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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部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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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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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權謀下:
《尚書大傳》曰:周公先謀於同姓。同姓從,然後謀於朋友。朋友從,然後謀於天下。天下從,然後加之蓍龜。是以君子聖人謀義,不謀不義,故謀必成。卜義,不卜不義,故卜必吉。以義擊不義,故戰必勝。是以君子聖人,謀則成,戰則勝。

2 權謀下:
《戰國策》曰:秦攻趙于長平,大破之而歸,因使人索六城於趙而講。計未定,婁緩新從秦來,趙王與緩計曰:「與秦地,何如勿與?」緩曰:「此非臣所知也。」王曰:「雖然,試言之。」緩曰:「緩新從秦來,言勿與,則非計也;言與之,則恐以臣之為秦也。故不敢對。使臣得為王計焉,不如與之。」王曰:「諾。」虞卿見王,王以緩言告之。虞卿曰:「秦索六城於王,王以五城以賂齊,齊秦深讎也,得王五城,并力西擊秦,是王一舉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因發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婁緩聞之,逃去。
又曰:楚圍雍氏五月。韓令使者求救於秦,冠蓋相望,秦師不下殽。韓令尚靳使秦,謂王曰:「韓之於秦也,居為隱蔽,出為雁行,今韓已病矣,秦師不下殽。臣聞之:唇亡者其齒寒。愿大王熟計之。」太后乃謂尚子曰:「妾事先王,先王以其體加妾之身,妾困弗支也。盡置其身,妾不重,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救韓,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耶!」尚靳歸報王,王遣張翠。張翠稱病,日行一縣。張翠至,甘茂曰:「韓急矣,先生病而來!」張翠曰:「韓未急也。」甘茂曰:「韓之急緩人莫弗知。今先生言不急,可乎?」翠曰:「韓急則折而入楚矣,臣安敢來?」甘茂曰:「先生勿復言也!」乃入,言於王曰:「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韓、楚為一,魏氏不敢不聽,是楚以三國謀秦也。如此,則伐秦之形成矣!不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秦王曰:「善。」果下師於殽以救韓。
又曰:中山陰姬與江姬爭為后,司馬喜請見陰姬公,為畫計。公稽首曰:「誠如君言。」喜即奉書詣中山王,曰:「臣聞趙強,即中山弱,臣能弱趙而強中山。」中山王悅而見之,喜曰:「臣愿乞之趙,觀其地形險阻,人民貧富,君臣賢不肖,商榷為資,未可豫陳也。」乃見趙王,曰:「臣聞趙,天下善為音容,佳麗之所出也。今來,至境,入都邑,人民謠俗,容貌顏色,殊無佳麗好美者!以臣所見多矣,周流無所不至,未嘗見人如中山陰姬者。不知者將以為神,其容貌顏色,過絕人矣。若乃其眉、準頞、權衡、犀角、偃月,彼乃帝王之後,非諸侯之姬。」趙王大悅,曰:「吾愿請之,何如?」對曰:「非臣所敢議。愿王無泄。」喜歸報中山君,曰:「趙王非賢王也,不好道德,而好聲色;不好仁義,而好勇力。聞其乃欲請陰姬。」中山君作色不悅,喜曰:「趙,強國也,請之必矣。王不與之,即社稷危;與之,即為諸侯笑。王立為后,以絕趙王意,可也。」遂立為后,趙王亦無請也。
又曰:秦王使人之楚,楚王賢之,恐其為楚用以危秦也。昭子曰:「以王之德與王之賢因以遺之,楚王必為有外心去楚矣。」從其計,果如其言。
