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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修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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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论修礼书:
问:“所编礼,今可一一遵行否?”曰:“人不可不知此源流,岂能一一尽行?后世有圣人出,亦须著变。夏商周之礼已自不同,今只得且把周之礼文行。”贺孙。以下论修书大指。

2 论修礼书:
“‘礼,时为大。’使圣贤用礼,必不一切从古之礼。疑只是以古礼减杀,从今世俗之礼,令稍有防范节文,不至太简而已。观孔子欲从先进,又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便是有意于损周之文,从古之朴矣。今所集礼书,也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后人自去减杀,求其可行者而已。若必欲一一尽如古人衣服冠屦之纤悉毕备,其势也行不得。”问:“温公所集礼如何?”曰:“早是详了。又,丧服一节也太详。为人子者方遭丧祸,使其一一欲纤悉尽如古人制度,有甚么心情去理会!古人此等衣服冠屦,每日接熟于耳目,所以一旦丧祸,不待讲究,便可以如礼。今却闲时不曾理会,一旦荒迷之际,欲旋讲究,势必难行。必不得已,且得从俗之礼而已。若有识礼者,相之可也。”

3 论修礼书:
问贺孙所编礼书。曰:“某尝说,使有圣王复兴,为今日礼,怕必不能悉如古制。今且要得大纲是,若其小处亦难尽用。且如丧礼冠服斩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却到遭丧时,方做一副当如此著,也是吒异!”贺孙问:“今齐斩尚存此意,而齐衰期便太轻,大功小功以下又轻,且无降杀。今若得斟酌古今之仪制为一式,庶几行之无碍,方始立得住。”曰:“上面既如此,下面如何尽整顿得!这须是一齐都整顿过,方好。未说其他琐细处,且如冠,便须于祭祀当用如何底,于军旅当用如何底,于平居当用如何底,于见长上当用如何底,于朝廷治事当用如何底,天子之制当如何,卿大夫之制当如何,士当如何,庶人当如何,这是许多冠都定了。更须理会衣服等差,须用上衣下裳。若佩玉之类,只于大朝会大祭祀用之。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齐斩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为降杀;如上纽衫一等纰缪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纲正。今若只去零零碎碎理会些小不济事。如今若考究礼经,须是一一自著考究教定。”贺孙

4 论修礼书:
杨通老问礼书。曰:“看礼书,见古人极有精密处,事无微细,各各有义理。然又须自家工夫到,方看得古人意思出。若自家工夫未到,只见得度数文为之末,如此岂能识得深意!如将一碗乾硬底饭来吃,有甚滋味!若白地将自家所见揣摸他本来意思不如此,也不济事。兼自家工夫未到,只去理会这个,下梢溺于器数,一齐都昏倒了。如今度得未可尽晓其意,且要识得大纲。”贺孙

5 论修礼书:
问:“闻郡中近已开六经。”曰:“已开诗书易春秋,惟二礼未暇及。诗书序各置于后,以还其旧。易用伯恭所定本。周礼自是一书。惟礼记尚有说话。仪礼,礼之根本,而礼记乃其枝叶。礼记乃秦汉上下诸儒解释仪礼之书,又有他说附益于其间。今欲定作一书,先以仪礼篇目置于前,而附礼记于后。如射礼,则附以射义,似此类已得二十馀篇。若其馀曲礼少仪,又自作一项,而以类相从。若疏中有说制度处,亦当采取以益之。旧尝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数篇来。今居丧无事,想必下手。仪礼旧与六经三传并行,至王介甫始罢去。其后虽复春秋,而仪礼卒废。今士人读礼记,而不读仪礼,故不能见其本末。场屋中礼记义,格调皆凡下。盖礼记解行于世者,如方马之属,源流出于熙丰。士人作义者多读此,故然。”可学。以下修书纲目。

