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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斐亭隨筆 |
3 | 乾隆戊申夏五「鶴馴堂」額:昔趙清獻公以一琴、一鶴自隨,餘心竊慕之而未逮。丙午秋,分守台郡,即適爽匪之亂,日事兵戈。至戊申春,始克淨掃狂氛,護理道篆。恰值歲試生童,校文之餘,琴鶴在前,翛然自遠;覺前日之張弓挾矢,不可同日語矣。爰題「鶴馴」名堂,聊志閒靜之意,並以表景慕之私云爾。柳州楊廷理題。 |
4 | 四月二十三日,漁人獲大灶,背如浴盆,兩目突出炯炯然;無爪,而有四足如魚翅,尾亦如之。或云非灶類,當龍種也。購而放之於海,放乎中流,昂首回顧者三。 |
5 | 存一點真心,便成良吏;說三分實話,就是忠臣。又云:比古之伯夷,則為今之盜跖;比古之盜跖,尚不失為今之伯夷。 |
6 | 取鹿茸法,俟其長成,將見杈丫之形,即縛而鋸之。鋸落,宜倒懸其額,兩角須以膏藥加裹紅布緊札之,勿令流血。又須先以糯米和黃酒飼之,令醉倒而後可執之也。 |
7 | 呂駿亭協戎贈鹿肚石大小數枚。鹿食樹根草節,不能化,而成石,形如鳥卵;磨水飲之,化痰治隔噎。又鹿目香一枚。鹿眼中膏液凝積而成,色黑,大如指頭,能治眼疾云。又熊膽一枚。 |
8 | 戊申十一月初八日卯刻地震,房屋如懸旌,逾刻乃定。是日亥刻,又微震。北路彰化尤重,官舍、民房皆為瓦礫場。間有裂地出水漿,土人嘗之,其味甘,尚無大害;如咸,則海水上泛,其禍必更烈。附近之鹿港廳,稍緩一、二刻乃震;相距咫尺,而震有先後。聞是日早晨,各處糶米至鹿港者,有回至途中,有在途尚未到地,皆不在劫數者耳。後查壓斃者多匪徒。米販某仰臥處懸有米杵,適中其身;劣生某因宿妓家未起,並壓傷而死。是日,署中舊有北極廟真武像重塑開光。地震正當其時,郡城附近無恙,當有呵護之者;敬書「休徵靜吉」額跋而懸之。二十三日亥初,又震三、四次。內地泉郡至福州省垣,皆於初八日同時並震。是月朔日出門,肩輿左玻璃忽裂開,腳下橫木脫落,此為兆之先見乎!淡水噶瑪蘭界近內山一帶,水溢山崩,傳言石中現四字「串禾■〈牛上十下〉■〈串上土下〉」。台地時時微動,不為災,春夏少雷。想有聲為雷,無聲為震;氣鬱而不出,故動。動時,間或地中有聲,當海水伏流所激也。 |
9 | 君子軒偶記 |
10 | 節署白螺圖,內府頒。以奉之渡海者,曰順風螺。餘題句有云:臣心堅白能如此,何處風波不可平?右旋白螺,長三寸,有五色如玉石旋紋三,鑽孔八,綴以珠寶,藏於漆櫝。櫝載「乾隆四十五年班禪額爾德呢所進大利益右旋白螺,護佑渡江海,平安如願,諸事順成,不可思議功德」四十字。 |
11 | 嘉義保釜鼎金莊民人盧在,己酉七月十五日一產三男。其人已有四子二女,妻何氏,年四十歲,海濱人,多食魚,氣燠易育。魚多子,故食魚之人生子亦多。詩云:眾維魚矣;亦此義也。然為盛世和氣之所育,放史書以為祥。 |
12 | 己酉四月十三日、七月十四、二十四、五日,地微震;夜中居多。台地之震,非地震,乃山動也。全台皆海中一島,大海回瀾,氣蒸波撼,理固然也;非災也。 |
