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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叢書·繹志：卷七》[View] [Edit] [History]
Transcribed automatically with 1  | 《湖北叢書》 |
《繹志卷之七》 | |
| 1 | 天門胡承諾譔 |
《諫諍篇第十七》 | |
| 1 | 世之盛也人主過舉有限朝之秕政無多無俟乎煩言故亦不至瀆聽道之衰也穢德日滋敝政實繁言者遇事便發不計其多聽者積累増憾必決其怒故亂世章奏比常較多人主覽之比常加怒若周昌以漢高為桀紂劉毅以晉武為桓靈臣言激切旣非進諫之經人主優容尤出恆情之外千載一遇不可為法其可法者臣懇款敷納主虛冲聽覽爾聽言之法宜識其情親狎之臣多安悅疏遠之臣多恐懼安悅則有懷必盡恐懼則所懷未必盡也四百十四字主綜核嚴急諫官必攻大臣圖得其處主温仁寬厚諫官敢言人主之過以彰其直實陰為權臣地以託其身此情之㴱者不可不察也凡逆耳者多忠順旨者多私人臣非忠愛不肯逆君非有所希冀于君亦不肯為佞也新進之言可聽者少老成之言可聽者多新進喜紛更而好搏擊老成義理㴱而更事熟也無稽之言易于罔上有徵之言難于誣善故無稽者聖主所擯有徵者君子所資也昌言于庭使人𠔏聞者公也而造膝之言亦有甚公王旦薦準而準不知是也隂有奏請不使人知者私也而顯言于朝亦有甚私李林甫仗馬之說使眾聞之是也在朝之臣知無不言者公也而慷慨論事亦有不公黨于權戚諒不足而談有餘者其人也職事之內有懷不盡者私也而職所不在懇懇敷陳者亦私宗社之慮出于嬖臣之口者其事也患在朝廷者更張搖動所係甚大非原始要終莫能保其必行患在邊圉者宜擇人而任之俾遄往以圖方略若但論列指畫于朝端不見有益也人臣致主之言合于天道則天道為之助合于羣情則羣情為之助患其說不義不患其無助也患其志不堅不患其不遂也以温柔敦厚為上慷慨激烈次之博辯廣引又次之至于攖鱗折檻而其為術窮矣高宗得傅說置諸左右其任不止于諫官命以朝夕納誨猶之乎諫職也古者卽以大臣司補衮之職帝曰：來禹汝亦昌言又曰：汝無面從退有後言非直命小臣也禹皋亦在其中矣當時所謂昌言者而大臣為民謀鮮食粒食也所謂無面從者左右斯民以成其德宣力四方以致其養明章服以肅吏治聽治忽以達幽隱葢海內之事無一不待臣言朝廷之上無人不責以言事也且諫之為道貴于見聽不貴相逆使天下蒙其利不使天下高其名直臣愚忠而激怒不若優人巧笑而巽入也諫官攜手而俱去不若微言而囘天也左師觸龍在趙潁考叔在鄭未必積誠于平日而能割母后所㴱愛返大隧于永誓足稱君子之用心矣禮不顯諫信有之矣然諫章之詞雖不必聞于人而所言之效則天下可𠔏見不可以造膝之名掩塞默之實凡所云弊端未去宵佞猶在皆諫官塞默之明徵也天下詎可欺歟諫有其時有其職非所言而言猶非所默而默也陽城旣為諫議良久無聞朝士為論譏之亦不屬意至于賢相之貶率同官伏闕力爭欲相姦臣誓以裂壞白麻痛哭于庭此擇其大者言之小者不必言也呂祖儉曰朝行聞時事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處鄕閭理亂不知又何以多言為哉葢職所在言之職所不在不必言也二公之義皆可法也自古無道之君或以佞臣監謗或自聖而羣起和之或設不急之令以㴱入人罪或彊詞辯詰以奪正理或勉彊受諫終不能平必欲㴱折直士之氣以儆將來至于殺諫臣而惡盈矣衰世所不恒有也有則必亾葢諫臣之死忿怒于主心者少媒蘖于姦臣者多搏獸之犬狐不愛焉其主豈不愛之所以必欲殺之者必非心知其善而棄之也必㴱有惡于中亟欲去之也何也其媒櫱者㴱也天子之尊不能保其所愛使人以所惡殺之尚何以自立乎是以亾必促也夫以人君之尊一日聞諫臣之言悚然甚懼幡然攺過亦云：甚難光武雖得諸鮑永猶失諸馮衍要使