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略: |
西羌本出三苗,蓋姜姓也。其國近衡山。及舜,徙之三危,漢金城之西南羌地是也。濱於賜支,至於河首,綿地千里。南接蜀漢徼外蠻夷,西北接鄯善、車師諸國。所居無常,依隨水草。地少五穀,產牧為業。其俗氏族無定,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妻後母,納嫠嫂,如北狄之俗,故國無鰥寡,種類繁熾。在古不立君臣,無相長一,強則分種為酋豪,弱則為人附落,更相抄掠,以力為雄。殺人償死,無他禁令。其兵長在山谷,短於平地,不能持久,而果於觸突,以戰死為吉利,病終為不祥。甚耐寒苦,同之禽獸。 |
| 序略: |
昔夏啟之子太康失國,四夷背叛。及后相立,乃征畎夷,七年然後來賓。至於后泄,始加爵命,由是服從。后桀之亂,畎夷入居邠岐之閒。成湯既興,伐而攘之。及殷室中衰,諸戎皆叛。至於武丁,征西戎鬼方,克之。及武乙暴虐,犬戎寇邊,周古公踰梁山,而避於岐下。及王季,遂伐西落鬼戎。自是之後,更伐始呼、翳徒之戎,皆克之。及武王伐商,羌、髳率師會於牧野。至穆王時,戎狄不貢,王乃西征犬戎,獲其五王,遂遷戎於太原。夷王衰弱。及宣王立,召秦莊公興兵伐破之。其後侵盜不已。至幽王昏虐,西戎寇周,殺幽王於酈山,周乃東遷洛邑。及平王之末,周遂陵遲,戎逼諸夏,自隴山以東,及乎伊、洛,往往有戎。於是渭首有狄、铠、邽、冀之戎,涇北有義渠之戎,洛川有大蜗之戎,渭南有驪戎,伊洛閒有楊拒、泉皋之戎,潁首以西有蠻氏之戎,閒在中國,與諸夏盟會。後晉滅驪戎。是時伊、洛戎強,東侵曹、魯。襄王時,秦晉自瓜州遷陸渾之戎於伊川,允姓之戎遷於渭汭,東及轘轅。在河南山北者號曰陰戎。秦穆公得戎人由余,遂霸西戎,開地千里。及晉悼公,又使魏絳和諸戎,復脩霸業。其後陰戎之種,遂以滋廣,與晉伐周。後陸渾戎叛晉,晉荀吳滅之。後楚執蠻氏,而盡囚其人。至周貞王八年,秦厲公滅大蜗,取其地。趙亦滅北戎。韓、魏後稍并伊、洛、陰戎,滅之。其遣脫者皆走,西踰汧、隴。自是中國無戎寇,唯餘義渠種焉,最為強盛,屢為秦患。及昭王,起兵滅之,始置隴西、北地、上郡焉。始皇兵務東向,故得繁息。秦平天下,蒙恬西逐諸羌出塞。 |
| 序略: |
漢初尚微弱。景帝時,研種求徙於狄道、安故。武帝又西逐,渡河、湟,初開河西,置四郡。其後先零種圍枹罕,漢兵擊平之,始置護羌校尉。至宣帝代,又寇金城,趙充國立屯田,且討且招降者三萬餘人,置金城屬國以處之,自後賓服。後漢光武建武中,初寇金城,馬援討破降之,徙七千口於三輔。和帝以後,又反叛,豪滇零稱天子,南入益州,東犯魏、趙,寇及雍城,十餘年然後破散。順帝永和中,又叛,漢將馬賢戰歿,後段熲從討,及靈帝末方始平定。自光武以後,匈奴少事,唯西羌屢梗焉。 |
| 序略: |
魏晉二代,時亂關、隴,不至大傷害。永嘉以後,吐谷渾興焉,本遼東鮮卑,晉時數百戶,西附於陰山。屬晉亂,遂吞并諸羌,而有其地。至其孫葉延,遂為強國。後魏末,其主夸呂自號可汗,建官多效中國。洎隋煬帝,遣觀王雄大破之,其主伏允遠遯,收其地列置郡縣鎮戍,後轉衰弱。 |
| 序略: |
大唐初,吐蕃始興焉。其帥後魏末,自臨松郡丞,故其主有贊府之號。高宗時,遂滅吐谷渾,盡有其地。將軍薛仁貴等大敗於大非川。儀鳳中,工部尚書劉審禮又率兵十八萬,敗歿於青海。調露中,中書令李敬玄又大敗於大非川。武太后如意初,王孝傑方大破之,始復龜茲等鎮。萬歲通天初,又寇梁州,都督許欽明戰歿。因贊府殺其名將諸欽陵之後,累破敗,遂劣於曩時矣。 |
| 羌無弋: |
羌無弋爰劍者,秦厲公時為秦所拘執,以為奴隸。不知爰劍何戎之別也。後得亡歸,而秦人追之,藏於巖穴中得免。與劓女遇合於野,女恥其狀,披髮覆面,羌人因以為俗,遂俱亡入三河閒。諸羌共畏事之,推以為豪。以射獵為事,爰劍教之田畜,種人依之者益眾。羌人謂奴為無弋,以爰劍嘗為奴隸,故因名之。其後世世為豪。 |
| 羌無弋: |
至爰劍曾孫忍時,秦獻公初立,欲復穆公之跡。忍季父卬畏秦之威,將其眾種人附落而南,出析支河曲西數千里,與諸羌絕遠,不復交通。其後子孫分別,各自為種,任隨所之。或為镒牛種,越嶲羌是也;或為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忍及弟舞獨留湟中。忍生九子為九種,舞生十七子為十七種,羌之興盛,從此起矣。及忍子研立,研豪健,故羌中號其後為研種。秦始皇時,兵務東向,故種人得以繁息。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將兵略地,西逐諸戎,北卻眾狄,築長城以界之。 |
| 羌無弋: |
至漢景帝時,研種留何率種人求守隴西塞,於是徙留何等於狄道、安故,至臨洮、氐道、羌道。及武帝征伐四夷,又西逐諸羌,乃渡河、湟,築令居塞,初開河西,列置四郡,通道玉門,隔絕羌胡,於是鄣塞亭燧出長城外數千里。時先零羌與封養牢姐種解仇結盟,與匈奴通,合兵十餘萬,共攻令居、安故,遂圍枹罕。漢遣將軍李息將兵討平之,始置護羌校尉統領焉。羌乃去湟中,依西海、鹽池之左右。漢遂因山為塞,河西地空,稍徙人以實之。 |
| 羌無弋: |