13 | 嘉邑斗六門縣丞姚鴻,捐貲募勇,能用盜捕盜,與總理鄉耆相親如一家人,科頭跣足,皆坐而談焉。又立一錢緣簿,每家日捐一錢,存貯為防冬之費。又捐立書舍,課子弟。又修建昭忠祠,祀前官之殉難者。不顧瘠苦,一心做好官。方擬設法調劑,代籌經費,過冬再遷擢之。檄甫下。而報丁矣;此命之蹇也。斗六地方荒僻,才百十戶,公鳩集番銀三百來吊;又為贍養眷口,俾得先行扶襯航海回籍安葬。嗚乎!民情可見,為官者何必計目前肥瘠耶!孰謂海外頑民無天性耶?況撫有億萬生民者乎?庚戌春,附商艘至浙洋,遇風泊普陀山下,有盜船外懸牌刀如林,姚佯指為哨船,單身躍入而謁之,能作閩中土音,盜與之坐而言,大悅,以實告,且殺雞留飲。又見匪船乘風而來,盜曰:無畏也。我等送之出,彼不敢近。乃揚帆同至外洋,果無恙,相揖而別。邀盜至商船,示之曰:此糖包,銷售非易;餘乃奔喪一小官,行囊更可知矣。盜曰:唯唯!又邀之回舟醉飽而散。次日遂行。 |
14 | 台灣鄉試額中四名,內粵籍一名。己酉科,台邑吳尚震、書院肄業陳光昌、彰邑施啟東,粵則陳云史也。施中榜尾,吳、陳皆魁。選武闈,中三名,張宗烈中第二,與陳輝中皆歲試新進,賴啟明科試第三名,並嘉義人。武勝於文,故文鎖榜而武亞元;然亦兼課習武生步射之效。辛亥恩科廣額,閘、粵中五人,武中二人,皆餘任內進取,文魁出門人王師儉之門。台地惡習,有構訟者,必將同族之文武生員指名列控,勿論其虛實,蓋欲其出而賄息也。或畏累則匿不敢出,官吏不察,以抗傳斥革,愈不敢出矣。將部冊注名革生,為榜示門外,以木板懸貼,令其自首,問明即書「准開複」三字,注於本名下,嚴禁書斗人等需索。不匝月而來者十之八、九,且有已故多年、未敢報者,作為開複後病故,飭學注冊。士習之有起色,不在法立,而在恩明也。廩生有丁憂遲報而索頂補之貲財者,有父母早故捏報丁憂以賣廩缺者。嚴斥學官云:設學明倫,根本何在?天理滅絕,遑論品學耶!其風稍息。發各屬行查文檄,親判其上云:應革、應複,即速查辦,以示勸懲,當視之如自己子弟也。 |
15 | 考試之年除夕,以進取榜名為疏文,告於城隍。有知者,皆笑其迂誕;不知正以自閒,所謂「不愧屋漏為嚴刑,十目十手為嚴師」也。是年,奏請正法及由地方官酌量懲處之犯並列名以告,亦以濫刑自儆耳。 |
16 | 夜夢士卒多人磨鈍刀於地,又見殘碑忽顯字數行。時方倡修昭忠祠、義民祠,祀台地往年官兵士民歷次殉難者,此其兆歟!越日,有粵匪數百人入台邑境搶劫,縣令率丁壯格斃十餘人、生擒數十人,我兵一、二受傷。聞是日各匪因大風瞇目,糾集未齊,或亦冥冥中有助之者。 |
17 | 春旱,家人疏沼蒔荷,有句云:四野禾苗枯欲死,大官汲水種芙蕖。良可愧也。 |
18 | 斐亭前結布幔承雨貯缶中,聞挈壺聲;呼童煎茶,聞瓶笙聲。此靜中籟,惟能靜而後其動也中。 |
19 | 斐亭前植籬落、種瓜豆,蓄水蒔稻,並種地瓜,可以驗晴雨之時。百卉中愛蔓生者,為其情長而脈遠也。 |
