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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譯文對照:[不顯示] [現代漢語翻譯] [英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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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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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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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魯問:
魯君謂子墨子曰:「吾恐齊之攻我也,可救乎?」子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聖王禹湯文武,百里之諸侯也,說忠行義,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讎怨行暴,失天下。吾願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愛利百姓,厚為皮幣,卑辭令,亟遍禮四鄰諸侯,敺國而以事齊,患可救也,非此,顧無可為者。」
魯問: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我害怕齊國攻打我國,可以解救嗎?」墨子說:「可以。從前三代的聖王禹、湯、文、武,只不過是百里見方土地的首領,喜歡忠誠,實行仁義,終于取得了天下;三代的暴王桀、紂、幽、厲,把怨者當作仇人,實行暴政,最終失去了天下。我希望君主您對上尊重上天、敬事鬼神,對下愛護、有利于百姓,準備豐厚的皮毛、錢幣,辭令要謙恭,趕快禮交遍四鄰的諸侯,驅使一國的人民,抵御齊國的侵略,這樣,禍患就可以解救。不這樣,看來就毫無其他辦法了。」

2 魯問:
齊將伐魯,子墨子謂項子牛曰:「伐魯,齊之大過也。昔者,吳王東伐越,棲諸會稽,西伐楚,葆昭王於隨。北伐齊,取國子以歸於吳。諸侯報其讎,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與中行氏,兼三晉之地,諸侯報其讎,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用是也。故大國之攻小國也,是交相賊也,過必反於國。」
魯問:
齊國將要攻打魯國,墨子對項子牛說:「攻伐魯國,是齊國的大錯。從前吳王夫差向東攻打越國,越王勾踐困居在會稽;向西攻打楚國,楚國人在隨地保衛楚昭王;向北攻打齊國,俘虜齊將押回吳國。后來諸侯來報仇,百姓苦于疲憊,不肯為吳王效力,因此國家滅亡了,吳王自身也成為刑戮之人。從前智伯攻伐范氏與中行氏的封地,兼有三晉卿的土地。諸侯來報仇,百姓苦于疲憊而不肯效力,國家滅亡了,他自己也成為刑戮之人,也由于這個緣故。所以大國攻打小國,是互相殘害,災禍必定反及于本國。」

3 魯問:
子墨子見齊大王曰:「今有刀於此,試之人頭,倅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試之人頭,倅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則利矣,孰將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試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國覆軍,賊殺百姓,孰將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
魯問:
墨子對齊太公說:「現在這里有一把刀,試著用它來砍人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墨子又說:「試著用它砍好多個人的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墨子說:「刀確實鋒利,誰將遭受那種不幸呢?」太公說:「刀承受它的鋒利,試驗的人遭受他的不幸。」墨子說:「兼并別國領土,覆滅它的軍隊,殘殺它的百姓,誰將會遭受不幸呢?」太公頭低下又抬起,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我將遭受不幸。」

4 魯問:
魯陽文君將攻鄭,子墨子聞而止之,謂陽文君曰:「今使魯四境之內,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殺其人民,取其牛馬狗豕布帛米粟貨財,則何若?」魯陽文君曰:「魯四境之內,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奪之貨財,則寡人必將厚罰之。」子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猶君之有四境之內也。今舉兵將以攻鄭,天誅亓不至乎?」魯陽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鄭也?我攻鄭,順於天之志。鄭人三世殺其父,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我將助天誅也。」子墨子曰:「鄭人三世殺其父而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天誅足矣,今又舉兵將以攻鄭,曰『吾攻鄭也,順於天之志』。譬有人於此,其子強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鄰家之父舉木而擊之,曰:『吾擊之也,順於其父之志』,則豈不悖哉?」
魯問:
魯陽文君將要攻打鄭國,墨子聽到了就阻止他,對魯陽文君說:「現在讓魯四境之內的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殺害人民,掠取牛、馬、狗、豬、布、帛、米、粟、貨、財,那怎么辦?」魯陽文君說:「魯四境之內都是我的臣民。現在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掠奪他們的貨、財,那么我將重重懲罰攻打的人。」墨子說:「上天兼有天下,也就象您具有魯四境之內一樣。現在您舉兵將要攻打鄭國,上天的誅伐難道就不會到來嗎?」魯陽文君說:「先生為什么阻止我進攻鄭國呢?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了上天的意志。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降給他們懲罰,使三年不順利。我將要幫助上天加以誅伐。」墨子說:「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已經給了懲罰,使它三年不順利,上天的誅伐已經夠了!現在您又舉兵將要攻打鄭國,說:『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上天的意志。』好比這里有一個人,他的兒子兇暴、強橫,不成器,所以他父親鞭打他。鄰居家的父親,也舉起木棒擊打他,說:『我打他,是順應了他父親的意志。』這難道還不荒謬嗎!」是!