6 论修礼书:
问礼书。曰:“惟仪礼是古全书。若曲礼玉藻诸篇,皆战国士人及汉儒所裒集。王制月令内则是成书。要好,自将说礼物处,如内则王制月令诸篇附仪礼成一书,如中间却将曲礼玉藻又附在末后;不说礼物处,如孔子闲居孔子燕居表记缁衣儒行诸篇,却自成一书。乐记文章颇粹,怕不是汉儒做,自与史记荀子是一套,怕只是荀子作。家语中说话犹得,孔丛子分明是后来文字,弱甚。天下多少是伪书,开眼看得透,自无多书可读。”贺孙

7 论修礼书:
“周礼自是全书。如今礼书欲编入,又恐分拆了周礼,殊未有所处。”因说:“周礼只是说礼之条目,其间煞有文字,如‘八法’、‘八则’、‘三易’、‘三兆’之类,须各自别有书。”子升问:“仪礼传记是谁作?”曰:“传是子夏作,记是子夏以后人作。”子升云:“今礼书更附入后世变礼亦好。”曰:“有此意。”木之

8 论修礼书:
“余正父欲用国语而不用周礼,然周礼岂可不入!国语辞多理寡,乃衰世之书,支离蔓衍,大不及左传。看此时文章若此,如何会兴起国家!”坐间朋友问是谁做。曰:“见说是左丘明做。”贺孙

9 论修礼书:
因理会所编礼书,分经分传,而言曰:“经文精确峻洁,传文则词语泛滥。国语所载事迹多如此。如今人作文,因一件事,便要泛滥成章。”人杰

10 论修礼书:
贺孙因问:“祭礼附祭义,如说孝许多,如何来得?”曰:“便是祭礼难附。兼祭义前所说多是天子礼,若仪礼所存,唯少牢馈食特牲馈食礼是诸侯大夫礼。兼又只是有馈食。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间祭腥等事,如所谓‘建设朝事,燔燎膻芗’。若附仪礼,此等皆无入头处。意间欲将周礼中天子祭礼逐项作一总脑,却以礼记附。如疏中有说天子处,皆编出。”因云:“某已衰老,其间合要理会文字,皆起得个头在。及见其成与不见其成,皆未可知。万一不及见此书之成,诸公千万勉力整理。得成此书,所系甚大!”问:“前日承教,喻以五服之制,乃上有制作之君,其等差如此。今在下有志之士,欲依古礼行之既不可;若一向徇俗之鄙陋,又觉大不经,于心极不安,如何?”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这事要整顿,便著从头整顿,吉凶皆相称。今吉服既不如古,独于丧服欲如古,也不可。古礼也须一一考究著所在在这里,却始酌今之宜而损益之。若今便要理会一二项小小去处,不济事,须大看世间都得其宜方好。”问:“如今父母丧,且如古服,如齐衰期,乃兄弟、祖父母、伯叔父母,此岂可从俗轻薄如此?”曰:“自圣贤不得位,此事终无由正。”又云:“使郑康成之徒制作,也须略成个模样,未说待周公出制作。如今全然没理会,柰何!若有考礼之人,又须得上之人信得及这事,行之天下亦不难。且如冠制尊卑,且以中梁为等差。如今天子者用二十四,如何安顿!所以甚大而不宜。要好,天子以十二,一品以九,升朝以七,选人以五,士以三,庶人只用纱帛裹髻,如今道人。这自有些意思。”问:“且如权宜期丧当如何?”曰:“且依四脚帽子加绖。此帽本只是巾,前二脚缚于后,后二脚反前缚于上,今硬帽、机头皆是。后来渐变重迟,不便于事。如初用冠带,一时似好。某必知其易废,今果如此。若一个紫衫凉衫,便可怀袖间去见人,又费轻。如帽带皂衫,是多少费?穷秀才如何得许多钱?是应必废也。”居父问:“期之服合如何?用上领衫而加衰可乎?”曰:“上领衫已不是。”曰:“用深衣制,而粗布加衰可乎?”曰:“深衣于古便服。‘朝玄端,夕深衣’,深衣是简便之衣。吉服依玄端制,却于凶服亦仿为之,则宜矣。”问:“士礼如丧祭等,可通行否?古有命士,有不命士,今如之何?”曰:“丧祭礼节繁多,今士人亦难行。但古今士不同。古时诸侯大夫皆可以用士,如今簿、尉之类,乃邑宰之士;节推、判官之属,则是太守之士。只一县一州之中有人才,自家便可取将来使,便是士。如藩镇之制,尚存此意。无柰何,是如今将下面一齐都截了,尽教做一门入,尽教由科举而得,是将柰何!”叹息久之。器之问:“国初衙前役用乡户?”曰:“客将次于太守,其权甚重,一州之兵皆其将之,凡教阅出入皆主其事。当时既是大户做,亦自爱惜家产,上下相体悉。若做得好底,且教他做。更次一等户,便为公人,各管逐项职事。更次一等户为吏人,掌文书简牍。极下户为胥徒,是今弓手节级奔走之属。其终各各有弊。英宗时有诏,韩缝等要变不成。王荆公做参政,一变变了。”贺孙

