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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 Book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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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攻上 - Condemnation of Offensive Wa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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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非攻上:
今有一人,入人園圃,竊其桃李,眾聞則非之,上為政者得則罰之。此何也?以虧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雞豚者,其不義又甚入人園圃竊桃李。是何故也?以虧人愈多,其不仁茲甚,罪益厚。至入人欄廄,取人馬牛者,其不仁義又甚攘人犬豕雞豚。此何故也?以其虧人愈多。苟虧人愈多,其不仁茲甚,罪益厚。至殺不辜人也,扡其衣裘,取戈劍者,其不義又甚入人欄廄取人馬牛。此何故也?以其虧人愈多。苟虧人愈多,其不仁茲甚矣,罪益厚。當此,天下之君
1皆知而非之,謂之不義。今至大為攻國,則弗知非,從而譽之,謂之義。此可2謂知義與不義之別乎?
非攻上:
現在假如有一個人,進入別人的園圃,偷竊他家的桃子、李子。眾人聽說后就指責他,上邊執政的人抓到后就要處罰他。這是為什么呢?因為他損人利己。至于盜竊別人的雞犬、牲豬,他的不義又超過到別人的園圃里去偷桃李。這是什么緣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大,他的不仁也更突出,罪過也更深重。至于進入別人的牛欄馬廄內,偷取別人的牛馬,他的不仁不義,又比盜竊別人雞犬、牲豬的更甚。這是什么緣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大。一旦損人更大,他的不仁也更突出,罪過也更深重。至于妄殺無辜之人,奪取他的皮衣戈劍,則這人的不義又甚于進入別人的牛欄馬廄盜取別人牛馬的。這是什么緣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大。一旦損人更大,那么他的不仁也更突出,罪過也更深重。對此,天下的君子都知道指責他,稱他為不義。現在至于大規模地攻伐別人的國家,卻不知指責其錯誤,反而跟著去贊譽他,稱之為義。這可以算是明白義與不義的區別嗎?

1. 子 : Inser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2. 可 : Originally read: "何". Corrected by 孫詒讓《墨子閒詁》

2 非攻上:
殺一人謂之不義,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說往,殺十人十重不義,必有十死罪矣;殺百人百重不義,必有百死罪矣。當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謂之不義。今至大為不義攻國,則弗知1非,從而譽之,謂之義,情不知其不義也,故書其言以遺後世。若知其不義也,夫奚說書其不義以遺後世哉?今有人於此,少見黑曰黑,多見黑曰白,則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辯矣;少嘗苦曰苦,多嘗苦曰甘,則必以此人為不知甘苦之辯矣。今小為非,則知而非之。大為非攻國,則不知
2非,從而譽之,謂之義。此可謂知義與不義之辯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辯義與不義之亂也。
非攻上:
殺掉一個人,叫做不義,必定有一項死罪。假如按照這種說法類推,殺掉十個人,有十倍不義,則必然有十重死罪了;殺掉百個人,有百倍不義,則必然有百重死罪了。對這種(罪行),天下的君子都知道指責它,稱它不義。現在至于攻伐別人的國家這種大為不義之事,卻不知道指責其錯誤,反而跟著稱贊它為義舉。他們確實不懂得那是不義的,所以記載那些稱贊攻國的話遺留給后代。倘若他們知道那是不義的,又有什么理由解釋記載這些不義之事,用來遺留給后代呢?假如現在這里有一個人,看見少許黑色就說是黑的,看見很多黑色卻說是白的,那么人們就會認為這個人不懂得白和黑的區別。少嘗一點苦味就說是苦的,多嘗些苦味卻說是甜的,那么人們就會認為這個人不懂得苦和甜的區別。現在小范圍內做不對的事,人們就都知道指責其錯誤;大范圍內做,卻不知道指責其錯誤,反而跟著稱贊他為義舉。這可以算是懂得義與不義的區別嗎?所以我由此知道天下的君子,把義與不義的區別弄得很混亂了。

