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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雜著一》[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1 原道《淮南子》以《原道》首篇,許氏箋云:「原,本也。」公所作《原道》、《原性》等篇,史氏謂其奧衍宏深,與孟軻、揚雄相表裏,而佐佑六經,誠哉是言。東坡嘗曰:「自孟子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古人,其斷然曰:孟子醇乎醇。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非有見識,豈千餘年後便斷得如此分明。」伊川亦曰:「退之晚年作文,所得甚多,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必有所見。」二先生之論,豈輕發者哉。山谷嘗曰:「文章必謹布置,每見後學,多告以《原道》命意曲折。後以此概求古人法度,如老杜《贈韋見素詩》,布置最得正體,如官府甲第廳堂房室,各有定處,不可亂也。韓文公《原道》與《書》之《堯典》,蓋如此。」石介守道曰:「孔子之《易》、《春秋》,自聖人以來未有也。吏部《原道》、《原性》、《原毀》、《行難》、《禹問》、《佛骨表》、《諍臣論》,自諸子以來未有也。」
2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楊誠齋曰:「道德之實非虛也,而道德之位則虛也。韓子之言,實其虛者也。其曰仁『與義為定名』,又曰『吾之所謂道德者,合仁與義言之也』。而後道德之虛位,可得而實矣。」張無垢曰:「此正是退之闢佛老要害處。老子平日談道德,乃欲捶提仁義,一味自虛無上去,曾不知道德自仁義中出。故以定名之實,主張仁義在此二字。既言行仁義,後必繼曰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亦未始薄道德也。特惡佛老不識仁義即是道德,故不得不表出之。」楊龜山曰:「韓子意曰:由仁義而之焉斯謂之道,充仁義而足乎己斯謂之德。所謂道德云者,仁義而已,故以仁義為定名,道德為虛位。《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仁義,性所有也。則舍仁義而言道者,固非也。道固有仁義,而仁義不足以盡道,則以道德為虛位者,亦非也。」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兇有吉。子下或有有字。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非天下或有之字,下小字或作罪云。《尸子》曰:「井中視星,所視不過數星。」今按:韓公未必用《尸子》語,正使用之,作罪亦非文意。彼以煦煦為仁,煦音詡。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或無「其所謂德」四字,非是。凡吾所謂道德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公言私言下,或皆有者字,或惟下句有之。
3 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魏、梁、隋之間。或無黃字。「晉魏梁隋」,諸本作「晉宋齊梁魏隋」,《文苑》作「晉梁魏隋」,蜀本作「魏晉宋梁齊」,方從閣、杭本云:「南舉晉梁,北舉魏隋也。」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入於楊,則入於墨;不入於老,則入於佛。墨下諸本有「不入於墨,則入於老」二語。入於彼,必出於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必上或有則字。主或作王。今按:作主,乃與下文三韻皆葉,作王非是。入者附之,出者之。二者字或皆作則,附或作隆,皆非是。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諸本嘗下有師之字。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
4 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或無以字。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饑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宮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通或作同。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壹鬱,壹或作湮,或作堙。按《史記·賈誼傳》:「獨堙鬱其誰語。」《漢書》作「壹鬱」。壹當作[B12A],《集韻》音咽。[B12A]鬱,不得洩也。平入聲通用,湮與[B12A]亦音義同也。作壹字則非。今按字書,壹[B12A],吉兇在壺中不得洩也。即今之氤氳字。壹湮古蓋通用,故《漢書》但作壹耳。為之政以率其怠倦,為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或無權衡字,非是。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剖或作掊。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致之或作致其,非是。麻絲或作絲麻,篇內並同。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臣不字下諸本有能字,無「而致之民」四字,而句下有「則失其所以為臣」一語。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凈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
