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論考禮綱... : |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別有箇措置,視許多瑣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會大本大原。曾子臨死丁寧說:『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會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不要去理會這箇。『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已是不說到細碎上,只說『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說井田,也不曾見周禮,只據詩裏說『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只用詩意帶將去。後面卻說『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只說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看孟子不去理會許多細碎,只理會許多大原大本。」又曰:「理會周禮,非位至宰相,不能行其事。自一介論之,更自遠在,且要就切實理會受用處。若做到宰相,亦須上遇文武之君,始可得行其志。」又曰:「且如孫吳專說用兵,如他說也有箇本原。如說『一曰道:道者,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有道之主,將用其民,先和而後造大事』。若使不合於道理,不和於人神,雖有必勝之法,無所用之。」問器遠:「昨日又得書,說得大綱也是如此。只是某看仙鄉為學,一言以蔽之,只是說得都似。須是理會到十分是,始得。如人射一般,須是要中紅心。如今直要中的,少間猶且不會中的;若只要中帖,只會中垛,少間都是胡亂發,枉了氣力。三百步外,若不曾中的,只是枉矢。知今且要分別是非,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少間做出便會是。若依稀底也喚作是便了,下梢只是非。須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決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才力不逮,也只做得第四五等人。今合下便要做第四五等人,說道就他才地如此,下梢成甚麼物事?」又曰:「須是先理會本領端正,其餘事物漸漸理會到上面。若不理會本領了,假饒你百靈百會,若有些子私意,便粉碎了。只是這私意如何卒急除得!如顏子天資如此,孔子也只教他『克己復禮』。其餘弟子,告之雖不同,莫不以此意望之。公書所說冉求仲由,當初他是只要做到如此。聖人教由求之徒,莫不以曾顏望之,無柰何他才質只做到這裏。如『可使治其賦』,『可使為之宰』,他當初也不止是要恁地。」又曰:「胡氏開治道齋,亦非獨只理會這些。如所謂『頭容直,足容重,手容恭』,許多說話都是本原。」又曰:「君舉所說,某非謂其理會不是,只不是次序。如莊子云『語道非其序,則非道也』,自說得好。如今人須是理會身心。如一片地相似,須是用力仔細開墾。未能如此,只管說種東種西,其實種得甚麼物事!」又曰:「某嘗說佛老也自有快活得人處,是那裏?只緣他打併得心下淨潔。所以本朝如李文靖王文正楊文公劉元城呂申公都是恁麼地人,也都去學他。」又曰:「論來那樣事不著理會?若本領是了,少間如兩漢之所以盛是如何,所以衰是如何,三國分併是如何,唐初間如何興起,後來如何衰,以至於本朝大綱,自可理會。若有工夫,更就裏面看。若更有工夫,就裏面討些光采,更好。某之諸生,度得他腳手,也未可與拈盡許多,只是且教他就切身處理會。如讀虞夏商周之書,許多聖人亦有說賞罰,亦有說兵刑,只是這箇不是本領。」問:「封建,周禮說公五百里,孟子說百里,如何不同?」曰:「看漢儒注書,於不通處,即說道這是夏商之制,大抵且要賴將去。若將這說來看二項,卻怕孟子說是。夏商之制,孟子不詳考,亦只說『嘗聞其略也』。若夏商時諸處廣闊,人各自聚為一國,其大者止百里,故禹合諸侯,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漸漸吞并,地里只管添,國數只管少。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較之萬國,五分已滅了四分已上,此時諸國已自大了。到得封諸公,非五百里不得。如周公封魯七百里,蓋欲優於其他諸公。如左氏說云,大國多兼數圻,也是如此。後來只管併來併去,到周衰,便制他不得,也是尾大了。到孟子時,只有七國,這是事勢必到這裏,雖有大聖大智,亦不能遏其衝。今人只說漢封諸侯王土地太過,看來不如此不得。初間高祖定天下,不能得韓彭英盧許多人來使,所得地又未定是我底。當時要殺項羽,若有人說道:『中分天下與我,我便與你殺項羽。』也沒柰何與他。到少間封自子弟,也自要狹小不得,須是教當得許多異姓過。」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只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會得這本領,只要去就事上理會,雖是理會得許多骨董,只是添得許多雜亂,只是添得許多驕吝。某這說的,定是恁地,雖孔子復生,不能易其說,這道理只一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