| 陳敬濟徼... : |
陳敬濟袖著鞋,逕往潘金蓮房來。轉過影壁,只見秋菊跪在院內,便戲道:「小大姐,為甚麼來?投充了新軍,又掇起石頭來了?」金蓮在樓上聽見,便叫春梅問道:「是誰說他掇起石頭來了?乾凈這奴才沒頂著?」春梅道:「是姑夫來了。秋菊頂著石頭哩。」婦人便叫:「陳姐夫,樓上沒人,你上來。」這小伙兒打步撩衣上的樓來。只見婦人在樓上,前面開了兩扇窗兒,掛著湘簾,那裡臨鏡梳妝。這陳敬濟走到旁邊一個小杌兒坐下,看見婦人黑油般頭髮,手輓著梳,還拖著地兒,紅絲繩兒扎著一窩絲,纘上戴著銀絲鬏髻,還墊出一絲香雲,鬏髻內安著許多玫瑰花瓣兒,露著四髩,打扮的就是活觀音。須臾,婦人梳了頭,掇過妝臺去,向面盤內洗了手,穿上衣裳,喚春梅拿茶來與姐夫吃。那敬濟只是笑,不做聲。婦人因問:「姐夫,笑甚麼?」敬濟道:「我笑你管情不見了些甚麼兒?」婦人道:「賊短命!我不見了,關你甚事?你怎的曉得?」敬濟道:「你看,我好心倒做了驢肝肺,你倒訕起我來。恁說,我去了。」抽身往樓下就走。被婦人一把手拉住,說道:「怪短命,會張致的!來旺兒媳婦子死了,沒了想頭了,卻怎麼還認的老娘。」因問:「你猜著我不見了甚麼物件兒?」這敬濟向袖中取出來,提著鞋拽靶兒,笑道:「你看這個是誰的?」婦人道:「好短命,原來是你偷拿了我的鞋去了!教我打著丫頭,繞地里尋。」敬濟道:「你怎的到得我手裡?」婦人道:「我這屋裡再有誰來?敢是你賊頭鼠腦,偷了我這隻鞋去了。」敬濟道:「你老人家不害羞。我這兩日又不往你屋裡來,我怎生偷你的?」婦人道:「好賊短命,等我對你爹說,你倒偷了我鞋,還說我不害羞。」敬濟道:「你只好拿爹來唬我罷了。」婦人道:「你好小膽兒,明知道和來旺兒媳婦子七個八個,你還調戲他,你幾時有些忌憚兒的!既不是你偷了我的鞋,這鞋怎落在你手裡?趁早實供出來,交還與我鞋,你還便宜。自古物見主,必索取。但道半個不字,教你死在我手裡。」敬濟道:「你老人家是個女番子,且是倒會的放刁。這裡無人,咱們好講:你既要鞋,拿一件物事兒,我換與你,不然天雷也打不出去。」婦人道:「好短命!我的鞋應當還我,教換甚物事兒與你?」敬濟笑道:「五娘,你拿你袖的那方汗巾兒賞與兒子,兒子與了你的鞋罷。」婦人道:「我明日另尋一方好汗巾兒,這汗巾兒是你爹成日眼裡見過,不好與你的。」敬濟道:「我不。別的就與我一百方也不算,我一心只要你老人家這方汗巾兒。」婦人笑道:「好個牢成久慣的短命!我也沒氣力和你兩個纏。」於是向袖中取出一方細撮穗白綾挑線鶯鶯燒夜香汗巾兒,上面連銀三字兒都掠與他。有詩為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