其過不留滯於胸中則直言易入故為君者常知理無不在則聽納之際不施以慢易而覽省詳矣好實德而遠虛譽則居心必誠取人必以實行聽言亦必求實效矣常思已之喜怒不以類事之得失不可追則省覽之際警悟必㴱莊言上達巧佞自退不煩屛逐斥遣而左右臣鄰莫非忠信之士矣其以諫為職者亦當議本先王言合大道出入經史有關社稷然後有益于君父無忝於官常若義理無源探索易盡義理未精執持不堅略舉淺末之指行以固陋之說近小之患雖能言之其實無益於國至于遠大之患非蔽于不知則沮于自匿所以有築室道謀之譏不學牆面之恥也凡進言人主之前列款啟陳不如因事駁正列款者多以報聞見罷託諸空言駁正者猶以就事論事施行有日也漢人就事論事宋人列款言事故漢之章奏甚少多見施行宋之章奏猥多率歸廢閣也為人主者大事不敢自專又不聞眾論之當否而常至于不決不決必廢弛廢弛旣久亦敗壞矣小事可以自專常不樂盡下矜其獨斷或至失策失策旣多積小而成大亦敗壞矣一事有一事之成法朝廷之上大抵依成法以決事雖有臨事之采訪皆以故府為規模而非此事之肯臀一官有一官之職守朝士雖衆分曹而理不過數人不在其職則曰非所宜言雖有滿朝之聰明實則數人之智慮何以博觀而弗遺且人臣立朝順從而益君者少拂逆有益者多拂逆而損君者少順從有損者多然而君固喜其順從不喜其拂逆也是以文侯懸琴以為符不補旒以為戒稱美書傳也且人臣進言有為畫一之說者有為嘗試之說者畫一之說不可轉移者是也嘗試之言可上可下可左可右顧主意然否東西易位以售其私向則道之違則避之其道之也煩言累詞紛而不可擇不擇則聽豔𦔳則售矣其避之也移此儷彼似而不可怒不怒則色霽霽亦售矣是以小人無必不可聽之言君子有必不能行之說也然欲開言路必禁賄請賄請苟通則諫官彈劾適為司黜陟者淵敺魚耳甚且相與為頂背言官發其端司黜陟者居其閒各得所欲而罷矣其或英明之主用意過密入人之罪或謂無私出人之罪必疑受賊于是下人窺其微有言責者皆迎其喜怒于內而矜其風采于外名為弼違補闕實則從欲順旨矣古之賢王道人以言用其言而顯其身後世則不然不用其言而斥逐焉後世又不然不使以言獲罪而假諸他事以致其罪此人主之過也上古之臣以諫爭盡職事中古之臣以諫爭邀名譽晚近之臣以諫爭得禍患趨而愈下諫爭之名卽逢迎之路也此人臣之罪也李泌請罷拾遺補闕葢有激乎言之也夫給事御史人主所選擇也然其人有限也在朝之臣工天下之毗庶有心有口皆足慮事上聞此其人無限也虞廷所云納言者天下之人皆可言而一人領之非天下之人皆不當言而數人言之也以臺諫所言正朝廷之得失以四方所言察天下之利病當無遺意矣君相議政之際諫官得以與聞得以駁奏或有闕失先事正之天下但覩朝政得宜不謂諫官失職則臣主俱美矣若夫巳行之詔令巳命之除授從而論列是非天下其歎諫官之激訐議人主之多過則上下皆譏焉逸詩周道挺挺我心肩肩講事不令集人來定夫與賢者議國是不取必兼才明事機者可與𠔏議綜世變者可與𠔏議心存敬畏者可與𠔏議長于治事者可與𠔏議人主虛聽則此衆多之才皆可兼濟拒而不錄疑而不信適違其所長適窒其所短則此衆多之才皆歸無用不亦惜乎要以立說之際後事易於前事雖不用其言而天下之勢日以益泰此人臣所願也若後事難于前事雖暫用其言而天下之勢必有大不可為者在其後此人臣所不願也所不願而具官焉未必大有益于國也夫羣下論議無所不有循理與從欲其數適相半也循理之言按朝廷舊章達小民幽隱徇欲之言反綱紀開僥倖雖不盡然大率多由此類為人君者未審將來之利害先觀有定之理欲理之所在常與利俱欲之所在常與害鄰從此之半勿從彼之半則所行皆善政矣循理窒欲不明徒欲博采眾論虛衷盡下者以羣言猥多益生遑惑專已自是者常持所見與羣臣爭是非相爭之湏小人微用機權人主靡然從之名曰：盡下實則專主說所以盈庭紛争終出厲民也。 |
《功載篇第十八》 | |
