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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1
《傳》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夫尤者,言之所由出也。聞不厭多,疑則有闕,言之謹餘,尤則寡矣。余《貴耳》三集成,乃補拾前二集之遺,可以絕筆矣。未能守聖門寡尤之訓,粗可備稗官虞初之求,必不忘其事之陋也。紹興間,泰發與會之失歡,諸子多稡前朝所聞,猶未成編,或者以作私史告,稔成書禍,則知文字之害人也如此。始信言之為言,尤之階也。余每得江湖朋舊書,云翁以多言得放逐,不宜有此集,可謂不善處患難者。餘答書云:「儀舌尚在,焉可忘言。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東里張端義,淳祐丙午閏四月四日書。
2
宣和七年,南郊畢,恭謝上清儲祥宮,聞金人已破燕山,車駕亟還禁中。夜二鼓,中人梁兢持宸翰一紙宣示,惟書黃中來。既入對,上獨坐一橫榻,兩宮娥擎燭。上曰:「邊警如此,盡是蔡攸匿下,不令朕知,煩卿先草一詔,盡言朕失,以謝天下。」連進二草,皆不稱上意,再三宣諭,只要感動人心,不須歸過宰輔,只說朕不是。第三章稍愜上意,親筆改寫成,即時降出。上曰:「卿未可去。適來李邦彥等,皆譸張失措,且去外面商量。此詔是朕自思算,更有二事待與卿說。朕欲遣王黼、蔡攸等分守大河,盡籍內臣貴戚幸佞家財抵備犒軍,朕傳位與皇太子,淵聖名。朕移軍長安,保扞關中為根本。卿可就此為朕處置,明日便要都了,只是未有人做宰相。」是夜二府皆至銀臺門矣,罪己詔下。忽吳敏拜少宰,李綱拜尚書左丞。淵聖登極,道君南幸,向來御筆皆不行。內禪之前,上諭曰:「處置許多事,蔡攸盡道不是,只傳位一事,靠要做他功勞。」淵聖嗣位,臺諫交章請誅京、攸,雖楊中立不免宣言蔡攸無罪之語。但見論者紛然以誅王黼為快,而右蔡氏矣。
3
徽宗北狩,有諜者持一黃中單來,御書云「趙岐註《孟子》」,付黃潛善諸人審思之。孟即瑤華太后,趙即康王,高宗由是中興。載《泣血錄》。
4
真廟宴近臣,語及《莊子》,忽命秋水至,則翠鬟綠衣一小女童,誦《秋水》一篇,聞者竦立。
5
昔聞仁宗時,有外臣奏陛下不蚤立太子,有播遷之禍。仁宗大怒,問宰執曰:「朕未立皇子,如何比朕如唐明皇有播遷之禍?」宰相奏云:「陛下果是播遷,不及明皇,當時明皇幸蜀,尚有肅宗即位靈武,陛下無肅宗為子,委不及明皇。」仁宗怒釋,建立之議始堅。
6
孝皇一日宣押王丞相、趙丞相、施元樞、周大參,幸一燕,咨訪政事。駕方御座,見御案上有一黃綾冊,上忽駕興,二相不敢近看,獨周大參略開一看,不覺吐舌,復掩冊如初。移時上來,遽問卿等不曾看此冊否?皆以不敢對。來日,周大參入堂,首與二相言,此冊即是前宰執所進臺諫姓名,見今宰執所進擬者皆在焉。孝皇聖斷,不可測度,前相既去,後相即拜,卻除前相進擬臺諫,後相雖有進擬,慮其立黨不除,恐臺諫奉承後相風旨,以攻前相,所以存進退大臣之體。今則不然,一相去,臺諫以黨去,一相拜,臺諫以黨進。況自嘉定副封之靡,前帝宏規廢矣。
7
高宗、孝宗在御,每三年大比下詔,先一日,奉詔露天默禱曰:「朝廷用人,別無他路,止有科舉,願天生幾個好人,來輔助國家。」及進殿試策題,臨軒唱名,必三日前精禱于天。所以紹興、淳熙文人才士,彬彬在朝。此二祖祈天之效如此。
8
壽皇過南內,德壽問近日臺臣有甚章疏,壽皇奏云:「台臣論知閣鄭藻。」德壽云:「說甚事?不是說他娶嫂?」壽皇奏云:「正說此事。」德壽云:「不看執柯者面?」壽皇問:「執柯者誰?」德壽云:「朕也。」壽皇驚灼而退,臺臣即時去國。
9
德壽丁亥降聖,遇丙午慶八十,壽皇講行慶禮上尊號,周益公當國,差官撰冊文。讀冊書冊,擬楊誠齋、尤延之,各撰一本,預先進呈。益公與誠齋鄉人,借此欲除誠齋一侍從為潤筆。冊文壽皇披閱至再,即宣諭益公:「楊之文太聱牙,在御前讀時生受,不若用尤之文溫潤。」益公又思所以處誠齋,奏為讀冊官。壽皇云:「楊江西人,聲音不清,不若移作奉冊。」壽皇過內,奏冊寶儀節,及行禮官讀至楊某,德壽作色曰:「楊某尚在這裏,如何不去?」壽皇奏云:「不曉聖意。」德壽曰:「楊某殿冊內比朕作晉元帝,甚道理?」楊即日除江東漕,誠齋由是薄憾益公。
10
孝宗朝幸臣雖多,其讀書作文不減儒生,應制燕閒,未可輕視。當倉卒翰墨之奉,豈容宿撰?曾覿、龍大淵(本名奫,孝宗寫開二字)、張掄、徐本中、王拚、趙弗、劉弼,中貴則有甘昺、張去非、弟去為,外戚則有張說、吳琚,北人則有辛棄疾、王佐,伶人則有王喜,棋國手則有趙鄂,當時士大夫,少有不游曾、龍、張、徐之門者。
