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文章正宗巻十四 宋 真徳秀 編賛文帝 |
3 | 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徳懐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後而背約入盜令邉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呉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盎等諌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媿其心專務以徳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㫁獄數百幾致刑措嗚呼仁哉 |
4 | 賛武帝 |
5 | 漢承百王之●高祖撥亂反正文景務在養民至于稽古禮文之事猶多闕焉孝武初立卓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遂疇咨海內舉其俊茂與之立功興太學修郊祀改正朔定歴數協音律作詩樂建封䄠禮百神紹周後號令文章煥焉可述後嗣得遵洪業而有三代之風如武帝之雄材大畧不改文景之恭儉㠯濟斯民雖詩書所稱何有加焉 |
6 | 賛昭帝 |
7 | 昔周成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流言之變孝昭㓜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大矣哉承孝武奢侈餘敝師旅之後海內虚耗户口減半光知時務之要輕繇薄賦與民休息至始元元鳯之間匈奴和親百姓充實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議鹽鐵而罷㩁酤尊號曰昭不亦宜乎 |
8 | 賛宣帝 |
9 | 孝宣之治信賞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間鮮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也遭值匈奴乖亂推亡固存信威北夷單于慕義稽首稱藩功光祖宗業垂後嗣可謂中興侔徳殷宗周宣矣 |
10 | 賛元帝 |
11 | 臣外祖兄弟為元帝侍中語臣曰元帝多材蓺善史書鼓琴瑟吹洞簫自度曲被歌聲分刌節度窮極㓜眇少而好儒及即位徴用儒生委之以政貢薛韋匡迭為宰相而上牽制文義優游不斷孝宣之業衰焉然寛●盡下出於恭儉號令温雅有古之風烈 |
12 | 賛成帝 |
13 | 臣之姑充後宮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稱職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酒色趙氏亂內外家擅朝言之可為於邑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簒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
14 | 賛劉向 |
15 | 仲尼稱材難不其然與自孔子後綴文之士衆矣唯孟軻孫況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此數公者皆博物洽聞通達古今其言有補於世傳曰聖人不出其間必有命世者焉豈近是乎劉氏鴻範論發明大傳著天人之應七畧剖判藝文摠百家之緒三統歴譜考步日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嗚虖向言山陵之戒于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廢興昭矣豈非直諒多聞古之益友與 |
16 | 賛蕭曹 |
17 | 蕭何曹參皆起秦刀筆吏當時錄錄未有奇節漢興依日月之末光何以信謹守管籥參與韓信俱征伐天下既定因民之疾秦法順流與之更始二人同心遂安海內淮隂黥布等已滅唯何參擅功名位冠羣后聲施後世為一代之宗臣慶流苗裔盛矣哉 |
18 | 賛蒯通等 |
19 | 仲尼惡利口之覆邦家蒯通一說而喪三雋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於危國身為謀主忠不終而詐讐誅夷不亦宜乎書放四罪詩歌青蠅春秋以來禍敗多矣昔子翬謀桓而魯隱危欒書搆郤而晉厲弑豎牛奔仲叔孫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費忌納女楚建走宰嚭譛胥夫差喪李園進妹春申斃上官訴屈懐王執趙高敗斯二世縊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皆自小覆大繇疎䧟親可不懼哉可不懼哉 |
20 | 賛賈誼 |
21 | 劉向稱賈誼言三代與秦治亂之意其論甚美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未能逺過也使時見用功化必盛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觀孝文●黙躬行以移風俗誼之所陳畧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漢為土徳色上黄數用五及欲試屬國施五餌三表以係單于其術固以疏矣誼以天年早終雖不至公卿未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事者著于傳云 |
22 | 賛景十三王 |
23 | 昔魯哀公有言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信哉斯言也雖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為鴆毒亡徳而富貴謂之不幸漢興至于孝平諸侯王以百數率多驕淫失道何則沈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自凡人猶繫于習俗而况哀公之倫乎夫唯大雅卓爾不羣河間獻王近之矣 |
24 | 賛董仲舒 |
25 | 劉向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材雖伊呂亡以加筦晏之屬伯者之佐殆不及也至向子歆以為伊呂乃聖人之耦王者不得則不興故顔淵死孔子曰噫天喪予唯此一人為能當之自宰我子貢子游子夏不與焉仲舒遭漢承秦滅學之後六經離析下帷發憤潜心大業令後學者有所統壹為羣儒首然考其師友淵源所漸猶未及虖游夏而曰筦晏弗及伊呂不加過矣至向曽孫龔篤論君子也以歆之言為然 |
26 | 賛司馬相如 |
27 | 司馬遷稱春秋推見至隱易本隱以之顯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譏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雖殊其合徳一也相如雖多虚辭濫說然要其歸引之於節儉此亦詩之風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一猶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戲乎 |
28 | 賛公孫●等 |