5 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名下或有雖字。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饑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事下或有雖字。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其言或作之言。饑之或作饑而。《傳》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尹彥明曰:「介甫謂退之正心誠意,將以有為,非是。蓋介甫不知道也。正心誠意便休,卻是釋氏也。正心誠意,乃所以將有為也。非韓子不能至是。」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一作「國家天下」。句下或有者字,皆非是。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進上或有夷而字。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
6 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文,或作書,或作教。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果蔬或作蔬果。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或無而字,而下或無其字。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音名。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何上或無也字。今按:「曰斯道也,何道也?」是問詞,而「曰斯吾所謂道也」,以下乃答語也。「斯道也,何道也」,或作「斯何道也,斯吾所謂道也」,或作「斯道也,吾所謂之道也」。又或無所謂字,皆非是。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或問張無垢曰:「湯學於伊尹,韓愈乃謂其傳自禹。揚雄自比孟子,是得其傳者,而愈以謂軻死無傳,何也?」先生曰:「禹之道,堯舜之道也,伊尹得以授湯,置伊尹而言禹,亦無害也。揚雄雖自比孟子,而愈以小疵譏之。其言無傳則舍之矣。」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宛丘論公《原道》,亦曰:「愈者,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而健於言。」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
7 然則如之何而可也?何而或作何其。今按:此句復是問詞,其下乃答語。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癈疾者有養也。癈音廢。其亦庶乎其可也。蘇子由曰:「愈之學,朝夕從事於仁義禮智刑名度數之間,自形而上者,愈所不知也。《原道》之作,遂指道德為虛位,而斥佛老與楊墨同科,豈為知道哉?韓愈工於文者也。」張蕓叟曰:「張籍嘗勸愈排佛老不若著書,愈亦嘗以書反復之。既而《原道》、《原性》等篇,皆激籍而作。其《原道》也,大抵言教。其《原性》也,大抵言情雲云。」子由所云釋氏,柳子厚在當時於《送僧浩初序》已有此論。而蕓叟指謫紛然,蓋少作也,今其《畫墁集》刪之矣,學者其審之。
8 原性一作性原。今按:《原道》《原人》《原鬼》之例,作《原性》為是。又此五原篇目既同,當是一時之作。《與兵部李侍郎書》所謂舊文一卷,扶樹教道有所明白者,疑即此諸篇也。然則皆是江陵以前所作。程子獨以《原性》為少作,恐其考之或未詳。孟子言人性善,荀子言惡,揚子言善惡混,公乃作《原性》,取三者而折之以孔子之言。其說有上中下之殊,於是說者紛然。李習之則置孟、荀、揚之論,本《中庸》作《復性書》三篇。皇甫持正則作《孟荀言性論》,而謂孟子之言合經為多。杜牧之則作《三子言性辨》,而謂荀言人之性惡,比二子,荀得多。其論不能相一。至王荊公作《原性》,則又曰太極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極也。性者,五常之太極也,而五常不可以謂之性。此吾所以異於韓子。太極生五行,然後利害生焉。性生情,有情然後善惡形焉,而性則不可以善惡言也。此吾所以異於孟、荀。其論益相勝矣。白雲郭氏曰:「唐自韓愈之後,言性者皆出其下。李翱之言,至論動靜皆離,寂然不動,則異教矣。皇甫之論,謂孟、荀、揚殊趨而一致,又為韓子三品之論,皆無去取。杜牧之言愛怒生而自能為性之根、惡之端,其荀氏徒歟?本朝言性者四家,司馬公謂揚子兼之,王荊公謂揚子之言似矣,蘇氏亦曰:『揚雄之論,固已近之。』亦多蔽於雄之學。獨程氏言孟子性善,乃極本窮原之理。又謂荀、揚不知性,故舍荀、揚不論。」郭氏之論盡矣。
9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而其或皆無而字,性者情者或並無者字,皆非是。曰:何也?或無曰字。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方從閣、杭、蜀本云:「禮信去仁為近,諸本多作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今按:方本以五行相生之序而言,諸本以四方相對一位居中而言,理皆可通,但竊意諸本語陳,而韓公亦頗尚異,恐方本或得之。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四;行於,方作行之。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於四也混;不上諸本無一字,方從閣、杭、潮本作一也,而並屬下句。云:「一謂仁也,言不少存乎仁,則少畔乎仁,蜀本倒一也二字。杭、蜀反皆作及,非也。」今按:也一二字,當從蜀本,而以也字屬上句,一字屬下句。方及諸本皆非也。方以一為仁,亦非是。此但言中人之性,於五者之中,其一者或偏多,或偏少,其四者亦雜而不純耳。反字則方得之。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悖音佩。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中;其中或作於中,非是。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亡與上或有無字,非是。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揚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與,諸本多作歟,善惡下又有歟字。