11
張景卿因奏對,仁宗曰:「卿亦出孤寒?」張對曰:「臣本書生,陛下擢至中丞,三子皆服冠裳。陛下春秋高,主暢虛,臣非孤寒,陛下乃孤寒也。」上嘉納之。
12
道君北狩,在五國城,或在韓州,凡有小小凶吉喪祭節序,北國必有賜賚,一賜必要一謝表。北國集成一帙,刊在榷場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見一本,更有李師師小傳,同行于時。李抄本作呂。
13
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云:「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檃栝成《少年遊》云:「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後云:「嚴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師師因歌此詞,道君問誰作?李師師奏云:「周邦彥詞。」道君大怒,坐朝宣諭蔡京云:「開封府有監稅周邦彥者,聞課額不登,如何京尹不按發來?」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問,續得復奏。」京尹至,蔡以御前聖旨諭之。京尹云:「惟周邦彥課額增羨。」蔡云:「上意如此,只得遷就將上。」得旨,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隔一二日,道君複幸李師師家,不見李師師,問其家,知送周監稅。道君方以邦彥出國門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歸,愁眉淚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云:「爾去那裏去?」李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官家來。」道君問:「曾有詞否?」李奏云:「有《蘭陵王》詞。」今「柳陰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詞為官家壽。」曲終,道君大喜,復召為大晟樂正,後官至大晟樂樂府待制。邦彥以詞行,當時皆稱美成詞,殊不知美成文筆大有可觀,作《汴都賦》,如箋奏雜著,皆是傑作,可惜以詞掩其他文也。當時李師師家有二邦彥,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優下賤之家,國之安危治亂,可想而知矣。李抄本作呂。
14
孝皇聖明,亦為左右者所惑。有一川官得郡陛辭,有宦者奏知,來日有川知州上殿,官家莫要笑。壽皇問:「如何不要笑?」「外面有一語云:『裹上襆頭西字臉』,恐官家見了笑,只得先奏。」所謂知州者,面大而橫闊,故有此語。來日上殿,壽皇一見,憶得先語便笑。「卿所奏不必宣讀,容朕宮中自看。」愈笑不已。其人在外曰:「早來天顏甚悅,以某奏札稱旨。」殊不知西字臉先入之言,所以動壽皇之笑也。
15
王尚之為郎日,輪對一札,乞減宮嬪之冗。壽皇問:「卿是外臣,如何知朕宮中事?」「臣備員內府丞,見每月宮中請給,歷歷具道大小請給細數。」壽皇大喜,即日除浙漕,卻不及作侍從,曾作太府卿。
16
高孝二朝,帥蜀必要臨遣,未嘗就外除,亦以蜀為重事。廟堂欲除崔菊坡先生,覺菊坡之意未就,司諫王貫卿上疏,指以士大夫辭難避事,不肯任朝廷之委用。疏上後,菊坡之命始出,菊坡只得一行。在九江時,余往見之,扣其入蜀之意,菊坡自言:「朝廷以蜀中散亂,令某整齊之。」餘進曰:「今天下散亂,豈特一蜀耶?朝廷何不留先生整齊天下之散亂,而獨私于蜀耶!」菊坡唯唯而已。近湯季能有辭難避事之疏,三十年間兩見之,恨無菊坡再見此疏也。
17
壽皇問王拚,如何北使在庭舞蹈極可觀,此間舞蹈皆不及之。拚奏云:「北人袖窄,但公裳袖大,一舉手便可觀;南人袖內外俱寬大,舉手便不可看。」北人視此為大禮數,德壽、孝宗在御時,閣門多取北人充贊喝,聲雄如鐘,殿陛間頗有京洛氣象。自嘉定以來,多是明、台、溫、越人在閣門,其聲皆鮑魚音矣。
18
壽皇以孝治天下,有大理寺孫寺丞,失記其名,匿服不丁母憂,壽皇怒,慾誅之,奏知德壽云:「孫某不孝,欲將肆諸市朝。」德壽云:「莫也太甚。」遂黥面配廣南,數年得歸。余兒時曾見之。今之士大夫,甚至聞訃,仕宦冒榮自若,衰絰有不曾著者,食稻衣錦,汝安則為之,聖門之訓,天理滅絕,去禽獸幾希!