1. 知 : Originally read: "之而".
2. 而 : Dele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非攻中 - Condemnation of Offensive War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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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非攻中: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情欲譽之審,賞罰之當,刑政之不過失。」是故子墨子曰:「古者有語:『謀而不得,則以往知來,以見知隱』。謀若此,可得而知矣。」
非攻中:
墨子說道:「現在的王公大人掌握著國家大政的,如果確實希望毀譽精審,賞罰恰當,刑罰施政沒有過失,..」所以墨子說:「古時有這樣的話:『如果謀慮不到,就根據過去推知未來,根據明顯的事推知隱微。』像這樣謀慮,則所謀必得。」

2 非攻中:
今師徒唯毋興起,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為者也。春則廢民耕稼樹藝,秋則廢民穫斂。今唯毋廢一時,則百姓飢寒凍餒而死者,不可勝數。今嘗計軍上,竹箭羽旄幄幕,甲盾撥劫,往而靡壞腑爛不反者,不可勝數;又與矛戟戈劍乘車,其往則1碎折靡壞而不反者,不可勝數;與其牛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不可勝數;與其涂道之脩遠,糧食輟絕而不繼,百姓死者,不可勝數也;與其居處之不安,食飲之不時,飢飽之不節,百姓之道疾病而死者,不可勝數;喪師多不可勝數,喪師盡不可勝計,則是鬼神之喪其主後,亦不可勝數。
非攻中:
現在假如軍隊出征,冬天行軍害怕寒冷,夏天行軍害怕暑熱,這就是不可在冬、夏二季行軍的了。一到春天,就會荒廢百姓翻耕種植;在秋天,就會荒廢百姓收獲聚藏。現在荒廢了一季,那么百姓因饑寒而凍餓死的,就多得數不勝數。我們現在試著計算一下:出兵時所用的竹箭、羽旄、帳幕、鎧甲、大小盾牌和刀柄,拿去用后弊壞腐爛得不可返回的,又多得數不勝數;再加上戈矛、劍戟、兵車,拿去用后破碎弊壞而不可返回的,多得數不勝數;牛馬帶去時都很肥壯,回來時全部瘦弱,至于去后死亡而不能返回的,多得數不勝數;戰爭時因為道路遙遠,糧食的運輸有時中斷不繼,百姓因而死亡的,也多得數不勝數;戰爭時人民居處都不安定,饑飽沒有節制,老百姓在道路上生病而死的,多得數不勝數;喪師之事多得數不勝數,軍士因而陣亡的更是無法計算,鬼神因此喪失后代祭祀的,也多得數不勝數。

1. 往則 : Originally read: "列住". Corrected by 孫詒讓《墨子閒詁》

3 非攻中:
國家發政,奪民之用,廢民之利,若此甚眾,然而何為為之?曰:「我貪伐勝之名,及得之利,故為之。」子墨子言曰:「計其所自勝,無所可用也。計其所得,反不如所喪者之多。今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攻此不用銳,且無殺而徒得此然也。殺人多必數於萬,寡必數於千,然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且可得也。今萬乘之國,虛數於千,不勝而入廣衍數於萬,不勝而辟。然則土地者,所有餘也,士民者,所不足也。今盡士民之死,嚴下上之患,以爭虛城,則是棄所不足,而重所有餘也。為政若此,非國之務者也。」
非攻中:
國家發動戰爭,剝奪百姓的財用,荒廢百姓的利益,象這樣多,然而又為什么還去做這種事呢?(他們)回答說:「我貪圖戰勝的聲名,和所獲得的利益,所以去干這種事。」墨子說:「計算他自己所贏得的勝利,是沒有什么用處的;計算他們所得到的東西,反而不如他所失去的多。」現在進攻一個三里的城和七里的郭,攻占這些地方不用精銳之師,且又不殺傷人眾,而能白白地得到它嗎?殺人多的必以萬計,少的必以千計,然后這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才能得到。現在擁有萬輛戰車的大國,虛邑數以千計,不勝其駐入;廣闊平衍之地數以萬計,不勝其開辟。既然如此,那可見土地是他所有余的,而人民是他所不足的。現在盡讓士兵去送死,加重全國上下的禍患,以爭奪一座虛城,則是擯棄他所不足的,而增加他所有余的。施政如此,不是治國的要務呀!

