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栁河東集巻二十五 |
3 | 唐 栁宗元 撰 |
4 | 序十七首 |
5 | 凌助教蓬屋題詩序儒有蓬戶甕牖而自立者河間凌士燮窮討六籍皆有著述而尤䆳春秋為儒官守道端荘植志不回在京師十二年家本吳也欲歸而不可得遂構蓬室以備揖譲之位棟宇簡易僅除風雨盖大江之南其舊俗也由是不出環堵坐入吳甸包山震澤若在牖外所謂求仁而得仁斯固然歟與夫南音越吟慕望而不獲者異日道也夫厚人倫懐舊俗固六義之本羣公是以有發徳之什書在屋壁余敘而引之 |
6 | 送韓豐羣公詩後序春秋時晉有叔向者垂聲邁烈顯白當世而其兄銅鞮伯華匿徳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不與叔向游者罕知伯華矣然仲尼稱叔向曰遺直由義又稱伯華曰多聞內植進退兩尊榮於䇿書故羊舌氏之美至於今不廢宗元常與韓安平遇於上京追用古道交於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兄字茂實敦朴而知變𢎞和而守節溫淳重厚與直道為伍嘗績文著書言禮家之事條綜今古大備制量遺名居實澹泊如也他日當為達者稱焉在吾儕乎則韓氏之美亦將焜耀於後矣今将浮游淮湖觀藝諸侯凡知兄者咸出祖於外天水趙佶秉翰序事殷勤宣備詞㫖甚當余謂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終義大易之制序卦處末然則後序之設不為非經也於是編其餞詩若干篇紀于末簡以貺行李遂抗手而別豐之季弟泰知名與余善 |
7 | 送婁圖南秀才遊淮南序僕未冠求進士聞婁君名甚熟其所為歌詩傳詠都中通數經及羣書當時為文章若崔比部于衛尉相與稱其文衆皆曰納言曽孫也而又有是咸推譲為先登後十餘年僕自尚書郎謫來零陵覯婁君猶為白衣居無室宇出無僮御僕深異而評之乃曰今夫取科者交貴勢倚親戚合則挿羽翮生風濤沛然而有餘吾無有也不則饜飲食馳堅良以歡於朋徒相貿為資相易為名有不諾者以氣排之吾無有也不則多䈥力善造請朝夕屈折於恒人之前走髙門邀大車矯笑而偽言卑陬而姁媮偷一旦之容以售其𠆸吾無有也自度卒不能堪其勞故舍之而遊逾湖江出豫章至南海復由桂而下也少好道士言餌藥為壽未盡其術故徃且求之僕聞而愈疑徃時觀得進士者不必若婁君之言又少能類婁君之文學又無納言之大徳以為之祖無比部衛尉以為之知而升名者百數十人今婁君非不足也顧不樂而遁耳因為余留三年他日又曰吾所以求於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余既異其遁於名而又徳其久留於我也故為之言夫君子之出以行道也其處以獨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求士之詔婁君智可以任職用事文可以宣風歌徳行於世必有合其道而進薦之者遽而為處士吾以為非時将曰老而就休耶則甚少且銳羸而自飬耶則甚碩且武問其所以處咸無名焉若茍焉以圖壽為道又非吾之所謂道也夫形軀之寓於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堯舜孔子之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堯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壽可也求之而得行之而慊雖夭其誰悲今將以呼噓為食咀嚼為神無事為閒不死為生則深山之木石大澤之龜蛇皆老而久於其道何如也僕嘗學於儒持之不得以䧟於是以出則窮以處則乖其不宜言道也審矣以吾子見私於僕而又重其去故竊言而書之而宻授焉 |
8 | 送易師楊君序世之學易者率不能窮究師說本承孔子而妄意乎物表爭伉乎理外務新以為名縦辯以為髙離其源振其末故羲文周孔之奧詆冐混亂人罕由而通焉不違古師以入道妙若𢎞農楊君者其鮮矣御史中丞崔公博而守儒逹而好禮故楊君之來也舘於燕堂饋之侯食曰命合邦之學者論說辯問貫穿上下揮散而咸同幽昬而大明言若誕而不乖於聖理若肆而不失於正不為他竒以立名氏姑務逹其㫖而已古人謂駕孔子之說者楊君固其徒歟宗元以為太學立儒官傳儒業冝求専而通新而一者以為胄子師昔常遊焉而未得其人今天下外多賢連帥方伯朝廷立槐棘之下皆用儒先而楊君之道未列於博士則誰咎歟無乃隱其聲含其美以自窮歟夫以退譲自窮於豐富之世以貽有位者羞是習易之說而廢其道也於將行而問以言敢以變君之志 |
9 | 送徐從事北遊序 |
10 | 讀詩禮春秋能言說其容貎充充然而聲名不聞傳於世豈天下廣大多儒而使然歟將晦其說諱其讀不使世得聞傳其名歟抑處於逺仕於逺不與通都大邑豪傑角其𠆸而至於是歟不然無顯者為之倡以振動其聲歟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蓋生者觀生亦非晦諱其說讀者然則餘二者為之決矣生北遊必至通都大邑通都大邑必有顯者由是其果聞傳於世歟茍聞傳必得位得位而以詩禮春秋之道施於事及於物思不負孔子之筆舌能如是然後可以為儒儒可以說讀為哉送廖有方序交州多南金珠璣瑇瑁象犀其産皆竒怪至於草木亦殊異吾常怪陽徳之炳耀獨發於紛葩瓌麗而罕鍾乎人今廖生剛健重厚孝悌信譲以質乎中而文乎外為唐詩有大雅之道夫固鍾於陽徳者耶是世之所罕也今之世恒人其於紛葩瓌麗則凡知貴之矣其亦有貴廖生者耶果能是則吾不謂之恒人矣實亦世之所罕也 |
11 | 送元十八山人南遊序太史公嘗言世之學孔氏者則黜老子學老子者則黜孔氏道不同不相為謀余觀老子亦孔氏之異流也不得以相抗又況楊墨申商刑名縦橫之說其迭相訾毀牴牾而不合者可勝言耶然皆有以佐世太史公沒其後有釋氏固學者之所怪駭舛逆其尤者也今有河南元生者其人閎曠而質直物無以挫其志其為學恢博而貫統數無以躓其道悉取向之所以異者通而同之捜擇融液與道大適咸伸其所長而黜其竒衺要之與孔子同道皆有以㑹其趨而其器足以守之其氣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於世常有意乎古之守雌者及至是邦以余道窮多憂而嘗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陳其大方勤以為諭余始得其為人今又將去余而南厯營道觀九疑下灕水窮南越以臨大海則吾未知其還也黃鵠一去青冥無極安得不凴豐隆愬蜚亷以寄聲於寥廓耶送賈山人南遊序傳所謂學以為已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長京師三十三年遊鄉黨入太學取禮部吏部科校集賢秘書出入去來凡所與言無非學者蓋不啻百數然而莫知所謂學而為已者及見逐於尚書居永州刺栁州所見學者益稀少常以為今之世無是決也居數月長樂賈景伯來與之言䆳於經書博取諸史羣子昔之為文章者畢貫統言未嘗詖行未嘗怪其居室愔然不欲出門其見人侃侃而肅召之仕怏然不喜導之還中國視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曰姑為道而已爾若然者其實為已乎非已乎使吾取乎今之世賈君果其人乎其足也則居其匱也則行行不茍之居不茍容以是之於今世其果逃於匱乎吾名逐祿貶言見疵於世奈賈君何於其之也即其舟與之酒侑之以歌歌曰充乎已之居或以匱乎已之虛或盈其廬孰匱孰充為泰為窮君子烏乎取以寜其躬若君者之於道而已爾世孰知其從容者耶送方及師序 |
