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志: |
宋弘字仲子,长安人也。世祖尝问弘通博之士,弘荐沛国桓谭,才学洽闻,几能及扬雄,刘向父子,于是召谭拜议郎给事中,帝每宴,辄令鼓琴,好其繁声,弘闻之,不悦,悔于荐举,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舆席而让之曰:吾所以荐子者,欲令辅国家以道德也。而今数进郑声以乱雅颂,非忠正者也。能自改耶,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羣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使反服,其后遂不复令谭给事中,弘推进贤士三十馀人,或相及为公卿者。 |
| 志: |
弘当宴见,御坐新施屏风,图画列女,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为彻之。笑谓弘曰: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舆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羣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
| 志: |
韦彪字孟达,扶风人也。拜大鸿胪,是时,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彪上议曰: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练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閲,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帝深纳之。 |
| 志: |
彪以世承二帝吏治之后,多以苛刻为能,又置官选职不必以才。上疏谏曰:农民急于务,而苛吏夺其时,赋发充常调,而贪吏割其财,此其巨患也。夫欲急民所务,当先除其所患,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惠,类无大能,宜简尝历州宰素有名者,虽进退舒迟,时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职周密,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功也。往时,楚狱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职,而类多小人,好为奸利,今者务简,可皆停省,又谏议之职,应用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补益于朝者,今或从徵试辈为大夫,又御史外迁,动据州郡,并宜清选其任,责以言绩,其二千石视事虽久,而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赏,勿妄迁徙,惟留圣心,书奏,帝纳之。 |
| 志: |
杜林字伯山,扶风人也。为光禄勋,建武十四年,羣臣上言古者肉刑严重,则民畏法令,今宪章轻薄,故奸轨不胜,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诏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则义节之风损,法防繁多,则苟免之行兴。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古之明王,深识远虑,动居其厚,不务多辟,周之五刑,不过三千,大汉初兴,详览失得,故破矩为圆,斫雕为朴,蠲除苛政,更立疏网,海内欢欣,人怀宽德,及至其后,渐以滋章,吹毛索疵,诋欺无限,果桃菜茹之馈,集以成赃,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故国无廉士,家无完行,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弊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制,帝从之。 |
| 志: |
桓谭字君山,沛国人也。拜议郎给事中,因上疏陈时政所宜。曰:臣闻国家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治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然而治道未理者,其所谓贤者异也。盖善治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治国譬若琴瑟,其不调者,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咈衆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而晁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敢谈者,惧于前事也。 |
| 志: |
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塞天下之奸,皆合衆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国利事多者则可矣。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奸吏得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出生议,所欲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矣。书奏,不省。 |
| 志: |
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谭复上疏曰: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羣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帝省奏愈不悦,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 |
| 志: |
冯衍字敬通,京兆人也。更始二年,遣尚书仆射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乃以衍为立汉将军,舆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捍衞并土,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舆田邑连战十馀合,后邑闻更始败,乃遣使诣洛阳献璧马,即拜为上党太守,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约。衍乃遣邑书曰:衍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婴临盟,拟以曲戟,不易其辞,谢息守郕,胁以晋,鲁,不丧其邑,由是言之,内无鈎颈之祸,外无桃,莱之利,而被畔人之声,蒙降城之耻,窃为左右羞之。 |
| 志: |
时讹言更始随赤眉在北地,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书上党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审知更始已殁,乃共罢兵,幅巾降于河内,帝怨衍等不时至,永以立功得赎罪,遂任用之,而衍独见黜。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记有之,人有挑其邻之妻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駡尔者耶。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駡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顷之,帝以衍为曲阳令,诛斩剧贼郭胜等,降五千馀人,论功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 |
| 志: |
建武六年,日食,衍上书陈八事,其一曰显文德,二曰褒武烈,三曰修旧功,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恶,六曰简法令,七曰差秩禄,八曰抚边境,书奏,帝将召见,初,衍为浪浪作狼,孟长,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时略为司空长史,谗之于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曰:衍所以求见者,欲毁君也。护等惧之,即共排间衍,遂不得入,后衞尉阴兴,新阳侯阴就以外戚贵显,深敬重衍,衍遂舆之交结,由是为诸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帝惩西京外戚宾客,故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馀至贬黜,衍由此得罪,尝是诣狱,有诏赦不问,归故郡,闭门自保,不敢复舆亲故通。 |
| 志: |
建武末。上疏自陈曰: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陈平之谋,毁之则疏,誉之则亲,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绳之以法则为罪,施之以德则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德,见妒于公孙弘,李广奋节于匈奴,见排于衞青,此臣之常所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贱之臣,上无无知之荐,下无冯唐之说,乏董生之才,寡李广之势,而欲免谗口,济怨嫌,岂不难哉。 |