20 | 嘗以泰山頂所刊闕里先師及亞聖像拓木授學官,敬藏學宮。有石生耀祖,請再摹刻。至廈門,取將樂石鐫完航海而歸,謹拓以授書院習經諸幼童,各奉安以塾。 |
21 | 庚戌八月初八上丁前一日,諸生備樂器齊集,以彩輿二,恭請石像迎入學,供奉於崇聖祠東殿。其舁輿及執儀仗樂器者,皆弟子員及佾舞文童。是日,又奉文請謝子入廡從祀,禮成後衍樂舞。海外彬彬鄒魯之風,且勝於中邦。惜乎官斯土者,皆視為互鄉耳。 |
22 | 嘉邑王某者,巨室也;報捐通判。將分發粵中,其母猝病;越日而蘇曰:兒亦將同往陰司,控狀四百數十起;女鬼五人,結冤更深,我並須去候質。彼處衙門不能稍徇私情。言訖而逝。王某覺有人批其項,旋生瘡,喉閉,絕飲食七日而歿。亦越日,複蘇曰:刑重難受,兩膝跪火煉皆爛。啟視之,果然。又曰:刺吾目、劓吾鼻、釘吾腮。言未已,肉皆脫落。又作鬼語云:爾絕吾香火,吾亦絕爾嗣。某之子亦病。蓋附近有大忠祠,祀張逆案內之殉難者,骸骨並瘞於下;某建花園,盡平毀之。其家人聞之竦然,即赴其所,許以修祠造塚,以時祭享。子疾乃瘥,而某死矣。里人傳言:某嘗寵一妾,生子立為妻。其妻弗許,某責而逐之,休回母門,妻自縊死。而賀妾生子演劇彌月,亦無敢訐告者。又漁獵幼女奸污之,複還其家,先許以重貲,卒誣其非處子而減與之;無敢置辯。或云被污有八十餘人。其妾婢凌虐至死者,人皆不知。某年才三十餘,豪富莫敢誰何!而鄉評又素諛美,蓋財勢動人也。乃於其將死而盡露其罪狀,自作孽而自言之,與犯人過堂無異。冥冥中讞獄,固如是之無枉、無縱也。或曰:惡人多矣,何於某獨如是!曰:善莫大於人不知,惡亦莫大於人不知,往往居官而聲名狼籍者,安然無故,即失官亦得以自全,為其過已昭著也。或聞譽日隆而遭禍益烈,人咸冤之;不知其惡之在冥冥者,固未之見耳。王某之事,可為炯鑒。 |
23 | 退思錄 |
24 | 海物惟錯,其奇異不可勝紀者,據所見,有兩頭蝦,名蝦虎,兩頭略似蜈蚣。日月蟶,其殼兩片薄而圓,一紅、一白。卵魚,入水則成卵,出水仍魚。鸚鵝螺,中有蟹,出而複歸,當是𧑀蛣腹蟹之類。蛣𧑀亦似螺,出則為蟹,略似蜘蛛,焚灼其後,則出而行,相距數尺,仍尋其殼而自入。花草果木未見者,有台灣花木記志之,大約皆近釋家名物。如黃梨似禪杵,洋桃似禪仗,蓮霧果似禪缽。至於釋迦果、波羅密果直以取名,而伽藍頭尤象形惟肖。見案頭一小黃狗,毛茸茸然,四足一尾,頭目皆具,但不生動耳。問小豎云:此即金毛狗,乃草根也。握地出之,剪其葉,倒立於地,技細而挺,為足、為尾,不煩繩削。如有破損傷,取其毛敷之立愈。此藥材,本台產云。 |
25 | 太高祖岩叟公,遺有金紙字畫便面十餘幅。餘丱角時,曾見糊貼族兄椿華齋中。後宦游山左二十餘年,侄攀桂從之,迄未言及何在。及戊申渡台,侄孫醴泉攜之行篋中,取出裝池成冊;複選八幅為四屏,懸之署中斐亭壁間,皆國初名人手澤。兩壁舊有畫松,亦昔年名手所為;相為掩映,不覺座右風生也。丱角初見時,攀桂尚未有室,今其次子巳四旬餘,計自岩叟公迄今六世矣。當年罷官歸里,積藏書畫,悉貽長支,予則次支裔。嗚乎!我子孫勉為清白,則數百年後之視今,不猶今之視昔也乎!廉泉侄孫在家檢之呈七世祖見行公孝經正解刻本,里人孫天士閎達序,攜至台。於戊申重陽日,敬序而複付梓。高祖葵周公妣,系氏子也,今其後裔蘭檢太史為甲午第四名舉人、乙未第六名進士,與餘連捷,名次先後恰合,今為比鄰。天士公入山西名宦祠,蘭檢嘗主試山西,親往祭之。岩叟公久官於閩,康熙年間入闈;餘仍仕閩,甲辰入闈監試,皆先世之遺澤孔長也。服官者豈但當為眼前子孫計,其必有以貽謀於百十年之後也乎! |
