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梁祖为佣保 |
2 | 梁祖,宋州砀山县午沟里人,本名温,赐名全忠,建国后,改名晃。家世为儒,祖信、父诚皆以教授为业。诚早卒,有三子,俱幼,母王氏携养寄于同县人刘崇家。昆弟之中,唯温狡猾无行。崇母抚养之,崇弟兄尝加谴杖。一日,偷崇家釜而窜,为崇追回,崇母遮护,以兔朴责。善逐走鹿,往往及而获之。又崇母常见其有龙蛇之异。它日,与仲兄存入黄巢中作贼,伯兄昱与母王氏尚依刘家。温既辞去,不知存亡。及温领镇于汴,盛饰舆马,使人迎母于崇家。王氏惶恐,辞避深藏,不之信,谓人曰:「朱三落拓无行,何处作贼送死,焉能自致富贵?汴帅非吾子也。」使者具陈离乡去里之由、归国立功之事,王氏方泣而信。 |
3 | 是日,与崇母并迎归汴,温盛礼郊迎,人士改观。崇以旧恩,位至列卿,为商州刺史。王氏以温贵,封晋国太夫人。仲兄存于贼中为矢石所中而卒。温致酒于母,欢甚,语及家事,谓母曰:「朱五经辛苦业儒,不登一命。今有子为节度使,无忝先人矣。」母不怿,良久,谓温曰:「汝致身及此,信谓英特,行义未必如先人。朱二与汝同入贼军,身死蛮徼,孤男稚女,艰食无告,汝未有恤孤之心。英特即有,诸无取也。」温垂涕谢罪,即令召诸兄子皆至汴,友宁、友伦皆立军功,位至方镇。 |
4 | 梁祖魏国夫人张氏,砀山富室女,父蕤,曾为宋州刺史。温时闻张有姿色,私心倾慕,有丽华之叹。及温在同州,得张于兵间,因以妇礼纳之。温以其宿款,深加敬异。张贤明有礼,温虽虎狼其心,亦所景伏。每谋军国计,必先延访。或已出师,中途有所不可,张氏一介请旋,如期而至。其信重如此。 |
5 | 初收兖、郓,得朱瑾妻,温告之云:「彼既无依,寓于辎车。」张氏遣人召之,瑾妻再拜,张氏答拜泣下,谓之曰:「兖、郓与司空,同姓之国,昆仲之间,以小故寻干戈,致吾姒如此。设不幸汴州失守,妾亦似吾姒之今日也。」又泣下。乃度为尼,张恒给其费。张既卒,继宠者非人。乃僭号后,大纵朋淫,骨肉聚麀,帷薄荒秽,以致友圭之祸,起于妇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者,不亦贤乎? |
6 | 朱邪先代 |
7 | 河东李克用,其先回纥部人,世为蕃中大酋,受唐朝官职。太宗于北方沙陁碛立沙陁府,以招集降户。后克用祖朱邪执宜与其父曾依吐蕃。背吐蕃归朝,德宗于盐州置阴山府,以执宜为都督,后迁于神武川黄花堆之别墅,即今应州是也。执宜生赤心,以讨徐州庞勋功,赐国姓并名,号李国昌。懿宗问其先世所出,云:「本陇西金城人,依寓吐蕃。」帝曰:「我先与汝同乡里。」敕令编籍郑王房。始为云州大同军节度,次授鄜延、振武、代北三节度。其侄克让为羽林将军,其子克用最闻名,以破黄巢功,为太原节度使。子存勖,平梁、蜀,奄有中原,追尊执宜号懿祖、国昌号献祖、克用号太祖皇帝。 |
8 | 太祖在妊十三月,载诞之夕,母后甚危,令族人市药于雁门,遇神人,教以率部人被介持旄,击钲鼓,跃马大躁,环所居三周而止。果如所教而生。是日,虹光烛室,白气充庭,井水暴溢。及能言,喜道军旅。年十二三,能连射双鸟,至于树叶针锋马鞭,皆能中之。曾于新城北以酒酹毗沙门天王塑像,请与仆交谈。天王被甲持矛,隐隐出于壁间。或所居帐内,时如火聚,或有龙形,人皆异之。尝随献祖征庞勋,临阵出没如神,号为「飞虎子」。眇一目,时号「独眼龙」。功业磊落,不可尽述。 |