至宣帝時,諸羌又相與解仇,寇攻金城,帝遣後將軍趙充國將兵討之。充國欲以屯田於臨羌,東至浩亹,務威信招降罕开及劫掠者,解散虜謀,乃擊之。時已發諸郡兵六萬人。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請即擊之。天子下書令充國博議,往返者三四,遂兩從其志。武賢出擊羌,降破數千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明年五月,充國奏言,羌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飢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從爰劍種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後以研為種號。十三世至燒當,復豪健,其子孫更以燒當為種號。自元帝以後數十年,四夷賓服,邊塞無事。 |
| 羌無弋: |
至王莽末,豪滇良內侵,及後漢初,遂寇金城、隴西。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郡,皆有降羌,披髮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寇亂,皆為此也。請依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部置護羌校尉,皆持節領護,理其怨結,歲時循行,問所疾苦。又數遣使驛,通導動靜,使塞外羌夷為吏耳目,州部因此可得儆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光武從之,即以牛邯為護羌校尉。及邯卒而職省。建武十一年,先零種寇臨洮,隴西太守馬援破降之。後徙置天水、隴西、扶風三郡。 |
| 羌無弋: |
自燒當至滇良,世居河北大允谷,後徙大、小榆中,由是始強。至其子滇吾。永平初,漢遣中郎將竇固等擊破降之,徙七千口置三輔。而滇吾諸弟迷吾等數為寇盜,章帝時,馬防等討破之於臨洮,索西、迷吾等悉降,乃築索西城。自後或降或叛,少有寧歲。 |
| 羌無弋: |
和帝時,迷吾子迷唐復將兵向塞,金城守侯霸及諸郡率師破之,羌眾折傷,種人瓦解,迷唐遂孤弱,不滿千人,遠踰賜支河首,依發羌居。明年,安定降羌燒何種囱諸種數百人反叛,郡兵擊滅之。時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寇。隃麋相曹鳳上言:「西戎為害,前世所患,臣且以近事言之。自建武以來,其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內,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南得鍾存,以廣其眾,北阻大河,因以為固,又有西海魚鹽之利,緣山濱水,以廣田畜,故能強大,常雄諸種,恃其權勇,招誘諸胡。今者衰困,黨援壞沮,親屬離叛,餘勝兵者,不過數百,流亡逃竄,遠依發羌,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復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絕狂狡窺欲之源。又植穀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一方之憂。」於是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將徙徒出屯龍耆。後金城長史上官鴻上開置歸義、建威屯田二十七部,侯霸復上置東西邯屯田五部,增留、逢二部,帝皆從之。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至永初中,諸郡羌叛,乃罷。 |
| 羌無弋: |
迷唐失眾,病死。有一子來降,戶不滿數十。滇吾曾孫麻奴,初隨父東號降,居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人豪右所徭役,積愁怨。 |
| 羌無弋: |
安帝永初元年,麻奴兄弟因此遂與種人俱西出塞。先零別種歸湳豪滇零與鍾羌大為寇掠,征西校尉任尚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於是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眾遂大盛,東犯趙、魏,南入益州,遂寇鈔三輔,斷隴道。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諸郡屯兵救三輔,眾羌乘勝,漢兵數挫。煎當、勒姐種攻沒破羌縣,鍾羌又沒臨洮。軍營久出無功,有廢農桑,乃詔任尚將吏兵還屯長安,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 |
| 羌無弋: |
