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Simplified Chinese version

《雷虚》

Library Resources
1 雷虚:
盛夏之时,雷电迅疾,击折树木,坏败室屋,时犯杀人。世俗以为“击折树木、坏败室屋”者,天取龙;其“犯杀人”也,谓之阴过。饮食人以不洁净,天怒,击而杀之。隆隆之声,天怒之音,若人之呴吁矣。世无愚智,莫谓不然。推人道以论之,虚妄之言也。

2 雷虚:
夫雷之发动,一气一声也。折木坏屋,亦犯杀人;犯杀人时,亦折木坏屋。独谓折木坏屋者,天取龙;犯杀人,罚阴过,与取龙吉凶不同,并时共声,非道也。

3 雷虚:
论者以为,“隆隆”者、天怒呴吁之声也。此便于罚过,不宜于取龙。罚过,天怒可也;取龙,龙何过而怒之?如龙神,天取之,不宜怒;如龙有过,与人同罪,龙杀而已,何为取也?杀人,怒可也;取龙,龙何过而怒之?杀人不取,杀龙取之,人、龙之罪何别?而其杀之何异?然则取龙之说既不可听,罚过之言复不可从。

4 雷虚:
何以效之?

5 雷虚:
案雷之声,迅疾之时,人仆死于地,隆隆之声,临人首上,故得杀人。审隆隆者,天怒乎?怒用口,之怒气杀人也。口之怒气,安能杀人?人为雷所杀,询其身体,若燔灼之状也。如天用口怒,口怒生火乎?且口著乎体,口之动,与体俱。当击折之时,声著于地;其衰也,声著于天。夫如是,声著地之时,口至地,体亦宜然。当雷迅疾之时,仰视天,不见天之下。不见天之下,则夫隆隆之声者,非天怒也。天之怒,与人无异。人怒,身近人则声疾,远人则声微。今天声近,其体远,非怒之实也。且雷声迅疾之时,声东西或南北。如天怒体动,口东西南北,仰视天,亦宜东西南北。

6 雷虚:
或曰:“天已东西南北矣,云雨冥晦,人不能见耳。”夫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共雷。《易》曰:“震惊百里。”雷电之地,雷雨晦冥,百里之外,无雨之处,宜见天之东西南北也。口著于天,天宜随口,口一移,普天皆移,非独雷雨之地,天随口动也。且所谓怒者,谁也?天神邪?苍苍之天也?如谓天神,神怒无声;如谓苍苍之天,天者体,不怒,怒用口。

7 雷虚:
且天地相与,夫妇也,其即民父母也。子有过,父怒,笞之致死,而母不哭乎?今天怒杀人,地宜哭之。独闻天之怒,不闻地之哭。如地不能哭,则天亦不能怒。

8 雷虚:
且有怒则有喜。人有阴过,亦有阴善。有阴过,天怒杀之;如有阴善,天亦宜以善赏之。隆隆之声,谓天之怒;如天之喜,亦哂然而笑。人有喜怒,故谓天喜怒。推人以知天,知天本于人,如人不怒,则亦无缘谓天怒也。缘人以知天,宜尽人之性。人性怒则呴吁,喜则歌笑。比闻天之怒,希闻天之喜;比见天之罚,希见天之赏。岂天怒不喜,贪于罚,希于赏哉?何怒罚有效,喜赏无验也?

9 雷虚:
且雷之击也,“折木坏屋”,“时犯杀人”,以为天怒。时或徒雷,无所折败,亦不杀人,天空怒乎?人君不空喜怒,喜怒必有赏罚。无所罚而空怒,是天妄也。妄则失威,非天行也。政事之家,以寒温之气,为喜怒之候,人君喜即天温,即则天寒。雷电之日,天必寒也。高祖之先,刘媪曾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此时雷电晦冥。天方施气,宜喜之时也;何怒而雷?如用击折者为怒,不击折者为喜,则夫隆隆之声,不宜同音。人怒喜异声,天怒喜同音,与人乖异,则人何缘谓之天怒?

10 雷虚:
且“饮食人以不洁净”,小过也。以至尊之身,亲罚小过,非尊者之宜也。尊不亲罚过,故王不亲诛罪。天尊于王,亲罚小过,是天德劣于王也。且天之用心,犹人之用意。人君罪恶,初闻之时,怒以非之,及其诛之,哀以怜之。故《论语》曰:“如得其情,则哀怜而勿喜。”纣、至恶也,武王将诛,哀而怜之,故《尚书》曰:“予惟率夷怜尔。”人君诛恶,怜而杀之,天之罚过,怒而击之,是天少恩而人多惠也。