又曰:安陵纏以顏色美壯得幸於楚恭王,江乙往見。安陵纏曰:「子之先人,豈有矢石之功於王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身,豈亦有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貴何以至於此乎?」曰:「仆不知所以。」江乙曰:「吾聞之,以財事人者財盡而交疏,以色事人者華落而愛衰,今子之華有時而落,子何以長幸無解於王乎?」安陵纏曰:「臣年少愚陋,愿委質於先王。」江乙曰:「獨從為殉可耳!」安陵纏曰:「敬聞命矣。」江乙去,居期年,逢安陵纏,謂曰:「前諭子者,通之於王乎?」曰:「未可也。」居期年,江乙復見安陵纏,曰:「子豈諭王乎?」安陵纏曰:「臣未得王之間也。」江乙曰:「子出與王同車,入與王同坐,居三年,言未得王之間,子以吾之說未可耳。」不悅而去。其年,共王獵江渚之野,野火之起若雲霓,虎狼之嗥若雷霆。有狂兕從南方來,正觸王左驂,王舉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一發,兕死車下,王大喜,拊手而笑,顧謂安陵纏曰:「吾萬歲之後,子將誰與此樂乎?」安陵纏乃逡巡而卻,泣下沾衿,曰:「萬歲之後,臣將從為殉,安知樂此誰?」於是共王乃封安陵纏於車下三百戶。故曰江乙善謀,安陵纏知時也。
又曰:知伯欲襲衛,故遺之乘馬,先之一璧。衛君大悅,酌酒,諸大夫皆喜,南文子獨不喜,有憂色,衛君曰:「大國禮寡人,寡人故酌諸大夫酒。諸大夫皆喜,而子獨不喜,有憂色者何也?」南文子曰:「無方之禮,無功之賞,禍之先也。我未有往,彼有以來,是憂也。」於是衛君乃修梁擬而建邊城。知伯聞衛兵在境上,乃還。
又曰:知伯欲襲衛,乃佯亡其太子顏,使奔衛。南文子曰:「太子顏之為其君子也,甚愛,非有大罪也,而亡之有故。然人亡而不受,不祥。」使吏逆之,曰:「車過五乘,慎勿內也!」知伯聞之,乃止。
又曰:趙簡子使人以明白之乘六,先以一璧為遺於衛。衛叔文子曰:「先不意可以生,故以小之,所以事大也。今我未以往,而簡子先以來,必有故。」於是斬林除園聚斂蓄積而後遣使者。簡子曰:「吾舉也,為不可知也;今既已知之矣,乃輟圍衛也。」
又曰:鄭桓公將欲襲鄶,先問鄶之辯知果敢之士,書其名姓,擇鄶之良臣而與之,為官爵之名而書之,因為設壇於門外而埋之,釁之以豭,若盟狀。鄶君以為內難也,盡殺其臣。桓公因襲之,遂取鄶。
又曰:鄭桓公東會封於鄭,暮舍於宋東之逆旅。逆旅之叟從外來,曰:「客將焉之?」曰:「會封為鄭。」逆旅之叟曰:「吾聞之,時難得而易失,今客之寢安,殆非封也。」鄭桓公授轡自駕,其仆接御而載之,行十日十夜而至。至,釐何與之爭封。故以鄭桓公之賢,微旅之叟,以幾不會封也。
又曰:趙簡子使成何、涉他與衛靈公盟於專澤,靈公未喋盟,成何、涉他捘靈公之手而撙之。靈公怒,欲反趙,王孫商曰:「君欲反趙,不如與百姓同惡之。」公曰:「若何?」對曰:「請命臣令於國曰:」有姑姊女者,家一人質於趙,百姓必怨君,因反之矣。「君曰:」善。「乃令之,三日遂徵之,五日而令畢,國人巷哭。君乃召國大夫而謀曰:」趙為無道,反之可乎?「大夫皆曰:」可。「乃出西門,閉東門,趙氏聞之,縛涉他而斬之,以謝於衛;成何走燕。子貢曰:」王孫商可謂善謀矣!憎人而能害之,有患而能處之,欲用民而能附之,一舉而三物具至,可謂善謀矣。「
又曰:吳闔閭夫人姜氏,齊景公以其子妻闔閭,送諸郊,泣曰:「余死不汝見矣。」高楚子曰:「齊負海而縣山,縱不能全收天下,誰干我君?愛則勿行。」公曰:「余有齊國之固,不能以令諸侯,又不能聽是生亂也。寡人聞之,不能令則莫若從。且夫吳蜂蠆,然不棄毒於人,則不靜,余恐棄毒於我也。」遂遣之。
又曰:晉文公與荊人戰於城濮,君問於咎犯,咎犯對曰:「服義之君,不足於信;服戰之君,不足於詐。君慎之詐而已矣。」君問於雍季,對曰:「焚林而畋,得獸雖多,而明年無復也。乾澤而漁,得魚雖多,而明年無復也。詐猶可以偷利,而無報。」遂與荊軍戰,大敗之,乃賞先雍季而後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戰,咎犯之謀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謀也;咎犯之言,一時之權也。寡人既已行之矣。」