26 | 甲辰七月二十四日,接受汀、漳、龍道篆。是日,得福建永安志,宦跡卷內載岩叟公列傳,敬鈔寄入家乘。傳云:徐起霖,南通州人,由貢生令永。時,政事孔棘,即籌所為御寇者;修城垣、備矢石,立震社,義勇黃六德、張貞吉、鄉勇歐永福等為之長;聯絡各寨,撫安八保。汀、漳流寇由南路縱火焚城外屋,延城樓西北兩樓及民居盡焚毀,幾不可守。某晝夜防禦,緝知內訌,急擒而殲之。群賊宵遁,地方以寧。有修其卻於當事,幾不免。俄大兵叩關入閩,某美豐儀,解滿語,貝勒見之,作𢠢快狀。隨軍,敕授本府司理、署建篆,活難婦數百命,皆待贖者。無贖枕藉,以數十計,必請示後釋,幾無餘生;某先釋之,後卒獲請。署府篆,其所判興、泉數逆案,宥以脅從;其不獲解網者,詞嚴義止,皆其鐵筆也。分闈得士七人,皆有聲。諸台使薦章交上,旦夕需新命;旋以內艱報,而灑血徒步扶柩歸。又徽郡志略,紀治陝惠政;恆山政績,紀直隸官跡。亦廉泉手所得,並校刊於台陽,當以家藏補刊之同善錄十卷同墓志銘等書,合為全帙。 |
27 | 徐松龕中丞,贈其先人敦艮齊遺書融貫易義,闡明理學,不朽之書也。先生自著瀛環志略全函,紀海外各夷,圖說燦備。 |
28 | 同年長樂人王溱著韻學指南,觖舌之音,得此可為雅言。 |
29 | 書院文童陳淑梯,以其曾祖陳筍湄太常寺卿自撰年譜求序,其人亦閩中琳琅也。 |
30 | 戊申七月十八日,台餉船遭風飄至鳳山外洋,破且沉,溺斃無算;撈救得生者,委員卓津、費霖二員及從人數名而已。行李及所載,皆付東流。後於海灘寮舍中得鄂松亭同年贈餘墨拓「平安」兩大字,完好如故。又拾獲仲弟京信一函,外封皆濕爛;內有附寄弟之履歷,見者知為餘家言,而送於署。蓋以油紙加高麗箋包其外,故尚能辨識之;或海若憐其友于之情,而呵護之歟!是年六、七月,颶風大作,土人名台風;溺死換戍弁兵兩次共百十餘人,循例奏聞。又傳聞某員家屬男婦並奴僕十一人,亦附兵船而來,乃船價為出海所蝕,已登舟而被水師營弁逐之上岸,聞者大恚;及知其船之覆沒,則以為大幸。然其始,亦訛傳並沒。某使人至遭風處沿岸訪之,果有女尸及幼孩尸,皆土人撈獲而代為埋瘞者;掘而視之,不能辨,某痛憤如狂。後得登舟逐出之信,而始釋然。然所視之尸,又不知為誰家之眷屬也!遭風哨船有臨時趁船未及者、商船有附配而又上岸者、餉船員弁有臨時事故更易者,命該不死,莫非前定耳。然人事宜盡,爰集洋防諸書,為測海錄。 |
31 | 過延平時,見隆觀察假館以居。問其故,曰:上年道署火,子婦孫男七口全斃;其夫人先歾,夜間柩中有聲,移厝一日後,即遭此難。死者不滅於火,而生者反不免。其有數耶!聞之惻然。 |
