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宦者傳: |
周禮閽者守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然宦人之在王朝,其來舊矣。漢興,仍襲秦制,置中常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參其選,及高后稱制,乃以張卿為大謁者,出入臥內,受宣詔命,至於孝武,數宴後庭,潜游離宮,故請奏機事,多以宦人主之,元帝之世,史游為黄門令,勤心納忠,有所補益,其後弘恭,石顯,以佞險自進,卒有蕭,周之禍,損穢帝德焉。中興之初,宦官悉用閹人,自明帝以後,委用漸大,非復掖庭永巷之職,閨牖房闥之任也。其後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迹因公正,恩固主心,故中外服從,上下屏氣,舉動迴山海,呼吸變霜露,阿旨曲求,則光寵三族,直情忤意,則參夷五宗,漢之綱紀大亂矣。 |
| 宦者傳: |
若夫高冠長劍,紆朱懷金者,布滿宮闈,苴茅分虎,南面臣民者,蓋以十數,府署第館,棊列於都鄙,子弟支附,過半於州國,南金和寶冰紈霧縠之積,盈仞珍藏,嬙媛侍兒歌童舞女之翫,充備綺室,狗馬飾雕文,土木被緹繡,皆剥割萌黎,競恣奢欲,構害明賢,專樹黨類,敗國蠹政之事,不可單書,所以海內嗟毒,志士窮棲,寇劇緣間,摇亂區夏,雖忠良懷憤,時或奮發,而言出禍從,旋見孥戮,凡稱善士,莫不離被灾毒,斯亦運之極乎。 |
| 宦者傳: |
單超,河南人,徐璜,下邳人,具瑗,魏郡人,左悺,河南人,唐衡,潁川人也。桓帝初,超,璜,瑗為中常侍,悺,衡為小黄門史,初,梁冀兩妹為順,桓二帝皇后,冀代父商為大將軍,再世權戚,威振天下,冀自誅李固,杜喬等,驕横益甚,皇后乘勢忌恣,多所鴆毒,上下鉗口,莫有言者,帝逼畏久,恒懷不平,延熹二年,皇后崩,帝因如廁,獨呼衡問,左右與外舍不相得者皆誰乎。衡對單超,左悺,徐璜,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横,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璜,瑗等五人,遂定其議,詔收冀及宗親黨與誅之,悺,衡遷中常侍,封超新豐侯,二萬户,璜武原侯,瑗東武陽侯,各萬五千户,賜錢各千五百萬,悺上蔡侯,衡汝陽侯,各萬三千户,賜錢各千三百萬,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又封小黄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鄕侯。 |
| 宦者傳: |
自是權歸宦官,朝廷日亂矣。超疾病,帝遣使者就拜車騎將軍,薨,賜東園秘器,棺中玉具,贈侯將軍印綬,使者治喪,及葬,發五營騎士侍御史護喪,將作大匠起冢塋,其後四侯轉横。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臥虎,唐兩墮,皆競起第宅,樓觀壯麗,窮極伎巧,金銀罽毦,施於犬馬,多取良人美女以為姬妾,皆珍飾華侈,擬則宮人,其僕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又飬其疏屬,或乞嗣異姓,或買蒼頭為子,并以傳國襲封,兄弟姻戚,皆宰州臨郡,辜駮駮作較,百姓,與盗賊無異,五侯宗族賓客,虐遍天下,民不堪命,起為寇賊,衡卒,亦贈車騎將軍,如超故事,司隸校尉韓演奏悺罪惡,及其兄大僕南鄕侯稱請托州郡,聚斂為奸,賓客放縱,侵犯吏民,悺,稱皆自殺,演又奏瑗兄沛相恭贓罪,徵詣廷尉,瑗詣獄謝,貶為都鄕侯,卒於家,超及璜,衡襲封者并降為鄕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內侯。 |
| 宦者傳: |
侯覽者,山陽人也。桓帝初為中常侍,以佞猾進,倚埶貪放,受納貨遺,以巨萬計,爵關內侯,又托以與議誅梁冀功進封高鄕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民有豐富者,輒誣以大逆,皆誅滅之,没入財物,前後累億計,大尉楊秉奏參,檻車徵,於道自殺,參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珍玩不可勝數,覽坐免,旋復復官。 |
| 宦者傳: |
建寧二年,喪母還家,大起塋冢,督郵張儉因舉奏覽貪侈奢縱,前後請奪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頃,起立第宅十有六區,皆有高樓池苑,堂閣相望,飾以綺畫丹漆之屬,制度深廣,僭類宮省,又豫作壽冢,石槨雙闕,高廡百尺,破人居室,發掘墳墓,虜奪良民,妻略婦子,及諸罪舋,請誅之,而覽伺侯遮截,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冢宅,籍没資財,具言罪狀,又奏覽母生時交通賓客,干亂郡國,復不得御覽,遂誣儉為鉤黨,及故長樂少府李膺太僕杜密等,皆夷滅之,遂領長樂太僕,熹平元年,有司舉奏覽專權驕奢,策收印綬自殺,阿黨者皆免。 |
| 宦者傳: |
曹節字漢豐,南陽人也。建寧元年,持節將中黄門虎賁羽林千人北迎靈帝,陪乘入宮,及即位,以定策封長安鄕侯,時竇太后臨朝,後父大將軍武與太傅陳蕃謀誅中官,節與長樂五官史朱瑀,從官史張亮,中黄門王尊等十七人共矯詔以長樂食監王甫為黄門令,將兵誅武蕃等,節遷長樂衞尉,封育陽侯,甫遷中常侍,黄門令如故瑀封都鄕侯,亮等五人各三百户,餘十一人皆為關內侯,歲食租二千斛,賜瑀錢五千萬,餘各有差,後更封華容侯,二年,節病困,詔拜為車騎將軍,有頃疾瘳,復為中常侍,位特進,秩中二千石,尋轉大長秋。 |
| 宦者傳: |
熹平元年,竇太后崩,有何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常侍侯覽多殺黨人,公卿皆尸禄無有忠言者,於是詔司隸校尉劉猛逐捕,猛以誹書言直,不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右轉諫議大夫,以御史中丞段熲代猛,乃四出逐捕,及太學游生繫者千餘人,節等怨猛不已,使熲以他事奏猛抵罪,輸左校,節遂與王甫等誣奏桓帝弟勃海王悝謀反,誅之,以功封者十二人,甫封冠軍侯,節亦增邑四千六百户,父兄子弟皆為公卿列校,牧守令長,布滿天下也。 |
| 宦者傳: |
呂强字漢盛,河南人也。少以宦者小黄門遷中常侍,清忠奉公,靈帝時,例封宦者,以强為都鄕侯,强辭讓懇惻,帝乃聽之。因上疏陳事曰:臣聞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伏聞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并為列侯,節等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放毒人物,嫉妒忠良,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掩朝廷之明,成私樹之黨。 |
