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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中》[View] [Edit] [History]

1
李宗易郎中,陳州人,詩文、琴棋、游藝皆妙絕過人,前輩中名士也。晏臨淄公為陳守,屬伏暑中,同諸客集於州之後圃。時炎曦赫然,晏公歎曰:「江南盛冬烘柿,當此時得而食之,應可滌暑也。」宗易忽對曰:「此極易致,願借四大食合。」公大驚,遽令取之。宗易起,入於堂之西房,令取合,復掩關少刻而出,振衣就席,徐曰:「可令開合。」既如言,烘柿四合俱滿。正如盛冬初熟者,霜粉蓬勃,分遺眾客及其家,靡不沾足。晏公曰:「此人能如此,甚事不可做!」自是遂疏之。
2
神宗初即位,慨然有取山後之志。滕章敏首被擢用,所以東坡詩云「先帝知公早,虛懷第一人」,蓋欲委滕公以天下之事也。一日,語及北虜事,曰:「太宗自燕京城下軍潰,北虜追之,僅得脫。凡行在服御寶器盡為所奪,從人宮嬪盡陷沒。股上中兩箭,歲歲必發。其棄天下竟以箭瘡發云。蓋北虜乃不共戴天之仇,反捐金繒數十萬以事之為叔父,為人子孫,當如是乎!」已而泣下久之,蓋已有取北虜大志。其後永樂、靈州之敗,故鬱鬱不樂者尤甚,愴聖志之不就也。章敏公為先子言。王君辰榜,是時,歐公為省元。有李郎中,忘其名,是年,赴試南宮。將迫省試,忽患疫,氣昏憒。同試相迫,勉扶疾以入。既而疾作,憑案上困睡,殆不知人。已過午,忽有人腋下觸之。李驚覺,乃鄰座也。問所以不下筆之由,李具言其病。其人曰:「科場難得,已至此,切勉強。」再三言之。李試下筆,頗能運思。鄰座者乃見李能屬文,甚喜,因盡說賦中所當用事,及將己卷子拽過鋪在李案子上,云:「某乃國學解元歐陽修,請公拆拽回互盡用之,不妨。」李見並懷若此,頓覺成篇,至於詩亦然。是日程試,半是歐卷,半是歐詩。李大感激,遂覺病去。論策二場亦復如此。榜出,歐公作魁,李亦上列,遂俱中第云。後李於家廟之旁畫歐公像,事之等父母,以獲祿位者皆公力也。李嘗與先祖同官,引先祖至影堂觀之。先祖、先公每言此,以為世之場屋虛誕、以相忌嫉者之戒云。
3
京兆李植,字化光,觀察使士衡之孫。自少年好道,不樂婚宦。初,為侍禁,約婚慈聖。既娶,迎入門,見鬼神千萬在其前。植驚走,踰墻避之。后時即還父母家,俄選為后焉。植後自放田野,往來關中、洛陽、汝州,人以為有道之士也。劉貢父過寶應僧舍,與昭禪師者語。壁有畫山水極妙,昭語貢父:「乃化光所畫。」貢父率然贊之曰:「昆侖有名,瑤池非實。在夢暫覯,觀幻旋失。惟是墨妙,半壁蕭瑟。崎峨坎壈,雲舒川疾。是心中象,非筆端物。大士觀化,四海一室。」
4
先公言,劉莊恪公平初及第,為常州無錫尉。時有巨盜在境上未獲。會歲旦日,入謁縣宰。是時,循國初故事,多用齊、魯鄙朴經生為縣令,而無錫令又昏老之經生也。令廳吏贊簿、尉廷趨,而端坐於廳事受之。平素尚氣,不能堪。徑趨廳事,捽而奮拳痛毆之,踣於座下,左右挽引以去。一邑喧傳,尉毆死令矣。平亦不顧,歸而酣飲至醉。群盜聞尉毆令死,大喜,乘節日至邑之草市飲酒。會有密報平者,乘大醉亟呼弓手並市人徑捕之。諸盜俱醉,且不虞尉能遽至也。平手殺五人,擒得者二十餘人,全火並獲,凱旋歸邑。會令家嚾藥救之得蘇。功過俱奏上,詔改大理評事,知鄢陵縣,由此知名。
