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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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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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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史传下:
《唐书》曰:于休烈修国史。肃宗自凤翔还京,励精听受,尝谓休烈曰:“君举必书,良史也。朕有过失,卿书之否?”对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有德之君,不忘规过。臣不胜大庆。”
又曰:贞元十二年,贾耽、卢迈皆有假故,赵憬独对于延英。上问曰:“近日《起居注》所记何事?”憬奏曰:“古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人君动止有事言,随即记录,《起居注》是也。国朝自永徽已后,起居惟得对仗承旨,仗下,后谋议皆不得闻,其记注但出于已行制敕内采录,更无它事。所以长寿中姚璹知政事,以为亲承德音谟训,若不宣自宰相,史官无由得书。遂请仗下,后所言军国政要,宰相专知撰录,号为《时政记》,每月送史馆。无何,此事又废。”上曰:“君举必书,义存劝诫。既有《时政记》,宰臣宜依故事为之。”
又曰:李翱以史官记事不实,奏状曰:“臣谬得秉笔史馆,以记注为职。夫劝善惩恶,正言直笔,纪圣朝功德,述忠贤事业,载奸臣行,以传无穷者,史官之任也。凡人事迹,非大善大恶,则众人无由得知。旧例皆访于人,又取行状谥议以为一据。今之作行状者,多是其门生故吏,莫不虚加仁义礼智,妄言忠肃惠和,此不惟处其心不实,茍欲虚美于受恩之地耳。盖为文者又非游、夏、迁、雄之列,务于华而忘其实,溺于文而弃其理,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纪事则非史迁之实录。臣今请作行状者,但指事说实,直载事功。假如作魏征传,但记其谏诤之词,足以为正直;段秀实,但记其倒用司农印以追逆兵,以象笏击朱泚,足以为忠烈。若考功,视行状,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则考功,下太常牒史馆,然后定谥。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从之。
又曰:元和中,宰臣以下候到于延英殿。上以《时政记》问于宰臣,修国史李吉甫对曰:“是宰相记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实录也。古者左史记言,今起居舍人是也;右史记事,今起居郎是也。永徽中宰相姚璹监修国史,虑造膝之言或不下闻,因请随奏对而记是也。”上曰:“其间或修或不修者,何也?”吉甫对曰:“凡面奉德音,未及施行,总为机密,固不可书以送史官;其间谋议有发自臣下者,又不可自书以付史官。及事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闻知,即史官之记,不待书以授也。且臣观《时政记》者,姚璹修之于长寿,及璹罢而事废;贾躭、齐抗修之于贞元,躭、杭罢而事废。然则关于政化者,不虚美,不隐恶,谓之良史也。”
又曰:宪宗锐意于为理,遍读列圣实录。见贞观、开元故事,竦慕不能释卷。尝谓宰臣曰:“太宗之创业如此,玄宗之致理如此,我读国史,始知万倍不如先圣焉。”
又曰:长庆中,中书门下请修《圣政纪》,云:“古之王者必置史官以纪善恶,国朝贞观、永徽以前,宰臣及百官正衙奏事,史官载笔于阶戺之下,所有奏议悉约书之。自永徽以后,许敬宗、李义府作相,事多奸蔽,遂奏史官与僚庶俱退,然后宰臣请事。由是君臣之间咨谋启沃不复知矣。左右史惟写诏、诰、除授以修注记。长寿二年,宰相姚璹以为史官疏远,不得参闻政事;然帝王谟训不可遂无纪述,乃请自今已后,所论军国政要,委宰相一人撰录,号为《时政纪》,事亦寻废。”