| 志: |
臣衍之先祖,以忠贞之故,成私门之祸,而臣衍复遭扰攘之时,值兵革之际,不敢回行求世之利,事君无倾邪之谋,将帅无虏掠之心,衞尉阴兴,敬慎周密,内自修敕,外远嫌疑,故与交通,兴知臣之贫,数欲本业之,臣自惟无三益之才,不敢处三损之地,固让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大原,执货财之柄,居仓卒之间,据位食禄,二十馀年,而财産岁狭,居处日贫,家无布帛之积,出无舆马之饰,于今遭清明之世,敕躬力行之秋,而怨雠丛兴,讥议横世,盖富贵易为善,贫贱难为工也。疏远陇亩之臣,无望高阙之下,惶恐自陈,以救罪尤,书奏,犹以前过不用。 |
| 志: |
论曰:冯衍之引挑妻子之譬得矣。夫纳妻皆知取詈已者,而取士则不能,何也。岂非反妒情易,而恕义情难,光武虽得之于鲍永,犹失之于冯衍,夫然,义直所以见屈于既往,守节故亦弥阻于来情,呜呼。 |
| 志: |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人也。迁尚书令,世祖尝欲出游,刚以陇蜀未平,不宜晏安逸豫,谏不见听,遂以头轫乘舆轮,帝遂为止,时内外羣官,多帝自选举,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臣,至乃捶扑牵曳于前,羣臣莫敢正言,刚每辄极谏,又数言皇太子宜时就东宫,简任贤保,以成其德。 |
| 志: |
鲍永字君长,上党人也。父宣为王莽所杀,事后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莽以宣不附己,欲灭其子孙,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更始二年,徵,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将兵,安集河东并州朔部,世祖即位,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徵永,永乃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既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但幅巾舆诸将及同心客百馀人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衆所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衆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 |
| 志: |
为司隶校尉,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引车入陌,从事谏止之。永曰:亲北面事人,宁有过墓不拜,虽以获罪司隶,所不避也。遂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谏冢,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释。 |
| 志: |
论曰:鲍永守义于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耻以其衆受宠,斯可以受大宠矣。若乃言之者虽诚,而闻之者未譬,岂苟进之悦,易以情纳,持正之忤,难以理求乎。诚能释利以循道,居方以从义,君子之槪也。 |
| 志: |
郅恽字君章,汝南人也。举孝廉,为上东城门候,帝常出猎,车驾夜还,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帝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如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诚,诚小臣所窃忧也。书奏,赐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尉。 |
| 志: |
郭伋字细侯,扶风人也。王莽时为并州牧,建武九年,拜颍川太守,十一年,调为并州刺史,引见宴语,伋因言选补衆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帝纳之,伋前在并州,素结恩德,及后入界,所到县邑,老幼相携,逢迎道路,所过问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设几几杖之礼,朝夕与参政事,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于道次迎拜。伋问曰:儿曹何自远来。对曰: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伋辞谢之,及事讫,诸儿复送至郭外,问使君何日当还,伋计日告之,既还,先期一日,伋为违信于诸儿,遂止于野亭,须期乃入。 |
| 志: |
樊宏字靡卿,南阳人,世祖之舅也。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势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代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已,岂不乐哉。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 |
| 志: |
阴识字次伯,南阳人,光烈皇后之兄也。以征伐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衆,臣托属掖庭,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 |
| 志: |
兴字君陵,识弟也。帝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蒙陛下贵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嘉兴之让,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读书记耶,亢龙有悔,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族求位,帝后复欲以兴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
| 志: |
朱浮字叔元,沛国人也。为幽州牧,渔阳太守彭笼败后,世祖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建武六年,有日蚀之异。浮因上疏曰:臣闻日者衆阳之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陛下哀泯海内新离祸毒,保宥生民,使得苏息,而今牧民之吏,多未称职,小违治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治,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 |
| 志: |
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各相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僞,以希虚誉,斯皆羣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下其议,羣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
| 志: |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其清明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绳墨,无党势之名,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然哉。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下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刺举之官,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退免,覆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羣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则民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 |
| 志: |
陈元字长孙,苍梧人也。以父任为郞,时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府。元上疏曰: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大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孔子曰:百官总己,听于冢宰,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大宗假宰辅之权,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偸天下,况己自喻,不信羣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为明,徼讦为直,至乃陪仆告其君长,子弟变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骄,不患骄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劳,周公执吐握之恭,不闻其崇刺举,务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陛下宜循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届节待贤,诚不宜使有伺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