今按:二與字皆當讀如字,而為句首,猶言及也。作歟而為句絕者,皆非。《左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語勢亦相似。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國語》:「叔魚生,其母視之曰:『是虎目而豕啄,鳶肩而牛腹,壑可盈,是不可饜,必以賄死。』」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昭二十八年《左傳》:「叔向生子伯石,叔向之母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至是果滅。」伯石,食我字也。食採於楊,故號楊食我。舊本食我音異俄。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戚,或無大字。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宣四年《左氏》:「楚司馬子良,生子樾椒。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矣。』子良不可。子文以為大戚,曰:『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人之性果善乎?後稷之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見《詩·生民》。嶷,魚力切。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或無母字。母不憂等事見《國語》。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奸;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之性善惡果混乎?聖下或有人字屬上句。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其終不可移乎?終上或無其字。曰: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教或作學。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異於此,何也?性下或有情字。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異?言也者或無也字。今按:此篇之言,過荀、揚遠甚。其言五性尤善,但三品之說太拘。又不知性之本善,而其所以或善或惡者,由其稟氣之不同,為未盡耳。
10 原毀或作毀原,說已見上。
11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此孔子所謂「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意。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顏淵曰:「舜何人也,餘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文意蓋本此。古之人或無人字,下同。早或作蚤。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己曰:方從閣本,無「求其所以」四字,只作責於己為周公者。今按:閣本不成文理,而方從之,誤矣。「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去其下十三字,或從閣本,作「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而為之」。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身或作己。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善或作有,非是。取其一不責其二,責或作取。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或無此八字,非是。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不上或有是字。
12 今之君子則不然。或無「則不然」字。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廉。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身或作於己。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是之或作如是,或無之字。
13 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原上或無有字,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常試之矣。嘗試語於眾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應下或無者字,非是。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此下或無世字,非是。已或作矣。
14 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作或作仕,或作化。歟或作也。
15 原人或作仁。
16 形於上者謂之天,形於下者謂之地,命於其兩間者謂之人。形於上,日月星辰皆天也;形於下,草木山川皆地也;命於其兩間,夷狄禽獸皆人也。曰:「然則吾謂禽獸人,可乎?」曰:「非也。人可上或有曰字。指山而問焉,曰山乎?指下或有南字,非是。曰山,可也。山有草木禽獸,皆舉之矣。指山之一草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則不可。」或無曰山乎三字。故天道亂,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或無故字。地道亂,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人道亂,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情。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地者,草木山川之主也;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為主之道矣,是故聖人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仁或作人,非是。