2 史传下:
又《路随传》曰:初,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实。累朝有诏改修。及进《宪宗实录》后,文宗复令改正永贞时事,随奏曰:“臣昨面奉圣旨,以《顺宗实录》颇非详实,委臣等重加刊正。伏以史册之作,劝诫所存,事有当书,理宜归实。匹夫美恶尚不可诬,人君得失无容虚载。圣旨以前件实录记贞元末数事,稍非摭实,盖出传闻,审知差舛,更命刊正。顷因坐日,屡形圣言,通计,前后,至于数四。臣等伏以贞观以来,累朝实录有经重撰,不敢固辞,但欲粗删深误,亦固尽存诸说。宗闵、僧孺相与商量,缘此书成于韩愈,今史官李汉、蒋系皆愈之子婿,若遣参撰,或致私嫌,纵臣获修成,必惧终为时累。且韩愈所书,亦非己出,元和之后已是相循。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诏曰:“其《实录》中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寻访根柢,盖起谬传,谅非信史,宜令史官详正刊去,其它不要更修。”
又曰:文宗尝问:“《顺宗实录》似未详实,史官韩愈不是当时屈人否?”李石曰:“韩愈贞元末为四门博士。”上曰:“司马迁与任安书全是怨望,所以汉武本纪事多不实。”郑覃曰:“汉武中年后大发戎马,拓土开边,生人耗竭,粮饷不给。本纪所述,亦非过言。”石曰:“史笔不直,率多无后。郑覃所陈,志在讥谏,欲陛下究盛德,故言汉武不屈。”上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诚可为戒。”覃因曰:“伏知陛下乙夜观书,无不该涉,然经典切切不过一二百言,圣意所存‘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两句实可寝食佩服。”
又曰:张次宗有文学,稽古历行,开成中为起居舍人。文宗复故事,每入阁,左右史执笔立于螭头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备录。宰臣既退,上召左右更质证所奏是非,故开成政事详于史氏。
又曰:文宗朝对,宰臣退,上命起居郎郑朗等:“适所纪录者,将来一观。”郑朗对曰:“臣执笔所纪,便目为史。臣闻自古帝王不合观史。”上曰:“故事何在?”朗曰:“臣不敢远征故实,尝闻太宗皇帝欲观览国史,用知得失。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表云:‘史官所述,义归尽善。若至会玄已后,或非上智,中主庸君饰非护短,见极陈善恶致怨,史官何地逃刑?’又问褚遂良,对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必书,庶几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上又谓朗曰:“适之所纪,且是直书,未有否臧,一见无爽。”朗乃进所纪,上略览曰:“卿宜门外重写录进。”其日晚,内出诏示宰臣,曰:“适郑朗奏朝来所纪之事,拟不进本。人君之言,良史善恶必书。或有平生之闲话,不关理道之体要,垂诸将来,实为愧耻。异日临朝,庶几稍改,何妨一见,得戒丑言。”又尝于紫宸殿对百僚遣閤门使就起居舍人魏謩取注记。謩奏曰:“臣以自古置此以为圣王鉴戒,陛下但为善,勿畏臣不书;如陛下所行错误,臣不书之,天下之人皆得书之。臣愿以陛下为太宗文皇陛下,许臣比褚遂良。”上曰:“我前亦尝观之。”謩曰:“是前起居不详故事,臣今岂得陷陛下为非?若陛下一览之后,自此文字须有回避。如此则善恶不直,如何遣后代取信?”上遂止。

3 史传下:
《周书》曰:贾纬乾佑中受诏与王伸、窦俨修晋高祖、少帝、汉高祖三朝实录。纬以笔削为己任,然而褒贬任情,记注不实。晋宰相桑维翰执政,尝薄纬之为人,不甚见礼。纬深衔之。及叙维翰传,称维翰身没之后,有白金八千铤,他物称是。翰林学士徐台符,纬邑人也,与纬相善,谓纬曰:“闻吾友书桑魏公白金之数,不亦多乎?”乃改为白金数千铤。

4 史传下:
《太史公自序》云: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乎述陶唐以来,至麟德止,自黄帝始,原始察终,考之行事,著十二本纪、三十世家、十表、八书、七十列传,凡一百三十篇,成一家言是也。

5 史传下:
《西京杂记》曰:司马迁发愤作《史记》一百三十篇,先达为良史之才。其以伯夷居列传之首,以为善而无报也;为《项羽本纪》以据高位者,非关有德也;及其叙屈原、贾谊,辞旨抑扬,悲事不避,亦一代之伟才。
又曰:汉承周史官,至武帝,太史公司马谈世为太史,子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诸侯史记,读孔氏古文,序世事,作百三十卷五十万字。谈子迁以世官复为太史公,序事如古《春秋》。司马氏本古周佚后也。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之过。帝怒而削去。坐举李陵降匈奴,下迁蚕室,有怨言,下狱死。宣帝以其官为太史令,行太史公文书而已,不复用其子孙。

6 史传下:
班固《典引》曰:永平十七年诏曰:司马迁著书成一家,扬名后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讽刺贬损当代,非谊士也。