| 志: |
桓荣字春卿,沛郡人也。以明经入授太子,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帝称善。曰:得卿几晚,建武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善可傅太子者,羣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
| 志: |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人也。举孝廉,帝问以政事,大悦,与语至夕。帝谓伦曰:闻卿为吏篣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耶。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母,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飡,帝大笑,拜会稽太守,会稽俗多淫祀,好卜筮,人常以牛祭神,百姓财産,以之困匮,其有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皆案验之,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民初恐惧,或祝诅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以安。 |
| 志: |
肃宗初为司空,及马防为车骑将军,当出征西羌。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也。伦虽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及为三公,值帝长者,屡有善政,乃上疏褒称盛美,因以劝成风德。曰: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之姿,以宽弘临下,出入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者六人,斯皆明圣所鉴,非羣下所及,然诏书每下宽和,而政急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弊,羣下不称故也。世祖承王莽之馀,颇以严猛为治,后世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 |
| 志: |
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临民宰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诚不可不慎也。非徒应坐豫,协,亦当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者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师及道出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其人,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但可报归田里,不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宽也。 |
| 志: |
伦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谓无私乎。 |
| 志: |
锺离意字子阿,会稽人也。显宗即位,徵为尚书,时交址太守坐臧千金,徵还伏法,以旧无以字,补之资物簿入大司农,诏班赐羣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臧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 |
| 志: |
车驾数幸广成苑,意常当车陈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即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阙免冠上疏曰: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政有未得应天心者耶,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耶,使民疾耶,宫室荣耶,女谒盛耶,苞苴行耶,谗夫昌耶,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今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焉。 |
| 志: |
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十为百,帝见簿大怒,召郎将笞之。意因入叩头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衣就格,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郎。 |
| 志: |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拽,常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帝虽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鲁相,后德阳殿成,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曰:锺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意卒,遗言上书陈升平之世,难以急治,宜少宽假,帝感伤其意,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
| 志: |
宋均字叔庠,南阳人也。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到。下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鷄豚也。今为人患,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传言虎相与东游渡江,中元元年,山山作公,阳楚沛多蝗,其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 |
| 志: |
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衆巫遂取百姓男女以为山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断。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人,于是遂绝,徵拜尚书令,尝删翦疑事,帝以为有奸,大怒,收郎,即缚格之,诸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也。小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郎,迁均司隶校尉。 |
| 志: |
寒朗字伯奇,鲁国人也。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及隧鄕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朗心伤其寃,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忤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 |
| 志: |
帝乃召朗入问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无事,何不早奏,而久系至今耶。朗对曰:臣虽考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故未敢时上。帝怒駡曰: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寃,无敢忤陛下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録囚徒,理出千馀人。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若锺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寃狱,笃矣乎。仁者之情也。 |
| 志: |
东平王苍,显宗同母弟也。少好经书,雅有智思,显宗甚爱重之,及即位,拜骠骑将军,位在三公上,在朝数载,多所隆益,而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数上疏乞上印绶,退就藩国,诏不听,其后数陈乞,辞甚恳切,乃许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永平十一年,苍与诸王朝京师,月馀还国,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告诸国中傅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腰腹矣。 |
| 志: |