5 魯問:
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攻其鄰國,殺其民人,取其牛馬、粟米、貨財,則書之於竹帛,鏤之於金石,以為銘於鍾鼎,傳遺後世子孫曰:『莫若我多。』今賤人也,亦攻其鄰家,殺其人民,取其狗豕食糧衣裘,亦書之竹帛,以為銘於席豆,以遺後世子孫曰:『莫若我多。』亓可乎?」魯陽文君曰:「然吾以子之言觀之,則天下之所謂可者,未必然也。」
魯問: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進攻鄰國,殺害它的人民,掠取它的牛、馬、粟、米、貨、財,把這些事書寫在竹、帛上,鏤刻在金、石上,銘記在鐘、鼎上,傳給后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現在下賤的人,也進攻他的鄰家,殺害鄰家的人口,掠取鄰家的狗、豬、食、糧、衣服、被子,也書寫在竹、帛上,銘記在席子、食器上,傳給后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難道可以嗎?」魯陽文君說:「對。我用您的言論觀察,那么天下人所說的可以的事,就不一定正確了。」

6 魯問:
子墨子為魯陽文君曰:「世俗之君子,皆知小物而不知大物。今有人於此,竊一犬一彘則謂之不仁,竊一國一都則以為義。譬猶小視白謂之白,大視白則謂之黑。是故世俗之君子,知小物而不知大物者,此若言之謂也。」
魯問: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世俗的君子,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現在這里有一個人,假如偷了人家的一只狗一只豬,就被稱作不仁;如果竊取了一個國家一個都城,就被稱作義。這就如同看一小點白說是白,看一大片白則說是黑。因此,世俗的君子只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的情況,如同這句話所講的。」

7 魯問:
魯陽文君語子墨子曰:「楚之南有啖人之國者橋,其國之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宜弟。美,則以遺其君,君喜則賞其父。豈不惡俗哉?」子墨子曰:「雖中國之俗,亦猶是也。殺其父而賞其子,何以異食其子而賞其父者哉?苟不用仁義,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
魯問:
魯陽文君告訴墨子說:「楚國的南面有一個吃人的國家,名叫『橋』,在這個國家里,長子出生了,就被殺死吃掉,叫做『宜弟』。味美就獻給國君,國君喜歡了就獎賞他的父親。這難道不是惡俗嗎?」墨子說:「即使中國的風俗也象這樣,父親因攻戰而死,就獎賞他的兒子,這與吃兒子獎賞他的父親有何不同呢?如果不實行仁義,憑什么去指責夷人吃他們的兒子呢?」

8 魯問:
魯君之嬖人死,魯君為之誄,魯人因說而用之。子墨子聞之曰:「誄者,道死人之志也,今因說而用之,是猶以來首從服也。」
魯問:
魯國國君的愛妾死了,魯國人阿諛國君,為她寫了誄文,魯國國君看了很高興,就采用了。墨子聽到這件事,說:「誄文,說明死人的心志。現在因為高興采用了它,這就象用牦牛的頭來做衣服一樣。」

9 魯問:
魯陽文君謂子墨子曰:「有語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則俯,令之仰則仰,處則靜,呼則應,可謂忠臣乎?」子墨子曰:「令之俯則俯,令之仰則仰,是似景也。處則靜,呼則應,是似響也。君將何得於景與響哉?若以翟之所謂忠臣者,上有過則微之以諫,己有善,則訪之上,而無敢以告。外匡其邪,而入其善,尚同而無下比,
1以美善在上,而怨讎在下,安樂在上,而憂慼在臣。此翟之
2謂忠臣者也。」
魯問:
魯陽文君對墨子說:「有人把『忠臣』的樣子告訴我: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叫他抬起來就抬起來;日常居住●平靜,呼叫他才答應,這可以叫做忠臣嗎?」墨子答道:「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叫他抬起來就抬起來,這好象影子;日常居住●平常,呼叫他才答應,這就好象回聲,你將從象影子和回聲那樣的臣子那里得到什么呢?我所說的忠臣卻象這樣:國君有過錯,則伺察機會加以勸諫;自己有好的見解,則上告國君,不敢告訴別人。匡正國君的偏邪,使他納入正道,崇尚同一,不在下面結黨營私。因此,美善存在于上級,怨仇存在于下面,安樂歸于國君,憂戚歸于臣下。這才是我所說的忠臣。」