32 | 八月二十四日,漳州孝廉林廣邁附海航寄來重刊孝弟、閨範、福善等圖二百本,皆漳人以原本翻刻而增纂者,又揚忠愍公年譜、家訓百本,又玉歷、陰隲文親解等書各百本。分授諸生及耆老子弟,餘存有渡海者令齎帶供奉舟中,當可風正潮平也。 |
33 | 十一月十一日接六弟書,知於七月初十日得男。餘兄弟三人,年逾四旬,皆膝下無人;仲弟於甲辰七月十二日得子,餘於乙巳七月十九日得子。惟六弟兩失偶,止一女,妾福姐素性悍而無生育,然無敢言續娶者。六弟出繼叔父,無後為大。餘以母喪歸,弟以本生,期年服闋,因力為主持,聘拼茶場繆氏女為室。繆族素為富家而同宗不睦,讒譖不絕於耳。仲弟自京旋,與之經營籌劃,先為納費,複借居岔河場湯敬亭姻兄之宅。俟其妾性漸馴,乃於歸焉。予與仲弟來往其間,亦良苦矣。新婦極賢淑,讒言皆冰釋,嫡庶亦甚相安。六弟雖逾四旬,尚不違兄長之命,否則,已成而毀矣。當其擇吉出贅時,餘戲贈以句,舉酒送之曰:天下無難事,總有過去時;天下本無事,乃兄自擾之。 |
34 | 乃兄雖多事,來年抱侄兒。今越年生子,乃其妾所生,亦天之憐乃兄而巧於報乎!里人傳為美談。仲弟在京寄詩至台云:昨夜燈花蠟鳳紅,佳音千里寄來鴻。四旬得子猶非晚,七月添丁喜更同。忠孝溯先叨祖德,詩書裕後守家風。明年湯餅新秋節,樽酒蟬聯十日中。 |
35 | 閩人劉鐵嶺,有傑氣。嘗從軍,作記室,有述諺樂府云:差事好,有元寶。歸寓遲,參衙早。急整冠,速著襖。下氣向司閽,長揖問輿皂。勿令差事落他家,自有厚幣報二爺。錦繡綢緞綾羅紗,累累白鏹當分瓜。紛紛藉藉滿道路,巡檢縣丞與主簿。前買船,後買石;石滿船,三四尺。中流況船如樹柵,洪波一卷渺無跡。行人聚觀笑且唶,國帑輕拋竟何益!隸來督工,步武生風,指西罵東。鞭杖橫前,青蚨挂肩,且向娼家一醉眠,明朝再來仍有錢。有感事句云:嚴霜碧血埋長劍,夜火寒潮落大星。登烏石山句云:野曠聞天籟,江清見佛心。詠美人諸詩,其睡夢一首云:一枕香酣腰半欹,春風引夢翠低眉。不知夢裏緣何事,微啟腮窩欲笑時。詩筆跌宕,此作則近於狹邪矣。 |
36 | 海外時有怪異,某年彰化起旋風,黑如輪,扶搖而上,將油車並一婦人攝至空中,奔東南而去。東城本欹側,風過而扶正;婦人旋落地,亦無恙。又彰境地生牛毛,長寸許,旋即震動;葉松年協戎親見之。己酉郡城有男如孕婦生產者,自腎出,如犬羊狀,但細小耳。 |
37 | 己酉閏四月二十四、五日,旁見小星,或云太白晝見。 |
38 | 彭詠莪學使寄育嬰三善說及二十一史、感應錄等書,鄉人梅吟五贈笠翁全集,彰州門人林廣邁寄黃忠端公孝經贊,台郡某贈黃忠端公經學,彰邑門人歐陽騰贈唐歐陽詹文集同閩中所得真文忠公全集、李文貞公全集各書,並編輯為斯未信齋叢書。 |
39 | 舊僕隨侍至台,病歾者毛貴,如皋人;王洪,揚州人;解明,揚州人;雜夫王二,如皋人;裁衣袁四,揚州人,此溺於海者;皆送其骸骨歸故土,王二則葬於台郡外。解明之兄解福,昔年歿於漳州,今其弟欲運其兄柩而來,先為往漳州,仍浮海來台,不久,又歿。其柩並送歸,而其兄則永為海濱之枯骨矣。遠官而多收隨人,其害非淺。 |