| 1 | 賞功者國之鉅典也人君操大利以賜天下行于當時卽為福遺于後世卽為道功臣夷大難以奠民生不獨勳在王府葢亦恩及四方故有功必賞所以思往事也以賞酬功所以勉來事也思往事則益圖來事之勸勉來事則能成往事之終此人君與世臣相須為治之心也故待功臣有二義其初不可濫其後不可刻天下旣定人君居㴱宮之尊有怠安之勢所以功次先後錫予輕重苦多不慊濫恩則不貴靳施則多遺況生平恩怨豈無在人耳目者下吏迎合意旨隆所愛而抑所曰則雍齒不侯小輩先遷其如之何豁達如高帝猶須數年而後定其位次明察如光武得馮勤論次而後諸將始服所以難也高祖之約非屬籍不王非有功不侯不如法者天下𠔏誅之唐太宗著令族屬至親不得緣私與功臣競後先晉襄公行賞死事之孤為上舉賢次之戰勝又次之其義皆可法也若襄王賞晉侯較平王加隆矣平王無二路二服旅弓矢不至千無虎賁三百也以此知備物之典歷世有加至于無物可加而九錫作焉又致人不知感得之者轉生疑貳而抵鐵券於地皆積輕之勢所必然也故曰：其始不可邋也漢封功臣百餘至于太初未及百年僅存者五皆以子孫犯罪至於奪爵明初藍胡之獄誅鋤萬數書勳之臣得尋帶礪之盟申丹書之信者有如晨星靖難之後子孫猶存又以懼禍之故不敢言襲替事是以孝陵元功延世絕少脫無靖難嗣封踵起其後一代朝儀居西班而稱世爵者関其無人矣夫禍亂旣平人情安肆茍人主不推以赤心略其微過昔時抱薪熱火卽此日拔劒擊柱也昔時跳坡过壕卽此際沙中偶語也帷幄能謀者以多智見疑臨敵敢戰者以雄武生猜位高爵重旣以滿而招損代謝乘權更以涼而逼燠子孫有過譴及父祖蒼頭不謹罪坐主伯求饑寒而收恤之未必有貫珠之善諫𡚶男子行十於世誰白其為將相相殘也不幸為獄吏所困親故怖匿更無膠致刺剟以死爭承者朝士雖眾誰為舉旛伏闕議及帷葢奏當旣成誅決恐後雖有金版出地告龍逄之冤亦無及矣此霍氏之禍所以萌于縣乘王導之忠猶云心思外濟也遂能浮遊五湖追隨赤松者不亦希乎故曰：其後不可刻也漢張良之封未嘗有戰功高帝曰運籌帷幄中決勝千里外吾不如子房此出人主之意非丞相御史所可發端也爾時戰陳之功平陽為最然所食萬六千戸耳高帝自擇齊三萬戸以與子房過于平陽矣子房辭之而受留高帝之封子房之辭皆足為世法也任昉為梁武詔曰康俗成務義在庇民或運籌帷幄經啟王業或攻城略野殉義㤀生或腹心爪牙折衝禦侮或忠勤懋德夷險一致竝宜建國開宇蕃屛王室然而梁氏世爵亦復湮滅無聞豈非國祚不延經制未備也哉故為人主者景風之典旣當隆于前而世宥之恩亦不當替于後如有辟嗣罪止其身不宜奪其世爵又不可聽有司多方磨勘使貧者無力克紹由此降為皁隸也昔漢臣失封者宣帝愍而錄之有司淹久不復或復以子孫乏絕使盛德泯棄遴柬布章所以有杜業之疏也厥後紹僅三家餘無及焉明世宗悼𫝹元勳下詔推恩而續封者五姓而巳固知世爵一褫紹復最難何如使箴尹續子文之祀韓厥反趙氏之田不絕于其始也哉夫人主待功臣固宜無所不厚獨不可授以職任耳史稱光武雖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遠方貢珍甘必先徧賜列侯而大官無餘有功輒增邑賞不任以吏職故皆保其福祿終無誅譴不然天下未定旣以盜賊為憂天下旣定又以功臣為防視天下之大無人可託腹心者將與何人𠔏定太平也賞功之典難於允當而中葉以後此事尤難二雅所載方叔召虎皆中葉功臣聖人獨舉以垂訓葢㴱知其難也中葉之時人主行陳未親大臣意見多歧中朝沮抑實繁幕府誇張太甚有此四弊故書勳最難古者推轂之將人主所不御也後世功在邊境猶必借助中人段煩谷盡山空延譽之力也盧植檻車俄至銷骨之毀也人主行陳未親之故也邊將捐軀于外宰輔持衡于內有趣賞奇功者卽有慮生啟戎者或曰軍賞不踰時或曰：懲而毖後患望之之對要功萬里之外劉向之訟久控刀筆之前大臣意見之殊也大將破敵不能不有虜獲近習求索不得則起險膚之訟或微言巧詆或露章排妬吏士未歸蚤已移書詰責昔人有云破敵誠為大慶臣身更受昝累此中朝沮抑之故也揚威萬里之外往往虛張羽檄𡚶指渠魁罪人斯得久則猶存隻輪未返捷書飛奏鑿空無人之境沈碑絕迹之川取笑遠人流僞史册者不一而足此幕府誇張之習也又其甚者功賞未行罪戾巳及屈捐