12 | 代之游民學文章不能秀發者則假浮屠之形以為髙其學浮屠不能愿慤者則又託文章之流以為放以故為文章浮屠率皆縱誕亂雜世亦寛而不誅今有方及師者獨不然處其位介然不踰節交於物沖然不茍狎遇逹士述作手輙繕録復習而不懈行其志不以自怠至於踐青折萌汎席灌手雖小教戒未嘗肆其心是故異夫假託為者也薛道州劉連州文儒之擇也館焉而備其敬歌焉而致其辭夫豈貸而濫歟余用是得不繫其說以告於他好事者 |
13 | 送文暢上人登五臺遂遊河朔序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逺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乗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嚮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忘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蓋三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虛而西驅錫逾紀而秦人䝉利者益衆雲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往觧脫者去來回復如在歩武則勤求秘寳作禮大聖非此地莫可故又捨筏西土振塵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之㑹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公有安石之徳逸少之髙習鑿齒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徃而不返也吾輩嘗希靈運明逺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曰今燕魏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縁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圖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徃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裓之贈委財施之㑹不顧矣其來也盍亦徴其歌詩以焜燿逈躅偉長徳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重耳 |
14 |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或問宗元曰悉矣子之得於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對曰吾自㓜好佛求其道積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說於零陵吾獨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聞之矣其存於世者獨遺其書不於其書而求之則無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況其意乎今是上人窮其書得其言論其意推而大之逾萬言而不煩摠而括之立片辭而不遺與夫世之析章句徴文字言至虛之極則蕩而失守辯羣有之夥則泥而皆存者其不以逺乎以吾所聞知凡世之善言佛者於吳則惠誠師荊則海雲師楚之南則重巽師師之言存則佛之道不逺矣惠誠師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鄭中書洎孟常州中書見上人執經而師受且曰於中道吾得以益逹常州之言曰從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師友命之今連帥中丞公具舟來迎飾館而候欲其道之行於逺也夫豈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嚴重中書之辯博常州之敏逹且猶宗重其道況若吾之昧昧者乎夫衆人之和由大人之倡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士汪江也求道者之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於逺焉是行有之則和焉者將若羣蟄之有雷不可止也於是書以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送僧浩初序儒者韓退之與余善嘗病余嗜浮圖言訾余與浮圖㳺近隴西李生礎自東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余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浮圖誠有不可斥者徃徃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退之好儒未能過掦子掦子之書於荘墨申韓亦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荘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余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吾之所取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