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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行都南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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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都之山,肇自天目,清淑扶輿之氣,鐘而為吳,儲精發祥,肇應宅緯。負山之址,有門曰朝天,甫循其狹為太宮,又南為相府,斗拔起數峰,為萬松八盤嶺,下為鈞天九重之居,右為複嶺,設周廬之衛止焉。舊傳讖記曰:「天目山垂兩乳長,龍騫鳳舞到錢塘。山明水秀無人會,五百年間出帝王。」錢氏有國,世臣事中朝,不欲其語之聞,因更其末章三字曰「異姓王」,以遷就之,讖實不然也。東坡作《表忠觀碑》,特表出其事,而讖始章。建炎元二之災,六龍南巡,四朝奠都,帝王之真,於是乎驗。朝天之東,有橋曰望仙,仰眺吳山,如卓馬立顧。紹興間,望氣者以為有鬱蔥之符,秦檜顓國,心利之,請以為賜第。其東偏即檜家廟,而西則一德格天閣之故基也。非望挺凶,鬼瞰其室,檜薨於位,喜猶戀戀,不能決去,請以其侄常州通判ピ為光祿丞,留蒞家廟,以為復居之萌芽。言者風聞,遂請罷ピ,併遷廟主于建康,遂空其居。高宗將倦勤,詔即其所築新宮,賜名德壽居之,以膺天下之養者。二十有七年,清蹕躬朝,歲時燁奕,重華繼御,更慈福、壽慈,凡四侈鴻名,宮室實皆無所更。稍北連甍,為今佑聖觀,蓋普安故邸。莊文魏王、光宗皇帝,實生是間,今上亦於此開甲觀之祥,益知天瑞地靈,章明有待,斗筲負乘,固莫得而妄據云。

奔粗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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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荊公在熙寧中,作《字說》,行之天下。東坡在館,一日因見而及之,曰:「丞相賾微窮,制作某不敢知,獨恐每每牽附,學者承風,有不勝其鑿者。姑以奔、粗二字言之,牛之體壯於鹿,鹿之行速於牛,今積三為字而其義皆反之,何也?」荊公無以答,迄不為變。黨伐之論,於是浸裕黃岡之貶,蓋不特坐詩禍也。

李順吳曦名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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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化四年十二月,蜀寇王小波死,李順繼之。明年正月己巳,即蜀王位。五月丁巳,兩川招安使王繼恩克成都,順就擒。開禧三年正月,大將吳曦叛蜀,歸款于虜;甲午,即蜀王位;丁酉,受虜冊。二月乙亥,隨軍轉運安(丙)奉密詔梟曦于興州。說者析順字,謂居川之傍一百八日;折曦字,謂三十八日,我乃被戈。較其即位、受冊之日,不差毫髮,又俱終始于蜀,嘻!亦異矣。

隆興按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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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初,孝宗銳志復古,戒燕安之鴆,躬御鞍馬,以習勞事,仿陶侃運甓之意。時召諸將擊鞠殿中,雖風雨亦張油,布沙除地。群臣以宗廟之重,不宜乘危,交章進諫,弗聽。一日,上親按鞠,折旋稍久,馬不勝勤,逸入廡間,簷甚低,觸于楣。俠陛驚呼失色,亟奔湊,馬已馳而過。上手擁楣,垂立,扶而下,神彩不動,顧指馬所往,使逐之。殿下皆稱萬歲,蓋與藝祖抵城挽鬃事,若合符節,英武天縱,固宜有神助也。

東坡屬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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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時,國家與遼歡盟,文禁甚寬,輅客者往來,率以談謔詩文相娛樂。元碳洌東坡剽呤茄 A墑顧匚牌涿,思以奇困之。其國舊有一對曰「三光日月星」,凡以數言者,必犯其上一字,於是遍國中無能屬者。首以請於坡,坡唯唯謂其介曰:「我能而君不能,亦非所以全大國之禮。『四詩風雅頌』,天生對也,盍先以此復之。」介如言,方共歎愕。坡徐曰:「某亦有一對,曰『四德元亨利』。」使睢盱,欲起辨,坡曰:「而謂我忘其一耶?謹而舌,兩朝兄弟邦,卿為外臣,此固仁祖之廟諱也。」使出不意,大駭服。既又有所談,輒為坡逆奪,使自愧弗及,迄白溝,往反齒乍舌,不敢復言他。