4 非攻中:
飾攻戰者言曰:「南則荊、吳之王,北則齊、晉之君,始封於天下之時,其土地之方,未至有數百里也;人徒之眾,未至有數十萬人也。以攻戰之故,土地之博至有數千里也;人徒之眾至有數百萬人。故當攻戰而不可為也。」子墨子言曰:「雖四五國則得利焉,猶謂之非行道也。譬若醫之藥人之有病者然。今有醫於此,和合其祝藥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藥之,萬人食此,若醫四五人得利焉,猶謂之非行藥也。故孝子不以食其親,忠臣不以食其君。古者封國於天下,尚者以耳之所聞,近者以目之所見,以攻戰亡者,不可勝數。何以知其然也?東方自莒之國者,其為國甚小,閒於大國之閒,不敬事於大,大國亦弗之從而愛利。是以東者越人夾削其壤地,西者齊人兼而有之。計莒之所以亡於齊越之間者,以是攻戰也。雖南者陳、蔡,其所以亡於吳越之閒者,亦以攻戰。雖北者且不一著何,其所以亡於燕、代、胡、貊之閒者,亦以攻戰也。」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情欲得而惡失,欲安而惡危,故當攻戰而不可不非。」
非攻中:
為攻戰辯飾的人說道:「南方如楚、吳兩國之王,北方如齊、晉兩國之君,它們最初受封于天下的時候,土地城郭方圓還不到數百里,人民的總數還不到數十萬。因為攻戰的緣故,土地擴充到數千里,人口增多到數百萬。所以攻戰是不可以不進行的。」墨子說道:「即使有四、五個國家因攻戰而得到利益,也還不能說它是正道。好象醫生給有病的人開藥方一樣,假如現在有個醫生在這里,他拌好他的藥劑給天下有病的人服藥。一萬個人服了藥,若其中有四、五個人的病治好了,還不能說這是可通用的藥。所以孝子不拿它給父母服用,忠臣不拿它給君主服用。古時在天下封國,年代久遠的可由耳目所聞,年代近的可由親眼所見,由于攻戰而亡國的,多得數都數不清。」因何知道如此呢?東方有個莒國,這國家很小,而處于(齊、越)兩個大國之間,不敬事大國,也不聽從大國而唯利是好,結果東面的越國來侵削他的疆土,西面的齊國兼并、占有了它。考慮莒國被齊、越兩國所滅亡的原因,乃是由于攻戰。即使是南方的陳國、蔡國,它們被吳、越兩國滅亡的原因,也是攻戰的緣故。即使北方的柤國、不屠何國,它們被燕、代、胡、貉滅亡的原因,也是攻戰的緣故。所以墨子說道:「現在的王公大人如果確實想獲得利益而憎惡損失,想安定而憎惡危險,所以對于攻戰,是不可不責難的。」

