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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卻,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萬章疑交際之間,有所卻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後可受,不然則卻之矣,所以卻之為不恭也。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語間而卻之,直以心度其不義,而託於他辭以卻之,如此可否耶?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飢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禦,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苟不問其物之所從來,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有禦人者,用其禦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顛越也。今書閔作愍,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顛越之,因取其貨,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當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殷1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攷,姑闕之可也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說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教之不改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盜,不待教而誅者不同矣。夫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真盜。其謂非有而取為盜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密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真盜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盜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況受其賜,何為不可乎?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之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所獲之多少也。二說未知孰是。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夫器有常數、實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久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蓋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蓋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決,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也。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季恒子,魯卿季孫斯也。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輒也。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卻之一驗也。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於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愚按: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強為之說。
1. 殷 : Originally read: "商". 據清仿宋大字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