19
宣和元年間,高麗遣使,一旦忽上奏,以其王病求醫,上擇二良醫往,歲餘方歸。二醫奏王館醫甚勤,謂曰:「高麗小國,世荷國恩不敢忘。聞天子用兵,遼實兄弟國,苟存之,猶是為中國捍邊,女真乃新起,不可交也。願二醫告諸天子,早為之備。」
20
慈寧殿賞牡丹,時椒房受冊,三殿極歡,上洞達音律,自製曲,賜名《舞楊花》,停觴命小臣賦詞,俾貴人歌以侑玉卮為壽,左右皆呼萬歲。詞云:「牡丹半坼初經雨,雕檻翠幕朝陽。嬌困倚東風,羞謝了群芳。洗煙凝露向清曉,步瑤臺月底霓裳。輕笑淡拂宮黃,淺擬飛燕新妝。楊柳啼鴉晝永,正秋千庭館,風絮池塘。三十六宮簪艷粉濃香。慈寧王殿慶清賞。占東君誰比花王。良夜萬燭,熒煌影裏,留住年光。」此康伯可《樂府》所載。
21
壽皇使御前畫工寫曾海野喜容,帶牡丹一枝,壽皇命徐本中作贊,云:「一枝國艷,兩鬢東風。」壽皇大喜。
22
紹興初,楊存中在建康,諸軍之旗中有雙勝交環,謂之二聖環,取兩宮北還之意,因得美玉,琢成帽環進高廟,曰尚御裹。偶有一伶者在旁,高宗指環示之,此環楊太尉進來,名二勝環。伶人接奏云:「可惜二聖環,且放在腦後。」高宗亦為之改色。所謂工執藝事以諫。
23
向薌林因入對,論奏甚久,上顧問再三,中書舍人潘良貴攝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時暑甚,向某不合以無益之言,久勤聖聽。」公退,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或者謂榻前因奏端研書畫,潘有此言。五峰行狀大略相似,所奏不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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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臘作亂,朝廷捕之,獻言者曰:「若急請于朝,以劉公安世守南都,陳公瓘鎮金陵,人望歸之,可不勞兵而破矣。」此薌林語也,致堂先生行狀中載之。
25
王丞相欲進擬辛幼安除一帥,周益公堅不肯。王問益公云:「幼安帥材,何不用之?」益公答云:「不然,凡幼安所殺人命,在吾輩執筆者當之。」王遂不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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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皇朝不許宰相進擬鄉人,王丞相在相位八年,林子中亦鄉人,八年不得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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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錢王入朝,太祖曰謀下江南,許以舉兵援助,歸語其臣沈倫,倫再三嗟嘆。錢王扣之,倫云:「江南是兩浙之籓籬,藩籬若撤,堂奧豈得而安耶?大王指日納土矣。」宣和年,結女真攻契丹,契丹果滅,隨即二帝北狩,此亦自撤藩籬也。今又以滅金國,蒙古橫行襄蜀,此又自撤藩籬矣。喬行簡為淮西漕,便民五事,曾說此一項,是亦祖江南之沈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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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皇賜宰執宴,御前雜劇妝秀才三人,首問曰:「第一秀才仙鄉何處?」曰:「上黨人。」次問:「第二秀才仙鄉何處?」曰:「澤州人。」又問:「第三秀才仙鄉何處?」曰:「湖州人。」又問:「上黨秀才,汝鄉出甚生藥?」「某鄉出人參。」次問:「澤州秀才,汝鄉出甚生藥?」「某鄉出甘草。」次問:「湖州出甚生藥?」「出黃蘗。」「如何湖州出黃蘗?」「最是黃蘗苦人。」當時皇伯秀王在湖州,故有此語。壽皇即日召入,賜第奉朝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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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自然中丞上疏,乞朝廷併庫,壽皇從之。方且講究未定,御前有燕,雜劇伶人妝一賣故衣者,持褲一腰,只有一只褲口,買者得之,問如何著?賣者云:「兩腳並做一褲口。」買者云:「褲卻併了,只恐行不得。」壽皇即寢此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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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巧宦者,皆謂之鑽。班固云:「商鞅挾三術以鑽孝公。」嘉定間,士大夫有一戲論,於從政云將仕皆得改官,獨顏子孔門四科之首,不得改官。夫子曰「回也不改」,顏子鑽錯了。鑽之彌堅,如何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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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間,楊貴妃寵盛,安祿山、史思明之作亂,遂有楊安史之謠。嘉定間,楊太后、史丞相、安樞密,亦有楊安史之謠。時異事異,姓偶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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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道士袁宗善曾遇異人,得驗狀法,遭際三殿,賜通真先生。壽皇一日使中貴持白紙三幅,默禱在內,令通真書來。中貴先排定資次,第一紙書不可行,第二紙書無分,第三紙書真真二字,奏呈壽皇,隔數月皆驗。不可行,要請陵寢,北報不從;無分,乃小劉娘子要冊后半年而殂;真真二字,乃受禪光宗。後來光宗有心疾,壽皇宣通真,私問二真字,通真奏云:「臣書先定,二真合成一字,即字。」壽皇大喜,前定皆驗,賜賚甚厚。