富翁五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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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陳同父資高學奇,跌宕不羈。常與客言,昔有一士,鄰于富家,貧而屢空,每羨其鄰之樂。旦曰,衣冠謁而請焉。富翁告之曰:「致富不易也。子歸齋三日,而後予告子以其故。」如言復謁,乃命待於屏間,設高几,納師資之贄,揖而進之,曰:「大凡致富之道,當先去其五賊。五賊不除,富不可致。」請問其目,曰:「即世之所謂仁、義、禮、智、信是也。」士盧胡而退。同父每言及此,輒掀髯曰:「吾儒不為五賊所制,當成何等人耶!」既魁癸丑多士,一命而卒。先一年,嘗以詿誤繫大理,光宗知其名,特詔赦之。是歲臚傳,有因廷策指時政之失,而及其事者,名亦在鼎甲,聯鑣入團司,同父見之不悅,終期集如始見云。

太學祭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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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以古者五祀之義,凡列齋扁榜,至除夕,必相率祭之。遂以為爐亭守歲之酌,祝辭惟祈速化而已。群儒執事者,帽而不帶,以糸舀代之,謂之叨冒。爵中皆有數鴨腳,每獻則以酒沃之,謂之僥倖。凡今世之登科級者,人或竊以此目之,則怫然而怒。孰知堂堂成均,乃有願而不獲者乎!余謂不然,蠟狂之戲,以弛張觀之,可也。餘里士柳三聘肄業立禮齋,嘗為餘言如此。

泉江三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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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外家居泉之石龜,其傍有天聖間皇城使蘇某者墓,後壟中斷,田其間,曰「狗骨洋」。九江陶氏有驍衛將軍鑑墓於石龍山之原,山折而南,溝而絕之,曰「掘斷嶺」。石門澗有支阜,下至落拖山,據其支之腰皆田,田中有大畦焉,砥平而高,可播種石餘,曰「銅釘丘」。傳者謂其地有休符,太史嘗占之,以聞于朝,有詔夷鏟。洋故有神,工每欲成,輒役萬鬼而填之,役夫不得休。有宿其傍者,聞鬼言,以為所畏者犬厭耳。遂烹群犬而置骨焉,釘以銅,為書符篆以絕地脈。或曰殺童男女瘞其下為厭勝,是為童丁,說皆不根誕謾。然余嘗親歷其地,丘乃一平疇,在大畈中支阜之下,猶十餘里,所止處初無冢穴,莫知其所以用。洋與嶺俱隱然有鋤治故跡,耕者或謂得骨於故處。考之業主之質劑,則地名皆信然,殊不可曉。清臺考驗,近世罕有精者。妄一男子,謂某所有某氣,輒隨而發之,戕人用牲,勞民以夷堙,詰應於恍惚,固清朝之所不為也。他所如此名者,比比而是,要皆山有偶然低窪,相襲而益訛。考之載籍,皆無所見。惟《續皇王寶運錄》有唐金州刺史崔堯封,用太白山人之說,掘牛山黃巢谷金桶水一事,不書於唐史,蓋不經之說。而餘所書崇寧鑿阜城王氣,僅雜見於野史云。

牧牛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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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牧牛亭,秦氏之丘壟在焉。有移忠、旌忠寺,相去五里,金碧相照,楊誠齋嘗乘軺過之,題詩壁間,曰:「函關只有一穰侯,瀛館寧無再帝丘?天極八重心未死,台星三點拆方休。只看壁後新亭策,恐作移中屬國羞。今日牛羊上丘壟,不知丞相更嗔不?」復自注其下云:「秦暮年起大獄,必殺張德遠、胡邦衡等五十餘人,不知諸公殺盡,將欲何為?奏垂上而卒。故有『新亭』之句,然初節似蘇子卿,而晚謬。」余嘗過其地,二剎正為其家不檢子孫所撓,主僧相繼而逃去。有一支位者主之,以寺歸之官,刻大碑于門,不許其家人之與其事,始稍復振。檜墓前隊碑,宸奎在焉,有其額而無其辭。臥一石草間,曰:「當時將以求文,而莫之肯為,今已矣!」檜在虜,不久即逃歸,撻辣實縱之,不知何以似子卿也?