9 | 亲王拜蕃侯 |
10 | 唐乾宁中,凤翔李茂贞、华州韩建、邠州王行瑜拥兵协君,诛戮宰辅,焚烧宫阙。初,帝西幸凤翔,昭宗出居石门莎城,太原克用领蕃汉马步入京,三镇大惧。是年破邠州,斩王行瑜。昭宗嘉奖倚赖,命延王丕、丹王允赍诏赐李公衣服,兼令二亲王设拜,以兄事之。近古未有也。仍封晋王以宠之。延王才识过人,聪悟辩慧,在晋阳留宴累月,每献酬乐作,必为晋王起舞,后为韩建所杀。 |
11 | 李习吉溺黄河 |
12 | 太原李克用自渭北班师,次河西县。王珂于冰上构浮航,公渡浮航,马足陷桥。李习吉从,马轶坠河,习吉抱冰,舟人拯之获免。王珂惧,公谓曰:「公之于吾,非机桥者,何嫌之有?李谏议有闻于时,则不吾知也。」置酒笑乐而罢。习吉,右相林甫之后,应举不第。黄巢后,游于河东,摄榆次令,李公辟为掌记。笺檄之捷,无出其右。梁祖每读河东书檄,嘉叹其才,顾敬翔曰:「李公计绝一隅,何幸有此人!如鄙人之智算,得习吉之才笔,如虎之傅翼也。」其见重如此。 |
13 | 周式抗梁祖 |
14 | 梁祖陷邢州,进军攻王熔于常山。赵之宾佐有周式者,性慷慨,有口才,谓王曰:「事急矣,速决所向,式愿为行人。」即出见之,梁祖曰:「王公朋附并、汾,违盟爽信,弊赋已及于此,期于无舍。」式曰:「明公为唐室之桓、文,当以礼义而成霸业。王氏今降心纳质,愿修旧好,明公乃欲穷兵黩武,残灭同盟,天下其谓公何?」梁祖笑,引式袂谓之曰:「与公戏耳。」熔即送牛酒币货数万犒汴军,仍令其子入质于汴,因而解围。近代之鲁仲连也。 |
15 | 宦官阴谋 |
16 | 唐昭宗以宦官怙权,骄恣难制,常有诛翦之意。宰相崔胤嫉忌尤甚。上敕胤,凡有密奏,当进囊封,勿于便殿启奏,以是宦者不之察。韩全诲等乃访京城美妇人数十以进,求宫中阴事。天子不之悟,胤谋渐泄。中官以重赂甘言,请藩臣以为城社,视崔胤眦裂。时因伏腊燕聚,则相向流涕,辞旨诀别。会汴人寇同、华,知崔胤之谋,于是韩全诲引禁军,陈兵仗,逼帝幸凤翔。它日,崔胤与梁祖叶谋以诛阉宦,未久,祸亦及之,致族绝灭。识者归罪于崔胤。先是,其季父安潜尝谓亲知曰:「灭吾族者,必缁儿也。」缁儿即胤小字。河东晋王李克用闻胤所为,谓宾友曰:「助贼为虐者,其崔胤乎!破国亡家,必在此人也。」 |
17 | 晋王上源驿遇难 |
18 | 晋王李克用妻刘夫人,常随军行,至于军机,多所弘益。先是,汴州上源驿之变,晋王愤恨,欲回军攻之。夫人曰:「公为国讨贼,而以杯酒私忿必若攻城,即曲在于我。不如回师,自有朝廷可以论列。」于是班退。天复中,周德威为汴军所败,三军溃散,汴军乘我,晋王危惧,与周德威议,欲出保云州。刘夫人曰:「妾闻王欲弃城而入外藩,谁为此画?」曰:「存信辈所言。」夫人曰:「存信本北方牧羊儿也,焉顾成败?王常笑王行瑜弃城失势,被人屠割,今复欲效之,何也?王顷岁避难达靼,几遭陷害,赖遇朝廷多事,方得复归。今一旦出城,便有不测之变,焉能远及北藩?」晋王止行。居数日,亡散之士复集,军城安定。夫人之力也。 |
19 | 刘鄩忠于旧主 |