5
王荊公於楊置榜下第四人及第。是時,晏元獻為樞密使,上令十人往謝。晏公俟眾人退,獨留荊公,再三謂曰:「廷評乃殊鄉里,久聞德行鄉評之美。況殊備位執政,而鄉人之賢者取高科,實預榮焉。」又曰:「休沐日相邀一飯。」荊公唯唯。既出,又使直省官相約飯會,甚殷勤也。比往時,待遇極至。飯罷,又延坐,謂荊公曰:「鄉人他日名位如殊坐處,為之有餘矣。」且歎慕之又數十百言,最後曰:「然有二語欲奉聞,不知敢言否?」晏公言至此,語欲出而擬議久之,乃泛謂荊公曰:「能容於物,物亦容矣。」荊公但微應之,遂散。公歸至旅舍,歎曰:「晏公為大臣,而教人者以此,何其卑也!」心頗不平。荊公後罷相,其弟和甫知金陵,時說此事,且曰:「當時我大不以為然。我在政府,平生交友,人人與之為敵,不能保其終。今日思之,不知晏公何以知之;復不如『能容於物,物亦容焉』二句,有出處,或公自為之言也。」
6
王荊公議阿雲按問自首法,舉朝紛紛,惟韓持國與公議同。一日晚,見持國歎曰:「此法至近而易知之事,乃與時議如此大異!」持國因曰:「此事維與介甫同,因夜來枕上不能寐,細思之亦有可議也。」荊公歎曰:「此一事安石理會來三十年矣,持國以一夕聰明勝之,不亦難乎!」
7
夏英公其父侍禁,名廷皓。因五鼓入朝,時冬月盛寒,見道左有嬰兒啼甚急,蓋新生子也。立馬遣人燭下視之,錦繃文葆,插金釵子二隻,且男子也。夏無子,因攜去育之,竟不知誰氏子焉。稍長,其父沒王事,得官潤州丹陽主簿。姚鉉作浙漕,見其人物文章,薦試大科,遂知名。
8
章子厚作宰相日,齊州奏孫耿鎮監鎮武臣私官奴,乃本鎮富民所畜也。一夕,詣官奴,為富民結客毆之,傷重垂盡而逸,且陰遣人訴於州。州奏監罪,請置於法。子厚為請,富民誅於鎮市中,監官放罪還任。
9
神宗遣貴璫張茂則傳宣撫問韓魏公,公待以舊例常禮。或謂公:「茂則貴密方親信,宜厚遇之。」公曰:「正謂此也。我若過禮之,茂則歸奏,必為人主所窺,不若且守中而已,乃所以防閑也。」
10
陳秀公罷相,以鎮江軍節度使判揚州。其先塋在潤州,而鎮江即本鎮也。每歲十月旦、寒食,詔許兩往鎮江展省。兩州送迎,旌旗舳艦,官吏錦繡,相屬於道,今古一時之盛也。是時,王荊公居蔣山,騎驢出入。會荊公病愈,秀公請於朝,許帶人從往省荊公,詔許之。舟楫銜尾,蔽江而下,告街於舟中,喝道不絕,人皆歎之。荊公聞其來,以二人肩鼠尾轎,迎於江上。秀公鼓旗艦舳正喝道,荊公忽於蘆葦間駐車以俟。秀公令就岸,大船回旋久之,乃能泊而相見。秀公大慚,其歸也,令罷舟中喝道。
11
先子言,元豐末,王荊公在蔣山野次,跨驢出入。時正盛暑,而提刑李茂直往候見,即於道左遇之。荊公捨蹇相就,與茂直坐於路次。荊公以兀子,而茂直坐胡床也。語甚久,日轉西矣,茂直令張傘,而日光正漏在荊公身上。茂直語左右,令移傘就相公。公曰:「不須。若使後世做牛,須著他與日里耕田。」