5 非攻中:
飾攻戰者之言曰:「彼不能收用彼眾,是故亡。我能收用我眾,以此攻戰於天下,誰敢不賓服哉?」子墨子言曰:「子雖能收用子之眾,子豈若古者吳闔閭哉?古者吳闔閭教七年,奉甲執兵,奔三百里而舍焉,次注林,出於冥隘之徑,戰於柏舉,中楚國而朝宋與及魯。至夫差之身,北而攻齊,舍於汶上,戰於艾陵,大敗齊人而葆之大山;東而攻越,濟三江五湖,而葆之會稽。九夷之國莫不賓服。於是退不能賞孤,施舍群萌,自恃其力,伐其功,譽其智,怠於教,遂築姑蘇之臺,七年不成。及若此,則吳有離罷之心。越王句踐視吳上下不相得,收其眾以復其讎,入北郭,徙大內,圍王宮而吳國以亡。昔者晉有六將軍,而智伯莫為強焉。計其土地之博,人徒之眾,欲以抗諸侯,以為英名。攻戰之速,故差論其爪牙之士,皆列
1舟車之眾,以攻中行氏而有之。以其謀為既已足矣,又攻茲范氏而大敗之,并三家以為一家,而不止,又圍趙襄子於晉陽。及若此,則韓、魏亦相從而謀曰:『古者有語,脣亡則齒寒』。趙氏朝亡,我夕從之,趙氏夕;亡,我朝從之。《》曰『魚水不務,陸將何及乎!』」是以三主之君,一心戮力辟門除道,奉甲興士,韓、魏自外,趙氏自內,擊智伯大敗之。」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有語曰:『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面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凶。今以攻戰為利,則蓋嘗鑒之於智伯之事乎?此其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非攻中:
為攻戰辯飾的人又說:「他們不能收攬、利用他們的民眾士卒,所以滅亡了;我能收攬、利用我們的民眾士卒,以此在天下攻戰,誰敢不投降歸附呢?」墨子說道:「您即使能收攬、利用您的民眾士卒,您難道比得上古時的吳王闔閭嗎?」古時的吳王闔閭教戰七年,士卒披甲執刃,奔走三百里才停止歇息,駐扎在注林,取道冥隘的小徑,在柏舉大戰一場,占領楚國中央的都城,并使宋國與魯國被迫來朝見。及至吳夫差即位,向北攻打齊國,駐扎在汶上,大戰于艾陵,大敗齊人,使之退保泰山;向東攻打越國,渡過三江五湖,迫使越人退保會稽,東方各個小部落沒有誰敢不歸附。戰罷班師回朝之后,不能撫恤陣亡將士的遺族,也不施舍民眾,自恃自己的武力,夸大自己的功業,吹噓自己的才智,怠于教練士卒,于是建筑姑蘇臺,歷時七年,尚未造成,至此吳人都有離異疲憊之心。越王勾踐看到吳國上下不相融洽,就收集他的士卒用以復仇,從吳都北郭攻入,遷走吳王的大船,圍困王宮,而吳國因這滅亡。從前晉國有六位將軍,而其中以智伯為最強大。他估量自己的土地廣大,人口眾多,想要跟諸侯抗衡,以為用攻戰的方式取得英名最快,所以指使他手下的謀臣戰將,排列好兵船戰車士卒,以之攻打中行氏,并占據其地。他認為自己的謀略已經高超到極點,又去進攻范氏,并大敗之,合并三家作為一家卻還不肯罷手,又在晉陽圍攻趙襄子。到此地步,韓、魏二家也互相商議道:「古時有話說:『唇亡則齒寒。』趙氏若在早晨滅亡,我們晚上將隨之;趙氏若在晚上滅亡,我們早晨將隨之。古詩說:『魚在水中不快跑,一旦到了陸地,怎么還來得及呢?』」因此韓、魏、趙三家之主,同心戮力,開門清道,令士卒們穿上鎧甲出發,韓、魏兩家軍隊從外面,趙氏軍隊從城內,合擊智伯。智伯大敗。所以墨子說道:「古時有話說:『君子不在水中照鏡子,而是以人作鏡子。在水中照鏡,只能看出面容;用人作鏡,則可以知吉兇。』現在若有人以為攻戰有利,那么何不以智伯失敗的事作借鑒呢?這種事的不吉而兇,已經可以知道了。」