29 | 公孫●卜式兒寛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逺迹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內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賔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羣士慕嚮異人並出卜式㧞於芻牧●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囊時版築飯牛之朋已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儒雅則公孫●董仲舒兒寛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臯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歴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襃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于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黄霸王成龔遂鄭●召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迹見述於世參之名臣亦其次也 |
30 | 賛司馬遷 |
31 | 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至孔氏籑之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故言黄帝顓頊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末以為之傳又籑異同為國語又有世本録黄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并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于大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抵梧亦其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埶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録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迹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 |
32 | 賛戾太子 |
33 | 巫蠱之禍豈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時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見其長竟天後遂命將出征畧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後師行三十年兵所誅屠夷滅死者不可勝數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僵尸數萬太子子父皆敗故太子生長於兵與之終始何獨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內平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暴骨長城之下頭盧相屬於道不一日而無兵由是山東之難興四方潰而逆秦秦將吏外畔賊臣內發亂作蕭牆禍成二世故曰兵猶火也弗戢必自焚信矣是以倉頡作書止戈為武聖人以武禁暴整亂止息兵戈非以為殘而興縱之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君子履信思順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故車千秋指明蠱情章太子之寃千秋材知未必能過人也以其銷惡運遏亂原因衰激極道迎善氣傳得天人之祐助云 |
34 | 賛東方朔 |
35 | 劉向言少時數問長老賢人通於事及朔時者皆曰朔口諧倡辨不能持論喜為庸人誦說故令後世多傳聞者而揚雄亦以為朔言不純師行不純徳其流風遺書●如也然朔名過實者以其詼達多端不名一行應諧似優不窮似智正諫似直穢徳似隱非夷齊而是栁下惠戒其子以上容首陽為拙柱下為工飽食安步以仕易農依隱玩世詭時不逢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詼諧逢占射覆其事浮淺行於衆庶童兒牧豎莫不●耀而後世好事者因取竒言怪語附著之朔故詳録焉 |
36 | 賛公孫賀等 |
37 | 所謂鹽鐵議者起始元中徴文學賢良問以治亂皆對願罷郡國鹽鐵酒㩁均輸務本抑末毋與天下爭利然後教化可興御史大夫●羊以為此迺所以安邉竟制四夷國家大業不可廢也當時相詰難頗有其議文至宣帝時汝南桓寛次公治公羊春秋舉為郎至廬江太守丞博通善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増廣條目極其論難著萬言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其辭曰觀公卿賢良文學之議異乎吾所聞聞汝南朱生言當此之時英俊並進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徒六十有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陳治平之原知者賛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㫁辯者騁其辭齗齗焉行行焉雖未詳備斯可畧觀矣中山劉子推原王道撟當世反諸正彬彬然●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奮史魚之節發憤懣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彊圉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上權利之畧雖非正法鉅儒宿學不能自解博物通逹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師古始放於末利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性以及厥宗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兩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選也 |
38 | 賛揚雄 |