12
華州西嶽廟門裡有唐玄宗封西嶽御書碑,其高數十丈,砌數段為一碑。其字八分,幾尺餘,其上薄雲霄也。舊有碑樓,黃巢入關,人避於碑樓上,巢怒,并樓焚之。樓既焚盡,而碑字缺剝焚損,十存一二也。京兆姚嗣宗知華陰縣,時包希仁初為陜西都轉運使,纔入境,至華陰謁廟,而縣官皆從行。希仁初不知焚碑之由,禮神畢,循行廟內,見損碑,顧謂嗣宗曰:「可惜好碑,為何人燒了?」嗣宗作秦音對曰:「被賊燒了。」希仁曰:「縣官何用?」嗣宗曰:「縣中只有弓手三四十人,奈何賊不得。」希仁大怒曰:「安有此理!若奈何不得,要縣官何用!且賊何人,至於不可捉也?」嗣宗曰:「卻道賊姓黃名巢。」希仁知其戲己,默然而去。
13
李後主手書金字《心經》一卷,賜其宮人喬氏。喬氏後入太宗禁中,聞後主薨,自內廷出其經,捨在相國寺西塔以資薦,且自書於後曰:「故李氏國主宮人喬氏,伏遇國主百日,謹捨昔時賜妾所書《般若心經》一卷在相國寺西塔院。伏願彌勒尊前,持一花而見佛」云云。其後,江南僧持歸故國,置之天禧寺塔相輪中。寺後失火,相輪自火中墮落,而《經》不損,為金陵守王君玉所得。君玉卒,子孫不能保之,以歸寧鳳子儀家。喬氏所書在《經》後,字極整潔,而詞甚悽惋,所記止此。《徐鍇集》南唐制誥,有宮人喬氏出家誥,豈斯人也?
14
李師中誠之,其父緯,坐鎮戎軍退陣,當斬。誠之赴省試,訟父之冤,且乞斬韓魏公,以其起陜西民兵,乃應賊致敗。是時,誠之叔紘知開封府,誠之方年十八歲。一日,紘坐廳視事,見朝廷押上書人至階下。視之,乃其家六秀才也。尋得釋,是年遂登科。
15
李師中與王介甫同年進士,自幼負材氣。一日,廣坐中稱其少年豪傑。介甫方識之,見眾人稱譽其豪傑,乃云:「唐太宗十八歲起義兵,方是豪傑,渠是何豪傑?」眾不敢以對。
16
劉貢父與王介甫最為故舊。荊公嘗戲拆貢父名曰:「劉分又不值一分文。」謂其名也。貢父復戲拆荊公名曰:「失女便成宕,無宀真是妒,下交亂真如,上交誤當寧。」荊公大歎而心銜之。
17
嘉祐中,士大夫之語曰:「王介甫家,小底不如大底;南陽謝師宰家,大底不如小底。」謂安石、安禮、安國、安上,謝景初、景溫、景平、景回也。
18
晏元獻以前兩府作御史中丞,知貢舉,出《司空掌輿地之圖賦》。既而舉人上請者,皆不契元獻之意。最後,一目眊瘦弱少年獨至簾前,上請云:「據賦題,出《周禮·司空》,鄭康成注云:『如今之司空,掌輿地圖也;若周司空,不止掌輿地之圖而已。』若如鄭說,『今司空掌輿地之圖也,』漢司空也。不知做周司空與漢司空也?」元獻微應曰:「今一場中,惟賢一人識題,正謂漢司空也。」蓋意欲舉人自理會得寓意於此。少年舉人,乃歐陽公也,是榜為省元。
19
石介作《慶歷聖德詩》以斥夏英公、高文莊公曰:「惟竦、若訥,一妖一孽。」後聞夏英公作相,夜走臺諫官之家,一夕作乘馬為之斃。所以彈章交上,英公竟貼麻,改除樞密使,緣此與介為深仇。其後介死,英公每對官吏或公廳,時失聲發歎曰:「有人於界河逢見石介來。」後卒有投蕃將發棺之事,有旨下兗州驗實。杜祁公罷相守兗州,力為保明,乃免。
20