1. 其 : Inser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非攻下 - Condemnation of Offensive War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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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非攻下: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所譽善者,其說將何
1?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與?意亡非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與?雖使下愚之人,必曰:『將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今天下之所同義者,聖王之法也。今天下之諸侯將猶多皆免攻伐并兼,則是有譽義之名,而不察其實也。此譬猶盲者之與人,同命白黑之名,而不能分其物也,則豈謂有別哉?是故古之知者之為天下度也,必順慮其義,而後為之行,是以動則不疑,速通成得其所欲,而順天鬼百姓之利,則知者之道也。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必反大國之說,一天下之和,總四海之內,焉率天下之百姓,以農臣事上帝山川鬼神。利人多,功故又大,是以天賞之,鬼富之,人譽之,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參乎天地,至今不廢。此則知者之道也,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非攻下:
墨子說道:當今天下所贊美的人,該是怎樣一種說法呢?是他在上能符合上天的利益,于中能符合鬼神的利益,在下能符合人民的利益,所以大家才贊譽他呢?還是他在上不能符合上天的利益,于中不能符合鬼神的利益,在下不能符合人民的利益,所以大家才贊譽他呢?即使是最愚蠢的人,也必定會說:「是他在上能符合上天的利益,于中能符合鬼神的利益,在下能符合人民的利益,所以人們才贊譽他。」現在天下所共同認為是義的,是聖王的法則。但現在天下的諸侯大概還有許多在盡力于攻戰兼并,那就只是僅有譽義的虛名,而不考察其實際。這就象瞎子與常人一同能叫出白黑的名稱,卻不能辨別那個物體一樣,這難道能說會辨別嗎?所以古時的智者為天下謀劃,必先考慮此事是否合乎義,然后去做它。行為依義而動,則號令不疑而速通于天下。確乎得到了自己的愿望而又順乎上天、鬼神、百姓的利益,這就是智者之道。所以古時享有天下的仁人,必然反對大國攻伐的說法,使天下的人和睦一致,總領四海之內,于是率領天下百姓務農,以臣禮事奉上鬼、山川、鬼神。利人之處多,功勞又大,所以上天賞賜他們,鬼神富裕他們,人們贊譽他們,使他們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聲與天地并列,至今不廢。這就是智者之道,先王所獲得天下的緣故。

1. 哉 : Inser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2 非攻下:
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諸侯則不然,將必皆差論其爪牙之士,皆列其舟車之卒伍,於此為堅甲利兵,以往攻伐無罪之國。入其國家邊境,芟刈其禾稼,斬其樹木,墮其城郭,以湮其溝池,攘殺其牲牷,燔潰其祖廟,勁殺其萬民,覆其老弱,遷其重器,卒進而柱乎鬥,曰『死命為上,多殺次之,身傷者為下,又況失列北橈乎哉,罪死無赦』,以譂其眾。夫無兼國覆軍,賊虐萬民,以亂聖人之緒。意將以為利天乎?夫取天之人,以攻天之邑,此刺殺天民,剝振神之位,傾覆社稷,攘殺其犧牲,則此上不中天之利矣。意將以為利鬼乎?夫殺之人,滅鬼神之主,廢滅先王,賊虐萬民,百姓離散,則此中不中鬼之利矣。意將以為利人乎?夫殺之人,為利人也博矣。又計其費此,為周生之本,竭天下百姓之財用,不可勝數也,則此下不中人之利矣。
非攻下:
現在的王公大人、天下的諸侯則不是這樣。他們必定要指使他們的謀臣戰將,都排列其兵船戰車的隊伍,在這個時候準備用堅固的鎧甲和銳利的兵器,去攻打無罪的國家,侵入那些國家的邊境,割掉其莊稼,斬伐其樹木,摧毀其城郭,填塞其溝池,奪殺其牲畜,燒毀其祖廟,屠殺其人民,滅殺其老弱,搬走其寶器,終至進而支持戰斗,(對士卒)說:「死于君命的為上,多殺敵人的次之,身體受傷的為下。至于落伍敗退的呢?罪乃殺無赦!」用這些話使他的士卒畏懼。兼并他國覆滅敵軍;殘殺虐待民眾,以破壞聖人的功業。還將認為這是利于上天嗎?取用上天的人民,去攻占上天的城邑,這乃是刺殺上天的人民,毀壞神的神位,傾覆宗廟社稷,奪殺其牲口,那么這就對上下符合上天的利益了。還將認為這樣利于鬼神嗎?屠殺了這些人民,就滅掉了鬼神的祭主,廢滅了先王(的祭祀),殘害虐待萬民,使百姓分散,那么這就于中不符合鬼神的利益了。還將認為這樣利于人民嗎?認為殺他們的人民是利人,這就也微薄了。又計算那些費用,原都是人民的衣食之本,所竭盡天下百姓的財用,就不可勝數了,那么,這就對下不符合人民的利益了。