| 宦者傳: |
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世為藩輔,受國重恩,不念爾祖,述修厥德,而交結邪黨,下比羣佞,陛下惑其瑣才,特蒙恩澤,又授位乖越,陰陽乖剌,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干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捐改既謬,從此一止,又今外戚四姓貴幸之家,及中官公族無功德者,造起館舍,凡有萬數,雕刻之飾,不可單言,喪葬逾制,奢麗過禮,競相放效,莫肯矯拂。 |
| 宦者傳: |
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今上無去奢之儉,下有縱欲之獘,至使禽獸食民之甘,木土衣民之帛。昔師曠諫晉平公曰:樑柱衣繡,民無褐衣,池有弃酒,士有渴死,廏馬秣粟,民有飢色,近臣不敢諫,遠臣不得暢,此之謂也。又聞前召議郞蔡邕對問於金商門,而令中常侍曹節,王甫詔書喻旨,邕不敢懷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毁剌貴臣,譏呵竪宦,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羣邪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回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羣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劍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夫立言無顯過之咎,明鏡無見玼之尤,如惡立言以記過,則不當學也。不欲明鏡之見玼,則不當照也。願陛下詳思臣言,不以記過見玼為責。 |
| 宦者傳: |
張讓,潁川人,趙忠,安平人也。少時給事省中,靈帝時讓,忠并遷中常侍,封列侯,與曹節,王甫等相為表裏,節死後,忠領大長秋,讓有監奴典任家事,交通貨賂,威形諠赫,扶風人孟他資産饒贍,與奴朋結,傾竭饋問,無所遺愛,奴咸德之。問他曰:君何所欲,力能辦也。他曰:吾望汝曹為我一拜耳,時賓客求謁讓者,車恒數百千兩,他時詣讓,後至不得進,監奴乃率諸蒼頭迎拜於路,遂共轝車入門,賓客咸驚,謂他善於讓,皆争以珍玩賂之,他分以遺讓,讓大喜,遂以他為凉州刺史。 |
| 宦者傳: |
是時,讓,忠及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十二人皆為中常侍,封侯貴寵,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貪殘,為人蠹害,黄巾既作,盗賊糜沸。郞中中山張鈞上書曰: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寃,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盗賊,宜斬十常侍,懸頭南郊,以謝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寇自消。 |
| 宦者傳: |
天子以鈞章示讓等,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洛陽詔獄,并出家財以助軍費,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真狂子也。鈞復重上,猶如前章,輒寢不報,詔使廷尉,侍御史考為張角道者,御史承讓等旨,遂誣奏鈞學黄巾道,收掠死獄中後中常侍封諝徐奏事,獨發覺坐誅。帝因怒詰讓等曰:汝曹常言黨人欲為不軌,皆令禁錮,或有伏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皆叩頭云,故中常侍王甫,侯覽所為,帝乃止。 |
| 宦者傳: |
明年南宮灾,讓,忠等說帝令斂天下田畝税十錢以修宮室,發大原,河東,狄道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師,黄門常侍輒令譴呵不中者,因强折賤買,十分雇一,因復貨之於宦官,復不為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宮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增私調,百姓呼嗟,凡詔所徵求,皆令西園騶密約敕,號曰中使,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宮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有錢不畢者,或至自殺,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
| 宦者傳: |
時巨鹿太守河內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古今禍敗之戒,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絕修宮錢,又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仞積其中,又還河間買田宅,起第觀。 |
| 宦者傳: |
帝本侯,家宿貧,每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為私藏,復寄小黄門常侍錢各數千萬,常云,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宦官得志,無所憚畏,并起第宅,擬則宮室,帝常登永安候臺,宦官恐其望見居處。乃使中大夫尚但諫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自是不敢復升臺榭,復以忠為車騎將軍,帝崩,中軍校尉袁紹說大將軍何進令誅中官,謀泄,讓,忠等因進入省,遂共殺進,而紹勒兵斬忠,捕宦官無少長悉斬之,讓等數十人劫質天子走之河上,追急,皆投河而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