17 原鬼李石曰:「退之作《原鬼》,與晉阮千里相表裏。至作《羅池碑》欲以鬼威喝人,是為子厚求食也。《送窮文》雖出游戲,皆自叛其說也。退之以長慶四年寢疾,帝遣神召之曰:『骨國世與韓氏相仇,欲同力討之,天帝之兵欲行陰誅,乃更藉人力乎?』當是退之數窮識亂,為鬼所乘,不然,平生強聒,至死無用。」
18 有嘯於梁,「於梁」、「於堂」下,一本各有「者」。從而燭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有立於堂,從而視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形。有觸吾躬,從而執之,無得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與形,安有氣。「鬼無聲與形」上,或有「鬼無氣」三字,非是。曰:鬼無聲也,無形也,無氣也,果無鬼乎?曰:有形而無聲者,物有之矣,土石是也;有聲而無形者,物有之矣,風霆是也;有聲與形者,物有之矣,人獸是也;無聲與形者,物有之矣,鬼神是也。李石曰:「公子彭生托形於豕,晉文公托聲如牛,韓子謂鬼無聲與形,未盡也。」曰:然則有怪而與民物接者,何也?曰:是有二:有鬼,有物。有怪或作見怪,二下或有說字;或有說字,而無「有鬼有物」四字。漠然無形與聲者,鬼之常也。民有忤於天,有違於民,上民字一作人,下民字或作時。有爽於物,逆於倫,而感於氣,於是乎鬼有形於形,有形或作有托。有憑於聲以應之,而下殃禍焉,皆民之為之也。為下或無之字。其既也,又反乎其常。曰:何謂物?曰:成於形與聲者,土石、風霆、人獸是也;反乎無聲與形者,鬼神是也;反乎或作反其,非是。不能有形與聲,不能無形與聲者,物怪是也。或無「不能有形與聲」六字,或無「不能無形與聲」六字。故其作而接於民也無恆,故有動於民而為禍,亦有動於民而為福,本或先言為福。按《左氏》、《國語》:「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於莘。王問諸內史過,對曰雲云。有得神以興,亦有以亡。夏之興也,祝融降於崇山;其亡也,回祿信於聆隧。商之興也,杌次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興也,鳴於歧山;其衰,以杜伯射於於高阜。」動於民而為禍福,其斯之謂歟?亦有動於民而莫之為禍福,適丁民之有是時也。作《原鬼》。閣、蜀、粹無作字。今按:古書篇題多在後者,如《荀子》諸賦正此類也。但此篇前已有題,不應復出,故且從諸本存作字。
19 行難行,下孟切。公《與祠部陸參員外書》,在貞元十八年。此篇言參自越州召拜祠部員外郎,豈在前歟?參字公佐云。
20 或問「行孰難?」曰:「舍我之矜,從爾之稱,孰能之。」曰:「陸先生參,何如?」按:《李習之集》,參作傪。曰:「先生之賢聞天下,是是而非非。聞下或有於字。貞元中,自越州徵拜祠部員外郎,京師之人日造焉,閉門而拒之滿街。愈嘗往間客席,嘗或作常。間或作問。客或作賓。席下或有坐定二字。先生矜語其客曰:『某胥也,某商也,其生某任之,其死某誄之,某與某可人也,可或作何。或從閣、杭、苑作可,云:「可人見《禮記》,鄭注曰:此人可也。」今按:據《禮記》是也。然詳下文韓公之語,似以陸公雖嘗任誄此人,復自疑於有罪,則頗有薄其門地之意。而以薦引之力自多者,恐須作何字,語勢乃協。更詳之。任與誄也非罪歟?』皆曰:『然。』也或作之。罪一作過。曰上或有應字。愈曰:『某之胥,某之商,其得任與誄也,有由乎?抑有罪不足任而誄之邪?』任而誄或作誄而任。而或作與。先生曰:『否,吾惡其初,惡去聲。不然,任與誄也何尤。』愈曰:『茍如是,先生之言過矣!昔者管敬子取盜二人為大夫於公,《禮記》:「管仲遇盜,取二人焉,上以為公臣,曰:『其所與由闢也,可人也。』」敬子,仲之謚也。趙文子舉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禮記》:「趙文子所舉於晉國,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夫惡求其初?』惡音烏。先生曰:『不然,彼之取者賢也。』愈曰:『先生之所謂賢者,大賢歟?抑賢於人之賢歟?齊也,晉也,且有二與七十,而可謂今之天下無其人邪?而可上或有焉字,邪上或有也字。先生之選人也已詳。』先生曰:『然。』愈曰:『聖人不世出,賢人不時出,千百歲之間倘有焉;聖人賢人,人,或皆作之,或並有人之二字。世出或作世生,百歲或作百年。不幸而有出於胥商之族者,先生之說傳,吾不忍赤子之不得乳於其母也!』先生曰:『然。』乳於或無於字。他日又往坐焉。或無坐字。先生曰:『今之用人也不詳。位乎朝者,吾取某與某而已,在下者多於朝,凡吾與者若干人。』愈曰:『先生之與者,盡於此乎?其皆賢乎?抑猶有舉其多而缺其少乎?』或無「其皆賢乎」四字。缺或作沒。少或作細,或作一。少下或有者字。今按:此言人之才或不全備,姑舉其可取之多,而略其可棄之少也。先生曰:『固然,吾敢求其全。』其或作於。今按:作其語意為近,但陸公此句正不敢必求全才之意,而下文韓公又以太詳而不早責之,殊不可曉,當更考之。愈曰:『由宰相至百執事凡幾位?由一方至一州凡幾位?先生之得者,無乃不足充其位邪?其位下或有也字。不早圖之,一朝而舉焉。今雖詳,其後用也必粗。』舉焉或作索之,詳下或有且微字,非是。粗,聰徂切。先生曰:『然。子之言,孟軻不如。』」《文錄》作「退語其人曰,乃今吾見孟軻」。
21 對禹問《孟子》: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雲云。公乃設問而為之答,且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茍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大抵孟子之說主天命,而公以人事言之爾,其致一也。