又曰:知伯圍晉陽,絺疵謂知伯曰:「韓魏之君必反矣。」知伯曰:「何以知之?」對曰:「夫勝趙而三分其地,今城未沒者三板,臼灶生蛙,人馬相食,城降有日矣。而韓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是非反何也?」明日,知伯謂韓魏之君曰:「疵言君之反也。」韓魏之君曰:「必勝趙而三分其地,今城將勝矣,二家雖愚,不棄美利而佩約為難不可成之事,其勢可見也,是疵必為趙說君,且使君疑二主之心,而不解於攻趙也。今君聽讒臣之言,而離二主之交,為君惜之。」知伯出,欲殺絺疵,絺疵逃,韓魏之君果反。
又曰:白圭之中山,中山欲留之,固辭而去。又之齊,齊王亦欲留之,又辭去。人問其辭,白圭曰:「二國將亡矣,所學者國有五盡,故莫之必忠則言盡矣,莫之必譽則名盡矣,莫之必愛則親盡矣,行者無糧、居者無食則財盡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則功盡矣。國有此五者,無辜必亡。中山與齊皆當此,若使中山之與齊也,聞五盡而更之,則必不亡也。其患在不聞也,雖聞又不信也。然則人主之務,在乎善聽而已矣。」
又曰:下蔡威公閉門而哭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之以血。旁鄰窺墻而問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對曰:「吾國且亡。」曰:「何以知也?」應之曰:「吾聞病之將死不可為良醫,國之將亡不可吻計謀。吾數諫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國之將亡也。」於是,窺墻者聞其言,則舉宗而去之於楚。居數年,楚王果舉斃蕙蔡,窺墻者為司馬將兵而往,東虜其眾,問曰:「得無有昆弟故人乎?」見威公縛在虜中,問曰:「若何以至於此?」應曰:「吾何以不至於此?且吾聞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為主,我為役,吾亦何以不至於此哉!」窺墻者乃言之於楚王,遂解其縛與俱之楚。故曰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也。
又曰:石乞侍坐。屈建曰:「白公其為亂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於室無榮,所下士者三人,與已相君臣者五人,所與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為亂?」屈建曰:「此建之所謂亂也。以君子行則可與國家,行過禮則國家疑之,且茍不難下其臣,必不難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將為亂也。」處十月,白公果亂也。
又曰:韓昭侯作高門,屈宜咎曰:「昭侯不出此門。」曰:「何也?」曰:「不時。吾所謂不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明年大旱民饑,不以此時恤民之急也而顧反益以奢,此謂福不重至,禍不重來者也。」高門成,昭侯卒,竟不出此門矣。
又曰:田子顏自大術至乎平陵城下,見人子問其父,見人父問其子。田子方曰:「其以平陵反乎?吾聞行於內,然後施於外,子顏欲使其眾甚矣。」後果以平陵叛。
又曰:晉人已勝知氏,歸而繕甲治兵,楚王恐,召梁公弘曰:「晉人勝知氏矣,歸而繕甲兵,其以我為事乎?」梁公曰:「不患害其在吳乎?夫吳君恤民而同其勞,使其民重上之令,而人輕死以從上使,如慮之戰。臣登山以望之,見其用百姓之信必也勿已乎?其備之若何?」不聽。明年,闔廬襲郢。
又曰:楚莊王欲伐陳,使人視之。使者曰:「陳不可伐也。」莊王曰:「何故?」對曰:「其城郭高,溝壑深,蓄積多,其國寧也。」王曰:「陳可伐也。夫陳,小國也,而蓄多。是賦斂重,則民怨上矣。城郭高,溝壑深,則民力罷矣。」興斃蕙之,遂取陳。