1. 是 : 舊脫。 孫詒讓《墨子閒詁》
2. 所 : 舊脫。 孫詒讓《墨子閒詁》

10 魯問:
魯君謂子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學,一人者好分人財,孰以為太子而可?」子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為賞與為是也。魡者之恭,非為魚賜也;餌鼠以蟲,非愛之也。吾願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觀焉。」
魯問: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我有兩個兒子,一個愛好學習,一個喜歡將財物分給人家,誰可以作為太子?」墨子答道:「這還不能知道。二子也許是為著賞賜和名譽而這樣做的。釣魚人躬著身子,并不是對魚表示恭敬;用蟲子作為捕鼠的誘餌,并不是喜愛老鼠。我希望主君把他們的動機和效果結合起來進行觀察。」

11 魯問:
魯人有因子墨子而學其子者,其子戰而死,其父讓子墨子。子墨子曰:子欲學子之子,今學成矣,戰而死,而子慍,而猶欲糶,糶讎,則慍也。豈不費哉?」
魯問:
魯國有一人因與墨子有關系,而使墨子教學他的兒子。他兒子戰死了,父親就責備墨子。墨子說:「你要讓我教你的兒子,現在學成了,因戰而死,你卻怨恨我;這就象賣出買進糧食,糧食賣出去了卻怨恨一樣,難道不荒謬嗎!」

12 魯問:
魯之南鄙人,有吳慮者,冬陶夏耕,自比於舜。子墨子聞而見之。吳慮謂子墨子「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所謂義者,亦有力以勞人,有財以分人乎?」吳慮曰:「有。」子墨子曰:「翟嘗計之矣。翟慮耕而食天下之人矣,盛,然後當一農之耕,分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籍而以為得一升粟,其不能飽天下之飢者,既可睹矣。翟慮織而衣天下之人矣,盛,然後當一婦人之織,分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籍而以為得尺布,其不能煖天下之寒者,既可睹矣。翟慮被堅執銳救諸侯之患,盛,然後當一夫之戰,一夫之戰其不御三軍,既可睹矣。翟以為不若誦先王之道,而求其說,通聖人之言,而察其辭,上說王公大人,次匹夫徒步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國必治;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行必脩。故翟以為雖不耕而食飢,不織而衣寒,功賢於耕而食之、織而衣之者也。故翟以為雖不耕織乎,而功賢於耕織也。」吳慮謂子墨子曰:「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籍設而天下不知耕,教人耕,與不教人耕而獨耕者,其功孰多?」吳慮曰:「教人耕者其功多。」子墨子曰:「籍設而攻不義之國,鼓而使眾進戰,與不鼓而使眾進戰,而獨進戰者,其功孰多?」吳慮曰:「鼓而進眾者其功多。」子墨子曰:「天下匹夫徒步之士,少知義而教天下以義者,功亦多,何故弗言也?若得鼓而進於義,則吾義豈不益進哉?」
魯問:
魯國的南郊有一個叫吳慮的人,冬天制陶夏天耕作,拿自己與舜相比。墨子聽說了就去見他。吳慮對墨子說:「義啊義啊,責在切實之行,何必空言!」墨子說:「你所謂的義,也有以力量給人效勞,以財物分配給人的方面嗎?」吳慮回答說:「有。」墨子說:「我曾經思考過:我想自己耕作給天下人飯吃,十分努力,這才相當于一個農民的耕作,把收獲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升粟。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升粟,這不足以喂飽天下饑餓的人,是顯而易見的。我想自己紡織給天下的人衣服穿,十分努力,這才相當于一名婦人的紡織,把布匹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尺布。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尺布,這不足以溫暖天下寒冷的人,是顯而易見的。我想身披堅固的鎧甲,手執銳利的武器,解救諸侯的患難,十分努力,這才相當于一位戰士作戰。一位戰士的作戰,不能抵擋三軍的進攻,是顯而易見的。我認為不如誦讀與研究先王的學說,通曉與考察聖人的言辭,在上勸說王公大人,在下勸說平民百姓。王公大人采用了我的學說,國家一定能得到治理;平民百姓采用了我的學說,品行必有修養。所以我認為即使不耕作,這樣也可以給饑餓的人飯吃,不紡織也可以給寒冷的人衣服穿,功勞勝過耕作了才給人飯吃、紡織了才給人衣穿的人。所以,我認為即使不耕作、不紡織,而功勞勝過耕作與紡織。」吳慮對墨子說:「義啊義啊,貴在切實之行,何必空言!」墨子問道:「假設天下的人不知道耕作,教人耕作的人與不教人耕作卻獨自耕作的人,他們功勞誰的多?」吳慮答道:「教人耕作的人功勞多。」墨子又問:「假設進攻不義的國家,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與不擊鼓使大家作戰、卻獨自作戰的人。他們的功勞誰的多?」吳慮答道:「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功勞多。」墨子說:「天下平民百姓少有人知道仁義,用仁義教天下人的人功勞也多,為什么不勸說呢?假若我能鼓動大家達到仁義的要求,那么,我的仁義豈不是更加發揚光大了嗎!」