此袁通真親與先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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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川官在都乞差遣,一留三四年,題一詩在僦樓之壁曰:「朝看貝葉牢籠佛,夜禮星辰取奉天。呼召歸來聞好語,初三初四亦欣然。」初三、初四即二僕也。因此詩傳搖京下,遂得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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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黼宅與一寺為鄰,有一僧,每日在黼宅溝中流出雪色飯顆,漉出洗淨曬乾,不知幾年,積成一囤。靖康城破,黼宅骨肉絕糧,此僧即用所收之飯,復用水淘蒸熟,送入黼宅,老幼賴之無飢。嗚呼!暴殄天物,聖人有戒。宣和年間,士大夫不以天物加意,雖溝渠污穢中,棄散五穀,及其餓餒之時,非僧積累之久,一家皆絕食而死,可以為士大夫暴殄天物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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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公黜詞賦,尊經獨《春秋》,非聖經不試,所以元祐諸人多作《春秋傳解》。自胡安定先生始,如孫莘老輩,皆有《春秋集解》,則知熙寧、元祐諸人議論,素不同矣。唐子西云:「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必從,然謂之尊君則不可;挾《六經》以令百氏,百氏必服,然謂之尊經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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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士胡其姓者,知其女貴,能生子作宰相,攜入京師,尋一朝士生宰相者,即與之。遇道間見韓光祿國華,拜于馬首云:「三年在京師,閱人多矣。光祿必生宰相子,敢以女為獻。」後果生魏公。今韓氏家廟有胡夫人,即斯人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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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參政良臣之妻弟章其姓者,自南康守回,忽進擬浙東倉,孝皇忽云:「執政妻黨,便得好官。」參政李彥穎奏云:「章守南康有聲,諸臺列薦,以此除激勵作郡者。」章某見乞祠,孝皇云:「且與祠。」章由是而不復起矣。
38
謝文昌源明,館伴北使,時寧廟初即位,定冊時諸臣頗有議論,北使忽問謝云:「伊尹放太甲于桐,此何義?」指光宗屬疾而言。謝答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不可。」避一簒字,朝論甚偉。
39
李季章奉使北庭,虜館伴發一語云:「蘇東坡作文愛用佛書中語。」李答云:「曾記《赤壁懷古》詞所云:『羽扇綸巾,談笑間,檣艫灰飛煙滅。』所謂『灰飛煙滅』四字,乃《圓覺經》中語云『火出木燼,灰飛煙滅』也。」北使默無語。
40
開禧議和,首遣方信孺通書奉使,和議未成,欲遣輔漢卿,輔辭以考亭諸生,老不稱使,乃薦王都廂楠代為行人。王往還至四,敵有一伴使顏元者,問韓侂胄是甚麼人?答云:「魏公之孫,吳太后之肺腑,有擁佑之勳。」又問云:「官裏如何信任他,不知去得他否?」王答云:「大臣去留,出自聖斷。」伴使就懷中取出本朝省札,韓侂胄軍怒,已擊死。王為之驚駭。當時一語之差,豈不失兩國之體?則知專對之為難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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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社稷宗社者,大臣職也;死社稷宗社者,大臣之不幸也。韓侂胄柄國,皆由道學諸公激之使然。紹熙五年七月,光宗屬疾,寧皇未內禪,外朝與中禁勢相隔絕,趙忠定招侂胄通太后意,中官關禮同任往來之旨。寧廟即位,諸公便掩侂胄一日之勞,嗾臺諫給舍攻其專輒之罪,此時侂胄本不知弄權怙勢為何等事,道學諸公反教之如此為之弄權,如此為之怙勢,及至太阿倒持,道學之禍起矣。後十年,坤鑑一進資善一疏,起于張鎡、吳衡、王居安之謀,其他皆因人成事者也。和議成,奉使許奕,吳衡副之。敵索首謀,函首至濠,二使不敢進,小使往返數次。敵云既是講和,必無創出禮數,國信不必慮。函首纔至敵界,敵中台諫交章言:「韓侂胄忠于其國,繆于其身,封為忠繆侯。」將函首祔葬于魏公韓某墓下,仍札報南朝。當時丘宗卿開督府在建康,備坐北札,遍札諸州監司。先父適漕淮東,親得此札,幸一見之。
42
儂智高發三解不得志,遂起兵兩廣,遂有「兩解試攝官」之格。張元因殿試落第,徑往西夏,自此殿無黜落之士。
43
施宜生以賀正使來,韓子師館伴,因語《日射三十六熊賦》云:「雲屯八百萬騎,日射三十六熊。」以八百萬騎對三十六熊,何其鮮哉!宜生語塞。大抵南北二使,皆不深書,司射所載,熊即侯也,非獸也。
44
乖厓張公帥蜀時,請于朝創用楮幣,約以百界。嘗見蜀老儒輩言,謂此是世數所關,七八年前已及九十九界,蜀閫建議,虛百界不造,而更造所謂第一界,行之未久,而蜀遂大壞。時數之論,于是為可信。
45
辛卯歲,北來人數百輩,暫寓于襄陽府九華寺,有一人題詩于壁云:「干戈未定各何之,一事無成兩鬢絲。蹤跡大綱王粲傳,情懷小樣杜陵詩。鶺鴒信斷雲千里,烏鵲巢寒月一枝。安得中山千日酒,陶然直到太平時。」雖未為絕唱,讀之亦使人增感也。
46
少游《郴陽》詞云:「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知何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詩話謂「斜陽暮」語近重疊,或改「簾櫳暮」。既是「孤館閉春寒」,安得見所謂簾櫳?二說皆非。嘗見少游真本,乃「斜陽樹」,後避廟諱,故改定耳。山谷詞「杯行到手莫留殘,不到月斜人散」,詩話謂或作「莫留連」,意思殊短。又嘗見山谷真跡,乃是「更留殘」,詞意便有斡旋也。
47