11 雷虚:
说雨者,以为天施气。天施气,气渥为雨,故雨润万物,名曰澍。人不喜,不施恩;天不说,不降雨。谓雷、天怒,雨者、天喜也。雷起常与雨俱,如论之言天怒且喜也。人君赏罚不同日,天之怒喜,不殊时,天人相违,赏罚乖也。且怒喜具形,乱也。恶人为乱,怒罚其过,罚之以乱,非天行也。冬雷,人谓之阳气泄;春雷,谓之阳气发;夏雷,不谓阳气盛,谓之天怒,竟虚言也。

12 雷虚:
人在天地之间,物也;物、亦物也。物之饮食,天不能知;人之饮食,天独知之。万物于天,皆子也。父母于子,恩德一也,岂为贵贤加意,贱愚不察乎?何其察人之明,省物之暗也!犬豕食,人腐臭食之,天不杀也。如以人贵而独禁之,则鼠洿人饮食,人不知,误而食之,天不杀也。如天能原鼠,则亦能原人。人误以不洁净饮食人,人不知而食之耳,岂故举腐臭以予之哉?如故予之,人亦不肯食。

13 雷虚:
吕后断戚夫人手,去其眼,置于厕中,以为人豕。呼人示之,人皆伤心。惠帝见之,疾卧不起。吕后故为,天不罚也;人误不知,天辄杀之。不能原误,失而责故,天治悖也。夫人食不净之物,口不知有其洿也;如食,己知之,名曰肠洿。戚夫人入厕,身体。辱之与洿何以别?肠之与体何以异?为肠不为体,伤洿不病辱,非天意也。且人闻人食不清之物,心平如故,观戚夫人者,莫不伤心。人伤,天意悲矣。夫悲戚夫人,则怨吕后。案吕后之崩,未必遇雷也。道士刘春,荧惑楚王英,使食不清。春死未必遇雷也。建初四年夏六月,雷击杀会稽靳专日食羊五头,皆死。夫羊何阴过,而雷杀之?舟人洿溪上流,人饮下流,舟人不雷死。

14 雷虚:
天神之处天,犹王者之居也。王者居重关之内,则天之神宜在隐匿之中;王者居宫室之内,则天亦有太微、紫宫、轩辕、文昌之坐。王者与人相远,不知人之阴恶;天神在四宫之内,何能见人暗过?王者闻人过,以人知;天知人恶,亦宜因鬼。使天问过于鬼神,则其诛之宜使鬼神;如使鬼神,则天怒,鬼神也,非天也。

15 雷虚:
且王断刑以秋,天之杀用夏,此王者用刑违天时。奉天而行,其诛杀也,宜法象上天。天杀用夏,王诛以秋,天人相违,非奉天之义也。

16 雷虚:
或论曰:“饮食不洁净,天之大恶也,杀大恶不须时。”王者大恶,谋反、大逆无道也;天之大恶,饮食人不洁清,天之所恶,小大不均等也。如小大同,王者宜法天,制饮食人不洁清之法为死刑也。圣王有天下,制刑不备此法,圣王阙略,有遗失也。

17 雷虚:
或论曰:“鬼神治阴,王者治阳。阴过暗昧,人不能觉,故使鬼神主之。”曰:阴过非一也,何不尽杀?案一过,非治阴之义也。天怒不旋日,人怨不旋踵。人有阴过,或时有用冬,未必专用夏也。以冬过误,不辄击杀,远至于夏,非不旋日之意也。

18 雷虚:
图画之工,图雷之状,累累如连鼓之形。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其意以为,雷声隆隆者,连鼓相扣击之意也;其魄然若敝裂者,椎所击之声也;其杀人也,引连鼓相椎,并击之矣。世又信之,莫谓不然。如复原之,虚妄之象也。

19 雷虚:
夫雷、非声则气也。声与气,安可推引而为连鼓之形乎?如审可推引,则是物也。相扣而音鸣者,非鼓即锺也。夫隆隆之声,鼓与锺邪?如审是也,锺鼓而不空悬,须有笋𧇽,然后能安,然后能鸣。今锺鼓无所悬著,雷公之足,无所蹈履,安得而为雷?