11 论修礼书:
问:“礼书学礼,首引舜命契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乐,教胄子两条。文蔚窃谓,古人教学不出此两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于人伦,晓得这道理;夔典乐教胄子,是欲使人养其德性,而实有诸己,此是一篇纲领。”曰:“固是如此。后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乐之教,即是夔乐事。”因曰:“‘直而温,宽而栗’,直与宽本自是好,但济之以温与栗,则尽善。至如‘刚’、‘简’二字,则微觉有弊,故戒之以‘无虐’、‘无傲’,盖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与分开,欲见防其失者,专为刚、简而设;不蒙上直、宽二句。‘直’、‘宽’,但曰‘而温’、‘而栗’,至‘刚’、‘简’,则曰‘无虐’、‘无傲’,观其言,意自可见。”文蔚曰:“教以人伦者,固是又欲养其德性。要养德性,便只是下面‘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四句上。”曰:“然。讽诵歌咏之间,足以和其心气,但上面三句抑扬高下,尚且由人;到‘律和声’处,直是不可走作。所以咏歌之际,深足养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弦,非是不和,终是不若人声自然。故晋人孟嘉有言‘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谓‘渐近自然’。至‘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时事,又是一节。”文蔚

12 论修礼书:
或问:“礼书所引伊川言‘古者养士,其公卿大夫士之子弟,固不患于无养,而庶人子弟之入学者,亦皆有以养之’,不知是否?”曰:“恐不然。此段明州诸公添入,当删。不然,则注其下云:‘今按,程子之言,未知何所据也。古者教士,其比闾之学,则乡老坐于门而察其出入。其来学也有时,既受学,则退而习于其家。及其升而上也,则亦有时。春夏耕耘,馀时肄业,未闻上之人复有以养之也。夫既给之以百亩之田矣,又给之以学粮,亦安得许多粮给之耶!周礼自有士田可考。史记言孔子养弟子三千人,而子由古史亦遽信而取之,恐不然也。’想得弟子来从学者,则自栏粮,而从孔子出游列国者,则食孔子之食耳。然孔子亦安得许多粮?想亦取之列国之馈尔。孔子居卫最久,所以于灵公孝公,有交际、公养之仕,其所以奉孔子者必厚,至他国则不然矣。故晏子谏齐景公勿用孔子之言曰:‘游说丐贷,不可以为国。’孟子之时,徒众尤盛。当时诸侯重士,又非孔子之时之比。春秋时人淳,未甚有事,故齐晋皆累世为伯主,人莫敢争。战国之时人多奸诈,列国纷争,急于收拾人才以为用,故不得不厚待士。”又曰:“古者三年大比,兴其贤者能者而进于天子,大国三人,中国二人,小国一人,不进则有罚。看来数年后所进极多。然天子之国亦小,其员数亦有限,不知如何用得许多人?