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匈奴: |
南匈奴虾落尸逐鞮單于者,初季父呼都而尸單于時,以為右薁鞬日逐王,部領南邊及烏桓兵。後漢光武建武初,彭寵反叛於漁陽,單于與共連兵,因復權立盧芳,使入居五原。光武方內平諸夏,未遑外事,而匈奴數與盧芳共侵北邊。九年,遣吳漢等擊之,經歲無功,而匈奴轉盛,鈔暴日增。十三年,遂寇河東,州郡不能禁止。於是漸徙幽、并邊人於常山關、居庸關以東,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郡數千人,大築亭候,脩烽火。匈奴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黨、扶風、天水。二十一年,復寇上谷、中山,殺掠甚眾,北邊無復寧歲。二十二年,比從父弟蒲奴立為單于,而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里,草木盡枯,人畜飢疫,死耗太半。單于畏漢乘其弊,乃遣使求和親。而比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河西太守求內附。二十四年,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以其大父嘗依漢得安,故欲襲其號。於是款五原塞,願永為藩蔽,扞禦北虜。光武帝用五官中郎將耿國議,乃許之。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賢王莫將兵擊北單于,敗之。北單于震怖,卻地千里。南單于復遣使詣闕,奉藩稱臣,獻國珍寶,求使者監護,願遣侍子,修舊約。二十六年,漢遣中郎將段郴使南單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單于伏拜。郴返命,詔乃聽南單于入居雲中。歲盡輒送侍子入朝,中郎將從事一人將領詣闕。漢遣謁者送前侍子還單于庭,交會道路。元正朝賀,拜祠陵廟畢,漢乃遣單于使,還賞單于以下王侯甚厚,歲以為常。北單于使騎擊南單于,敗之。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使中郎將段郴擁護之,仍悉復緣邊八郡。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為扞戍,屯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郡,皆領部眾為郡縣偵邏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掠漢人,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人也。」二十七年,北單于遂遣使求和親,天子召公卿廷議。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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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北虜衰弱,臧宮與馬武上書曰:「今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疫困之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懸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今命將臨塞,厚懸購賞,諭告高句麗、烏桓、鮮卑攻其左,發西河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虜之滅,不過數年矣。」詔報曰:「黃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強』。柔者德也,剛者賊也,弱者仁之助也,強者怨之歸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強,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常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無其時,不如息人。」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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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年,北匈奴復遣使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帝下三府議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臣聞孝宣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無不答。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代呼韓邪、郅支行事。」帝從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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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永平中,胡邪尸逐侯鞮單于立。時北匈奴猶盛,數寇邊,朝廷以為憂。會北單于欲合市,遣使求和親,帝冀其交通,不復為寇,乃許之。八年,遣使報命,而南部須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虜交使,懷嫌怨欲叛,密因北使,令遣兵迎之。漢知之,乃更置大將,以防二虜交通。其秋,北虜果遣二千騎覘候朔方,作馬革船,欲渡迎南部叛者,以漢有備,乃引去。復數寇鈔邊郡,焚燒城邑,殺掠甚眾,河西城門晝閉。帝患之。十六年,大發緣邊兵,遣諸將四道出塞,北征匈奴。虜聞漢兵來,悉渡漠去。時北虜衰耗,黨眾離叛,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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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帝章和中,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于,取其胸皮而還。北庭大亂,屋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時北虜大亂,加以飢蝗,降者前後而至。南匈奴休蘭尸逐鞮單于將討并北庭,會帝崩,竇太后臨朝,單于上言:「今烏桓、鮮卑討北虜、斬單于首。臣與王侯、新降渠帥議方略,皆曰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并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又請漢兵併力,以屯要害。從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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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帝永元初,乃以耿秉為征西將軍,與車騎將軍竇憲率騎八千,與度遼兵及南單于眾三萬騎,出朔方擊北虜,大破之。北單于奔走,斬首虜二十餘萬人。二年春,南單于復大破北虜,單于將輕騎數十遁走。是時南部連克獲納降,黨眾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人。三年,北單于復為右校尉耿夔所破,逃亡不知所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將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款塞。大將軍竇憲以塞北地空,憲欲結恩北虜,乃上書請立於除鞬為北單于,置中郎將領護,如南單于故事。下公卿議。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以為,光武招懷南虜,非謂可永安內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扞禦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于反其北庭,并領降眾,無緣復立於除鞬,以增國費。上封事曰:「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單于者,欲安南定北之策也,恩德甚備,故匈奴遂分,邊境無患。昔孝明皇帝奉承先意,不敢失墜,赫然命將,爰伐塞北。章和之初,降者十餘萬,議者欲置之濱塞,東至遼東,太尉宋由、光祿勳耿秉皆以為失南單于心,不可,先帝從之。陛下奉承洪業,大開疆宇,大將軍遠師討伐,席卷北庭,此誠宣明祖宗,崇立弘勳者也。宜審其終,以成厥初。伏念南單于屯,先父舉眾歸德,自蒙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業。況屯首唱大謀,空盡北虜,輟而不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代之規。