肃宗即位,尊重恩礼,逾于前世,诸王莫与为比,建初元年,地震,苍上便宜,后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苍闻之,遽上疏谏,帝从而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帝飨衞士于南宫,因从皇太后周行掖庭池阁,乃閲阴太后旧时器服,怆然动容,乃命留五时衣各一袭,及常所御衣,余悉分布诸王主,及子孙在京师者。特赐苍及琅邪王京书曰:岁月骛过,山陵浸远,孤心凄怆,如何如何,间飨衞士于南宫,因閲视旧时衣物。闻于师曰: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信矣。惟王孝友之德,亦岂不然,今送光烈皇后假髻帛巾各一,及衣一箧,可时奉瞻,以慰凯风寒泉之思,又欲令后生子孙,得见先后衣服之制,愿王宝精神,加供养,苦言至戒,望之如渴。 |
| 志: |
建初六年,冬,请朝,明年正月,帝许之,后有司奏遣诸王归国,帝特留苍,八月,饮酎毕,有司后奏遣,乃许之。手诏赐苍曰: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为亲疏,然数见颜色,情重昔时,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不忍下笔,顾授小黄门,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车驾祖送,流涕而诀,苍薨后,帝东巡守,幸东平宫,追感念苍。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鄕,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苍陵,祠以大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赐御剑于陵前而去。 |
| 志: |
朱晖字文季,南阳人也。为尚书仆射,是时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上言谷所以贵,由钱贱故也。可尽封钱,一取布帛为租,以通天下之用,又盐,食之急者,虽贵,民不得不须,官可自鬻,又宜因交趾,益州上计吏往来市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时所谓均输者也。帝然之,有诏施行。晖独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则吏多奸盗,诚非明主所宜行也。帝卒以林等言为然,得晖重议,因发怒切责诸尚书,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让,奈何称疾,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劾效奏晖,帝意解,寝其事。 |
| 志: |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也。为司徒时,和帝幼弱,太后临朝,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倚赖之,章和四年,薨,朝廷痛惜焉。后数月,窦氏败,帝始亲万机,追思前议者邪正之节,乃除安子赏郎。 |
| 志: |
郭躬字仲孙,颍川人也。明法律,有兄弟共杀人者,而罪未有所归,帝以兄不训弟,故报兄重而减弟死,中常侍孙章宣诏,误言两报重,尚书奏章矫制,罪当腰斩,帝复召躬问之,躬对章应罚金。帝曰:章矫诏杀人,何谓罚金。躬曰:法令有故误,章传命之谬,于事为误,误者其文则轻。帝曰:章与囚同县,疑其故也。躬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不逆诈,君王法天刑,不可以委曲生意。帝曰:善,迁躬廷尉正。 |
| 志: |
陈宠字昭公,沛国人也。章帝初为尚书,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治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宠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不滥,陛下即位,数诏羣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执事,犹尚深刻,治狱者急于旁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故子贡非臧孙之猛法,而美郑乔之仁政,诗云,不刚不柔,布政优优,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捶楚,以济羣生,帝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其后遂诏有司绝诸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馀事,定著于令,是后民俗和平,屡有嘉瑞。 |
| 志: |
宠子忠字伯始,擢拜尚书,安帝始亲朝事,连有灾异,诏举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诏书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广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讥,世宗纳东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昔者。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今明诏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谘访羣吏,言事者见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録,显列二台,必承风响应,争为切直,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若有道之上,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以广直言之路。 |
| 志: |
杨终字子山,蜀郡人,徵诣兰台,拜校书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贵,终以为广陵,楚,淮阳,济南之狱,徙者万数,又远屯绝域,吏民怨旷。乃上疏曰:臣闻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违忤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高祖平乱,约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万姓廊然,蒙被更生,泽及昆虫,功垂万世,陛下圣明,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久旱,灾疫未息,躬自菲薄,广访得失,三代之隆,无以加焉。 |
| 志: |
臣窃案春秋水旱之变,皆应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连大狱,有司穷考,转相牵引,掠治冤滥,家属徙边,加以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又远屯伊吾,楼兰,车师,戊已,人怀土思,怨结边域,昔殷民近迁洛邑,且犹怨望,何况去中土之肥饶,寄不毛之荒极乎。且南方暑湿,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移变阴阳矣。惟陛下留念省察,以济元元,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久而不还,非天意也。帝从之,听还徙者,悉罢边屯。 |
| 志: |
庞参字仲达,河南人也。顺帝以为太尉,是时,三公之中,参名忠直,数为左右所陷,以所举用忤帝旨,司隶承风案之,时会茂才孝廉,参以被奏称疾不得会,上计掾广汉段恭因会上疏曰:伏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庞参竭忠尽节,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羣邪之间,自处中伤之地,臣犹冀在陛下之世,当蒙安全,而复以谗佞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昔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子来归,鲁人喜其纾难,夫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宠任,以安社稷,书奏,诏即遣小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复为太尉。 |
| 志: |
崔駰字亭伯,涿郡人也。窦太后临朝,宪以重戚出内诏命。駰献书戒之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衞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阳侯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馀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夫谦德之光,周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之所戒,故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俯仰有则,铭诸机杖,刻诸盘杅,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此,则百福是荷,庆流无穷矣。及宪为车骑将军,辟駰为掾,宪擅权骄恣,駰数谏之,及出击匈奴,道路愈多不法,駰为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指切长短,宪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駰高第,出为长岑,駰长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卒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