至四年,大將軍鄧騭議欲棄涼州,虞詡曰:「不可。今羌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腹心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鋒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若棄其境域,徙其人眾,安土重遷,必生異志。如使雄豪相聚,席卷而東,雖武賁為卒,白起、太公為將,亦恐不足禦。當今之計者,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數人,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冗官,外以勸勵,荷荅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誠能如此,則可無患。」於是四府皆從詡議。 |
| 羌無弋: |
時漢中太守鄭勤戰死,羌勢轉盛,遂徙金城郡居襄武。羌眾入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南奔渡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堠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朝廷從之,遂移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撤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飢荒,而驅蹙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僕妾,喪其太半。 |
| 羌無弋: |
滇零死,子零昌立。元初元年,遣兵屯河內,通谷衝要三十三所,皆作塢壁,設鳴鼓。零昌進兵寇雍城。遣任尚為中郎將,將羽林、緹騎、五營子弟屯三輔。尚臨行,懷令虞詡說尚曰:「使君頻奉國命討逐寇賊,三州屯兵二十餘萬人,棄農桑,疲苦從役,而未有功效,勞費日滋。若此出不剋,誠為使君危之。」尚曰:「憂惶久矣。」詡曰:「兵法弱不攻強,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來如風雨,去如絕弦,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者,莫若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如此,可捨甲冑,馳輕兵,以萬騎之眾,逐數千人之虜,首尾掩截,其道自窮。便人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計,乃遣輕騎抄擊,斬首數百級。明年秋,漢又築馮翊北界堠塢五百所。自後頻破之,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寇警。 |
| 羌無弋: |
自羌叛十餘年閒,兵連師老,不暫寧息。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延及內郡,邊人死者不可勝數,并涼二州遂至虛耗。自後隴西、上郡、武威、張掖,仍寇盜不息。 |
| 羌無弋: |
順帝永建四年,尚書僕射虞詡上疏曰:「臣聞禹貢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上。且沃野千里,穀稼殷積,又有龜茲鹽池以為人利。水草豐美,土宜產牧。北阻山河,乘阨據險。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少,而軍糧饒足。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築朔方,開西河,置上郡,皆為此也。而元元被災,眾羌內潰,郡縣兵荒二十餘年。夫棄沃壤之饒,捐自然之財,不可謂利;離河山之阻,守無險之處,難以為固。今三郡未復,園陵單外,而公卿容頭過身,但計所費,不圖其安。宜開聖聽,考行所長。」書奏,帝乃復三郡。使謁者郭璜督促徙者,各歸舊縣,繕城郭,置候驛。既而激河浚渠為屯田,省內郡費歲一億計。遂令安定、北地、上郡及隴西、金城常儲穀粟,令周數年。至陽嘉元年,以湟中地廣,更增置屯田五部,並前為十部。二年,復置隴西南部都尉如舊制。 |
| 羌無弋: |