20 雷虚:
或曰:“如此固为神。如必有所悬著,足有所履,然后而为雷,是与人等也,何以为神?”曰:神者、恍惚无形,出入无门,上下无拫,故谓之神。今雷公有形,雷声有器,安得为神?如无形,不得为之图象;如有形,不得谓之神。谓之神龙升天,实事者谓之不然,以人时或见龙之形也。以其形见,故图画升龙之形也;以其可画,故有不神之实。难曰:“人亦见鬼之形,鬼复神乎?”曰:人时见鬼,有见雷公者乎?鬼名曰神,其行蹈地,与人相似。雷公头不悬于天,足不蹈于地,安能为雷公?飞者皆有翼,物无翼而飞谓仙人。画仙人之形,为之作翼。如雷公与仙人同,宜复著翼。使雷公不飞,图雷家言其飞,非也;使实飞,不为著翼,又非也。夫如是,图雷之家,画雷之状,皆虚妄也。且说雷之家,谓雷、天怒呴吁也;图雷之家,谓之雷公怒引连鼓也。审如说雷之家,则图雷之家非;审如图雷之家,则说雷之家误。二家相违也,并而是之,无是非之分。无是非之分,故无是非之实。无以定疑论,故虚妄之论胜也。

21 雷虚:
《礼》曰:“刻尊为雷之形。”一出一入,一屈一伸,为相校轸则鸣。校轸之状,郁律嵔垒之类也。此象类之矣。气相校轸分裂,则隆隆之声、校轸之音也。魄然若襒裂者,气射之声也,气射中人,人则死矣。

22 雷虚:
实说雷者,太阳之激气也。何以明之?正月阳动,故正月始雷;五月阳盛,故五月雷迅;秋冬阳衰,故秋冬雷潜。盛夏之时,太阳用事,阴气乘之。阴阳分事则相校轸,校轸则激射,激射为毒,中人辄死,中木木折,中屋屋坏。人在木下屋间,偶中而死矣。何以验之?试以一斗水灌冶铸之火,气激襒裂,若雷之音矣。或近之,必灼人体。天地为炉,大矣;阳气为火,猛矣;云雨为水,多矣,分争激射,安得不迅?中伤人身,安得不死?当冶工之消铁也,以土为形,燥则铁下,不则跃溢而射。射中人身,则皮肤灼剥。阳气之热,非直消铁之烈也;阴气激之,非直土泥之湿也;阳气中人,非直灼剥之痛也。

23 雷虚:
夫雷、火也,气剡人,人不得无迹。如炙处状似文字,人见之,谓天记书其过,以示百姓。是复虚妄也。

24 雷虚:
使人尽有过,天用雷杀人,杀人当彰其恶,以惩其后,明著其文字,不当暗昧。《图》出于河,《书》出于洛,河图、洛书,天地所为,人读知之。今雷死之书,亦天所为也,何故难知?如以一人皮不可书,鲁惠公夫人仲子,宋武公女也,生而有文在掌,曰:“为鲁夫人。”文明可知,故仲子归鲁。雷书不著,故难以惩后。夫如是,火剡之迹,非天所刻画也。或颇有而增其语,或无有而空生其言。虚妄之俗,好造怪奇。

25 雷虚:
何以验之,雷者火也?以人中雷而死,即询其身,中头则须发烧燋,中身则皮肤灼燌,临其尸上闻火气,一验也。道术之家,以为雷烧石,色赤,投于井中,石燋井寒,激声大鸣,若雷之状,二验也。人伤于寒,寒气入腹,腹中素温,温寒分争,激气雷鸣,三验也。当雷之时,电光时见大,若火之耀,四验也。当雷之击时,或燔人室屋,及地草木,五验也。夫论雷之为火有五验,言雷为天怒无一效,然则雷为天怒,虚妄之言。

26 雷虚:
虽曰:《论语》云:“迅雷风烈必变。”《礼记》曰:“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惧天怒,畏罚及己也。如雷不为天怒,其击不为罚过,则君子何为为雷变动、朝服而正坐子?

27 雷虚:
曰:天之与人犹父子,有父为之变,子安能忽?故天变,己亦宜变。顺天时,示己不违也。人闻犬声于外,莫不惊骇,竦身侧耳以审听之,况闻天变异常之声,轩𨍰迅疾之音乎?《论语》所指,《礼记》所谓,皆君子也。君子重慎,自知无过,如日月之蚀,无阴暗食人以不洁清之事,内省不惧,何畏于雷?审如不畏雷,则其变动不足以效天怒。何则?不为己也。如审畏雷,亦不足以效罚阴过。何则?雷之所击,多无过之人,君子恐偶遇之,故恐惧变动。夫如是,君子变动,不能明雷为天怒,而反著雷之妄击也。妄击不罚过,故人畏之。如审罚,有过小人乃当惧耳,君子之人无为恐也。宋王问唐鞅曰:“寡人所杀戮者众矣,而群臣愈不畏,其故何也?”唐鞅曰:“王之所罪,尽不善者也。罚不善,善者胡为畏?王欲群臣之畏也,不若毋辨其善与不善而时罪之,斯群臣畏矣。”宋王行其言,群臣畏惧,宋王大怒。夫宋王妄刑,故宋国大恐;惧雷电妄击,故君子变动。君子变动,宋国大恐之类也。

URN: ctp:lunheng/lei-x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