3 非攻下:
今夫師者之相為不利者也,曰:將不勇,士不分,兵不利,教不習,師不眾,率不利和,威不圉,害之不久,爭之不疾,孫之不強。植心不堅,與國諸侯疑,與國諸侯疑,則敵生慮,而意羸矣。偏具此物,而致從事焉,則是國家失卒,而百姓易務也。今不嘗觀其說好攻伐之國?若使中興師,君子庶人也,必且數千,徒倍十萬,然後足以師而動矣。久者數歲,速者數月,是上不暇聽治,士不暇治其官府,農夫不暇稼穡,婦人不暇紡績織紝,則是國家失卒,而百姓易務也,然而又與其車馬之罷弊也,幔幕帷蓋,三軍之用,甲兵之備,五分而得其一,則猶為序疏矣。然而又與其散亡道路,道路遼遠,糧食下繼傺,食飲之時,廁役以此飢寒凍餒疾病,而轉死溝壑中者,不可勝計也。此其為不利於人也,天下之害厚矣。而王公大人,樂而行之。則此樂賊滅天下之萬民也,豈不悖哉!今天下好戰之國,齊、晉、楚、越,若使此四國者得意於天下,此皆十倍其國之眾,而未能食其地也。是人不足而地有餘也。今又以爭地之故,而反相賊也,然則是虧不足,而重有餘也」。
非攻下:
現在率領軍隊的人相互認為不利的事情,即是:「將領不勇敢,兵士不奮厲,武器不銳利,訓練不習戰,軍隊不多,士卒不和,受到威脅而不能抵御,遏止敵人而不能久長,爭斗而不能迅疾,轉攏來又不強大,樹立的決心不堅定,結交的諸侯內心生疑。結交的諸侯內心生疑,那么敵對之心就會產生而共同對敵的意志就減弱了。」假若完全具備了這些不利條件而竭力從事戰爭,那么國家就會失去法度,百姓也就要改業了。現在何不試著看看那些喜歡攻伐的國家?假使國中出兵發動戰爭,君子身分的人(數以百計),普通人士數以千計,負擔勞役的人數十萬,然后才足以成軍而出動。(戰爭時間)久的數年,快的數月,這使在上位的人無暇聽政,官員無暇治理他的官府之事,農夫無暇耕種,婦女無暇紡織,那么國家就會失去法度,而百姓則要改業了。然而如那種兵車戰馬的損失,帳幕帷蓋,三軍的用度,兵甲的設備,如果能夠收回五分之一,這還只是一個粗略的估計。然而又如那種士卒在道路上散亡,由于道路遙遠,糧食不繼,飲食不時,廝役們因之輾轉死于溝壑中的,又多得不可勝數。像這樣不利于人、為害天下之處就夠嚴重了。但王公大人卻樂于實行,那么這實即是樂于殘害天下的百姓,難道不是荒唐嗎?現在天下好戰的國家為齊、晉、楚、越,如果讓這四國得意于天下,那么,使他們的人口增加十倍,也不能全部耕種土地。這是人口不足而土地有余呀!現在又因爭奪土地的緣故而互相殘殺,既然這樣,那么這就是虧損不足而增加有余了。