永和中,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大將軍梁商謂機等曰:「戎狄荒服,言其荒忽無常。而統領之道,亦無常法,臨事制宜,略依其俗。今二君素性疾惡,欲分明白黑。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況戎狄乎!其務安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過。」機等天性虐刻,遂不能從,到州之日,多所擾發。五年夏,且凍、傅難種羌等遂反叛,攻金城,與西塞及湟中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討之,又於扶風、漢陽、隴道作塢壁三百所,置屯田以保聚百姓。賢軍大敗,賢及二子皆戰歿。於是東、西羌遂大會。鞏唐種三千餘騎寇隴西、北地,又燒園陵,掠關中,殺長吏。武威太守趙沖追擊,沖雖戰歿,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耗。自永和羌叛,十餘年閒,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盜牢廩,私自潤入,皆以珍寶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 |
| 羌無弋: |
桓帝延熹二年,燒當八種寇隴右。以段熲為校尉,將兵及湟中義從羌二千人擊破之,追討南渡河,募先登,懸索相引,刀折矢盡,且鬥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河首積石山,出塞二千餘里,前後斬首虜並受降各萬餘人。會段熲坐事徵,羌遂陸梁,覆沒營塢,寇患轉盛。中郎將皇甫規、張奐雖累破之,而寇害不已。復遣段熲擊之,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飢困敗散。凡破西羌,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西羌於是弭定。東羌先零等,自覆沒馬賢後,既降又叛。帝以問,熲對曰:「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唯當白刃加頸耳。計其所餘三萬餘落,居近塞內,久亂并敘,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種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疹,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今若以騎五千,步兵萬人,車三千兩,三冬兩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可令群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人,則永寧無期。」帝許之。 |
| 羌無弋: |
靈帝建寧初,熲與先零諸種戰,斬首八千餘級。熲復追之,且破且追,士皆重趼。既到涇陽,餘寇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時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熲性果慮輕,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復上言曰:「臣本知東羌雖眾,而軟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筭。而張奐說『虜強難破,宜用招降,云臣兵連年累見折衄』,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寇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沒縣邑,剽掠人物。上天震怒,假手行誅。臣自動兵,眾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非為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衄。按奐駐軍二年,不能平寇,誕辭空說,僭而無徵。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居內地,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梗。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戶口單少,數為羌所瘡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內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周年,所耗未半,而餘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內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二年,熲遂進營逼諸羌,大敗之於瓦亭山。羌眾潰,遂東奔,復聚射虎谷,分守諸谷上下門。又先令千餘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然後兵擊之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獲畜產諸物不可勝數。於是東羌悉平。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六百餘級,獲牛馬羊騾驢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費用四十四億,將士死者四百餘人。 |