罪者其跡也曰髠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乎人若是雖吾亦不樂也退之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圖之言以此與其人㳺者非必能通其言者且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閒安者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則舍是其安從吾之好與浮圖遊以此今浩初閒其性安其情讀其書通易論語唯山水之樂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為其道以飬而居泊焉而無求則其賢於為荘墨申韓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其亦逺矣李生礎與浩初又善今之徃也以吾言示之因北人寓退之視何如也 |
15 | 送元暠師序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嘗言言未嘗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㳺久且暱持其詩與引而來余視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為知而言也信矣余觀世之為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為達遣情以貴虛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皃以其先人之𦵏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心勤而為逸逺而為近斯盖釋之知道者歟釋之書有大報恩十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世之蕩誕慢𧦧者雖為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為通侯為髙士為儒先生資其儒故不敢忘孝跡其髙故為釋承其侯故能與逹者遊其來而從吾也觀其為人益見劉之明且信故又與之言重敘其事 |
16 | 送琛上人南遊序佛之跡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為經翼而成之者為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則備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經之大莫極乎涅槃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經論則悖矣而今之言禪者有流盪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顛倒真實以䧟乎已而又䧟乎人又有能言體而不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恱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有來求者則為講說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為大法之為廣菩薩大士之為雄修而行者之為空蕩而無者之為礙夫然則與夫增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廣其道而被於逺故好遊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求此故為之言送文郁師序 |
17 | 栁氏以文雅髙於前代近嵗頗乏其人百年間無為書命者登禮部科數年乃一人後學小童以文儒自業者又益寡今有文郁師者讀孔氏書為詩謌逾百篇其為有意乎文儒士矣又遯而之釋背笈篋懐筆牘挾海泝江獨行山水間翛翛然模狀物態捜伺隱隟登髙逺望悽愴超忽㳺其心以求勝語若有程督之者已則被緇艾茹蒿芹志終其軀吾誠怪而譏焉對曰力不任奔競志不任煩拏茍以其所好行而求之而已爾終不可變化吾思當世以文儒取名聲為顯官入朝受憎𡝭訕黜摧伏不得守其土者十嘗八九若師者其可訕而黜耶用是不復譏其行返退而自譏於其辭而去也則書以畀之 |
18 | 送璿上人歸淮南覲省序 |
19 | 金僊氏之道蓋本於孝敬而後積以衆徳歸於空無其敷演教戒於中國者離為異門曰禪曰法曰律以誘掖迷濁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觀行尊嚴法容以儀範於後學者以為持律之宗焉上人窮討秘義發明上乗奉威儀三千雖造次必備嘗以此道宣於江湖之人恱其風而受其賜攀慈航望彼岸者蓋千百計天子聞之徴至闕下御大明秘殿以問焉導揚本教頗甚稱㫖京師士衆方且翹然仰大雲之澤以植徳本而上人不勝顧復之恩退懐省侍之禮懇廹上乞遂無以奪由是杖錫東顧振衣晨征右司員外郎劉公深明世典通逹釋教與上人為方外遊始榮其至今惜其去於是合郎署之友詩以貺之退使孺子執簡而序之因繫其辭曰上人専於律行恒久彌固其儀刑後學者歟誨於生靈觸類䝉福其積衆徳者歟覲於髙堂視逺如邇其本孝敬者歟若然者是將心歸空無捨筏登地固何從而識之乎古者贈禮必以輕先重故鄭商之犒先乗韋魯侯之贈後吳鼎今餞詩之重皆後吳鼎也故乗韋之比得序而先之且曰由禮而不敢讓焉 |
20 | 送𤣥舉歸幽泉寺序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恥制於世者則思入焉故有貎而不心名而異行剛狷以離偶紆舒以縱獨其狀類不一而皆童髪毀服以㳺於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謂𤣥舉者其視瞻容體未必盡思跡佛而持詩句以來求余夫豈耻制於世而有志於物外者耶夫道獨而跡狎則怨志遂而形羈則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閑其志而由其道以遯而樂足以去二患捨是又何為耶既曰為余來故於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
21 | 栁河東集巻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