39 | 雄之自序云初雄年四十餘自蜀來至游京師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奇其文雅召以為門下史薦雄待詔歳餘奏羽獵賦除為郎給事黄門與王莽劉歆並哀帝之初又與董賢同官當成哀平間莽賢皆為三公權傾人主所薦莫不㧞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簒位談說之士用符命稱功徳獲封爵者甚衆雄復不侯以耆老久次轉為大夫恬於埶利迺如是實好古而樂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於後世以為經莫大於易故作太●傳莫大於論語作法言史篇莫善於倉頡作訓纂箴莫善於虞箴作州箴賦莫深於離騷反而廣之辭莫麗於相如作四賦皆斟酌其本相與放依而馳騁云用心於內不求於外於時人皆䀜之唯劉歆及范逡敬焉而桓譚以為絶倫王莽時劉歆甄豐皆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後欲絶其原以神前事而豐子尋歆子棻復獻之莽誅豐父子投棻四裔辭所連及便收不請時雄校書天禄閣上治獄使者來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迺從閣上自投下幾死莽聞之曰雄素不與事何故在此間請問其故迺劉棻甞從雄學作竒字雄不知情有詔勿問然京師為之語曰惟寂寞自投閣爰清静作符命雄以病免復召為大夫家素貧耆酒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游學而鉅鹿侯芭常從雄居受其太●法言焉劉歆亦嘗觀之謂雄曰空自苦今學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何吾恐後人用覆醬瓿也雄笑而不應年七十一天鳯五年卒侯芭為起墳喪之三年時大司空王邑納言嚴尤聞雄死謂桓譚曰子常稱揚雄書豈能傳於後世乎譚曰必傳顧君與譚不及見也凡人賤近而貴逺親見揚子雲禄位容貌不能動人故輕其書昔老●著虛無之言兩篇薄仁義非禮學然後世好之者尚以為過於五經自漢文景之君及司馬遷皆有是言今揚子之書文義至深而論不詭於聖人若使遭遇時君更閱賢知為所稱善則必度越諸子矣諸儒或譏以為雄非聖人而作經猶春秋呉楚之君僣號稱王蓋誅絶之罪也自雄之没至今四十餘年其法言大行而●終不顯然篇籍具存 |
40 | 賛佞幸 |
41 | 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徳蓋亦有男色焉觀籍閎鄧韓之徒非一而董賢之寵尤盛父子並為公卿可謂貴重人臣無二矣然進不繇道位過其任莫能有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漢世衰於元成壊於哀平哀平之際國多釁矣主疾無嗣弄臣為輔鼎足不彊棟幹微撓一朝帝崩姦臣擅命董賢縊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奪位幽廢咎在親便嬖所任非仁賢故仲尼著損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為此也賛匈奴 |
42 | 書戒蠻夷猾夏詩稱戎狄是膺春秋有道守在四夷久矣夷狄之為患也故自漢興忠言嘉謀之臣曷嘗不運籌策相與爭於廟堂之上乎高祖時則劉敬呂后時樊噲季布孝文時賈誼鼂錯孝武時王恢韓安國朱買臣公孫●董仲舒人持所見各有同異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皆偏見一時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終始也自漢興以至于今曠世歴年多於春秋其與匈奴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詘伸異變强弱相反是故其詳可得而言也昔和親之論發於劉敬是時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難故從其言約結和親賂遺單于冀以救安邊境孝惠高后時遵而不違匈奴寇盜不為衰止而單于反以加驕倨逮至孝文與通關市妻以漢女増厚其賂嵗以千金而匈奴數背約束邉境屢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發憤遂躬戎服親御鞍馬從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馳射上林講習戰陳聚天下精兵軍於廣武顧問馮唐與論將帥喟然歎息思古名臣此則和親無益已然之明效也仲舒親見四世之事猶復欲守舊文頗増其約以為義動君子利動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義說也獨可說以厚利結之於天耳故與之厚利以没其意與盟於天以堅其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匃奴雖欲展轉奈失重利何柰欺上天何柰殺愛子何夫賦斂行賂不足以當三軍之費城郭之固無以異於貞士之約而使邉城守境之民父兄緩帶稚子咽哺胡馬不窺於長城而羽檄不行於中國不亦便於天下乎察仲舒之論考諸行事迺知其未合於當時而有闕於後世也當孝武時雖征伐克獲而士馬物故亦畧相當雖開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棄造陽之北九百餘里匃奴人民每來降漢單于亦輙拘留漢使以相報復其桀驁尚如斯安肯以愛子而為質乎此不合當時之言也若不置質空約和親是襲孝文既徃之悔而長匈奴無已之詐也夫邊城不選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備塞之具厲長㦸勁弩之械恃吾所以待邊冦而務賦斂於民逺行貨賂割剥百姓以奉冦讐信甘言守空約而幾胡馬之不窺不已過乎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奮擊之威直匈奴百年之運因其壊亂幾亡之阸權時施宜覆以威徳然後單于稽首臣服遣子入朝三世稱藩賔於漢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菞庶亡干戈之役後六十餘載之間遭王莽簒位始開邊隙單于由是歸怨自絶莽遂斬其侍子邊境之禍構矣故呼韓邪始朝於漢漢議其儀而蕭望之曰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無常時至時去宜待以客禮讓而不臣如其後嗣●逃竄伏使於中國不為叛臣及孝元時議罷守塞之備侯應以為不可可謂盛不忘衰安必思危逺見識微之明矣至單于咸棄其愛子昧利不顧侵掠所獲嵗鉅萬計而和親賂遺不過千金安在其不棄質而失重利也仲舒之言漏於是矣夫規事建議不圖萬世之固而媮恃一時之事者未可以經逺也若乃征伐之功秦漢行事嚴尤論之當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貢制外內或修刑政或昭文徳逺近之埶異也是以春秋內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貪而好利被髮左衽人面獸心其與中國殊章服異習俗飲食不同言語不通辟居北垂塞露之野逐草隨畜射獵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絶外內也是故聖王禽獸畜之不與約誓不就攻伐約之則費賂而見欺攻之則勞師而招冦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內疎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國來則懲而御之去則備而守之其慕義而貢獻則接之以禮讓羈縻不絶使曲在彼蓋聖王制御蠻夷之常道也 |
43 | 賛西南夷兩粤朝鮮 |
44 | 楚粤之先歴世有土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里而句踐亦以粤伯秦滅諸侯唯楚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獨滇復寵及東粤滅國遷衆繇王居股等猶為萬戸侯三方之開皆自好事之臣故西南夷發於唐䝉司馬相如兩粤起嚴助朱買臣朝鮮由涉河遭世富盛動能成功然已勤矣追觀太宗填撫尉佗豈古所謂招攜以禮懐逺以徳者哉 |
45 | 賛西域 |