命之烈腸為敵國報讎俾遺寇酌酒相賀戎士切齒腐心其為絕痛可勝道歟且立功旣難居功尤難李泌對德宗之言千古勳臣所𠔏聞而泣下也周公敎成王治洛首以紀功為言非無意也殷人先罰後賞故制官刑以儆有位迨至末流必有酷烈之禍周以忠厚立國反其所為紀功之令先於設辟所以變殷法也且開國之初不為刑書以肅官常但求有功之臣而襃賞之亦可使良士知勸民德歸厚不煩戒敕而狴犴可空獄吏可省矣於斯時也虎賁旣脫劍世臣就藩服所云功宗乃文臣之襄治者也後世武臣有世爵而恩靳於文臣非其義也旣巳列名元祀配食大烝則從享之恩亦非畸屬佐命後世惟以佐命為元功鮮及後起亦非義也故知〈洛誥〉所載乃記功之要典是以周公詳之也。 |
《東治篇第十九》 | |
| 1 | 董子曰：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宣化也師帥不賢則主德不宣恩澤不流然其原則有由矣人主好勤政事且重親民之官受職出牧咸得覲見勞問考才器長短稽在職勤惰嚴助久不聞問為詔以趣之壽王不稱在前賜書以詰之兼以禁網疏闊吏議公平懷才抱藝無不直行厥志謹身廉平以自致所長此時天下良吏雜然竝出矣若百姓任罷曰苦官常寵賂滋章欺謾便巧為上考鷙猛殘賊為彊健先期賦入為稱職操金暮行為補過安靜之吏見為風采不揚經術之士目以迂闊無用於此時求良吏是猶閉其津途屬望輻輳也故欲求吏治必以朝廷為本然四海之大郡守縣令之多旣巳遠于闕庭而欲微察清濁則大吏最為樞要焉昔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民仲山甫賦政于外四方爰發卽其任也大吏好仁下皆為仁以悅之好廉下皆飾廉以奉之好禮好義下皆守禮慕義勸不以爵賞懲不以威怒此方良吏必多矣大吏好利下必貪好名下必僞好刻必相殘好察必相搆言敝於矯僞行衰于鮮終此方良吏必少矣良吏旣少倡導無術更以舉劾行私臧否盡易勸懲俱爽以此澄清吏課猶卻行求前也故欲求吏治又以大吏為本治民之人所操者法度也所扶者公理也大法無取小惠公理無取私恩君子之類為善之行法之所尊義之所重也小人之類為惡之行法之所誅義之所賤也君子小人消長之分為善為惡向背之幾盡其力以防于微悉其心以養于穉不以為民事以為身事不以為身事以為君事不以為君事以為天事自視其身與天合德則能為天之事矣則能存天之心矣使民氣安靜不待鐘鼓管絃而樂民風醇厚不必五服之屬而親民德端莊不必宗廟之中而生敬官署之側而生敬官署之側而生畏非但塞其竇穴扶其傾陷小事悅人大綱則害人也故治民而民悅者後世之良有司也治民而民心者上古之良有司也凡長吏到官之後能使公庭之上多事變為少事有事變為無事其為良吏為清吏不待言矣〈康誥〉曰：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欲去惡足矣何必如疾痛在身欲遷善足矣何必如父母保赤葢以吾精神流通其閒然後民閒為之鼓舞為之戒懼爾民之于上理所不可望其屈法不可得也可以循理而偏違焉民始不服矣力所不及不能庇焉不敢怨也力所可及而偏靳之民始怨矣昔召伯聽訟〈甘棠〉子產傳謗鄕校豈好為盡下之名亦云：可以盡巳之處無不克盡焉爾夫民猶體也君猶心也民有願欲無不問諸君猶體有所須心必營之君有失德袗氣必及于民猶心有於邑顦顇必著于體也良吏與民同苦樂者也貪吏與民殊苦樂者也良吏安則百姓安矣敎化者朝廷之矩矱廉恥者士人之藩籬風俗者治亂之符節三者相須為盛衰然其機要不在人主而在有司也風俗之壞不過數端尚奢侈則俗壞好詐僞則俗壞多游民則俗壞多浮士則俗壞簡倫常則俗壞亂是非則俗壞不堪上之徵求則俗壞數者非一日之積也識其端而預杜之則在有司矣其次貴賤之等淑慝之辨不可不明也夫貴賤有定位者也淑慝有定行者也為有司者淑慝之辨不明因而貴賤之別不重所謂淑慝者由乎愛憎所以愛憎者由乎勢利淑慝亂矣旌別悖矣彼昬不知猶復機心待物盛氣決事機以