徐常侍鉉自江南歸朝,左散騎常侍,貶靜難軍行軍司馬,而卒於邠州。鉉無子,其弟鍇有後,居金陵攝山前,開茶肆,號徐十郎。有鉉、鍇告敕,備存甚多。僕嘗至攝山,求所謂徐十郎家觀之。其間有自江南歸朝初授官誥云:「歸明人偽銀青光祿大夫、知內史事、上柱國徐鉉,可依前銀青光祿大夫、守太子率更令」云云,知內史乃江南宰相也,銀青存其階官也。
21
晏知止作府推,時諸子房中案牘猶多,祖宗自批判者文字甚眾。祖宗時,不惟宰相,雖百執事皆起復,至富鄭公乃以太平而辭耳。本朝儒臣楊大年、王元之、晏相皆不曾持父母服也。富公之後,如陳升之亦百日則起復耳。此蓋朝廷體貌,況在兵革之際乎?其來否,則在人耳。蹇授之以廢孟后見章子厚言:「後一段當如何?」子厚曰:「除是惇不在此地,有死而已。」謂立劉后也。然不久遂立中宮,子厚但奉行而已。
22
範景仁父名文度,為蜀孔目官,事張乖崖。時見發郡人陰事而誅之,而不知其何以知之。但默觀一小冊,每鉤距得人陰事,必記之冊上,書訖入箱,封題甚密。文度日侍其旁而莫測也。然每觀小冊,則行事多殺人或行法。一日,乖崖方觀小冊,忽內迫,遽起,不及封箱。文度遽取其小冊觀之,盡記人細故,有已行者,即朱勾之,未行者尚眾也。文度閱華,始悟平日所行乃多布耳目所得,遂毀而焚之。乖崖還,見几上箱開,已色變。及啟觀小冊已失之,大怒之次,文度遽前請命,曰:「乃某毀而焚之,今願以一命代眾人死,乞賜誅戮。」乖崖問其故,答曰:「公為政過猛,而又陰採人短長,不皆究實而誅,若不毀焚,恐自是殺人無窮也。」乖崖徐曰:「貸汝一死,然汝子孫必興。」自是益用之。景仁其子也。既起家,又以其家三翰林,百祿為執政。何乖崖之知人而貰文度?其後果興。
23
說載江南大將獲李後主寵姬者,見燈輒閉目云:「煙氣!」易以蠟燭,亦閉目云:「煙氣愈甚!」曰:「然則宮中未嘗點燭耶?」云:「宮中本閣每至夜,則懸大寶珠,光照一室,如日中也。」觀此,則李氏之豪侈可知矣。
24
司馬溫公為相,除張茂則之子巽為閣門使。本朝無內臣之子在閣門者。君實明日語給事中蔡元度、王子發曰:「光不敢爭,正留以成給事之賢名耳。」
25
楊康國為先子言,治平中,彭汝礪諒陰榜赴省試。時以汴河上舊省為試院,既聞榜出,與同試數人自往探榜。既出門,則報榜者紛然天漢橋。忽有一肥舉人跨蹇自河路東來者,問報榜者曰:「狀元何人?」對曰:「彭汝礪也。」跨蹇者聞之即時回,更不至省前。康國追問隨行小童,曰:「此雍丘許秀才名安世也。」康國駭之。次舉聞安世第一人及第也。
26
李公弼字仲修,登科初,任大名府同縣尉。因檢驗村落,見所謂魚鷹者飛翔水際,問小吏,曰:「此關雎也。」因言:「此禽有異,每棲宿,一窠中二室。」仲修令探取其窠觀之,皆一窠二室,蓋雄雌各異居也。因悟所謂「和而別」者以此也;「鷙而通」者,習水而善捕魚也。「和而別」者因此悟明。仲修且歎:「村落猶呼曰關睢,而『和而別』則學者不復辨矣!」
27
東坡自海外歸,至南康軍,語劉羲仲壯輿曰:「軾元豐中過金陵,見介甫論《三國志》曰:『裴松之之該洽,實出陳壽上,不能別成書而但注《三國志》,此所以□陳壽下也。蓋好事多在注中。安石舊有意重修,今老矣,非子瞻,他人下手不得矣。』軾對以:『軾於討論非所工。』蓋介甫以此事付託軾,軾今以付壯輿也。」僕聞此於壯輿,盡直記其舊言。