4 非攻下:
今遝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以非子墨子曰:「以攻伐之為不義,非利物與?昔者禹征有苗,湯伐桀,武王伐紂,此皆立為聖王,是何故也?」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類,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謂攻,謂誅也。昔者三苗大亂,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龍生於廟,犬哭乎巿,夏冰,地坼及泉,五穀變化,民乃大振。高陽乃命玄宮,禹親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電誘袛,有神人面鳥身,若瑾以侍,搤矢有苗之祥,苗師大亂,後乃遂幾。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為山川,別物上下,卿制大極,而神民不違,天下乃靜。則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遝至乎夏王桀,天有酷命,日月不時,寒暑雜至,五穀焦死,鬼呼國,鶴鳴十夕餘。
1乃命湯於鑣宮,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亂,予既卒其命於天矣,往而誅之,必使汝堪之。湯焉敢奉率其眾,是以鄉有夏之境,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少少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於天,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閒西北之隅。湯奉桀眾以克有,屬諸侯於薄,薦章天命,通于四方,而天下諸侯莫敢不賓服。則此湯之所以誅桀也。遝至乎商王紂天不序其德,祀用失時。兼夜中,十日雨土于薄,九鼎遷止,婦妖宵出,有鬼宵吟,有女為男,天雨肉,棘生乎國道,王兄自縱也。赤鳥銜珪,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泰顛來賓,河出綠圖,地出乘黃。武王踐功,夢見三神
2:予既沈漬殷紂于酒德矣,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武王乃攻狂夫,反商之周,天賜武王黃鳥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來,分主諸神,祀紂先王,通維四夷,而天下莫不賓,焉襲湯之緒,此即武王之所以誅紂也。若以此三聖王者觀之,則非所謂攻也,所謂誅也」。
非攻下:
現在一般喜好攻伐的國君,又辯飾其說,用以非難墨子說:「 (你)認為攻戰為不義,難道不是有利的事情嗎?從前大禹征討有苗氏,湯討伐桀,周武王討伐紂,這些人都立為聖王,這是什么緣故呢?」墨子說:「您沒有搞清我說法的類別,不明白其中的緣故。他們的討伐不叫作『攻』,而叫作『誅』。從前三苗大亂,上天下命誅殺他。太陽為妖在晚上出來,下了三天血雨,龍在祖廟出現,狗在市上哭叫,夏天水結冰,土地開裂而下及泉水,五谷不能成熟,百姓于是大為震驚。古帝高陽于是在玄宮向禹授命,大禹親自拿著天賜的玉符,去征討有苗。這時雷電大震,有一位人面鳥身的神,恭謹地侍立,用箭射死有苗的將領,苗軍大亂,后來就衰微了。大禹既已戰勝三苗,于是就劃分山川,區分了事物的上下,節制四方,神民和順,天下安定。這就是大禹征討有苗。等到夏王桀的時候,上天降下嚴命,日月失時,寒暑無節,五谷枯死,國都有鬼叫,鶴鳴十余個晚上。天就在鑣宮命令湯:『去接替夏朝的天命,夏德大亂,我已在天上把他的命運終斷,你前去誅滅他,一定使你戡定他。』湯于是敢奉命率領他的部隊,向夏邊境進軍。天帝派神暗中毀掉夏的城池。少頃,有神來通告說:『夏德大亂,去攻打他,我一定讓你徹底戡定他。我既已受命于上天,上天命令火神祝融降火在夏都西北角。』湯接受夏的民眾而戰勝了夏,在薄地會合諸侯,表明天命,并向四面八方通告,而天下諸侯沒有敢不歸附的。這就是湯誅滅夏。等到商王紂,上天不愿享用其德,祭祀失時。夜中出了十個太陽,在薄地下了泥土雨,九鼎遷移位置,女妖夜晚出現,有鬼晚上嘆喟,有女子變為男人,天下了一場肉雨,國都大道上生了荊棘,而紂王更加放縱自己了。有只赤鳥口中銜圭,降落在周的岐山社廟上,圭上寫道:『上天授命周文王,討伐殷邦。』賢臣泰顛來投奔幫助,黃河中浮出圖箓地下冒出乘黃神馬。周武王即位,夢見三位神人說:『我已經使殷紂沉湎在酒樂之中,(你)去攻打他,我一定使你徹底戡定他。』武王于是去進攻紂這個瘋子,滅商興周。上天賜給武王黃鳥之旗。武王既已戰勝殷商,承受上天的賞賜,命令諸侯分祭諸神,并祭祀紂的祖先,政教通達四方,而天下沒有不歸附的,于是繼承了湯的功業。這即是武王誅紂。如果從這三位聖王來看,則(他們)并非『攻』,而叫作『誅』。」

1. 天 : Inser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2. 曰 : Inserted. 孫詒讓《墨子閒詁》