濟墨氣以翼猛幾何其不大謬也其次民閒親戚故舊之訟最不可苟且聽之此風化所由成也孔子為司寇父子之訟不取速決久繫以動其良心韓延壽為潁川召郡中長老人人接以禮意為陳和睦親愛銷除怨疚之道其為馮翊痛自刻責以化兄弟之訟田者陸九淵人倫之訟剖決旣明使自焚爰書以厚其俗皆以動民之天性而不專恃號令刑辟之效也葢民無不畏法者法之將壞紕繆居多如繩之將絕不能縛物也有司更加以苟且是引將絕之繩縛難繫之物健者放逸莫追所繫縛者跛躃而巳法所以益壞也則莫若就其近乎天性者正之所謂天性者無過親戚相愛故舊相卹今舉相愛相卹之人而至相訟是以不可苟且聽也禹立三年百姓皆以仁遂焉豈必盡仁上好之則爭先為之所以悅上也而俗從此美矣夫見諸習俗為美惡者卽藏諸心為理欲者也在人者此理欲也在已者亦此理欲也美惡之別以理欲辨之則精以在已理欲辨之尤精心乎愛民可使情欲之私，莫不以理行之，心不愛民則循理之初幾猶且流漫為欲況其動於欲者乎宜其胸中有不可攻治之病而淑慝無主淑慝亂于上習俗壞于下矣夫民易治而難測者也耳目不拒號令形骸不拒鞭笞心術之微偏能藏姦數慝不可洗滌聖王畏其然故齊之以法必使知戒道之以恩必使知慕其用法也痛懲焉以袪前非暫舍焉以觀改過不痛懲則迷誤不覺不寬假則善機不遂若一切嚴酷至于法不勝姦威則有之不能使知戒也其用恩也良醫之門不拒病人隱括之側不拒枉木不以我之全拒天下之偏然後天下之偏無不受全于我非我恩也要使知慕而巳矣是以必動其天性葢天下之理形聲皆有方惟氣則無閒有方者尺寸不可踰越無閒者幽顯皆可貫通故承事鬼神皆用氣相感而無取形聲天性也者存乎法令之前而行乎法令之中與人相入猶氣之感神也若夫用法之際不使小人加乎君子足矣不在嚴酷也酷吏之名前此所未有始於西漢之初葢承秦人餘烈亦由其時任俠之風太熾匹夫睚眦擅若王侯雖天子亦惡之故為吏者錄其不軌之行舉族論死不為寒心葢以除人主所忌遂致激越過中虎冠屠伯又其因而巳甚者也今車書以內莫不畏罪遠法無任俠姦人無豪宗巨慈彼嗜姦必取之風安所施用乎且㴱刻之姿多具偏至之性事情未洽苛忍必用是以鮮能持平故史家之論皆云暴戾恣睢卒以凶終謂其所治者小所亂者大也董子曰：君國之務莫大于崇本本崇則君化若神不崇則無以兼人葢本源未清則議寬議猛不旋踵而害生不鍾於邪反鍾于正苟能崇本一夫得情千室鳴絃何慘毒之足用哉故曰：風俗之事不在人主在有司也人不安所利而安所習習實為常雖利所不在亦安而樂之利之所在亦畏而避之聖賢立政度其所安予以所利人苦愚樸作器用以適其情人苦漸詐制禮以返其初意在與之相習故也若驟奪所習授以所利如奪小兒乳哺授以餐飯餐飯者終身之利也乳哺者襁褓所習也鬻以歲時習見餐飯之美不覺免乳之苦，若一旦奪之猶且不堪況奪其乳而所授者乃堇荼乎《詩》曰：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孫保之言岐山之峻而有坦途可遵猶人君之尊而以便民為法故子孫永保其基也古之人不敢輕言變法必有明哲之德于精粗之理無所不昭不獨精者為之地卽粗者亦為之地有和悅之氣于異同之見無所不容不獨同者樂其然卽異者亦樂其然然後可奪其久安之法授以更新之制而民不驚顧不讙譁也若計之未審人不能行出之不遜人不樂從槪以掠治齊之民有至死而不服耳貪暴之吏往往借不可慮始之說恣其鷙猛不思利害之幾雖難悉義利之辨則明甚所云不可慮始者行義而不可使知也非放利而人不我從也子產取衣冠而褚之使侈肆者不敢服其服取田疇而伍之使兼并者不能侵其疆此豈放利而彊使之乃禁其非禮以從義也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非故為不測以牛羊用人如管商所云也言反覆開喻猶恐不能盡曉姑使率循號令從吾所為以免狂奔之失葢憫其無知非幸其不知也僅可使由故教化宜亟在我者不可不盡不可使知故不忍忿疾於頑求備于小過也若故為不測之令掩取無知之民俾操下如束溼豈聖人指哉。 |