夫論語云:『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歲一億九十餘萬,西域歲七千四百八十餘萬。今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朝廷不從,四年,遣耿夔即授璽綬,賜玉劍、羽蓋,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護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方欲輔歸北庭,會竇憲被誅。五年,於除鞬自叛還北,帝遂遣任尚追斬之,破滅其眾。至十六年,北單于遣使詣闕貢獻,願和親,修呼韓邪故約。和帝以其舊禮不備,不許。後微,至滅無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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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帝延光三年,烏稽侯尸逐鞮單于立。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復,鮮卑因此數寇南部,單于憂恐,上言求復障塞,順帝從之。乃遣黎陽營屯兵出屯中山北界,增置緣邊諸郡兵,屯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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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帝永和中,去持若尸逐就單于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背叛,寇西河,圍美稷。單于本不同謀,中郎將陳龜以單于不能制下,逼迫之,單于自殺。大將軍梁商以羌胡新反,黨眾初合,難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寇叛,自知罪極。種類繁熾,不可殫盡。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國之利。竊見度遼將軍馬續素有權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宜令續深溝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戎狄之所短也。宜務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續及諸郡並各遵行,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以萬三千口詣續降。秋,句龍吾斯等立句龍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戎及諸胡等數萬人,寇掠幽、并、涼、冀等州。呼蘭若尸逐就單于兜樓除先在京師,漢安二年立之,遣中郎將護送歸南庭。建康初,中郎將馬寔進擊餘黨,匈奴、烏桓十七餘萬口皆詣寔降。桓帝建和初,伊陵尸逐就單于立,至延熹九年,諸部並叛,寇緣邊九郡,以張奐為北中郎將討之,悉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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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帝中平五年,右部虾落與休屠各胡白馬銅等十餘萬人反,攻殺單于羌渠。初,單于呼徵為中郎將張脩所殺,遂立右賢王羌渠為單于,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立,為持至尸逐侯單于,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而於扶羅詣闕自訟。會帝崩,天下大亂,單于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河內諸郡。時人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欲歸,國人不受,乃止河東。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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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帝興平二年,單于於扶羅死,其弟呼廚泉立為單于,以兄被逐,不得歸國,數為鮮卑所鈔。帝自長安東歸,右賢王去卑與白波賊帥韓暹等侍衛天子,拒擊李傕、郭汜。及帝還洛陽,又從遷許,然後歸國。建安二十一年,單于來朝,魏武因留於鄴,而遣去卑歸監其國焉。以其既在內地,人眾猥多,懼必為寇,始分其眾為五部,立其中貴者為帥,選漢人為司馬以監督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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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末,復改帥為都尉。其左部居於太原故慈氏縣,右部居祁縣,南部居蒲子縣,北部居新興縣,中部居大陵縣,多者一萬落,少猶四五千落。 |
| 南匈奴: |
晉武帝初,塞外匈奴大水,塞泥、黑難等二萬餘落歸化,帝復納之,使居河西故宜陽城下。後復與晉人雜居,由是平陽、西河、太原、新興、上黨、樂平諸郡,靡不有焉。泰始七年,單于劉猛背叛,帝遣婁侯何楨討平之。其後稍因忿恨,漸為邊患。侍御史西河郭欽上疏曰:「戎狄強獷,歷古為患。魏初人寡,西北諸郡皆為戎居。今雖服從,若後有風塵之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馮翊、安定、上郡盡狄庭矣。宜及平吳之威,謀臣猛將之略,出北地、西河、安定,復上郡,實馮翊,於平陽以北諸縣募取死罪,徙三河、三魏見士四萬家以充之。裔不亂華,漸徙平陽、弘農、魏郡、京兆、上黨雜胡,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萬世之長策也。」帝不納。太康五年,復有匈奴胡太阿厚率其部落三萬人歸化。七年,又有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等各率種類大小凡十萬餘口,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復率其種落大小萬一千五百口,並來降,帝並撫納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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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元康末,魏武所分左部都尉左賢王劉元海為首叛亂,竊大號,據神器,自是戎狄迭有中夏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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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曄論曰:「自漢興,匈奴強熾為患,窮力殫財,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宣帝值虜庭分爭,呼韓邪來臣,乃權納懷柔,因為邊衛,罷關徼之警,息兵民之勞,六十餘年矣。後王莽陵篡,擾動戎夷,續以更始之亂,方夏幅裂。自是匈奴得志,內暴滋深。光武以用事諸華,未遑沙塞之外,因徙幽、并之民,增屯戍之卒而已。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修呼韓之好,以禦北狄之衝,奉藩稱臣,永為捍禦。天子乃詔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後讎釁既深,互伺便隙,至於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後亦頗為出師,令竇憲,耿夔之徒,前後掩其窟穴,躡北追奔三千餘里。單于震懾,遁走於烏孫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時勢,及其虛曠,還南虜於陰山,歸西河於內地,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使耿國之算不謬於當世,袁安之議見從於後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竇憲矜三捷之效,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遂復更立北虜,返其故庭,並恩兩護,以私己福,棄蔑天公,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憤恨之深乎!自後經綸失方,叛服不一,其為疢毒,胡可殫言!降及後世,翫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嗚呼!千里之差,興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