今以天下之大,三年一番进士,犹无安顿处,何况当时?白虎通曰:‘古者诸侯进士,一不当则有罚,再不当则削其地,三不当则罢之废之,而托于诸侯为寓公。’恐无此理,盖出后世儒者之傅会。进士不当,有甚大过?而遂废其君,绝其社稷耶!”或曰:“想得周家此法,行之殊不能久。成康数世之后,诸侯擅政,天子诸侯之公卿大夫,皆为世臣盘据,岂复容外人为之耶?”曰:“然。兼当时诸侯国中,亦自要人才用,必不会再贡之于天子。天子亦自拥虚器,无用他处。当时天子威令不行,公卿大夫世袭,诸侯之国犹宽;古人才之穷而在下者,多仕于诸侯之国。及公室又弱,而人才复多仕于列国之大夫。当时为大夫之陪臣者,其权甚重。大夫执一国之权,而陪臣复执大夫之权。所以说‘禄去公室’,‘陪臣执国命’。”又曰:“以爵位言之,则大夫亦未甚尊,以权势言之,则甚重。自天子而下,三等便至大夫。”又曰:“再命为士,三命为大夫,天子之大夫四命,小国之大夫再命,或一命。一样小小官职,皆无命。他命礼极重。”又问:“当时庶民之秀者,其进而上之,不过为大夫极矣。至于公卿之贵,皆世臣世袭,非若今之可以更进而代为也。则士之生于斯时者,亦可谓不幸矣。”曰:“然。然当时之大夫宰臣,其权甚重。如晋楚齐诸国,其大夫皆握天下之权,操纵指麾,天下莫不从之。其宰臣复握大夫之权,盖当时其重在下,其轻在上。今日则其重在内,其轻在外,故不同也。”

13 论修礼书:
礼编,才到长沙,即欲招诸公来同理会。后见彼事丛,且不为久留计,遂止。后至都下,庶几事体稍定,做个规模,尽唤天下识礼者修书,如余正父诸人,皆教来,今日休矣!贺孙

14 论修礼书:
或问:“礼书修得有次第否?”曰:“散在诸处,收拾不聚。最苦每日应酬多,工夫不得专一。若得数月闲,更一两朋友相助,则可毕矣。顷在朝,欲奏乞专创一局,召四方朋友习礼者数人编修。俟书成将上,然后乞朝廷命之以官,以酬其劳,亦以小助朝廷蒐用遗才之意。事未及举,而某去国矣。”

15 论修礼书:
泳居丧时,尝编次丧礼,自始死以至终丧,各立门目。尝以门目呈先生。临归,教以“编礼亦不可中辍”。泳曰:“考礼无味,故且放下。”先生曰:“横渠教人学礼,吕与叔言如嚼木札。今以半日看义理文字,半日类礼书,亦不妨。”后蒙赐书云:“所定礼编,恨未之见。此间所编丧礼一门,福州尚未送来。将来若得贤者持彼成书,复来参订,庶几详审,不至差互。但恐相去之远,难遂此期耳。”福州,谓黄直卿也。庚申二月既望,先生有书与黄寺丞商伯云:“伯量依旧在门馆否?礼书近得黄直卿与长乐一朋友在此,方得下手整顿。但疾病昏倦时多,又为人事书尺妨废,不能得就绪。直卿又许了乡人馆,未知如何。若不能留,尤觉失助。甚恨乡时不曾留得伯量相与协力!若渠今年不作书会,则烦为道意,得其一来为数月留,千万幸也!”作书时,去易箦只二十有二日,故得书不及往。后来黄直卿属李敬子招往成礼编,又以昏嫁不得行。昨寓三山,杨志仁反复所成礼书,具有本末,若未即死,尚几有以遂此志也。胡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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