《選舉篇第二十》 | |
| 1 | 貢舉之法所以官人官人者所以治人也楊綰曰孝友純備言行敦實居常育德動不違仁故能律已從政化人正俗若此者斯致治之人也三代興賢尚矣漢初賢良之目猶以敬長上順鄕里肅政敎出入不悖所聞為稱百亾何守令非人故所舉皆謬而其法壞魏文帝易以九品行之旣久至于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而法又壞夫賢良取士何以善謂其所以取人者卽所以治人者也九品中正去古巳遠然以本州先達為中正猶有古者鄕先生𠔏論賢能之意然終不如科舉之法歷載尤多者以其所試之書莫非先王之道所試之言莫非明道之言道者治人之本從事于其本故其法最可久也夫古樂感人心移風俗故三代以上學士童而習之國家卽以此取之《周禮》大司樂是也後世制科之文用以取士故感人亦㴱其移風俗亦易程試之官當以先王中和之理為論文之規矩繩墨使從事于此者莫不竦動天性之良翱翔禮義之囿薰陶芳澤消釋鄙吝其人固可嘉其事亦可重也今也不然或取流漫之辭或取纖曲之慧或取謏聞之辯又有都不論此但如大儵所言率取少年能報恩者宿素儒宗有意不錄尤可歎也夫貢舉之人欲其明經義也經義果明伊周之業不遠而致不明經義雖有桑孔之籌筴郅都甯成之威猛適足亂天下況區區決斷徵斂之末才乎夫勇力橫擊之士感蔭蔽之恩而欲顯報其主今以道義之名致之而不獲其用者所用非所求也取士之法有初基之制有承平之制一代之初徵聘選舉不可偏廢徵聘者所以羅高節之士選舉者所以達有用之才也有徵聘而無選舉無以塞私門之竇有選舉而無徵聘無以致㴱沈之養充庶位者不可不任羣賢則選舉為急當大任者不可不求大賢則徵聘為重明太祖徵宋濂於金華聘劉基於處州下姑熟而得陶安入金陵而禮陳遇皆不在選舉之列者也燕昭王尊郭隗以招賢秦昭王納范睢於說客唐太宗以條事識馬周宋太祖以上書知齊賢亦不在徵聘之列者也總之不得其人雖樊英許靖有高名而無用旣得其人雖飯牛叩角不嫌自呈此初基取士之法也承平旣久商山之老不復憖遺密令之賢悉皆召致年少氣銳而嚮用者章交公車挾貲懷璧而貿官者私門成市非限以科舉則雜而多端矣此承平取士之法也漢時賢良對策之言天子大臣或不取而行之故名言讖論往往出其中魏相稱引韓義之忠霍光用延壽為諫議此以對策之言用之非別有薦舉也光武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人樊顯稱漁陽太守張堪之賢帝歎息良久方欲徵堪會其病卒下詔襃揚此人主親覽對策之文而施行者也武帝曰：書之不泄興于朕躬此人主不泄對策之文使人得極言無諱者也後世策士者以文求對策者以文應連篇累牘要皆無用但聞有犯忌諱而罷斥者矣未有因敷陳而施行者也是以其閒悉可林也夫對策之人皆四方有識之士所言卽四方弊政與民情也不于此寄耳目則所云闢四門者更于何求且居官之人彼此更相左右互為耳目必有不敢盡言不欲盡言者雖章交公車要皆道諛與搏擊道諛則為黄霸之虛僞搏擊則為息夫躬之詆訐雖連章累牘又多不情其簡亦可焚也夫草野之賢如梅福張齊賢以布衣上書者鮮矣其閒至者又皆有故而言有因而至有中人之助而後發若不求諸對策則四方民隱與草野虛公之言皆無由至雖有合官衢室亦虛名爾《文中子》曰：廣仁益智莫善于問乘事演道莫善于對為君相者兼采芻蕘于對策之時則四方人士何渠不如三代邪。 |
《朋黨篇第二十一》 | |