| 羌無弋: |
自爰劍後,子孫支分凡百五十種。其九種在賜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漢徼北。參狼在武都,勝兵數千人。其五十二種衰少,不能自立,分散為附落,或絕滅無後,或引而遠去。其八十九種,唯鍾最強,勝兵十餘萬。其餘大者萬餘人,小者數千人,更相鈔盜,盛衰無常。大凡順帝時勝兵可二十萬人。發羌、唐旄等絕遠,未嘗往來。镒牛、白馬羌在蜀漢,其種別名號,皆不可知也。 |
| 氐: |
氐者,西戎之別種,在冉樶東北,廣漢之西。君長數十,而白馬最大。漢武帝元鼎六年,開,分廣漢西部,合為武都郡。排其種人,分竄山谷,或在上祿,或在汧隴左右。其種非一,或號青氐,或號白氐,或稱蚺氐,此蓋中國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土地險阻,有麻田,出漆、蜜、銅、鐵、椒、蠟。氐人勇戇抵冒,貪貨死利。居於河池,一名仇池,方百頃,四面斗絕。數為邊寇,郡縣討之,則依固自守。其俗,語不與中國及羌胡同,各自有姓,如中國之姓。其衣服尚青,俗能織布。善田種,畜羊豕牛馬驢騾。婚姻備六禮。知書疏,多知中國語,由與中國錯居故也。 |
| 氐: |
元封三年,氐人反,遣兵討破之,分徙酒泉郡。昭帝元鳳初,氐人復叛,遣大鴻臚田廣明將三輔、太常徒討破之。至後漢初,氐人悉附隴蜀。及隗囂滅,其酋豪乃背公孫述降漢,隴西太守馬援上復其王侯君長,賜以印綬。後囂族人隗茂反,攻殺武都太守。氐人豪齊鍾留為種類所敬信,威服諸豪,與郡丞孔奮擊茂,破斬之。其後亦時寇盜郡縣,不足為大患。魏武之初,諸氐戎或叛或伏,乃令夏侯妙才討之,因徙武都之種於秦川以禦蜀。 |
| 氐: |
晉時關隴屢為氐羌所擾,孟觀西討,因擒氐帥齊萬年。華陰令江統深唯四夷亂華,宜杜其萌,乃作徙戎論曰: |
| 氐: |
春秋之義,內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語不通,贄幣不同,法俗詭異,種類乖殊;或居絕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嶇險阻之地,與中國壤斷土隔,不相侵涉,賦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其性氣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為甚。弱則畏服,強則侵叛。雖聖賢之代,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道化率導,而以恩德柔懷也。當其強也,以殷之高宗而憊於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獫狁,漢祖困於白登,孝文軍於霸上。及其弱也,周公來九譯之貢,中宗納單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猶四夷賓服。此其已然之效也。故匈奴求守邊塞,而侯應陳其不可;單于屈膝未央,蕭望之議以不臣。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唯以待之有備,禦之有常,雖稽顙執贄,而邊城不弛固守,為寇賊強暴,而兵甲不加遠征,期令境內獲安,疆埸不侵而已。 |
| 氐: |
及至周室失統,諸侯專征,以大兼小,轉相殘滅,封疆不固,而利害異心。戎狄乘閒,得入中國。或招攜安撫,以為己用。故申繒之禍,顛覆宗周;襄公要秦,遽興姜戎。當春秋時,義渠、大荔居秦晉之域,陸渾、陰戎處伊洛之閒,鄋瞞之屬害及濟東,侵入齊宋,陵虐邢衛。齊桓攘之,存亡繼絕,北伐山戎,以開燕路。故仲尼稱管仲之力,嘉左衽之功。逮至春秋之末,戰國方盛,楚吞蠻氏,晉翦陸渾,趙開榆中之地,秦滅義渠之種。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嶺、長城,戍卒億計。雖師役煩殷,寇賊橫暴,然一切之功,戎虜奔卻,當時中國無復四夷也。 |
| 氐: |