鶴山先生母夫人方坐蓐時,其先公晝寢,夢有人朝服入其臥內,因問為誰?答曰:「陳了翁。」覺而鶴山生,所以用其號而命名。陳瑩中前三名登第,後兩甲子,鶴山中第,亦第三名。其出處風節相似處極多。在東南時,有了翁家子孫,必異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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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厚在政府,有敦賊邦曲之號。一日邦直又復唐巾裹,子厚曰:「未消爭競,只煩公令嗣戴來略看。」子由語張文潛曰:「廟堂之上,謔語肆行,在下者安得不風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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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叟題王龜齡詹事祠堂詩:「當時孤論偶相同,終始知心每愧公。纔見安車延綺季,遽嗟石室祀文翁。百年公議分明在,一餉紛華究竟空。白髮舊交衰甚矣,尚能留面對高風。」自註云:「始予與龜齡別,嘗謂吾輩會合不可常,但令常留面目,異時可復相見。龜齡再三擊節,後一見必誦此言。」
50
東坡《水龍吟·笛詞》八字謚:「楚山修竹如雲,異材秀出千林表」,此笛之質也;「龍須半翦,鳳膺微漲,玉肌勻繞」,此笛之狀也;「木落淮南,雨晴雲夢,月明風裊」,此笛之時也;「自中郎不見,將軍去後,知辜負,秋多少」,此笛之事也;「聞道嶺南太守,後堂深綠珠嬌小」,此笛之人也;「綺窗學弄,涼州初試,霓裳未了」,此笛之曲也;「嚼徵含宮,泛商流羽,一聲雲杪」,此笛之音也;「為使君洗盡,蠻煙瘴雨,作霜天曉」,此笛之功也。五音已用其四,乏一「角」字。「霜天曉」,歇後一「角」字。
51
歐陽公《論琴帖》:「為夷陵令時,得琴一張于河南劉,蓋常琴;後作舍人,又得一琴,乃張奧琴也;後作學士,又得一琴,則雷琴也。官愈昌,琴愈貴,而意愈不樂。在夷陵,青山綠水,日在目前,無復俗累,琴雖不佳,意則自釋;及作舍人學士,日奔走于塵土中,聲利擾擾,無復清思,琴雖佳,意則昏雜,何由有樂?乃知在人不在器也。若有心自釋,無絃可也。」
52
濮上陳摶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以《河圖》、《洛書》傳許堅,堅傳范諤昌,諤昌傳劉牧。修以《太極圖》傳敦頤,敦頤傳二程。濓溪得道于異僧壽涯,晦庵亦未然其事,以異端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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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尚氣好博,晉人尚曠好醉,唐人尚文好狎,本朝尚名好貪。
54
韓愈、皇甫湜,一世龍門,牛僧儒攜所業謁之,其首篇《說樂》,韓見題,即掩卷而問曰:「且道拍板喚作甚?」牛曰:「樂句。」二公大稱賞之,因此名動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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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初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心為天王位,王者惡之。」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宮。客星歷紫宮而劉聰殞,彗星掃太微而苻堅敗,熒惑守帝坐而呂隆破。晉庾翼與兄冰書曰:「歲星犯天闕,江東無他,而季龍頻年閉關。」餘甲子年侍親出蜀,在荊南沙市,申未間見一星自東南飛在西北,如世之火珠狀,其光數丈長,久而成一皇字。丙寅冬,吳曦叛。丁亥年,餘為儀真錄參,十月二十三日夜,因觀天象,見一星入月,算歷者鄒淮絕早相別云:「昨夜星入月,恐兩淮兵動不可住。」徑喚渡過建康。餘問之前有此否?鄒云:「漢獻帝時,曾一次星入月,今再見也。」十一月十二日,劉倬舉兵僇季姑,姑反戈,一城狼狽,倬以身免,繼此兵禍未泯也。庚寅年,餘丞浦江,三月間近午日,色略覺昏,意謂日蝕,外看山林屋宇,皆成青色,及兄弟骨肉相看,面皆如鬼,其色青甚。如此日不移影,至酉方動。是年有繆春武庫之變。余嘗在方冊間,或書此怪異,終未便信,豈謂身自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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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中有山曰度朔,上有大桃盤屈三千里,其卑枝向東北曰鬼門,萬鬼所由往來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治害鬼。世人刊此桃梗,正歲以置門戶,此出《戰國策》桃梗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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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白黛黑,《戰國策》張儀曰:「鄭周之女,粉白黛黑。」註云:「黛黑,非知而見之者,以為神。」《漢武故事》曰:「上起明光宮,發燕趙美女二千人充之,皆自然美麗,不使粉白黛黑。」又《楚辭·大招》曰:「粉白黛黑,施芳澤只。」惟韓文公《送李願歸盤谷序》乃云「粉白黛綠」,東坡《答王定國書》「粉白黛綠者,繫君火宅中狐狸、射干之流,願以道眼看破」,方變黑為綠字。
58
丘宗卿帥蜀,陛辭奏壽皇:「吳家兵太專,他日必有可慮。此時吳挺為興州都統,兼知興州,乞得二庚牌,臣緩急可用。」居無何,挺殂,宗卿急發庚牌,檄張詔交軍,除興州都統,西兵姓移于他姓。自開禧間,吳曦再領興州兵,北伐之事興,曦果以叛聞,人服宗卿之遠見。宗卿與京仲遠為代,京在蜀時,適有瀘州張庭芬之變,仲遠寬厚,僇其渠魁,餘皆從釋。京偶帶都吏行,宗卿就仲遠舟中擒去,立斬之,仲遠大不樂。後仲遠作相,宗卿家食十年,能知吳氏之兵必叛,不知仲遠之作相,何明于彼,不明于此耶?開禧兵興,始開制閫,主行和議,復開督府,年已八十餘矣。
59
黃巢五歲,侍翁父為菊花聯句,翁思索未至,巢信口應曰:「堪與百花為總首,自然天賜赭黃衣。」巢之父怪欲擊巢,乃翁曰:「孫能詩,但未知輕重,可令再賦一篇。」巢應之曰:「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移共桃花一處開。」跋扈之意,已見嬰孩之時,加以數年,豈不為神器之大盜耶!