5 非攻下:
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以非子墨子曰:「子以攻伐為不義,非利物與?昔者楚熊麗始討此睢山之閒,越王繄虧」,出自有遽,始邦於越,唐叔與呂尚邦齊晉。此皆地方數百里,今以并國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是故何也?」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類,未明其故者也。古者天子之始封諸侯也,萬有餘,今以并國之故,萬國有餘皆滅,而四國獨立。此譬猶醫之藥萬有餘人,而四人愈也,則不可謂良醫矣。」
非攻下:
但是那些喜好攻伐的國君又辨飾其說,用來非難墨子道:「您以攻戰為不義,它難道不是很有利嗎?從前楚世子熊麗,最初封于睢山之間;越王繄虧出自有遽,始在越地建國;唐叔和呂尚分別建邦于晉國、齊國。(他們)這時的地方都不過方圓數百里,現在因為兼并別國的緣故,(這些國家)四分天下而占有之,這是什么緣故呢?」墨子說:「您沒有搞清我說法的類別,不明白其中的緣故。從前天下最初分封的諸侯,萬有余國;現在因為并國的緣故,萬多國家都已覆滅,惟有這四個國家獨自存在。這譬如醫生給萬余人開藥方,而其中僅四個人治好了,那么就不能說是良醫了。」

6 非攻下:
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曰:「我非以金玉、子女、壤地為不足也,我欲以義名立於天下,以德求諸侯也。」子墨子曰:「今若有能以義名立於天下,以德求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而待也。夫天下處攻伐久矣,譬若傅子之為馬然。今若有能信效先利天下諸侯者,大國之不義也,則同憂之;大國之攻小國也,則同救之;小國城郭之不全也,必使修之;布粟之絕,則委之;幣帛不足,則共之。以此效大國,則小國之君說,人勞我逸,則我甲兵強。寬以惠,緩易急,民必移。易攻伐以治我國,攻必倍。量我師舉之費,以爭諸侯之斃,則必可得而序利焉。督以正,義其名,必務寬吾眾,信吾師,以此授諸侯之師,則天下無敵矣。其為下不可勝數也。此天下之利,而王公大人不知而用,則此可謂不知利天下之巨務矣。」是故子墨子曰:「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居子,中情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繁為攻伐,此實天下之巨害也。今欲為仁義,求為上士,尚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非攻之為說,而將不可不察者此也。」
非攻下:
但是喜好攻伐的國君又辯飾其說,說道:「我并不是以為金玉、子女、土地不夠(而攻戰),我要在天下以義立名,以德行收服諸侯。」墨子說:「現在如果真有以義在天下立名,以德收服諸侯的,那么天下的歸附就可以立等了。」天下處于攻伐時代已很久了,就像把童子當作馬騎一樣。今天如果有能先以信義相交而利于天下諸侯的,對大國的不義,就一道考慮對付它;對大國攻打小國,就一道前去解救;小國的城郭不完整,必定使他修理好;布匹糧食乏絕,就輸送給他;貨幣不足,就供給他。以此與大量較量,小國之君就會高興。別人勞頓而我安逸,則我的兵力就會加強。寬厚而恩惠,以從容取代急迫,民心必定歸附。改變攻伐政策來治理我們的國家,功效必定加倍。計算我們興師的費用,以安撫諸侯的疲敝,那么一定能獲得厚利了。以公正督察別人,以義為名,務必寬待我們的民眾,取信于我們的軍隊,以此援助諸侯的軍隊,那么就可以無敵于天下了。這樣做對天下產生的好處也就數不清了。這是天下之利,但王公大人不懂得去應用,則這可以說是不懂得有利于天下的最大要務了。所以墨子說:「現在天下的王公大人士君子,如果內心確實想求得興起天下的利益,除去天下的禍害,那么,假若頻繁地進行攻伐,這實際就是天下巨大的禍害。現在若想行仁義,求做上等的士人,上要符合聖王之道,下要符合國家百姓之利,因而對于象『非攻』這樣的主張,將不可不審察的原因,即在于此。」

URN: ctp:mozi/book-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