22 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爭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利一作慮。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無其人」下或有「而不傳」三字,「不傳者」或作「不得如己者」,非是。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也則深矣,慮下或有民字。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爭且亂。天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音朔,上同。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爭;莫上或無人字。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或作禍。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待或作得。與其傳不得聖人而爭且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諸或作之。守法,或從閣本作法守,非是。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茍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23 雜說四首或作三首,其一作《題崔山君傳》。
24 龍噓氣成云,噓上或有之字。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茫上或有而字。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上,汩陵谷,汩音骨。雲亦靈怪矣哉!云,龍之所能使為靈也;靈,或從閣本作雲,非是。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云,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弗或作不,或無信字,非是。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25 善醫者,不視人之瘠肥,醫下或有人字。察其脈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理亂而已矣。綱下或無之字。理亂或作亂否。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脈也。紀綱或作綱紀。脈不病,雖瘠不害;脈病而肥者,死矣。通於此說者,其知所以為天下乎!所以,閣無以字。夏、殷、周之衰也,諸侯作而戰伐日行矣。作或作僭。傳數十王而天下不傾者,紀綱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無分勢於諸侯,聚兵而焚之,傳二世而天下傾者,紀綱亡焉耳。世或作帝。是故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脈而已矣;四海雖無事,四海或作天下。不足矜也,紀綱而已矣。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謂之天扶與之。諸本或無天字。扶或作持。今按:此句未詳,疑有誤字。《易》曰:「視履考祥。」善醫善計者為之。善計或無善字。
26 談生之為《崔山君傳》,談生者,談姓,不知其名。之或作雲,而無為字,非是。稱鶴言者,豈不怪哉!然吾觀於人,其能盡其性而不類於禽獸異物者希矣,將憤世嫉邪長往而不來者之所為乎?昔之聖者,聖者或作聖人,或並有人者二字。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鳥,閣作馬。或云:《尸子》「禹長頸鳥喙」,閣本訛也。其貌有若蒙倛者,《荀子》:「仲尼之狀,面如蒙倛。」注云:「方相也。其首蒙茸然,故曰蒙倛」。倛音欺。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邪?即有平肋曼膚,《楚辭》:「平肋曼膚,何以肥之。」顏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邪?貌或作面,貌上或有其字。禽下或無獸字。邪或作也。《列子》:「包犧、女媧、神農、夏后氏,蛇身人面,牛尾虎鼻,皆有非人之狀,而有大聖人之德。夏桀、殷紂、魯桓、楚穆,狀貌七竅皆同,而有禽獸之心。」公意亦如此耳。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或從閣、杭無可否字,非是。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餘將特取其憤世嫉邪而作之,故題之云爾。
27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或無下千里字。故雖有名馬,只辱於奴隸人之手,或無人字。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見外,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食馬上或有今之字,而食下疑脫一石字。馬也或無也字。且欲或無且字,且或作而。今按:且字恐當在等字下。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二無字下,諸本皆有良字,閣、杭本皆脫「其真無馬邪」五字。知或作識。也字皆作邪。
28 讀荀下或有子字。荀卿名況,趙人,齊襄王時為稷下祭酒,避讒適楚,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廢,著書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荀子》三十二篇,其《非十二子篇》,以子弓並仲尼,謂子思、孟軻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其《性惡篇》謂人之性惡,禮義生於聖人之偽,此其抵牾不合於道,而公所欲削者歟。
