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嶺南蠻獠: |
至武帝建元四年,佗孫胡時,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邊邑。胡使人上書曰:「兩越俱為藩臣,無得擅興兵相攻擊。今東越擅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於是天子多南越義,守職約,為遣兩將往討閩越。淮南王安上書諫曰:「夫越,方外之地,劗髮文身之人也,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強不能服,威不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人,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遠近之勢異也。自漢初定以來七十二年,吳、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鬥,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閒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今自攻擊,而陛下以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戇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壹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嶺,癴舟而入水,夏月暑時,歐洩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接刃,死傷者必眾矣。且越人寡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南方暑溼,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酿蟲,疾疫皆作,兵未血刃而病死十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弒王而殺之,甲以誅死,其人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內,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以招致之,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德。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絕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此必委質為藩臣,代供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不勞一卒,不頓一戟,而威德並行。今以兵入其地,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群聚;留而守之,歷歲經年,則士卒罷倦,食糧乏絕,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紝。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生人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眾足以奉千官之供,租稅之收足以給乘輿之御,號令天下,四海之內莫不響應。陛下垂德惠以覆育之,使元元之甿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代,傳之子孫。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閒而煩汗馬之勞乎?」帝不從。兵未逾嶺,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