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一釋文以事名篇。 |
| 2 | 昔趙文王喜劍，劍士夾門而客三千餘人，日夜相擊於前，死傷者歲百餘人，好之不厭。如是三年，國衰，諸侯謀之。一 |
| 3 | 一疏趙惠王，名何，趙武靈王之子也。好擊劍之士，養客三千，好無厭足。其國衰敝，故諸侯知其無道，共相謀議，欲將伐之也。 |
| 4 | 釋文《趙文王》司馬云：惠文王也，名何，武靈王子，後莊子三百五十年。洞紀云：周赧王十七年，趙惠文王之元年。一云：案長曆推惠文王與莊子相值，恐彪之言誤。《喜劍》許紀反。下同。《夾門》郭李音協，又古洽反。《好之》呼報反。下同。《無厭》於鹽反，又於豔反。◎盧文弨曰：今書作不厭。 |
| 5 | 太子悝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說王之意止劍士者，賜之千金。」左右曰：「莊子當能。」一 |
| 6 | 一疏悝，趙太子名也。厭患其父喜好干戈，故欲千金以募說士。莊子大賢，當能止劍也。 |
| 7 | 釋文《悝》苦回反，太子名。◎俞樾曰：惠文王之後為孝成王丹，則此太子蓋不立。《募》音慕，又音務。《說王》如字，解也。又音悅。 |
| 8 | 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莊子。莊子弗受，與使者俱，往見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賜周千金？」 |
| 9 | 太子曰：「聞夫子明聖，謹奉千金以幣從者。夫子弗受，悝尚（一）何敢言！」一 |
| 10 | 一疏欲教我何事，乃賜千金？既見金多，故問。太子曰：「聞（莊）〔夫〕子賢哲聖明故，所以贈（于）〔千〕金以充從（車）〔者〕之幣帛也。」 |
| 11 | 釋文《與使》所吏反。《以幣從》才用反。一本作以幣從者。◎盧文弨曰：舊者訛軍，今改正。今書有者字。 |
| 12 | 校（一）闕誤引張君房本尚作當。 |
| 13 | 莊子曰：「聞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絕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說大王而逆王意，下不當太子，則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說大王，下當太子，趙國何求而不得也！」 |
| 14 | 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唯劍士也。」 |
| 15 | 莊子曰：「諾。周善為劍。」 |
| 16 | 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劍士，皆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王乃說之。今夫子必儒服而見王，事必大逆。【 |
| 17 | 一】」 |
| 18 | 一疏髮亂如蓬，鬢毛突出，鐵為冠，垂下露面。曼胡之纓，謂屯項抹額也。短後之衣，便於武事。瞋目怒眼，勇者之容，憤然窴胸，故語聲難澀。斯劍士之形服也。 |
| 19 | 釋文《上說》如字，又始銳反。下同。《蓬》步公反。本或作●，同。《頭》蓬頭，謂著兜鉾也。有毛，故如蓬。《突鬢》必刃反。司馬本作賓，云：賓讀為鬢。《垂冠》將欲鬥，故冠低傾也。《曼胡》莫干反。司馬云：曼胡之纓，謂麤纓無文理也。《短後之衣》為便於事也。《瞋目》赤夷赤真二反。《語難》如字。艱難也；勇士憤氣積於心胸，言不流利也。又乃旦反，既怒而語，為人所畏難。司馬云：說相擊也。《乃說》音悅。下大說同。 |
| 20 | 莊子曰：「請治劍服。」治劍服三日，乃見太子。太子乃與見王，王脫白刃待之。莊子入殿門不趨，見王不拜。一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二？」 |
| 21 | 一疏夫自得者，內無懼心，故不趨走也。 |
| 22 | 釋文《與見》賢遍反。下劍見同。又如字。《王脫》一本作說，同。土活反。 |
| 23 | 二疏汝欲用何術以教諫於我，而使太子先言於我乎？ |
| 24 | 曰：「臣聞大王喜劍，故以劍見王。」 |
| 25 | 王曰：「子之劍何能禁制？」 |
| 26 | 曰：「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
| 27 | 王大悅之，曰：「天下無敵矣！」一 |
| 28 | 一疏其劍十步殺一人，一去千里，行不留住，銳快如是，寧有敵乎！ |
| 29 | 釋文《千里不留行》司馬云：十步與一人相擊，輒殺之，故千里不留於行也。◎俞樾曰：十步之內，輒殺一人，則歷千里之遠，所殺多矣，而劍鋒不缺，所當無撓者，是謂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極言其劍之利也。行以劍言，非以人言，下文所謂行以秋冬是也。司馬云，十步與一人相擊輒殺之，故千里不留於行也。未得其義。 |
| 30 | 莊子曰：「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願得試之一。」 |
| 31 | 一疏夫為劍者道也，是以忘己虛心，開通利物，感而後應，機照物先，莊子之用劍也。 |
| 32 | 王曰：「夫子休就舍，待命令（一）設戲請夫子一。」 |
| 33 | 一疏詞旨清遠，感動王心，故令休息，屈就館舍，待設劍戲，然後邀延也。 |