| 1 | 朋黨之說，葢中葉以後主威微替，士習漸乖，舉錯失中，公論湮鬱，于是賢人君子各從其類，相為引重，期于翼正直、扶綱維，小人不悅，遂指為黨。原其初起，尚微探主心，不敢樹敵，亾何，人主不察，遽以為附下㒺上。臣之大患一切過為之防而防閑小人之心反緣此多滲漏焉。歷考往事，甘陵互相詆訾，未嘗為排擯計，其後宦官專政，賢者不服，遂激揚名聲，品題標榜牢修朱竝，先後發天下之大難，海內塗炭二十餘年，其患中官、外臣勢不相容，士大夫之閒未有操戈相向者也。唐牛、李之事，彼此傾軋垂四十年，其時宦官之勢不下於漢，而二家之士無一人附以自固者，是以賢不肖之分，未有所屬張的而射不過當路數人不及天下。厥後白馬之慘，乃彊藩將叛𡚶設罪辟誅夷天下忠憤之氣，非復兩家餘燼也。若宋之仁宗，其君不謂不賢，法度未甚陵替，朋黨之說忽起于士類之相傾亦旣稍平矣，而戾相作輔，招引非類，遂至門戸大分，更五世而刊名立碑，死徙禁錮，要皆君子偏受之人，非宦官而忍甚于宦官事非叛逆而機㴱于叛逆，卒至羣小晏然顯遁袁紹勒兵之誅國命斬然陰逃文蔚奉册之醜。自古黨禍之酷未有如宋者也。昔之憂朋黨者，或見諸章奏、或見諸論議，其最切者以為激人主之怒而空天下之才，孤人主之勢而挈天下以與人，痛切若此，終不能囘黼辰之意、養和平之福，以其所持之說，要皆開悟君心，未嘗舉士大夫居身服官之正理以為箴砭也。《易》曰：同人于野，亨。又曰：同人于宗吝道也。𠔏此六二之德，在彖則亨，在爻則吝，其說何也？葢君子立朝，人之同乎我者，莫不得所依歸；我之同乎人者，未㤀有我之私，則亨在人而吝在我，蕭望之是也。鄭朋欲附望之，先言許史子弟罪過章示周堪，堪誤納之，後朋行傾邪，望之絕不與通，朋大怨恨，遂入許史以傾望之。此外則歐陽修近之，濮王之議為眾論所詆，喜蔣之奇合意，因引薦之。之奇旣進，遂訐修以自解。此皆同人于宗之過也。故為君子者必謹其嗜好，清其徒類，峻其藩籬，以人事君、而不出于接引後進之私，在下獲上而無𡥅乎攀援依附之志，好賢如〈緇衣〉，而非養交馳名、疾惡如流逬而非伐異爭勝。忠于國則同心，勇于義則同行，舉筦庫而不交利屬子，景前哲而非傅羽依蘿。抗志不失于矯激，和衷不墮于繾綣，所以免于宗之吝也。揆厥所由，皆在政化。《春秋》之義，道術政理皆歸于一，以人臣而營私交政理之不一也，棄義為佞，棄和取同，道術之不一也。〈泰〉之六四所謂翩翩相從者，何人也？位高者為之倡而始進者慕之游從賓客復奔走馳鶩于其閒，刺探升除干說禍福調解異同，假借恩威。又有處草野之中，亦耦俱竊談，道聽塗說，某某為同心，某某為同彙，某執牛耳，某樹赤幟，誇耀閭里之閒，眩惑郡縣之吏，所以徒類不清，蘭、蕕竝處。子曰：利口之覆邦家，非其人乎。昔房植、周福之門互相謗訕，𭄘班殷鐵之客不通往來，四賢一不肖之詩作，遂有朝堂之榜；一夔一契之頌興，幾致斲棺之禍。此豈賢人君子自致不測之罪哉？皆賓客之為害也。具卓識者，不近亂門；勵高節者，不入私幕。惟淺衷弱植之流，然後見利而趨，聞聲而附，故義無私交，所以杜朋黨之門必也。大位之老，不在謝絕私謁，但能不以薰灼致人，而以淡泊親人，則奔競之徒自不至于其門；一命之士，以遠大自期者，亦當愼擇交遊，各以職事相勸道義相稽，自此以外，則出乎公門、入乎私門，出于私門、入于公家。自無朋黨之累矣。《書》曰：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朝無朋比，皆由君德之正。此尤探本之言也。 |
《辨姦篇第二十二》 | |
| 1 | 《易》曰：冥豫在上，何可長也。司馬道子之謂也。又曰：突如其來如，無所容也。爾朱榮之謂也。是其為惡有形，故禦之有方，終于不保其身，天下亦不受其大害。若夫為惡之迹甚隱，人主入其術不悟，害在天下，或數十年之遠，甚有及宗社者，雖檮杌之史有所未紀，雖〈八姦〉〈五蠹〉之說猶未周知，然而得成其惡者，由辨之不蚤辨也。小人之為大憝，有侵奪主權者，有朘削民生者。侵奪主權者，市恩于民，以厚其勢，至其極也，攘臂而竊天位于已。齊之田氏，漢之王氏也。脧削民生者，固寵于上以盈其欲。至其極也，拱手而授天位于人。吳之宰嚭，宋之蔡京也。其事不同，其于亂亾一也。內結宮闈，外結同列，蠱惑君心以聲色財貨，此佞臣之竊國柄者也。