漢興,都長安,關中之郡號曰「三輔」,禹貢雍州,宗周酆、鎬之舊也。及建武中,以馬援領隴西太守,討叛羌,徙其餘種於關中,居馮翊、河東空地,而與華人雜處。數代之後,族類蕃息,既恃其肥強,且苦漢人侵之。永初之元,騎都尉王弘使西域,調發羌氐,以為行衛。於是群羌奔駭,互相扇動,二州之戎,一時俱發,覆沒將守,屠城破邑。鄧騭之征,棄甲委兵,輿屍喪帥,前後相繼。諸戎遂熾,至於南入蜀漢,東掠趙魏,唐突軹關,侵及河內。乃遣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卒於孟津拒羌,十年之中,夷夏俱弊,任尚、馬賢僅乃剋之。此所以為害尤重累年不定者,雖由禦之者無方,將非其才,亦豈不以寇發心腹,害起肘腋,疹篤難療,瘡大遲愈之故哉!自此之後,餘燼不盡,小有際會,輒復侵叛。馬賢忸忕,終於覆敗;段熲臨衝,自西徂東。雍州之戎,常為國患,中代之寇,唯此為大。漢末之亂,關中殘滅。魏興之初,與蜀分隔,疆埸之戎,一彼一此。魏武令夏侯妙才討叛氐阿貴、千萬等,後因拔棄漢中,遂徙武都之種於秦川,欲以弱寇強國,扞禦蜀虜。此蓋權宜之計,一時之勢,非所以為萬代之利也。今者當之,已受其弊矣。 |
| 氐: |
夫關中土沃物豐,厥田上上,加以涇渭之流,溉其舄鹵,鄭國、白渠,灌浸相通,黍稷之饒,畝號一鍾,帝王之都每以為居,未聞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而因其衰弊,遷之畿服,士庶翫習,侮其輕弱,使其怨恨之氣毒於骨髓。至於蕃育眾盛,則生其姦心。以貪悍之性,挾憤怒之情,候隙乘便,輒為橫逆。而居封域之內,無障塞之隔,掩不備之人,收散野之積,故能為禍滋蔓,暴害不測。此必然之勢,已驗之事也。當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眾未能定,徙馮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內諸羌,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扶風、始平、京兆之氐,出還隴右,著陰平、武都之界。廩其道路之糧,令足自致,各附本種,反其舊土,使屬國、撫夷就安集之。戎晉不雜,並得其所,上合往古即敘之義,下為盛代永久之規。縱有猾夏之心,風塵之警,則遠絕中國,隔閡山河,雖為寇暴,所害不廣。是以充國、子明能以數萬之眾制群羌之命,有征無戰,全軍獨克,雖有謀謨深計,廣大遠圖,豈不以華夷異處,戎夏區別,要塞易守之故得其成功者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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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者曰:方今關中之禍,暴兵二載,征戍之勞,老師十萬,水旱之害,荐饑累荒,疫癘之災,札瘥夭昏。凶逆既戮,悔惡初附,且款且畏,咸懷危懼,百姓愁苦,異人同慮,冀寧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誠宜鎮之以安悅。而子方欲作役起徒,興功造事,使疲瘁之眾,徙自猜之寇,以無穀之人,遷乏食之虜,恐勢盡力屈,緒業不卒,羌戎離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後變復橫出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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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羌戎猾夏,擅相署號,攻城野戰,傷害牧守,連兵聚眾,載離寒暑矣。而今異類瓦解,同種土崩,老幼繫虜,丁壯降散,禽離獸迸,不能相一。子以此等為尚挾餘資,悔惡反善,懷我德惠而來柔附乎?將勢窮道盡,智力俱困,懼我兵誅以至於此乎?曰無有餘力,勢窮道盡故也。然則我制其短長之命,而令其進退由己矣。夫樂業者不易事,安居者無遷志。方其自疑危懼,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無違也。迨其死亡流散,離纯未鳩,與關中之人,戶皆為讎,故可遐遷遠處,令其心不懷土也。夫聖賢之謀事也,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亂,道不著而平,德不明而成。今子遭弊事之終,而不圖更制之始,愛易轍之勤,得覆車之軌,何哉?且關中之人百萬餘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處之遷之,必須口實。若有窮乏糝粒不繼者,故當仰關中之穀以全其生生之計,必無擠於溝壑而不為侵掠之害。今我遷之,傳食而至,附其種族,自使相贍,而秦地之人得其半穀,此為濟行者以廩糧,遺居者以積倉,寬關中之逼,去賊盜之源,除朝夕之損,建終年之益。若憚暫舉之小勞,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煩費,而遺累代之寇敵,非所謂能開物成務,創業垂統,崇本拓跡,謀及子孫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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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之胡,本實匈奴桀惡之寇也。