7 史传下:
又《魏志》曰:明帝问王肃:“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

8 史传下:
又晋张辅尝著论,论班固、司马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惟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烦省不同,不如迁,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鉴诫,人道之常、中流小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毁贬朝错,伤忠臣之道,不如三也。迁既造创,固又因循,难易益不同矣。又迁为苏秦、张仪、范雎、蔡泽作传,逞辞流离,亦足以明其大才,故述辨士则藻辞华靡,叙实录则隐核名检,此所以迁称良史也。

9 史传下:
《文心雕龙》曰:昔者夫子悯王道之缺,伤斯文之坠,静居以叹凤,临衢而泣麟。于是就太师以正《雅》《颂》,因鲁史以修《春秋》,举得失以表黜陟,征存亡以标劝戒。然睿旨幽秘,经文婉约,丘明同耻,实得微言。乃原始要终,创为传体。传者,转也。转授经旨以授于后,实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也。及至纵横之世,史职犹存,秦并七王,而战国有策。盖录而不序,故即简为名也。汉灭嬴、项,武功积年,陆贾稽古,作《楚汉春秋》。爰及史谈,世惟执简。子长经志,甄序帝续,比尧称典,则位杂中贤,法孔题经,则文非元圣,故取式《吕览》,通号曰纪。纪纲之号,亦宏称也。故本纪以述皇王,列传以总侯伯,八书以铺政体,十表以谱年爵。虽殊古式,而得事序焉。尔其实录无隐之旨,博雅弘辩之才,爱奇反经之尤,条例踳落之失,叔皮论之详矣。及班固述汉,因循前业,观史迁之辞,思实过半。其十志该富,赞序弘丽,儒雅彬彬,信有遗味。至于宗经规圣之典,端绪丰赡之功,遗亲攘善之罪,征贿鬻笔之愆,公理辩之究矣。至于后汉纪传,发源《东观》。袁、张所制,偏驳不伦,薛、谢之作,疏谬少信;若司马彪之详实,华峤之准当,则其冠也。及魏代三雄,记传并出。《阳秋》、《魏略》之属,《江表》、《吴录》之类,或激抗难征,或疏阔寡要;惟陈寿三志,文质辨洽,荀、张比之于迁、固,非妄誉也。至于晋代之书,繁乎著作。陆机肇始而未备,王韶续末而不终;干宝述《纪》以审正明序,孙盛《阳秋》以约举为能。案《春秋》经传,举例发目,《史》、《汉》以下,莫有准的。至邓粲《晋纪》,始立条例,又摆落汉魏,宪章殷周,虽湘川曲学,亦有心放典谟。及安国立例,乃邓氏之规焉。
又曰:传记为式,编年经事,文非泛论,按实而书。岁远则周曲难密,事积则起讫易疏,斯固总合之为难也。或有同归一事,数人分功,两记则失于复重,偏举则病于不周,此又铨配之易也。故张衡摘史、班之舛滥,傅玄讥《后汉》之尤烦,皆此类也。若夫追述远代,代远多伪,公羊皋云:“传闻异词。”荀悦称:“录远略近。”盖文疑则阙,贵信史也。然俗皆爱奇,莫顾理实,传闻而欲伟其事,录远而欲详其迹,于是弃同即异,穿凿傍说,旧史所无,我书则博,此讹滥之本源,而述远之巨蠹也。至于记编同时,时同多诡,虽定、哀徵词,而世情利害。勋荣之家,虽庸夫而尽饰;屯贬之士,虽令德而蚩理;吹霜煦露,寒暑笔端,此又同时之枉论,可为叹息者也。故述远则诬矫如彼,略近则回邪如此,析理居正,惟懿素乎。

10 史传下:
《谈薮》曰:后魏太保清河崔光,乐陵太守旷之孙,长广太守灵延之子。光博学有史才,本名孝伯,字长仁,高祖赐名焉。除著作郎,撰国史,迁黄门侍郎,为高祖所重。帝曰:“孝伯之才,浑浑如黄河东注,今之文宗也。”及魏收为史,改“浑浑”为“浩浩”。光有大度,喜愠不形于色,有毁之者必善言以报之,虽见诬谤,终不自申曲直。士君子以此称之。光修国史,弟敬友子鸿复撰《十六国春秋》,一门二史,当代为荣。

URN: ctp:taiping-yulan/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