黠鬼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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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漳楊汝南,少年時,以鄉貢試臨安。待捷旅邸,夜夢有人以油沃其首,驚而寤。膀既出,輒不利,如是者三,竊怪之。紹興乙丑,復與計偕,懼其複夢也,榜揭之夕,招同邸者告以故,益市酒ゾ,明燭張博具,相與劇飲,期以達旦。夜向闌,四壁咸寂,有僕曰劉五,臥西牖下,呻呼如魘。亟振而呼之醒,乃具言初以執灸之,視博方酣,幸主之不呼,竊就枕。忽有二人者扛油鼎自樓而登,倉皇若有所訪,顧見主之在坐也,執而注之,我怒而爭,是以魘。汝南聞之大慟,曰:「二千里遠役,今復已矣!」同邸亦相與嘆吒,為之罷博。及明,漫強之觀榜,而其名儼然中焉。視榜陳於地,黯若有跡,振衣拂之,油漬其上,蓋御史蒞書淡墨,以夜倉猝覆燈碗,吏不敢以告也。宛陵吳勝之(柔勝),淳熙辛丑得雋於南宮,將赴廷對,去家數十里,有地名曰朱唐,舟行之所必經。里之士夜夢有語之者曰:「吳勝之入都,至朱唐而反矣。」起而告諸人,時吳有親,在垂白,意其或尼於行也,私憂之,既而無他。集英賜第,乃在第三甲,上曰朱(端常),繼之者曰唐(е),始悟所夢。里士怒曰:「吳勝之登科,何與我事,鬼乃侮我耶!」二事絕相類。要知科第有定分,非可以智力求也。唐有升甲恩,今《登科記》非元次第云。汝南,餘外祖母楊宜人之兄,外家能誦傳之。嘉定庚午,餘官故府,與勝之為僚,皆親聞其言。

望江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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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之望江,有富翁曰陳國瑞,以鐵冶起家。嘗為其母卜地,青烏之徒輻集,莫適其意。有建寧王生者,以術聞,延之踰年,始得吉于近村,村有張翁者業之。國瑞治家,未嘗問有無,一以諉其子。王生乃與其子計所以得地,且曰:「陳氏卜葬,環數百里莫不聞,若以實言,則龍斷取貲,未易厭也。」於是偽使其冶之隸,如張翁家,議圈豕,若以禱者,因眺其山木之美而譽之曰:「吾冶方乏炭,此可窯以得貲,翁許之乎?」張翁固弗疑也,曰:「諾!」居數日,復來,遂以錢三萬成約。國瑞始來,相其山,大喜,築垣繕廬,三閱月而大備,遂葬之。明年清明,拜墓上,王與子偕,忽顧其子曰:「此山得之何人?厥直凡几?」子以實告。又顧王曰:「使不以計勝,則為直當幾何?」曰:「以時賈商之,雖廉猶三十萬也。」國瑞亟歸,命治具鞍馬,謁張翁而邀之,至則館焉。盛ゾ醞,相與款洽者幾月,語皆不及他。翁既久留,將告歸,復張正堂而宴之。酒五行,輦錢緡三百,置之阼,實縑于篚,酌酒於嵌告之曰:「予葬予母,人謂其直之簦請以此為翁壽。」翁錯愕曰:「吾他日伐山,而薪不盈千焉,三萬過矣,此惡敢當!」國瑞曰:「不然!葬而買地,宜也;詭以為冶,則非也。餘子利一時之微,以是紿翁。人皆曰直實至是,用敢以為請,凡予之為,將以愧吾子之見科忘義者。」翁卒辭曰:「當時固已許之,實又過直,子欲為君子,老夫雖賤,可強以非義之財耶!」固授之,往反撐拒,詰旦拂衣去。國瑞乃怒其子曰:「汝實為是,必為我致之!」不得已,密召其子畀焉,曰:「是猶翁也。」翁竟不知。嗟夫,世之人以市道相交,一錢之爭,至於死而不悔,聞二人之風,亦可以少愧乎!