46 | 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迺表河曲列西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逺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黙養民五世天下殷富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崖七郡感枸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嶲聞天馬蒲萄則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後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於後宮蒲梢龍文魚目汗血之馬充於黄門鉅象師子猛犬大雀之羣食於外囿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廣開上林穿昆明池營千門萬戸之宮立神明通天之臺興造甲乙之帳落以隨珠和璧天子負黼依襲翠被馮玉几而處其中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巴俞都盧海中碭極漫衍魚龍角觝之戯以觀視之及賂遣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迺㩁酒酤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舩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冦盜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逺則葱嶺身熱頭痛縣度之阸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內也書曰西戎即序禹既就而序之非上威服致其貢物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徳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徳咸樂內屬唯其小邑鄯善車師界迫匈奴尚為所拘而其大國莎車于闐之屬數遣使置質于漢願請屬都䕶聖上逺覽古今因時之宜羈縻不絶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亦何以尚兹賛外戚 |
47 | 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寵之興繇至微而體至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于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卭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烏嘑鑒兹行事變亦備矣 |
48 | 賛王莽 |
49 | 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歴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簒盜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埶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復出也迺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逺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虚丘壠發掘害徧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絶氣非命之運紫色䵷聲餘分閏位聖王之驅除云爾 |
50 | 右三傳史漢褒貶之辭 |
51 | 議論十 |
52 | 劉歆移太常博士書 |
53 |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歴國應聘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制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微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陣孔氏之道抑而孫呉之術興陵夷至于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逺仲尼之道又絶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畧定禮儀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書至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咸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絶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已詩始萌芽天下衆書徃徃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讃之故詔書稱曰禮壊樂崩書缺簡脫朕甚閔焉時漢興已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逺矣及魯恭王壊孔子宅欲以為宮而得古文於壊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臧於祕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乃陳發袐臧校理舊文得此三事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脫簡傳或間編博問民間則有魯國桓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徃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絶之闕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說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徃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㝠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懐妒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隨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今聖上徳通神明繼統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兹雖昭其情猶依違謙讓樂與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㫖銜命將以輔弱扶微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絶之欲以杜塞餘道絶滅微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乃衆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古文舊書皆有徴驗外內相應豈苟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徃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廣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寧過而立之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絶哉若必專已守殘黨同門妒道真違明詔失聖意以陷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韓愈重荅張籍書 |