20 | 王师范之镇青州,以部将刘鄩窃据兖州。先是,汴将葛从周镇于是邦,因出征,刘鄩将图兖也,诈为茶商,苞苴铠甲,大起店肆,剖巨木藏兵仗而入。窃发之日,得其徒千人,据其府舍,升堂拜从周之母,仍以礼待其妻子,子弟职掌、妻孥供亿如常。俄而,从周攻其城,梯䡴云合。鄩以板舆请从周母登城,谕从周曰:「刘将军待我不异于儿,新妇已下并不失所。」从周在城下歔欷,即时退舍。 |
21 | 及青州兵败,师范纳款,梁祖遣使谕鄩,鄩曰:「臣知王公修好,与梁国通盟。但臣本受王公之命,保有州城,一旦见其势穷,擅命不顾,非尽心于所事也。仆俟王公之命,俯首非晚。」至是师范谕之,方以城归。梁祖多其义,超擢非次,官至方镇,为梁之名将。 |
22 | 驳昭宗谥号 |
23 | 昭宗先諡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起居郎苏楷等驳议,请改为恭灵庄闵皇帝,庙号襄宗。苏楷者,礼部尚书苏循之子,乾宁二年应进士。楷人才寝陋,兼无德行。昭宗恶其滥进,率先黜落,由是怨望,专幸邦国之灾。其父循,奸邪附会,无誉于时,故希旨苟进。梁祖识其险诐,滋不悦,时为敬翔、李振所鄙。梁祖建号,诏曰:「苏楷、高贻休、萧闻礼,皆人才寝陋,不可尘污班行,并停见任,放归田里。苏循可令致仕。」河朔人士目苏楷为衣冠土枭。 |
24 | 晋世子入觐赐鸂鷘 |
25 | 庄宗年十一,从晋王讨王行瑜,初令入觐献捷,昭宗一见骇异之,曰:「此子有奇表。」乃抚其背曰:「我儿将来之国栋,勿忘忠孝于吾家。」乃赐鸂鷘酒厄、翡翠盘。十三读《春秋》,略知大义。骑射绝伦,其心豁如,采录善言,听纳容物,殆刘聪之比也。又云,昭宗曰:「此子可亚其父。」时人号曰「亚子」。 |
26 | 邺王偷江东诗 |
27 | 邺王罗绍威喜文学,好儒士,每命幕客作四方书檄,小不称旨,坏裂抵弃,自劈笺起草,下笔成文。又癖于七言诗。江东有罗隐,为钱鏐客,绍威申南阮之敬,隐以所著文章诗赋酬寄,绍威大倾慕之,乃目其所为诗集曰《偷江东》。今邺中人士,多有讽诵。 |
28 | 魏博衙军 |
29 | 魏博富雄,列侯专地,唐朝三百年,唯姑息之。罗绍威愤衙军制己,密闻梁祖,表里应接算杀之。杨师厚后入魏城,揖出罗周翰,因而代之。师厚卒,梁以贺德伦领镇,分其土宇,创立相贝为节镇,减其力用。三军作乱,胁持德伦,背梁归晋。其状词云:「屈原哀郢,本非怨望之人;乐毅辞燕,且异倾邪之行。」晋王览状,拥兵亲临,先数张彦胁主虐民罪而斩之,便以张彦亲军五百人带甲持仗,环马而行。晋王宽衣缓带,略无猜间,众心大服。它日,资魏博兵力称健,竟平河南也。衙军自罗绍威杀戮后,又迫胁贺德伦,复拥兵持赵在礼。天成初,赴行在,于时又杀三千家,乃世袭凶恶也。 |
30 | 缚驴戴旗 |
31 | 晋王之入魏博,梁将刘鄩先屯洹水,寂若无人。因令觇之,云:「城上有旗帜来往。」晋王曰:「刘鄩一步一计,未可轻进。」更令审探,果缚刍为人,插旗于上,以驴负之,循堞而行,故旗帜婴城不息。问城中羸老者,曰:「军去已二日矣。」果趋黄泽,欲寇太原,以霖潦不克进。其计谋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