13 魯問:
子墨子游公尚過於越。公尚過說越王,越王大說,謂公尚過曰:「先生苟能使子墨子於越而教寡人,請裂故吳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過許諾。遂為公尚過束車五十乘,以迎子墨子於魯,曰:「吾以夫子之道說越王,越王大說,謂過曰,苟能使子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請裂故吳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子墨子謂公尚過曰:「子觀越王之志何若?意越王將聽吾言,用我道,則翟將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於群臣,奚能以封為哉?抑越不聽吾言,不用吾道,而吾往焉,則是我以義糶也。鈞之糶,亦於中國耳,何必於越哉?」
魯問:
墨子使公尚過前往越國出仕做官。公尚過勸說越王。越王非常高興,對公尚過說:「先生假如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我愿意分出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里封給墨子。」公尚過答應了。于是給公尚過套了五十輛車,到魯國迎取墨子。公尚過對墨子說:「我用老師的學說勸說越王,越王非常高興,對我說:『假如你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我愿意分出來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里封給墨子。』」墨子對公尚過說:「你觀察越王的心志怎么樣?假如越王將聽我的言論,采納我的學說,那么我將前往。或者越國不聽我的言論,不采納我的學說,如果我去了,那是我把『義』出賣了。同樣是出賣『義』,在中原國家好了,何必跑到越國呢!」

14 魯問:
子墨子游,魏越曰:「既得見四方之君子,則將先語?」子墨子曰:「凡入國,必擇務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說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遙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凌,即語之兼愛、非攻,故曰擇務而從事焉。」
魯問:
墨子出外游歷,魏越問他: 「如果能見各地的諸侯,您將說什么呢?」墨子說:「到了一個國家,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假如一個國家昏亂,就告訴他們尚賢尚同的道理;假如一個國家貧窮,就告訴他們節用節葬;假如一個國家喜好聲樂、沉迷于酒,就告訴他們非樂非命的好處;假如一個國家荒淫、怪僻、不講究禮節,就告訴他們尊天事鬼;假如一個國家以欺侮、掠奪、侵略、凌辱別國為事,就告訴他們兼愛、非攻的益處。所以說『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