漢宣之代,凍餒殘破,國內五裂,後合為二,呼韓邪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質柔服。建武中,南單于復求降附,遂令入塞,居於漠南,數代之後,亦輒叛戾,故何熙、梁慬戎車屢征。中平中,以黃巾賊起,發調其兵,部眾不從,而殺羌渠。由是於扶羅求助於漢,以討其賊。仍值代喪亂,遂乘釁而作,鹵掠趙、魏,寇至河南。建安中,又使右賢王去卑誘質呼廚泉,聽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際,以一部太強,分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為四。於是劉猛內叛,連結外虜。近者郝散之變,發於穀遠。今五部之眾,戶至數萬,人口之盛,過於西戎。然其天性驍勇,弓馬便利,倍於氐羌。若有不虞風塵之慮,則并州之域可為寒心也。滎陽句驪本居遼東塞外,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儉伐其叛者,徙其餘種,戶落百數,子孫孳息,今以千計,數代之後,必至殷熾。今百姓失職,猶或亡叛,犬馬肥充,則有噬齧,況於夷狄,能不為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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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為邦者,患不在貧而在不均,憂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廣,士庶之富,豈須夷虜在內,然後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羈旅懷土之思,釋我華夏纖芥之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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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十年,而夷狄亂華,時人服其深識。於是戎狄迭據中原,其為戰國者百三十六載,而劉元海為之禍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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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後漢建安中,氐酋楊騰為部落大帥,騰子駒,勇健多計略,始據仇池,於上平地立宮室、果園、倉庫。其地東接秦嶺,西接宕昌八百里,南去漢中四百里,北至岐州三百里。戶本有十萬,漸漸分減焉。駒後有名千萬者,魏拜為百頃氐王。千萬孫飛龍,漸強盛,晉武帝假平西將軍,還居略陽。無子,養外甥令狐茂搜為子。晉惠帝元康初,避齊萬年之亂,率部落還保百頃,自號右賢王。關中人士奔流者多依之。自茂搜至姪曾孫纂皆降附於晉,受官爵。苻堅遣將楊安、苻雅等討纂,克之,徙其人於關中,空百頃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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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茂搜孫宋奴二子佛奴、佛狗奔苻堅,以女妻佛奴子定,以為尚書、領軍將軍。及堅敗於淮南,關中擾亂,定盡力奉堅。堅死,將家奔隴右,徙理歷城。置倉儲於百頃,招合夷夏人,得千餘家,進平天水、略陽郡,遂有秦州之地。後與乞伏乾歸戰,定軍敗見殺。佛狗子盛襲位,分諸四山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至子難當,時宋梁州刺史甄法護刑政不理,難當舉兵襲梁州,法護委鎮奔洋州,難當遂有漢中之地。難當自為大秦王,號年曰建義,置百官。後傾國南寇,規有蜀土,不克乃還。宋文帝遣龍驤將軍裴方明等討難當。方明等至漢中,長驅而進,直到武興,攻下辨,取白水,克仇池。難當於是將妻子奔後魏。難當從弟文度自立為武都王,後魏遣將皮歡埙破殺之。弟文弘自為武都王。至孫紹先,為後魏將邢巒、傅嵳眼所破滅,以其國為武興鎮,後改鎮為東益州。後唐永為刺史,氐人反,攻圍州城,永歿,氐遂削平城堞,因此復為氐地。西魏文帝大統四年,南岐州氐苻安壽反,攻陷武都,自號太白王,遣侯莫陳順等討破之。周文帝於武興又置東益州,以紹先子辟邪為刺史。辟邪據州反,叱羅協與趙昹討平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