28
時彥舉進士第一人,後為江東小漕。因按部舟行於大江,阻風繫舟僻左港汊一山下。因與同載二三舉人,盡卻從者,上山閒步。山甚峻,披荒以行。及轉山背,忽一小寺出於山頂,已有一老僧下山迎問曰:「豈非時狀元乎?」彥既訝:了無從者,且非當路,何以知其至也?僧曰:「此寺佛殿後有人題壁曰:『某年月日,時狀元到寺。』某志之有年,今日乃其所記之日時也。某及時晨起,相望久矣。」彥始吐實,而未之信也。相與至佛殿後,旋掃去積塵,始見其字,皆如僧言。而別有題年月,則彥尚未生之前也。觀其旁又曰:「此去十三年,官終四品。」彥錄之以歸,嘗以語於人。至大觀初,彥以吏部尚書卒,正四品。距見題字時,適十三年矣。
29
劉琯,河中人,樞密學士綜之孫也。其庶母王氏既生琯而出外。琯事嫡母任氏,三十年不懈。嫡母死,尋訪王氏,了不可得。遂棄官,布衣蔬食,跣足走天下訪之,莫知其生死。數年而琯志益堅,誓不見母不復為人。會歲除日,行次汝、洛間地名彭坡者,逆旅羈棲,歲盡未遂所志泣於村市酒肆中。忽見日者,琯憂鬱中謾呼令作卦。日者端策云:「此《坤》卦乘《乾》卦,父母爻動,必求訪父母。今《坤》卦為主,則必母也。」因自喜曰:「平生求之未見。」曰:「喜神臨之如化速,但不須發去,只留此以俟。匪惟在今日,且在今一時之內,所謂大慶可以賀矣。」琯雖心喜能知本意,而後段悠漫,乃日者之常態,唯唯不應。日者臨行猶曰:「即應,無相忘也。」琯愈惑。旋聞簫鼓喧闐,乃村人嫁女於除夕也。舉酒肆人奔往觀之。琯獨坐無聊。已而觀者稍復還坐,各說所見。一老卒在坐曰:「此本縣富人之女,嫁此村富家,其送女者所生也,其婿家去此纔十步。此婦人先在一大官家,聞生子今作官矣。又入一家,再為此富家側室,生兒女三人,今嫁其季也,故今自送嫁。其正室已亡,家甚富,而專家事,於資送女甚厚也。」琯引身稍相近,問翁:「知溫之姓氏與前主之姓氏乎?」曰:「此婦姓王,聞前主姓劉,其子小名則琯也。」琯始驚,問翁:「何以知其詳如此?」兵曰:「我放停兵也,固嘗役於其家,且每祝我此事,故我嘗在心也,蓋紙書其姓名狀貌以千計矣。」出腰間系衣中小紙示琯,因略道所以。方語話酬酢間,村市小兒之慧黠者潛往報此婦人矣。已而老兵問琯詳細,曰:「當為驗之。」然琯久求母不獲,而為人紿之,疑似多矣。意事與名字或有相同者,未敢必信也。已而小兒輩與老兵繼往。婦人聞之,亟遣騎乘迎琯。琯猶未信,漫往。既各細驗之,真琯母也。貯心滋久,再見於不料,母子相持號慟殞絕於村市久之。事定,因訪日者,莫見也。問於村中,亦曰:「未嘗有此色目人。」意以琯純孝所感,天假神靈以告之爾。琯後迎母同居,久之以壽終。琯仕遇神宗,累膺繁劇,為世名臣。子二:何、勃皆登科。其家光顯貴盛,亦天之報也。
30