又曰:齊桓公將伐山戎孤竹,使人請助於魯,君進群臣而謀,皆曰:「師行數千里,入蠻之地,必不反矣。」於是魯許助之而不行。齊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於魯,管仲曰:「不可。諸侯未親,今有伐遠而還誅近鄰,鄰國不親,非霸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寶器者,中國之所鮮也,不可以不進周公之廟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寶獻之周公之廟。明年,起斃蕙莒,魯下令丁男悉發,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聖人轉禍為福,報怨以德。」此之謂也。
又曰:知伯請地於魏宣子,宣子不與。任增曰:「何為不與?」宣子曰:「彼無故而請地也,吾是以不與。」任增曰:「彼無故而請地者,無故而與之,是重欲無厭也。彼喜,必又䪹地於諸侯;不與,必怒而伐之。」宣子曰:「善。」遂與地。知伯喜,又䪹地於趙,趙不與。知伯怒,圍晉陽,韓、魏合趙而反知氏,知氏遂滅。
又曰:楚莊王與晉戰,勝之。懼諸侯之畏己也,乃筑為五仞之臺。成而觴諸侯,諸侯請為觴,皆仰而曰:「將將之臺,窅窅其謀。我言而不當,諸侯伐之。」於是遠者來朝,近者入賓。
又曰:吳王夫差破越,又將伐陳,楚大夫皆懼,曰:「昔闔閭能用其眾,故伐我於柏舉,今聞夫差又甚焉。」子西曰:「二三子胡不相睦也?無患吳矣。昔闔閭食不二味,處不重席,擇不取費。在國,天有災,親戚乏困而供之;在軍,食熟者半而後食,其所嘗者卒乘必與焉,是以民不罷勞。今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具,玩好必集,珍異是聚。夫差元自敗已,焉能敗我?」
又曰:吳請師於楚以伐晉,楚王與大夫皆懼,將許之。左史倚相曰:「此恐吾攻己,故示我不病。請為長轂千乘,卒三萬,與分吳地也。」莊王聽之,遂取東國。
又曰:陽虎為難於魯,走之齊,請師攻魯,齊侯許之。鮑文子曰:「不可也。陽虎欲破齊師,齊師破,大臣必多死,於是欲奮其詐謀。夫虎有寵於季氏,而將季孫以不利魯國而容其求焉。今君富於季氏,而大於魯,滋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疾而君收之,無乃害乎齊?」君乃執之,免而奔晉。
又曰:湯欲伐桀,伊尹曰:「請阻之貢職以觀其動。」桀怒,起九夷之師以伐之。伊尹曰:「未可。彼尚猶能起九夷之師,是罪我也。」湯乃謝罪請服后入貢職。明年,又不貢職。桀怒,起九夷之師,九夷之師不起,伊尹曰:「可矣。」湯乃興師,伐而殘之,遷桀南巢焉。

3 權謀下:
《孔叢子》曰:趙間魏將以求親於秦,子順謂趙王曰:「此君之下吏計過也。比目之魚所以不見得於人者,以偶視近而俱走也。今秦兼吞天下之志,不忘側息也。趙、魏與之鄰接,而強弱不敵,所以不敢圖并趙、魏者,徒以二國并力周旋。今無故自離,以資強秦,天下拙謀無過此者。夫連雞不能互棲,亦猶二國構難不能自免於秦也。愿王熟慮之。」趙王曰:「敬受教。」
又曰:韓與魏有隙,子順謂韓王曰:「昭釐侯,一世之明君也;申不害,一世之賢相也。韓與魏仇敵之國,而釐侯執圭見梁君者,非好卑而惡尊,慮過而計失也。與嚴敵為鄰,而動有滅亡之變,獨勁不能支二難,故降心以相從,屈已以求存也。申不害慮事而言,忠臣也;昭釐侯聽而行之,明君也。今之韓弱於始之韓,今之秦強於始之秦,而背先人之舊好,以區區之眾,居二敵之間,非良策也。齊、楚遠而難恃,秦、魏呼吸而至,舍近而求遠,是虛名自累而不知近敵之困者也。為王計者,莫如除小忿全大怒也。吳、越之人,同舟濟江,中流遇風波,其相救如左右手,所患同也。今不恤所同之患,是不如吳、越之舟人也。」韓王曰:「善。」

URN: ctp:taiping-yulan/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