內箝制中宫，外箝制人主，興大獄以誅鋤異己，此權臣之竊國命者也。權臣之始必以佞悅為媒徑，佞臣之終不以權勢為窟穴不已。方其為佞臣也，多方邀寵以市君權，權有所歸則與君爭權，以固其寵。其邀寵也，默與君合，所善者進，所惡者逐，以君為悅，君亦樂其悅也，然而進退大權竊之去矣。迨其爭權也，則顯與君違，使附己驟升而守正不調明示天下以進退之權不由君而由己，權移于下，君雖欲裁其寵，不可得矣。此從來姦臣篡竊之術也。死仇必報，美官必爭，金錢必貪，其所譽者未必不為排擠計也，其所毀者未必不為援引計也。其譖人也不必多言，一語中微，卽㴱入而不可解。或摘此人之短正以中傷彼人所政而去者一人所藏而去者數人人主無由知也以平日相毀蓄憾乃微示寬容旁假意旨使相招附其人苟立節不固畏威慕勢轉而相從葢相毀不可殺也得其相從之迹而殺之是為殺其私昵以此自白人主無由知也其引人也旁引曲說使人主入其彀中而以已意用之不必植私之迹而有樹恩之實人主亦無由知也其攬權也不問位之高下視權之所在則趨而據之他人雖位處其上而權不在焉拱手而奉其意指迨其權之稍去則又因事攺制以分他人之權人主亦無由察焉四海九州之奉君所自有也人臣賄賂匃奪取非其有者也彼小人者傾內府之藏以賞賜後宫傾外府之藏以資給衞士然後後宫衞士合為一詞譽之而賄賂匈奪歸焉以君所有之富貿取非其有之富人主不悟猶謂之忠其交相悅懌者誰之貨財人主之財也其互相貴顯者，誰之官爵，人主之官也。人主不悟，猶為去其所惡，從其所好，不亦謬乎？其未得志也奉行正人意旨倍疾於他人其旣得志也排擊詆訶不遺餘力加以參夷轉徙，猶若未盡，不惟不畏人言且欲人之有言然後可以誅殺屛斥之威明示天下後此無敢擿發者矣欲沮君子之進無可為計而興大師於境外以為時方用兵則不暇召用山林之士也欲報宿昔之怨無可羅織則動搖乎宮闈以為事連宮聞則疑似之人皆可周內也多設大獄亦恐人心不服以一獄羅織多人則迹少而實多用多姦為羽翼亦恐事幾多變用一柔從之人處乎要地以除異已勝用無限爪耳矣其用兵也喪師辱國天下大困原其初止於沮一君子之用而巳其置獄也自小覆大由疏閒親原其初止於快一人之憾而已禁絕野史更攺實錄以愚後人耳目，立久任之說，斥仗馬之鳴，以恐喝朝士。不獨善傾君子，又使君子相傾，葢以小人擊君子則天下不服使君子相與搏擊則操棄置者得以職事不舉之名黜之且是非之迹彼此各受其半天下後世皆在疑誤中矣欲除其所忌先使言路攻所善則施於所惡不勞餘力矣欲塞言路先建白使僉議知夫中才之人畏威慕勢不能自固臨以盛氣必且順從因以號于人曰此從僉議而來者也有時引君子𠔏事非相欽慕也知其事之必敗故以君子為已受過也或以解免前此所讒譖也有時附和權勢以希大位旣得大位卽微為異同以求屛黜非能遣權勢也知其望淺不可久據危地但爵秩旣崇而事畢矣可以退矣所以不敢大為矯拂不敢別立門戶小小離歧以自為地而巳其情亦可覩也每國家有善政其黨輒言某公之為也有不合羣望者其黨則曰不用某公之言也每舉一事知物議所不可競出巧詐以先為之地雖有指摘無能出乎揣摩之外而彌縫已周矣無事之時取一信以為驗故投其隙以來言者之口人主受其先入反以為讒譖為忮愼與小人相視而笑矣以繼述祖考為名其實則附會姦邪，復崇重其所附，使人不敢議其非而彼所欲為卽在人不敢非議中矣嗟乎為小人者若止疾惡善人不戕害百姓正士雖去亦何所吝所可恨者意在行私故為峻法使民生無樂國勢日頽故備載情形，貽厥後世，庶幾以相戒也。 |
| 2 | 《繹志》卷七終 |
| 3 | 屈開埏校字 周以存覆校 陳嗣賢覆校 李心地續校 丁兆松續校 丁禧瀚續校 |
URN: ctp:ws22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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