李教者,都官郎中曇之子。自少不調,學左道變形匿影飛空妖術。既成而精,同黨皆師而信服焉。曇之母以夏月晝寢於堂,而堂階前井中,忽雷電霹靂大震,續有黃龍自井飛出。曇母驚起,開目見之,怖投床下徑死。家人徐視之,乃教所變,龍即教也。曇見母死,吼怒杖之垂盡,逐出。教益與惡少薄游不檢。一日,書娼館曰:「呂洞賓、李教同游。」曇知其尚存也,遣人四出捕之,尋獲矣,教皇窘自縊死。久之,王則叛於貝州。其徒皆左道用事,聞教妖術最高,聲言教為謀主用事。朝廷亦知教妖術最高,果為則用,不可測也。聞之大駭,捕曇及教妻兒兄弟下獄,冀必得教。雖曇言教逐出既自縊死,終不信也。又於娼館得教所題「教與呂洞賓同游」,又詔天下捕李教及呂洞賓二人。會貝州平,本無李教者,始信其真死矣。乃獨令捕呂洞賓。甚久,乃知其寓託,無其人,乃已。雖知其貝州無李教,所部監司、太守如張昷之、張存十數人前皆重貶,曇責昭州別駕,教妻子皆誅死。今《仁宗實錄》雖載此,而無如此之詳,故表見之。
31
呂文穆蒙正少時,嘗與張文定齊賢、王章惠隨、錢宣靖若水、劉龍圖燁同學賦於洛人郭延卿。延卿,洛中鄉先生。一日,同渡水謁道士王抱一求相,有僧應門曰:「師出矣。」眾問僧:「何為師道士?」僧曰:「學術數於道士三十年矣。」眾因泛問之,僧曰:「吾師切戒:術未精切,慎毋為人言。君等必欲知,明日復來叩師可也。」明日,遂見之。文穆對席,張、王次之,錢又次之,劉居下座。坐定,道士撫掌太息。眾問所以,道士曰:「吾嘗東至於海,西至流沙,南窮嶺嶠,北抵大漠,四走天下,求所謂貴人,以驗吾術,了不可得,豈意今日貴人盡在座中!」眾驚喜。徐曰:「呂君得解及第,無人可奉壓,不過十年作宰相,十二年出判河南府,自是出將入相三十年,富貴壽考終始。張君後三十年作相,亦皆富貴壽考終始。錢君可作執政,然無百日之久。劉君有執政之名,而無執政之實。」語遍及諸弟子,而遺其師。郭君忿然,以為謬妄,曰:「坐中有許多宰相乎?」道士色不動,徐曰:「初不受饋,必欲聞之,請得徐告:後十二年,呂君出判河南府,是時君可取解。次年,雖登科,然慎不可作京官。」延卿益怒,眾不自安,乃散去。久之,詔下,文穆果魁多士,而延卿不預。明年,文穆廷試第一。是所謂「得解及第,無人可壓」矣。後十年作相,十二年,有留鑰之命,悉如所言。延卿連蹇場屋,至是預鄉薦。鹿鳴燕日,文穆命道士與席。賓散,獨留二人者入內閣,盡歡如平生。文穆矜歎,賦詩曰:「昔作儒生謁貢闈,今為丞相出黃扉。兩朝鴛鷺醉中別,萬里煙霄達了歸。羽客漸垂新鶴髮,故人猶著舊麻衣。洛陽漫說多才子,從昔遭逢似我稀。」道士索紙札似若復章者,乃書偈曰:「重日重月,榮華必別。笙歌前導,偃師看雪。」文穆心知其異,敬收之。其後,錢貳樞府,未百日罷;張、王先後登庸;劉守蒲中,朝廷議除執政,命未及下而卒;延卿以文穆極力推挽登第,未久改秩,後卒。無一差者。獨贈文穆之偈,乃致仕薨於西京,以重陽日喪過偃師。是日,大寒微霰,笙歌乃敕葬鹵簿鼓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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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翰林獬,郎官紓之子也。