29 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為孔子之徒沒,尊聖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揚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聖人之徒歟!雄下或有也字。聖人之道,不傳於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說乾時君,其下或有所能字。紛紛藉藉相亂,六經與百家之說錯雜,然老師大儒猶在。火於秦,黃老於漢,或無黃字。其存而醇者,孟軻氏而止耳,揚雄氏而止耳。或作矣,一無「揚雄氏而止耳」一句。及得荀氏書,於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辭時若不粹,時下或有有字。不下或有醇字。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猶在軻、雄之間乎!抑下或有其字。孔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黜去之,故《詩》、《書》、《春秋》無疵。或無黜字,去下或無之字。餘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於聖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或從閣無乎醇字,或無乎醇者三字,而有如字,皆非是。揚或作雄,非是。伊川曰:「荀卿才高,而其言多過。子雲才短,而其言多失。然皆未免夫駁者也。退之以大醇歸之,蓋韓子待人以恕。」
30 讀鶡冠子《西漢·藝文志》有《鶡冠子》一篇,其下箋云:「楚人,居深山,以鶡鳥羽為冠。」而《唐·志》云「《鶡冠子》三卷。」豈漢時遺缺,至唐而全耶?漢唐皆以為道家者流,公謂其辨施於國家,功德豈少?而柳子厚作《辨鶡冠子》,則曰:「得其書而讀之,盡鄙淺言也。」二公所見不同如此。鶡音曷。
31 《鶡冠子》十有九篇,其詞雜黃、老、刑、名。九,方作六,云:「今《鶡冠子》自《博選》至《武靈王問》凡十九篇。此只云十六篇,未詳。」今按:方蓋不見或本已作九也。或無雜字,非是。其《博選篇》,《博選》,《鶡冠子》第一篇。四稽、五至之說當矣。《博選篇》云:道有四稽: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四曰命。人有五至:一曰用己,二曰僕己,三曰若己,四曰斯役,五曰徒隸。至或作室。使其人遇時,援其道而施於國家,功德豈少哉?遇下或有其字,功上或有其字。《學問篇》,《學問》,《鶡冠子》第二篇。稱賤生於無所用,中流失船,一壺千金者,壺或作瓠,音義同。餘三讀其辭而悲之。文字脫謬,為之正三十有五字,乙者三,滅者二十有二,注十有二字云。滅或作減。注下或有者字。
32 讀儀禮《儀禮》十七篇,周之舊典,漢高堂隆生所傳者也。此外又有三十九篇,河間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竟不施行,今亡矣。唐明經有三科,《儀禮》其一也。今書具在,凡十七篇。
33 余嘗苦《儀禮》難讀,又其行於今者蓋寡,其或作且。沿襲不同,復之無由。考於今,誠無所用之。或作雲。然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於是。孔子曰:「吾從周。」謂其文章之盛也。古書之存者希矣,百氏雜家尚有可取,況聖人之制度邪!存上或無之字。家或作說。尚下或無有字。於是掇其大要,奇辭奧旨著於篇,學者可觀焉。或無學字。惜乎!吾不及其時進退揖讓於其間,嗚呼盛哉!
34 讀墨子墨子名翟,宋大夫。《漢·藝文志》云:「著書七十一篇。」今存者十二篇,有《節用》、《兼愛》、《尚賢》、《明鬼神》、《非命》、《尚同》等諸篇。《明鬼神》在《尚同篇》中,無別篇也。世之學者,因臨川王氏詩有「孔墨必相用,自古寧有此」之語,意謂孟子排楊墨,公排釋老,自比孟子不當有相用之說。然學者必知孟子「歸斯受之」之意,然後識公讀墨之旨云。伊川先生曰:「或問退之《讀墨》一篇如何,曰:『此一篇意亦甚好,但言不謹嚴,便有不是處,至若言孔子尚同、兼愛與墨子同,則甚不可也。』」
35 儒譏墨以上同、兼愛、上賢、明鬼,上或皆作尚,從閣本云。考《墨子》本書及《漢·藝文志》當作上。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荀子》:子路問魯大夫練而床,禮歟?子不答。以告子貢,子貢曰:「汝問,非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春秋》譏專臣,不「上同」哉?孔子泛愛親仁,以博施濟眾為聖,不「兼愛」哉?孔子賢賢,以四科進褒弟子,疾歿世而名不稱,不「上賢」哉?孔子祭如在,譏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則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奚不相悅如是哉?余以為辯生於末學,各務售其師之說,非二師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列子》云:「孔丘墨翟,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古語云:「墨翟突不及黔,孔丘席不及暖。」孟子以前,皆以孔墨並稱,則墨亦大賢。孟子特以其非中道,其流不能無弊,故闢之耳。《藝文志》曰:「墨家者流,蓋出於清廟之守。茅屋採椽,是以貴儉。養三老五更,是以兼愛。選士大射,是以尚賢。宗祀嚴父,是以右鬼。順四時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視天下,是以尚同。此其所長也。」退之讀墨,蓋出於此。莊、孟、荀卿之論,皆斤其所短也。又嚴有翼曰:「墨子之書,孟子疾其兼愛無父,力排而禽獸之。其言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今退之謂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抑何乖剌如是耶!若以孔墨為必相用,則孟子距之為非矣。其《與孟簡書》,則又取孟子距楊墨之說,以謂向無孟氏,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推尊孟子,以為其功不在禹下,意以己之排佛老,可以比肩孟氏也。殊不知言之先後,自相矛盾,可勝其說哉。
URN: ctp:ws73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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