54 | 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而納諸聖賢之域拂其邪心増其所未高謂愈之質有可以至於道者浚其源導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徳者之所辭讓况於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復者故不可遂已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於後世然後其書出焉其所以慮患之道㣲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輔相吾豈敢昌言排之哉擇其可語者誨之猶時與吾悖其聲嘵嘵若遂成其書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書於吾何有夫子聖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於耳其餘輔而相者周天下猶且絶糧於陳畏於匡毁於叔孫奔走於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也亦甚矣賴其徒相與守之卒有立於天下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其存也可兾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年有餘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所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王成康相與守之禮樂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及乎楊雄亦未久也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後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為之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逺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書者皆所為不行乎今而行乎後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竢五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於吾所為哉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已勝也好已之道勝也非好已之道勝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軻楊雄所傳之道也若不勝則無以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辯也有矣駮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復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云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於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將有所適思與吾子别庶幾一來 |
55 | 與孟簡書 |
56 | 愈白行官自南廻過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書數畨忻悚兼至未審入秋來眠食何似伏惟萬福來示云有人傳愈近少信奉釋氏此傳之者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胷中無滯礙以為難得因與徃來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丘之禱久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冊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况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邪小人邪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祗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肯令其鬼行胷臆作威福於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說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夷狄横幾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楊子雲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百年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於是大壊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於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壊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漢氏已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髪引千鈞緜緜延延寖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唱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衆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壊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從於邪也籍湜輩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増慙懼死罪死罪愈再拜荅陳生書 |