獬雖負時名,然累赴殿試、省試,俱不利。紓為狄青徵廣南辟客。是時儂智高鴟張,未知勝負,留家在雍丘舟中;而獬赴殿試罷,在京師候唱名。其母與盡室憂紓從軍未知吉音,又憂獬仍舊黜於殿試。一家屏默惶惑之次,忽舟尾晨炊釜鳴,聲甚厲,震動兩岸,舉家不知所為。釜鳴未定,忽岸上亟尋鄭郎中船,乃報捷者南來,且附《紓》書云:「已破儂賊,殺戮殆盡,走入溪洞,且議賞超遷矣。」語次,又有北來報榜者馳至云:「二秀才昨日唱名而出,已狀元及第矣。」釜鳴蓋有為吉者。
33
鄭毅夫幼弟名猷,字獻嘉。風流文雅,人物秀少,翩翩佳公子也。又自幼隨侍毅夫守東南名郡,如錢唐之類,所閱佳麗皆一時之選。喜讀書,而詩章翰墨皆有聲。毅夫既沒,求監安州酒稅。安州其鄉里,以便親養也。久之,湖南招降得蠻首舒光勇者,溪洞生黎,面色如漆,聲音侏人離,如鬼物然。朝廷不殺,以三班差使亦來監安州酒稅,與猷同官。猷以其素茹蛇餡蠱之人,每於其家送食,必作兩分,與之對飧。然光勇終不快意,蓋未嘗知中國士夫家嘗饌也。每食饌畢,必令攔頭輩於務前餅店以四錢買胡餅二枚。光勇既取食,必大稱味之美,以謂平生未嘗知此味也。一日,又以對猷言如前。猷因語之曰:「汝本溪洞腥臊生蠻,不知有飲食,乍得此至下之物,食之以為未始有也。」猷謂所善曰:「此事固小,可以喻大,凡不知而妄作者,皆舒光勇之類也。」
34
王景彝以御史中丞知貢舉,而王平甫被黜。平甫對客云:「就試前,夢御街上騎驢而墜地,今果為驢子所落。」景彞聞而大銜之。其後,平甫式大科,景彝彈其士檢不修,罷之。又曾子固作中書舍人還朝,自恃前輩,輕蔑士大夫。徐德占為中丞,越次揖子固甚恭謹。子固問:「賢是誰?」德占曰:「禧姓徐。」女固答曰:「賢便是徐禧?」禧大怒而忿然曰:朝廷用某作御史中丞,公豈有不知之理?」其後,子固除翰林學士,德占密疏罷之,又攻罷修《五朝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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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皓所造開寶塔,為天下之冠。康定中,白晝,人見塔上一燈明,頃刻數盞以至千百盞。須臾,大雷雨作而焚盡。都人大駭,此真天火也。祖母為先子言。
36
劉原父就省試,時父立之為湖北轉運使。按部至鄂州,與郡守王山民宴於黃鶴樓,數日不發,謂守曰:「吾且止此,以候殿榜,兒子決須魁天下。」守心不平,且曰:「四海多士,雖令似才俊,豈可預料?」立之曰:「縱使程試不得意,亦須作第二人。」來日,殿榜到州,原父果第二名。繼得家書云:「初考乃狀元,為賦中小誤,遂以賈黯為魁。」立之即以書示郡守而行。所謂「知子莫若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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