15 魯問:
子墨子出曹公子而於宋三年而反,睹子墨子曰:「始吾游於子之門,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則夕弗得,祭祀鬼神。今而以夫子之教,家厚於始也。有家厚,謹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於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於人者多,欲人之處高爵祿則以讓賢也,多財則以分貧也。夫鬼神豈唯攫黍拑肺之為欲哉?今子處高爵祿而不以讓賢,一不祥也;多財而不以分貧,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猶百門而閉一門焉,曰『盜何從入?』若是而求福於有怪之鬼,豈可哉?」
魯問:
墨子讓曹公子到宋國做國,三年后返了回來,見了墨子說:「開始我在您門下學習的時候,穿著粗布短衣,吃著野菜一類粗劣的食物,早晨吃了,晚上可能就沒有了,不能夠祭祀鬼神。現在因為你的教育培養,家比當初富多了。家富有了,就謹慎祭祀鬼神。象這樣反而家里人多死亡,六畜不繁盛眾多,自身困于病●之中。我還不知道老師的學說是不是可以用。」墨子說:「不對。鬼神希望人的東西很多:希望人處高官厚祿時可以讓賢,財物多了可以分給窮人。鬼神難道僅僅是想取食祭品嗎?現在你處在高官厚祿的位置上卻不讓賢,這是第一種不吉祥;財物多不分給窮人,這是第二種不吉祥。現在你侍奉鬼神,只有祭祀罷了,卻說:病從那里來?這就象百門只閉了一門一樣,卻問:盜賊從哪里進來?象這樣向對你有責怪的鬼神求福,難道可以嗎?」

16 魯問:
魯祝以一豚祭,而求百福於鬼神。子墨子聞之曰:「是不可,今施人薄而望人厚,則人唯恐其有賜於己也。今以一豚祭,而求百福於鬼神,唯恐其以牛羊祀也。古者聖王事鬼神,祭而已矣。今以豚祭而求百福,則其富不如其貧也。」
魯問:
魯國的司祭人用一頭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墨子聽到了說:「這不行。現在施給人的少,希望人的多,那么,別人就只怕你有東西賜給他們了。現在用一頭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鬼神就只怕你用牛羊祭祀了。從前聖王侍奉鬼神,祭祀罷了。現在用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與其祭品豐富,還不如貧乏的好。」

17 魯問:
彭輕生子曰:「往者可知,來者不可知。」子墨子曰:「籍設而親在百里之外,則遇難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則生,不及則死。今有固車良馬於此,又有奴馬四隅之輪於此,使子擇焉,子將何乘?對曰:「乘良馬固車,可以速至。」子墨子曰:「焉在矣來!」
魯問:
彭輕生子說:「過去的事情可以知道,未來的事情不可以知道。」墨子說:「假設你的父母親在百里之外的地方,即將遇到災難,以一日的期限,到達那里他們就活下來了,不到就死了。現在有堅固的車子和駿馬在這里,同時這里又有駑馬和四方形輪子的車,使你選擇,你將選擇哪一種呢?」彭輕生子回答說:「乘坐駿馬拉的堅固的車子,可以很快到達。」墨子說:「怎能斷言未來的事不可知呢?」

18 魯問:
孟山譽王子閭曰:「昔白公之禍,執王子閭斧鉞鉤要,直兵當心,謂之曰:『為王則生,不為王則死。』王子閭曰:『何其侮我也!殺我親而喜我以楚國,我得天下而不義,不為也,又況於楚國乎?』遂而不為。王子閭豈不仁哉?」子墨子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為無道,則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為不義,何故不受王,誅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也。」
魯問:
孟山贊揚王子閭說:「從前白公在楚國作亂,抓住了王子閭,用斧鉞鉤著他的腰,用直兵器對著他的心窩,對他說:『做楚王就讓你活,不做楚王就讓你死。』王子閭回答道:『怎么這樣侮辱我呢!殺害我的親人,卻用給予楚國來作弄我。用不義得到天下,我都不做;又何況一個楚國呢?』他終究不做楚王。王子閭難道還不仁嗎?」墨子說:「王子閭守節不屈,難是夠難的了,但還沒有達到仁。如果他認為楚王昏聵無道,那么為什么不接受王位治理國家呢?如果他認為白公不義,為什么不接受王位,誅殺了白公再把王位交還惠王呢?所以說:難是夠難的了,但還沒有達到仁。」

19 魯問:
子墨子使勝綽事項子牛。項子牛三侵魯地,而勝綽三從。子墨子聞之,使高孫子請而退之曰:「我使綽也,將以濟驕而正嬖也。今綽也祿厚而譎夫子,夫子三侵魯,而綽三從,是鼓鞭於馬靳也。翟聞之:『言義而弗行,是犯明也。』綽非弗之知也,祿勝義也。」
魯問:
墨子讓弟子勝綽去項子牛那里做官。項子牛三次入侵魯國的領土,勝綽三次都跟從了。墨子聽到了這件事,派高孫子請項子牛辭退勝綽,高孫子轉告墨子的話說:「我派勝綽,將以他阻止驕氣,糾正邪僻。現在勝綽得了厚祿,卻欺騙您,您三次入侵魯國,勝綽三次跟從,這是在戰馬的當胸鼓鞭。我聽說:『口稱仁義卻不實行,這是明知故犯。』勝綽不是不知道,他把俸祿看得比仁義還重罷了。」