57 | 愈白陳生足下今之負名譽享顯榮者在上位幾人足下求速化之術不於其人乃以訪愈是所謂借聴於聾求道於盲雖其請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見其得者也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辭觀足下之書及十四篇之詩亦云有志於是矣而其所問則名所慕則科故愈疑於其對焉雖然厚意不可虚辱聊為足下誦其所聞蓋君子病乎在已而順乎在天待已以信而事親以誠所謂病乎在已者仁義存乎內彼聖賢者能推而廣之而我蠢焉為衆人所謂順乎在天者貴賤窮通之來平吾心而隨順之不以累于其初所謂待已以信者已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已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已而已矣所謂事親以誠者盡其心不夸於外先乎其質而後乎其文者也盡其心不夸於外者不以已之得於外者為父母榮也名與位之謂也先乎其質者行也後乎其文者飲食㫖甘以其外物供養之道也誠者不欺之名也待於外而後為養薄於質而厚於文斯其不類於欺歟果若是子之汲汲於科名以不得進為親之羞者惑也速化之術如是而已古之學者惟義之問誠將學於大學愈猶守是說而竢見焉愈白 |
58 | 與衛中行書 |
59 | 大受足下辱書為賜甚大然所稱道過盛豈所謂誘之而欲其至於是歟不敢當不敢當其中擇其一二近似者而竊取之則於交友忠而不反於背面者少似近焉亦其心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則未敢自謂能爾也不敢當不敢當至於汲汲於富貴以救世為事者皆聖賢之事業知其智能謀力能任者也如愈者又焉能之始相識時方甚貧衣食於人其後相見於汴徐二州僕皆為之從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時豐約百倍足下視吾飲食衣服亦有異乎然則僕之心或不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於仕進者亦將小行乎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凡禍福吉凶之來似不在我惟君子得禍為不幸而小人得禍為恒君子得福為恒而小人得福為幸以其所似有以取之也必曰君子則吉小人則凶者不可也賢不肖存乎已貴與賤禍與福存乎天名聲之善惡存乎人存乎已者吾將勉之存乎天存乎人者吾將任彼而不用吾力焉其所守者豈不約而易行哉足下曰命之窮通自我為之吾恐未合於道足下徴前世而言之則知矣若曰以道徳為已任窮通之來不接吾心則可也窮居荒凉草樹茂宻出無驢馬因與人絶一室之內有以自娱足下喜吾復脫禍亂不當安安而居遲遲而來也柳宗元荅周巢書 |
60 | 奉二月九日書所以撫教甚具無以加焉丈人用文雅從知己日以惇大府之政甚適東西來者皆曰海上多君子周為倡焉敢再拜稱賀宗元以罪大擯廢居小州與囚徒為朋行則若帶纒索處則若關桎梏彳亍而無所趨拳拘而不能肆槁焉若枿隤焉若璞其形固若是則其中者可得矣然猶未嘗肯道鬼神等事今丈人方盛譽山澤之癯者以為壽且神其道若與堯舜孔子似不相類焉何哉又曰餌藥可以久壽將分以見與固小子之所不欲得也甞以君子之道處焉則外愚而內益智外訥而內益辯外柔而內益剛出焉則外內若一而時動以取其宜當而生人之性得以安聖人之道得以光獲是而中雖不至耉老其道壽矣今夫山澤之癯於我無有焉視世之亂若理視人之害若利視道之悖若義我壽而生彼夭而死固無動其肺肝焉昧昧而趨屯屯而居浩然若有餘掘草烹石以私其筋骨而日以益愚他人莫利已獨以愉若是者愈千百年滋所謂天也又何以為高明之圖哉宗元始者講道不篤以䝉世顯利動獲大僇用是奔竄禁錮為世之所詬病凡所設施皆以為戾從而吠者成羣已不能明而况人乎然茍守先聖之道由大中以出雖萬受擯棄不更乎其內大都類徃時京城西與丈人言者愚不能改亦欲丈人固往時所執推而大之不為方士所惑仕雖未達無㤀生人之患則聖人之道幸甚其必有陳矣 |
61 | 與楊誨之第二書 |
62 | 張操來致足下四月十八日書始復去年十一月書言說車之說及親戚相知之道是二者吾於足下固具焉不疑又何逾嵗時而乃克也徒親戚不過欲其勤讀書决科求仕不為大過如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憂憂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悲悲則憐之何也戚也安有以堯舜孔子所傳者而往責焉者哉徒相知則思責以堯舜孔子所傳者就其道施於物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疑疑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去之何也外也安有以憂悲且憐之之志而强役焉者哉吾於足下固具是二道雖百復之亦將不已况一二敢怠於言乎僕之言車也以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今子之說曰柔外剛中子何取於車之疏耶果為車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車果為人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恒人夫剛柔無常位皆宜存乎中有召焉者在外則出應之應之咸宜謂之時中然後得名為君子必曰外恒柔則遭夾谷武子之臺及為蹇蹇匪躬以格君心之非莊以莅乎人君子其不克歟中恒剛則當下氣怡色濟濟切切哀矜淑問之事君子其卒病歟吾以為剛柔同體應變若化然後能志乎道也今子之意近是也其號非也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吾以為至矣而子不欲焉是吾所以惕惕然憂且疑也今將申告子以古聖人之道書之言堯曰允恭克讓言舜曰温恭允塞禹聞善言則拜湯乃改過不恡高宗曰啓乃心沃朕心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日昃不暇食坐以待旦武王引天下誅紂而代之位其意宜肆而曰予小子不敢荒寧周公踐天子之位握髮吐哺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其弟子言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今吾子曰自度不可能也然則自堯舜以下與子果異類邪樂放弛而愁檢局雖聖人與子同聖人能求諸中以厲乎已久則安樂之矣子則肆之其所以異乎聖者在是决也若果以聖與我異類則自堯舜以下皆宜縱目卬鼻四手八足鱗毛羽鬛飛走變化然後乃可苟不為是則亦人耳而子舉將外之邪若然者聖自聖賢自賢衆人自衆人咸任其意又何以作言語立道理千百年天下傳道之是皆無益於世獨遺好事者藻繢文字以矜世取譽聖人不足重也故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吾以子近上智今其言曰自度不可能也則子果不能為中人以上邪吾之憂且疑者以此凡儒者之所取大莫尚孔子孔子七十而縱心彼其縱之也度不踰距而後縱之今子年有幾自度果能不踰矩乎而遽樂於縱也傅說曰唯狂克念作聖今夫狙猴之處山呌呼跳梁其輕躁狠戾異甚然得而縶之未半日則定坐求食唯人之為制其或優人得之加鞭箠狎而擾焉跪起趨走咸能為人所為者未有一焉狂奔掣頓踣●自絶故吾信夫狂之為聖也今子有賢人之資反不肯為狂之克念者而曰我不能捨子其孰能乎是孟子之所謂不為也非不能也凡吾之致書為說車皆聖道也今子曰我不能為車之說但當則