60
筆之用以月計,墨之用以歲計,硯之用以世計。筆最銳,墨次之,硯鈍者也,豈非鈍者壽而銳者夭乎?筆最動,墨次之,硯靜者也,豈非靜者壽而動者夭乎?于是得養生焉,以鈍為體,以靜為用,惟其然,是以能永年。」此唐子西《硯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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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作《病鶴》詩,嘗寫「三尺長脛瘦軀」,闕其一字,使任德翁輩下之,凡數字,東坡徐出其稿,蓋「閣」字也。此字既出,儼然如見病鶴矣。
62
王萬年副都統,因貽書岷峨山抝牛和尚,不答書,但與來人說:「傳語太尉早歸。」人至,問和尚有書無書,堅不肯說。萬年云:「我已知了,爾直說。」久而方云:「和尚請太尉早歸。」三日後,盥潄間即逝。人問抝牛,云王太尉是第六洞萬年鬼王,所以姓王名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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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武當山,真武上昇之地,其靈應如響。均州未變之前,敵至,聖降筆曰:「北方黑煞來,吾當避之。」繼而真武在大松頂現身三日,民皆見之。次年有范用吉之變。敵犯武當,宮殿皆為一空,有一百單五歲道人,首殺之,則知神示人有去意矣。浮光未破之前,開城濠得一鐵坐佛,高三丈,城東元有鐵佛寺,其僧請歸本寺,百餘軍輿之不動,軍帥禱之,許以草創小寺安奉,只用三五十輩小兒輿之即行。後差老巫媼奉事,凡有病告者,飲佛水即安。端平四年,敵圍城,炮聲震天,鐵佛為之撼戰。後敵攻定城,敵人以炮坐罩鐵佛于其下,光州遂失。《左傳》云:「國將興,聽于人;國將亡,聽于神。」即此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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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詢《藝文類聚》有為禽獸九錫,以雞為稽山子,以驢為廬公者。吳越毛勝撰《水族加思簿》,以海龍為君,各有詞令,祖歐陽之遺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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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之不稱者,許郡將或部使者兩易其任,謂之對移。漢薛宣為左馮翊,以頻賜令薛恭本縣孝者,未嘗知治民,而粟邑令尹賞久用事,宣即奏賞與恭換縣,乃對移所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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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尚左,星辰左轉,地道尚右,瓜瓠右纍。蟻穴知雨,鳥鵲知風,燕遜戊己,鵲背太歲,魚聚北道,鍼浮南指,葵知南日,菊知隕霜,此物之靈也。人有不節醉飽,不謹寒暑,孰謂人為萬物之靈?因書為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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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附錄內典云:「人火得水而滅,龍火得水而熾。」信有此理,陰陽自然變化論云:「龍能變水,人能變火,龍不見石,人不見風,魚不見水,鬼不見地。」此亦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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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最怕有虛名,虛名一勝,不為朝廷福。真西山負一世盛名,豈西山真欲愛名于天下,天下自聞其名而起敬耳。及史同叔之死,天下之人皆曰真直院入朝,天下太平可望。及其入朝,前譽小減。省試主文,為輕薄子作賦曰:「誤南省之多士,真西山之餓夫。」都下諺曰:「若要百物賤,須是真直院。及至喚得來,攪做一鑊面。」如是則聲名自是一項,事業自是一項。江南地土淺薄,士大夫只做得一項,做不得兩項。
69
市井呼盧,盧四也。博徒索采曰四,紅赤緋皆一骰色也,俗說唐明皇與貴妃喝采,若成盧,即賜緋之義。《楚辭·招魂》「成梟而牟」,牟即盧也,又曰玈。杜子美詩「繞床大呌呼五白,袒裼不肯成梟盧」,註謂劉穆之兄劉毅,家無儋石之儲,呼盧一擲百萬,共舉大事,何謂無成?又詩「劉毅從來布衣願,家無儋石輸百萬」。唐李翱撰《五木經》,元革註云:「雉為二,梟為六,盧為四。」
70
錢穆父尹開封,有店主告有道人獨賃一房,每日以新錢三千置之座側,沽酒市肉,迄暮而還,乃攜炭一小籃入房中,人語小定,則擁爐鑄錢,未半夜三千成矣,不敢不告。穆父遣人邏之,道人迎揖曰:「大尹來要貧道否?」至庭下,穆父詰之曰:「爾必有術,何敢于輦轂下為之?」道人曰:「貧道鑄者泥錢,不曾用銅,似不礙法令,但得半乾半濕泥一塊,以兩錢脫就便可成。」穆父命取泥試之,逡巡成泥錢一千,以索貫之呈。穆父大怒,擲于案旁,激而有聲,迸散在地,道人忽不見。取其錢重穿之,每錢背二口字,知其洞賓也。今以鐵化銅為錢,亦近于用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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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間,省元徐履因功名之念太重,遂有心恙之疾。殿試,用卷子寫一枝竹,題曰「畫竹一竿」,送上試官。朝廷亦優容之,以省元身後一官與其子,子亦恙,官亦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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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大光以母葬,碑銘皆數千言,屈吳傅朋書之,大光立于碑側,不數字,必請傅朋憩偃,終日不能兼備,傅朋病之。