20 魯問:
昔者楚人與越人舟戰於江,楚人順流而進,迎流而退,見利而進,見不利則其退難。越人迎流而進,順流而退,見利而進,見不利則其退速,越人因此若埶,亟敗楚人。公輸子自魯南游楚,焉始為舟戰之器,作為鉤強之備,退者鉤之,進者強之,量其鉤強之長,而制為之兵,楚之兵節,越之兵不節,楚人因此若埶,亟敗越人。公輸子善其巧,以語子墨子曰:「我舟戰有鉤強,不知子之義亦有鉤強乎?」子墨子曰:「我義之鉤強,賢於子舟戰之鉤強。我鉤強,我鉤之以愛,揣之以恭。弗鉤以愛,則不親;弗揣以恭,則速狎;狎而不親則速離。故交相愛,交相恭,猶若相利也。今子鉤而止人,人亦鉤而止子,子強而距人,人亦強而距子,交相鉤,交相強,猶若相害也。故我義之鉤強,賢子舟戰之鉤強。」
魯問:
從前楚國人與越國人在長江上進行船戰,楚國人順流而進,逆流而退;見有利就進攻,見不利想要退卻,這就難了。越國人逆流而進,順流而退;見有利就進攻,見不利想要退卻,就能很快退卻。越國人憑著這種水勢,屢次打敗楚國人。公輸盤從魯國南游到了楚國,于是開始制造船戰用的武器,他造了鉤、鑲的設備,敵船后退就用鉤鉤住它,敵船進攻就用鑲推拒它。計算鉤與鑲的長度,制造了合適的兵器。楚國人的兵器適用,越國人的兵器不適用。楚國人憑著這種優勢,又屢次打敗了越國人。公輸盤夸贊他制造的鉤、鑲的靈巧,告訴墨子說:「我船戰有自己制造的鉤、鑲,不知道您的義是不是也有鉤、鑲?」墨子回答說:「我義的鉤、鑲,勝過你船戰的鉤、鑲。我以『義』為鉤、鑲,以愛鉤,以恭敬推拒。不用愛鉤就不會親,不用恭敬推拒就容易輕慢,輕慢不親近就會很快離散。所以,互相愛,互相恭敬,如此互相利。現在你用鉤來阻止別人,別人也會用鉤來阻止你;你用鑲來推拒人,人也會用鑲來推拒你。互相鉤,互相推拒,如此互相殘害。所以,我義的鉤、鑲,勝過你船戰的鉤、鑲。」

21 魯問:
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鵲,成而飛之,三日不下,公輸子自以為至巧。子墨子謂公輸子曰:「子之為鵲也,不如匠之為車轄。須臾劉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為功,利於人謂之巧,不利於人謂之拙。」
魯問:
公輸盤削竹、木做成鵲,做成了就讓它飛起來,三天不從天上落下來。公輸盤自己認為很精巧。墨子對公輸盤說:「你做的鵲,不如匠人做的車軸上的銷子,一會兒削成一塊三寸的木頭,可以擔當五十石重的東西。所以,平常所做的事,有利于人,可稱作精巧;不利于人,就叫作拙劣了。」

22 魯問:
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得見之時,我欲得宋,自我得見之後,予我宋而不義,我不為。」子墨子曰:「翟之未得見之時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見子之後,予子宋而不義,子弗為,是我予子宋也。子務為義,翟又將予子天下。」
魯問:
公輸盤對墨子說:「我沒有見到你的時候,我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后,給我宋國,假如是不義的,我不會接受。」墨子說:「我沒有見你的時候,你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后,給你宋國,假如是不義的,你不會接受,這是我把宋國送給你了。你努力維護義,我又將送給你天下。」