劉改之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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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陵劉改之(過)以詩鳴江西,厄於韋布,放浪荊、楚,客食諸侯間。開禧乙丑,過京口,餘為餉幕庾吏,因識焉。廣漢章以初(升之),東陽黃幾叔(機),敷原王安世(遇)、英伯(邁),皆寓是邦。暇日,相與奇吊古,多見於詩,一郡勝處皆有之。不能盡憶,獨錄改之《多景樓》一篇曰:「金焦兩山相對起,不盡中流大江水。一樓坐斷天中央,收拾淮南數千里。西風把酒閒來遊,木葉漸脫人間秋。關河景物異南北,神京不見雙淚流。君不見王勃詞華能蓋世,當時未遇庸人耳。翩然落托豫章游,滕王閣中悲帝子。又不見李白才思真天人,時人不省為謫仙。一朝放迹金陵去,鳳凰台上望長安。我今四海游將遍,東歷蘇杭西漢沔。第一江山最上頭,天地無人獨登覽。樓高意遠愁緒多,樓乎樓乎奈爾何!安得李白與王勃,名與此樓長突兀。」以初為之大書,詞翰俱卓犖可喜,囑餘為刻樓上,會兵事起,不暇也。又,嘉泰癸亥歲,改之在中都,時辛稼軒(棄疾)帥越,聞其名,遣介招之。適以事不及行,作書歸輅者。因效辛體《沁園春》一詞,併緘往,下筆便逼真。其詞曰:「斗酒彘肩,醉渡浙江,豈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約林和靖,與蘇公等,駕勒吾回。坡謂西湖正如西子,濃抹淡妝臨照臺。諸人者,都掉頭不顧,只管傳杯。〓白雲天竺去來,圖畫裏,崢嶸樓觀開。看縱橫二澗,東西水繞,兩山南北,高下雲堆。逋曰不然,暗香疏影,只可孤山先探梅。蓬萊閣訪稼軒未境,且此徘徊。」辛得之大喜,致饋數百千,竟邀之去。館燕彌月,酬唱峻荊皆似之,逾喜。垂別,周之千緡,曰:「以是為求田資。」改之歸,竟蕩於酒,不問也。詞語峻拔,如尾腔對偶錯綜,蓋出唐王勃體而又變之。餘時與之飲西園,改之中席自言,掀髯有得色,餘率然應之曰:「詞句固佳,然恨無刀圭藥,療君白日見鬼證耳!」坐中哄堂一笑。既而別去,如崑山,大姓某氏者愛之,女焉。餘未及瓜,而聞其訃。以初後四年來守九江,以憂免,至金陵亦卒。游從歷歷在目,今二君墓木拱矣,言之於邑。

金華士人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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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丞相(衡)罷相,歸金華里居,不復問時事,但召布衣交,日飲亡何。一日,覺意中忽忽不怡,問諸客曰:「某且死,所恨未知死後佳否耳?」一士人在下坐,作而對曰:「佳甚!」丞相驚顧,問何以知之,曰:「使死而不佳,死者皆逃歸矣。一死不反,是以知其佳也。」滿坐皆笑。明年,丞相竟不起。王中父(觀之)宰德化,暇日,為餘戲言。士人姓金,滑稽人也。

賢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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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碳洌黃、秦諸君子在館。暇日觀畫,山谷出李龍眠所作《賢已圖》,博奕、樗蒲之儔咸列焉。博者六七人,方據一局,投進盆中,五皆眨而一猶旋轉不已,一人俯盆疾呼,旁觀皆變色起立,纖翹度,曲盡其妙,相與歎賞,以為卓絕。適東坡從外來,睨之曰:「李龍眠天下士,顧乃效閩人語耶!」眾咸怪,請其故,東坡曰:「四海語音言六皆合口,惟閩音則張口,今盆中皆六,一猶未定,法當呼六,而疾呼者乃張口,何也?」龍眠聞之,亦笑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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