至夜分,潛起秉燭而書,大光聞之起,立以文房玩好之物盡歸之,預儲六千緡而潤毫。或曰傅朋之貧脫矣。未幾而大光死,傅朋嘆曰:「吾之貧,分也。大光之死,由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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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大歷寺有藏殿,雖小而精巧,藏經皆唐宮人所書,經尾題名氏極可觀。佛龕上有一匣,開鑰有古錦儼然,有開元賜藏經敕書,及會昌以前賜免拆殿敕書。有塗金匣《藏心經》一卷,字體尤婉麗,其後題曰:「善女人楊氏,為大唐皇帝李三郎書。」寺僧珍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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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江長橋,焚于庚戌之變。紹興四年,新橋復成,縣令楊同者,謀新之始,未嘗委一吏,末嘗科一夫,但命十僧分幹。一橋之利,可支百年,始謀興工,亦俾諸僧分諭上戶,往往出資為助。震澤王闈者,朱勔之黨,乃積逋數千緡,連卷百紙,請同自督之。同笑曰:「此逋豈可督也!」徐命闈坐,取火盡焚其卷。同以臺疏因擾民而罷,此闈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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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友聞,鳳州人,為天水軍教授。有學職時當可,乃天水巨室。辛卯冬,聞蒙古深入,天水守倅棄城不守,時當可藉家丁,推友聞為主守城。李說齋作帥,知其事實,寫旗贈之曰:「狀元及第三年有,教授提兵四海無。」後戰死于大安軍雞翁關,此丙申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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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昴英,字俊眀,廣人也。主上諒陰榜第三名及第,初任臨汀推官,陳孝嚴激軍變,盡出家資撫定之。曾治鳳帥廣,激曾忠之變。崔菊坡臨城,借用經略司印撫諭,李縋城入賊,曉以禍福,五羊城郭得全。賊之肇慶就捕,朝廷錄功名之首,除榮王府教授,亦因朝臣之請,李力辭不供職,但云素無學問,難以移氣習。士論韙之。
77
陳習庵,名塤,省元,父母求子于佛,照光禪師就上寫一偈,末後二句云:「諸佛菩提齊著力,只今生箇大男兒。」此十月三十日書,至十二月三十日習庵生,父母乞名于佛,照光曰覺老,餘親見二狀。習庵無髭,有則去之,凡有除目,即先夢見住院前身,即一尊宿也。
78
臨安中瓦在御街中,士大夫必游之地,天下術士皆聚焉。凡挾術者,易得厚獲之來,數十年間,向之術行者,皆多不驗,惟後進者,術皆奇中。有老于談命者,下問後進:「汝今之術,即我向之術,何汝驗,我若何不驗?」後進者云:「向之士大夫之命,占得祿貴生旺,皆是貴人;今之士大夫之命,多帶刑殺衝擊,方是貴人。汝不見今日為監守、司帥閫者,日以殺人為事,汝之術所以不驗也。」老者歎服而去。
79
伶者,自漢武時東方朔以諧謔進,其間以言語盡規導之意,至唐高力士輩出,人主溺於宴安鴆毒,為君之道絕矣!及五代李亞子,歐陽公作《伶人傳》首焉,極稱請箭前驅,縞素從戎,繫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何其壯哉!晚年耽于詼諧,與周匝、景進、敬新磨狎泄,終至亡國,死無以葬,以樂器焚之,何其始英武後荒迷耶!嘗讀放翁《南唐書》,有一事可取。李王召一名將欲害之,酌酒一杯與其將飲,將知內有毒,堅不肯飲,奉杯前曰:「臣當先奉為王壽。」君臣交爭不決。有一伶人自殿下舞上殿曰:「此酒臣先飲。」奪將手中杯,一舉而盡。再舞下殿,及殿門而卒。一時倉卒,遂解君臣之疑。雖曰小人以一死存國體,可謂知幾之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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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衍口不言錢,強名阿堵,俗言兀底律貪之謂也。古語云:「少則樂,無則憂,多則累。」又曰:「牢收長物金三品,密寫虛名墨一行。」又曰:「須知世上金銀寶,借汝閒看六十年。」又曰:「饒君且恁埋藏卻,煞有人曾作主來。」積而能散,君子韙之,為富不仁,古人深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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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有二奇,張相國以鐵鑄,六祖禪師以銅鑄,俗語云:「鐵胎相公,銅身六祖。」鐵胎有二身,一在廟,一在郡庠;銅身在大鑒寺。廣州天慶觀有銅鑄劉王像,當鑄時,不像其容,殺數匠始成,袞冕具在。
82
達官有癱緩之疾,有道人曰:「古人已死身不壞,今人未死身先壞。」信知古人之死數雖盡,而所養固在,至于百年之歲,尚有容貌如生者;今人貪利祿則損其心,窮嗜欲則喪其本,數未盡而軀已腐矣。
83
楊誠齋帥某處,有教授狎一官妓,誠齋怒,黥妓之面,押往謝辭教授,是欲愧之。教授延入,酌酒為別,賦《眼兒媚》:「鬢邊一點似飛鴉,莫把翠鈿遮。三年兩載,千撋百就,今日天涯。楊花又逐東風去,隨分落誰家?若還忘得,除非睡起,不照菱花。」楊誠齋得詞,方知教官是文士,即舉妓送之。
84
《史記·匈奴傳》「漢遺單于有黃金飾具帶一飭」。《漢書音義》曰:「腰中大帶,黃金骨紕。」徐廣曰犀毗,引《戰國策》趙武靈王賜周紹具帶黃金師比,即帶鉤也。師比,即犀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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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斗古小而今大,昔人飲酒有數石不亂者。班固論一夫百畝,所收之粟,人食月一石五斗。古之人亦今之人也,豈有一人能飲數石,日食五升者乎?