公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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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輸:
公輸盤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於齊,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盤。公輸盤曰:「夫子何命焉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願藉子殺之。」公輸盤不說。子墨子曰:「請獻十金。」公輸盤曰:「吾義固不殺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說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荊國有餘於地,而不足於民,殺所不足,而爭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公輸盤服。子墨子曰:「然,乎不已乎?」公輸盤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見我於王?」公輸盤曰:「諾」。
公輸:
公輸盤為楚國造了云梯那種器械,造成后,將用它攻打宋國。墨子聽說了,就從齊國起身,行走了十天十夜才到楚國國都郢,會見公輸盤。公輸盤說:「您將對我有什么吩咐呢?」墨子說:「北方有一個欺侮我的人,愿借助你殺了他。」公輸盤不高興。墨子說:「我愿意獻給你十鎰黃金。」公輸盤說:「我奉行義,決不殺人。」墨子站起來,再一次對公輸盤行了拜禮,說:「請向你說說這義。我在北方聽說你造云梯,將用它攻打宋國。宋國有什么罪呢?楚國有多余的土地,人口卻不足。現在犧牲不足的人口,掠奪有余的土地,不能認為是智慧。宋國沒有罪卻攻打它,不能說是仁。知道這些,不去爭辯,不能稱作忠。爭辯卻沒有結果,不能算是強。你奉行義,不去殺那一個人,卻去殺害眾多的百姓,不可說是明智之輩。」公輸盤服了他的話。墨子又問他:「那么,為什么不取消進攻宋國這件事呢?」公輸盤說:「不能。我已經對楚王說了。」墨子說:「為什么不向楚王引見我呢?」公輸盤說:「行。」

2 公輸:
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於此,舍其文軒,鄰有敝轝,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王曰:「必為竊疾矣。」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猶文軒之與敝轝也;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江漢之魚鱉黿鼉為天下富,宋所為無雉兔狐貍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糠糟也;荊有長松、文梓、楩柟、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為與此同類,臣見大王之必傷義而不得。」王曰:「善哉!雖然,公輸盤為我為雲梯,必取宋。」
公輸:
墨子見了楚王,說:「現在這里有一個人,舍棄他的華麗的絲織品,鄰居有一件粗布的短衣,卻打算去偷;舍棄他的美食佳肴,鄰居只有糟糠,卻打算去偷。這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楚王回答說:「這人一定患了偷竊病。」墨子說:「楚國的地方,方圓五千里;宋國的地方,方圓五百里,這就象彩車與破車相比。楚國有云夢大澤,犀、兕、麋鹿充滿其中,長江、漢水中的魚、鱉、黿、鼉富甲天下;宋國卻連野雞、兔子、狐貍、都沒有,這就象美食佳肴與糟糠相比。楚國有巨松、梓樹、楠、樟等名貴木材;宋國連棵大樹都沒有,這就象華麗的絲織品與粗布短衣相比。從這三方面的事情看,我認為楚國進攻宋國,與有偷竊病的人同一種類型。我認為大王您如果這樣做,一定會傷害了道義,卻不能據有宋國。」楚王說:「好啊!即使這么說,公輸盤已經給我造了云梯,一定要攻取宋國。」

3 公輸:
於是見公輸盤,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餘。公輸盤詘,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問其故,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
公輸:
于是又叫來公輸盤見面。墨子解下腰帶,圍作一座城的樣子,用小木片作為守備的器械。公輸盤九次陳設攻城用的機巧多變的器械,墨子九次抵拒了他的進攻。公輸盤攻戰用的器械用盡了,墨子的守御戰術還有余。公輸盤受挫了,卻說:「我知道用什么辦法對付你了,但我不說。」楚王問原因。墨子回答說:「公輸盤的意思,不過是殺了我。殺了我,宋國沒有人能防守了,就可以進攻。但是,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二百人,已經手持我守御用的器械,在宋國的都城上等待楚國侵略軍呢。即使殺了我,守御的人卻是殺不盡的。」楚王說:「好啊!我不攻打宋國了。」

4 公輸:
子墨子歸,過宋,天雨,庇其閭中,守閭者不內也。故曰:「治於神者,眾人不知其功,爭於明者,眾人知之。」
公輸:
墨子從楚國歸來,經過宋國,天下著雨,他到閭門去避雨,守閭門的人卻不接納他。所以說:「運用神機的人,眾人不知道他的功勞;而于明處爭辯不休的人,眾人卻知道他。」

URN: ctp:mozi/book-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