法聖道而內無愧乃可長久嗚呼吾車之說果不為聖道邪吾以內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告子今子曰我不能翦翦拘拘以同世取榮吾豈教子為翦翦拘拘者哉子何考吾說車之不詳也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堯舜禹湯高宗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皆由之而子不謂聖道抑以吾為與世同波工為翦翦拘拘者以是教已固迷吾文而懸定吾意甚不然也聖人不以人廢言吾雖少時與世同波然未甞翦翦拘拘也又子自言處衆中偪則擾攘欲棄去不敢猶勉强與之居苟能是何以不克為車之說邪忍汙雜囂譁尚可恭其體貌遜其言辭何故不可吾之說吾未甞為佞且偽其㫖在於恭寛遜讓以售聖人之道及乎人如斯而已矣堯舜之讓禹湯高宗之戒文王之小心武王之不敢荒寕周公之吐握孔子之六十九未甞縱心彼七八聖人者所為若是豈恒愧於心乎慢其貌肆其志茫洋而後言偃蹇而後行道人是非不顧齒頰人皆心非之曰是禮不足者甚且見罵如是而心反不愧邪聖人之禮讓其且為偽乎為佞乎今子又以行險為車之罪夫車之為道豈樂行於險邪度不得已而至於險期勿敗而已耳夫君子亦然不求險而利也故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國無道其黙足以容不幸而及於危亂期勿禍而已耳且子以及物行道為是耶非耶伊尹以生人為已任管仲舋浴以伯濟天下孔子仁之凡君子為道捨是宜無以為大者也今子書數千言皆未及此則學古道為古辭尨然而措於世其卒果何為乎是之不為而甘羅終軍以為慕棄大而録小賤本而貴末夸世而釣奇苟求知於後世以聖人之道為不若二子僕以為過矣彼甘羅者左右反覆得利棄信使秦背燕之親已而反與趙合以致危於燕天下是以益知秦無禮不信視函谷關若虎豹之窟羅之徒實使然也子而慕之非夸世歟彼終軍者誕譎險薄不能以道匡漢主好戰之志視天下之勞若觀蟻之移穴翫而不戚人之死於胡越者赫然千里不能諫而又聳踴之已則决起奮怒掉强越挾淫夫以媒老婦欲蠱奪人之國智不能㫁而俱死焉是無異盧狗之遇嗾呀呀而走不顧險阻唯嗾者之從何無已之心也子而慕之非釣奇歟二小子之道吾不欲吾子言之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使二小子及孔子氏曽不得與於琴張牧皮狂者之列是固不宜以為的也且吾子之要於世者處耶出耶主上以聖明進有道興大化枯槁伏匿縲錮之士皆思踴躍洗沐期輔堯舜萬一有所不及丈人方用徳藝達於邦家為大官以立於天下吾子雖欲為處何可得也則固出而已矣將出於世而仕未二十而任其心吾為子不取也馮婦好搏虎卒為善士周處狂横一旦改節皆老而自克今子素善士年又甚少血氣未定而忽欲為阮咸嵇康之所為守而不化不肯入堯舜之道此甚未可也吾意足下所以云云者惡佞之尤而不恱於恭耳觀過而知仁彌見吾子之方其中也其乏者獨外之圓耳屈子曰懲於羮者而吹虀吾子其類是歟佞之惡而恭反得罪聖人所貴乎中者能時其時也苟不適其道則肆與佞同山雖高水雖下其為險而害也要之不異足下當取吾說車申而復之非為佞而利於險也明矣吾子惡乎佞而恭且不欲今吾又以圓告子則圓之為號固子之所宜甚惡方於恭也又將千百焉然吾所謂圓者不如世之突梯茍冒以矜利乎已者也固若輪焉非特於可進也銳而不滯亦將於可退也安而不挫欲如循環之無窮不欲如轉丸之走下也乾健而運離麗而行夫豈不以圓克乎而惡之也吾年十七求進士四年乃得舉二十四求博學宏詞科二年乃得仕其間與恒人為羣輩數十百人當時志氣類足下時遭訕罵詬辱不為之面則為之背積八九年日思摧其形鋤其氣雖甚自折挫然已得號為狂疎人矣及為藍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謁於大官堂下與卒伍無别居曹則俗吏滿前更說買賣商算贏縮又二年為此度不能去益學老子和其光同其塵雖自以為得然已得號為輕薄人矣及為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懼思欲不失色於人雖戒勵加切然卒不免為連累廢逐猶以前時遭狂疎輕薄之號既聞於人為恭讓未洽故罪至而無所明之到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過往來甚熟講堯舜孔子之道亦熟益知出於世者之難自任也今足下未為僕嚮所陳者宜乎欲任已之志此與僕少時何異然循吾嚮所陳者而由之然後知難耳今吾先盡陳者不欲足下如吾更訕辱被稱號已不信於世而後知慕中道費力而多害故勤勤焉云爾而不已也子其詳之熟之無徒為煩言往復幸甚又所言書意有不可者今僕專專為掩匿覆蓋之慎勿與不知者道此又非也凡吾與子往復皆為言道道固公物非可私而有假令子之言非是則子當自求暴揚之使人皆得刺列卒采其可者以正乎已然後道可顯達也今乃專欲覆蓋掩匿是固自任其志而不求益者之為也士傳言庶人謗於道子産之郷校不毁獨何如哉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又何蓋乎是事吾不能奉子之教矣幸悉之足下所為書言文章極正其辭奥雅後來之馳於是道者吾子且為蒲捎駃騠何可當也其說韓愈處甚好其他但用莊子國語文字太多反累正氣果能遺是則大善矣憂閔廢錮悼籍田之罷意思懇懇誠愛我厚者吾自度罪大敢以是為欣且戚耶但當把鋤荷臿決溪泉為圃以給茹其隟則浚溝池藝樹木行歌坐釣望青天白雲以此為適亦足老死無戚戚者時時讀書不忘聖人之道已不能用有我信者則以告之朝廷更宰相來政令益修丈人日夕還北闕吾待子郭南亭上期口言不久矣至是當盡吾說今因道人行粗道大㫖如此 |
63 | 與劉禹錫論周易九六說書 |
64 | 見與董生論周易九六義取老而變以為畢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說異孔頴達疏而以為新奇彼畢子董子何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韓氏孔氏說而果以為新奇不亦可笑矣哉韓氏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九也坤之䇿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六也孔頴達等作正義論云九六有二義其一者曰陽得兼隂隂不得兼陽其二者曰老陽數九老隂數六二者皆變用周易以變者占鄭●注易亦稱以變者占故云九六也所以老陽九老隂六者九過揲得老陽六過揲得老隂此具在正義乾篇中周簡子之說亦若此而又詳備何畢子董子之不眎其書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學將有以異也必先究窮其書究窮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讀韓氏注孔氏正義是見其道聴途說者又何能知所謂易者哉足下取二家言觀之則見畢子董子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足下所為書非元凱兼三易者則諾若曰孰與頴達著則此說乃頴達說也非一行僧畢子董子能有異者也無乃即其謬而承之者歟觀足下出入筮數考校左氏今之世罕有如足下求易之悉者也然務先窮昔人書有不可者而後革之則大善謹之勿遽宗元白 |
65 | 韓愈送文暢序 |