86
古人有言,登公卿之門而不見公卿面目,一辱也;對公卿面目而莫測公卿之心,二辱也;識公卿之心不知我之心,三辱也。大丈夫寧就萬死,不受一辱。
87
韶州涔水場,以鹵水浸銅之地,會百萬斤鐵,浸煉二十萬銅,且二廣三十八郡,皆有所輸。或供鉛錫,或供銀,或供錢,歲計四五萬緡。饒監所鑄,歲止十五萬,二廣未嘗曾見一新錢,所在州縣村落,未嘗一日無銅錢,殊不可曉。所謂會子,皆視之棄物,不知朝廷一如二廣,只使見錢,不知會子,未知可行否乎?
88
淳熙間,有二婦人能繼李易安之後:清庵鮑氏,秀齋方氏。方即夷吾之女弟,皆能文,筆端極有可觀。清庵即鮑守之妻,秀齋即陳日華之室。秀齋能識人,有兩館客,一陳勉之丞相,一陳景南內相。
89
乾道間,有一媵隨嫁單氏,而生尚書夔,又往耿氏,生侍郎延年。及死,尚書、侍郎爭葬其母,事達朝廷,壽皇云:「二子無爭,朕為葬之。」衣冠家至今為美談。
90
呂婆即呂正己之妻,淳熙間,姓名亦達天聽。蘇養直家孫女曰蘇婆,其嚴毅不可當,三五十年,朝報奏疏,琅琅口誦,不脫一字。舊京畿有二漕,一呂搢,一呂正己。搢家諸姬甚盛,必約正己通宵飲。呂婆一日大怒,踰牆相詈,搢之子一彈碎其冠,事徹孝皇,兩漕即日罷。今止除一漕,自此始。呂婆有女事辛幼安,因以微事觸其怒,竟逐之。今稼軒「桃葉渡」詞因此而作。
91
袁彥純尹京師,專留意酒政,煮酒賣盡,取常州宜興縣酒,衢州龍游縣酒,在都下賣。御前雜劇,三個官人,一曰京尹,二曰常州太守,三曰衢州太守。三人爭座位,常守讓京尹曰:「豈宜在我二州之下。」衢守爭曰:「京尹合在我二州之下。」常守問云:「如何有此說?」衢守云:「他是我兩州拍戶。」寧廟亦大笑。
92
韶州南華寺,乃六祖大鑒禪師真身道場,有達麼衣缽存焉。所謂袈裟,尚有仿佛,而缽猶存有一痕,偽劉公主所觸。今寺有補缽莊,即公主捨也。有虎夜必來守衣缽,如則天所賜皆不存,獨有柳子厚文,亦非舊本。更有黃葉齋僧文,自稱率土大將軍,唐之丁酉年。後彭帥為經略,適有曾忠之變,亦是丁酉年,遂碎此碑,碑陰乃東坡飯僧疏文,二碑俱不存矣。
93
東坡《艾子》有曰:「禽大禽大,無事早下山去。」託此為談謔之助,世人相傳笑話,餘因錄一二事以資好事者一笑。有知州未滿,交代遽至,在任者不肯去,赴任者不得入,欲赴者怒,遂起民兵、諸寨兵、外縣弓手攻城;在任者見事勢急,率廂禁軍守城。監司得知按發,朝廷曰:「攻城者以違年不赴,守城者以擅離任所。」聞者莫不大笑。
94
富家大室多是為富不仁,為人撰一說以譏之。有一多錢翁,每自誇侈,我世間飲食品饌,水陸畢陳,飽飫醲鮮盡矣。思得天上美饌,略供匕箸,可以延年益壽。或者告之,須是齋戒設醮,拜章精禱,方可感格上天,必得賜汝美饌。如此禱告數年。忽一夕正啟醮間,有二天神自空虛而下,奉一大合,呼「愚民,天帝賜汝食」,拜而受之。愚民得此合,再三焚香感戴,發合取食,但見兩枚火燒而已。愚民懊恨許多時禱告,卻得兩個火燒,此世所有之物,天神叱曰:「愚民不曉事,汝尋常但吃人火燒,今次吃天火燒也。」
95
史同叔為相日,府中開宴,用雜劇,人作一士人念詩曰:「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旁一士人曰:「非也。滿朝朱紫貴,盡是四明人。」自後相府有宴,二十年不用雜劇。
96
廣州有二事可怪,鹽步頭水,客人所買鹽籮,必以此水灑之,經久不析不化。市舶亭水,為番船必取,經年不臭不壞。他水不數日必敗,物理不可曉如此。貪泉雖有吳隱之詩及有二碑,或曰在石門,今則不知其所矣。
97
今之校椅,古之胡床也,自來只有栲栳樣,宰執侍從皆用之。因秦師垣在國忌所,偃仰片時墜巾,京尹吳淵,奉承時相,出意撰製荷葉託首四十柄,載赴國忌所,遣匠者頃刻添上,凡宰執侍從皆有之,遂號太師樣。今諸郡守倅,必坐銀校椅,此藩鎮所用之物,今改為太師樣,非古製也。
98
餘干有王德者,僭竊九十日為王,有一士人被執作詔云:「兩條脛腚,馬趕不前;一部髭髯,蛇鑽不入。身坐銀校之椅,手執銅錘之。翡翠簾前,好似漢高之祖;鴛鴦殿上,有如秦始之皇。一應文武百官,不許著草屨上殿。」王德就擒,此士人得以作詔免。
99
餘干有一富人,作社火迎五聖,遂三次往行在看拜郊,畫成圖歸。裝官家駕出迎神,呼八千人為細甲軍,皆用金銀二紙為之,鹵簿儀衛俱全。又裝一人,儼然赭袍坐於輦上。後州郡因訴詞,取社首數十人囚死之。此等真怪事,所以迎神社火有禁,故有意也。
URN: ctp:ws74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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