| 34 | 校（一）張君房本無令字。 |
| 35 | 王乃校劍士七日，死傷者六十餘人，得五六人，使奉劍於殿下，乃召莊子。王曰：「今日試使士敦劍一。」 |
| 36 | 一疏敦，斷也。試陳劍士，使考校敦斷以定勝劣。 |
| 37 | 釋文《乃校》司馬云：考校取其勝者也。校，本或作教。《士敦》如字。司馬云：敦，斷也，試使用劍相擊斷截也。一音丁回反。◎家世父曰：釋文引司馬云，敦，斷也。試使用劍相擊截斷也。邶風詩箋王事敦我，敦，猶投擲也。魯頌詩箋敦商之旅，敦，治也。敦劍即治劍之意。說文：敦，怒也，一曰誰何也。誰何，猶言莫我何，亦即兩相比較之意。兩相比較，故怒也。 |
| 38 | 莊子曰：「望之久矣一。」 |
| 39 | 一疏企望日久，請早試之。 |
| 40 | 王曰：「夫子所御杖，長短何如？」 |
| 41 | 曰：「臣之所奉皆可。一然臣有三劍，唯王所用，請先言而後試。」 |
| 42 | 一疏御，用也。謂莊實可擊劍，故問之。 |
| 43 | 釋文《御杖》直亮反。《所奉》司馬本作所奏。 |
| 44 | 王曰：「願聞三劍。」 |
| 45 | 曰：「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一）。」 |
| 46 | 校（一）高山寺本三劍字上均有之字。 |
| 47 | 王曰：「天子之劍何如？」 |
| 48 | 曰：「天子之劍，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一，晉魏（一）為脊，周宋為鐔二，韓魏（二）為夾三；包以四夷，裹以四時四；繞以渤海，帶以常山五；制以五行，論以刑德六；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七。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八。此天子之劍也。」 |
| 49 | 一疏鋒，劍端也。鍔，刃也。燕谿，在燕國，石城，塞外山；此地居北，以為劍鋒。齊國岱岳在東，為劍刃也。 |
| 50 | 釋文《燕》音煙。《谿》燕谿，地名，在燕國。《石城》在塞外。《鍔》五各反。司馬云：劍刃也。一云：劍稜也。 |
| 51 | 二疏鐔，環也。晉魏二國近乎趙地，故以為脊也。周宋二國近南，故以為環也。 |
| 52 | 釋文《鐔》音淫。三蒼云：徒感反，劍口也。徐徒南反，又徒各反，謂劍鐶也。司馬云：劍珥也。 |
| 53 | 三疏鋏，把也。韓魏二國在趙之西，故以為把也。 |
| 54 | 釋文《為夾》古協反。司馬云：把也。一本作鋏，同。一云：鐔，從稜向背；鋏，從稜向刃也。 |
| 55 | 四疏懷四夷以道德，順四時以生化。 |
| 56 | 釋文《裹以》音果。 |
| 57 | 五疏渤海，滄洲也。常山，北岳也。造化之中，以山海鎮其地也。 |
| 58 | 六疏五行，金木水火土。刑，刑罰；德，德化也。以此五行，匡制寰宇，論其刑德，以御群生。 |
| 59 | 七疏夫陰陽開闢，春夏維持，秋冬肅殺，自然之道也。 |
| 60 | 釋文《行以秋冬》隨天道以行止也。 |
| 61 | 八疏夫以道為劍，則無所不包。故上下旁通，莫能礙者；浮雲地紀，豈足言哉！既以造化為功，故無不服也。 |
| 62 | 校（一）（二）高山寺本魏作衛。 |
| 63 | 文王芒然自失一，曰：「諸侯之劍何如？」 |
| 64 | 一疏夫才小聞大，不相承領，故芒然若涉海，失其所謂，類魏惠王之聞韶樂也。 |
| 65 | 釋文《芒然》莫剛反。 |
| 66 | 曰：「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鐔，以豪桀士為夾（一）。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一。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諸侯之劍也二。」 |
| 67 | 一疏四鄉，猶四方也。夫能法象天地而知萬物之情，謂諸侯所以為異也。但能依用此劍而御於邦國，亦宇內無敵。 |
| 68 | 二疏易以震卦為諸侯，故雷霆為諸侯之劍也。 |
| 69 | 校（一）趙諫議本賢良作賢聖，世德堂本及趙本忠聖作忠勝，世德堂本豪桀作豪傑。 |
| 70 | 王曰：「庶人之劍何如？」 |
| 71 | 曰：「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劍，臣竊為大王薄之。」一 |
| 72 | 一疏莊子雄辯，冠絕古今，故能說化趙王，去其所好，而結會旨歸，在於此矣。 |
| 73 | 釋文《肝肺》芳廢反。《竊為》于偽反。 |
| 74 | 王乃牽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環之一。莊子曰：「大王安坐定氣，劍事已畢奏矣。」 |
| 75 | 一疏環，繞也。王覺己非，深懷慚惡，命莊子上殿以展愧情，繞食三周，不能安坐，氣急心懣，豈復能飧乎！ |
| 76 | 釋文《而上》時掌反。下同。《三環》如字。又音患，繞也。聞義而愧，繞（饒）〔饌〕（一）三周，不能坐食。 |
| 77 | 校（一）饌字依世德堂本改。 |
| 78 | 於是文王不出宮三月，劍士皆服斃其處也（一）一。 |
| 79 | 一疏不復受賞，故恨而致死也。 |
| 80 | 釋文《服斃》婢世反。司馬云：忿不見禮，皆自殺也。 |
| 81 | 校（一）高山寺本及卷子本服斃其處也並作伏斃其處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