66 |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則是可以與之游乎楊子雲稱在門牆則揮之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浮屠師文暢喜文章其周遊天下凡有行必請於搢紳先生以求咏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將行東南柳君宗元為之請解其裝得所得叙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邪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之者而徒舉浮屠之說贈焉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入故樂聞其說而請之如吾徒者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說而瀆告之也民之初生固若禽獸夷狄然聖人者立然後知宮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於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邪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已害也猶且不脫焉弱之肉彊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邪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為者惑也恱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實者不信也余既重柳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辭於是乎言 |
67 | 庶子王生予蓋寛饒書 |
68 | 明主知君潔白公正不畏彊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官厚禄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迺欲以太古久逺之事匡拂太子數進不用難聴之語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壽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不惟蘧氏之高蹤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軀臨不測之險竊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 |
69 | 韓愈與陸員外書 |
70 | 執事好賢樂善孜孜以薦進良士明白是非為已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獲幸於左右其足跡接於門牆之間陞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將一年於今矣念慮所及輙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執事之所孜孜為已任者得不少助而張之乎誠不自識其言之可采與否其事則小人之事君子盡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數又執事之志或有待而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耳執事之與司貢士者相知誠深矣彼之所望於執事執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謂至而無間疑矣彼之職在乎得人執事之志在乎進賢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謂兩得其求順乎其必從也執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舉爾所知然則愈之知者亦可言已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雲長者喜之家在開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達棄官而歸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地薄而賦多不足以養其親則以其耕之暇讀書而為文以干於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學西京而為也舉進士十五六年矣雲長之文執事所自知其為人淳重方實可任以事其文與喜相上下有劉述古者其文長於為詩文麗而思深當今舉於禮部者其詩無與為比而又工於應主司之試其為人温良誠信無邪佞詐妄之心彊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趨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負屈稱者其日已久矣有韋羣玉者京兆之從子其文有可取者其進而未止者也其為人賢而有材志剛而氣和樂於薦賢為善其在家無子弟之過居京兆之側遇事輒爭不從其令而從其義求子弟之賢而能業其家者羣玉是也凡此四子皆可以當執事首薦而極論者主司疑焉則以辯之問焉則以告之未知焉則殷勤而語之期乎有成而後止可也有沈杞者張苰者尉遲汾者李紳者張後餘者李翊者或文或行皆出羣之才也凡此數子與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實主司疑焉則與解之問焉則以對之廣求焉則以告之可也往者陸相公司貢士考文章甚詳愈時亦幸在得中而未知陸之得人也其後一二年所與及第者皆赫然有聲原其所以亦由梁補闕肅王郎中礎佐之梁舉八人無有失者其餘則王皆與謀焉陸相之考文章甚詳也待梁與王如此不疑也梁與王舉人如此之當也至今以為美談自后主司不能信人人亦無足信者故蔑蔑無聞今執事之與司貢士者有相信之資謀行之道惜乎其不可失也方今在朝廷者多以游讌娱樂為事獨執事眇然高舉有深思長慮為國家樹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聞於左右也愈恐懼再拜 |
71 | 柳宗元與退之論史官書 |
72 | 正月二十一日某頓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及今乃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苟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退之豈宜虚受宰相榮已而冒居館下近宻地食奉養役使掌固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內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檢下崔浩沽其直以鬬暴虜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誠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幾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毎每異辭日以滋久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迫蹙然後為官守耶又凡鬼神事眇茫荒惑無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如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
73 | 文章正宗巻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