40 | 己酉十有二月十一日,郵筒自海上來,得山東鄹邑門人孟雨山博士寄新獲金石拓本若干,裝池懸之,與珊瑚、珠貝相輝映,雖居滄溟以外,而宗彞陳寶,斯羹斯牆,如坐繹山、洙水間也。 |
41 | 小兒初生,以活大黑魚一條,入水煮熟,以湯浴兒,遍身浴後,赤身置產母懷中,貼身出汗透,則不出痘。 |
42 | 畜鹿三,逾年,育其二。五鹿岳岳,置後院,偶聞其呦呦而已。因樹柵於斐亭之側,驅而納之,得以時顧視,漸生增厭。其大而雄者,以聚麀抵觸不可制,群力縛之,以贈台邑令劉良卿。戲語之曰:此非地方有司約束之不可。但離群獨去,為之惄然。向使聽其置之後院,則任其自相生聚矣。寵者辱之幾、榮者悴之漸,於此可悟。 |
43 | 夜夢因疾求簽方,得竹瀝米汁方,存記之。又夢玩一玉琢人兒,遍身刻陰隲文字。 |
44 | 海外不見喜鵲。每年或一、二日聞鵲噪,三日內必有渡海而來之親族故人;想亦附帆檣而先登岸來報平安歟! |
45 | 每擬奏疏稿,必有蟢子纏繞筆端。台地無冬蟄之時,而究未知來自何所也。 |
46 | 噶瑪蘭產熊掌,令宰夫胹之,三日夜無絕火;和以肉羹,與豕蹄不甚異。或曰:宜用其羹汁,以他味調和之。 |
47 | 己酉正月十二日夜間,有黑氧約寬數尺,橫亙竟天;乃雲氣中分,兩邊斬齊,望之,似有黑色。或以為分類之兆,卒亦未驗。 |
48 | 十九日開印升堂後,有大蝠自外入。旋繞座前,至退堂始去,或以集福為賀。 |
49 | 偶讀滿漢名臣傳,見四海龍王封號,東顯仁、西正恆、南昭明、北崇禮。各立木主,奉龍王廟中。又海潮神主,奉於船廠。每苦旱,禱雨輒應,書「生物不測」額懸之。 |
50 | 內山生竹菌,大者如盤,似靈芝。澎湖海中有樹,如側柏,疑珊瑚之未成者。沈清如縣尹書齋案頭,見小石,上生管,可炷香;旁有小樹,枝細如發,槎丫勻密,不識其為何物。又大螺殼,如碗,欹側磊葬,色黃如金,而錦紋周匝可玩。因索而藏之。螺杯出澎湖,或飾以鎏為爵,大小十枚、八枚,皆一律。留其外皮,則如翡翠;去之,則寶光的皪如珠。又有奇形異狀、錯採陸離、不可殫述者,皆海潮落後檢拾得之。細螺殼,大如黃豆,穿為手珠。郡志云:番婦最愛之,名曰蛤釧,又曰蛤網。榮女玩弄之,線斷散落,以一誤入鼻孔中,百計不得出;以物探取,則跳躍不得近,且愈撥愈深。俟其睡熟,以膏藥為捻粘而出之。 |
51 | 餘嗜新茶,海外得之如異珍,間或啜之,無味。馬姬云:以手撮之過門限故也。命小奴以瓶攜出門外,再取之,香冽如常。又魚骨哽於喉,以箸於席上倒擊之即下。此皆理之不可解者。 |
52 | 台地小兒猝有病,老嫗取水一碗,而以三箸立其中;祝之云:如神鬼為祟,當立為豎柱。試之果然,焚紙錢禳之即愈。朔望日早餐,無論腥蔬肴饌,未經人食者,取一、二並飯一碗,置小兒所臥床上,令小兒拜之,曰床公、床婆也。久之,無疾病,亦屢驗。 |
53 | 台郡南門外法華寺,古李氏夢蝶園也。前任熊介臣倡捐重修,添建厝屋,為客死者寄頓之所;甚善舉也。嘗於土中掘得古玉,長尺餘,寬寸五、六分,厚四、五分,黝然蒼潤。嘗為火帝塑像,置手中,作秉圭之用。慮被人竊取,仍令僧人秘藏之。當為玉界尺也,滄海為桑田,不知何代、何人沉於海耳。或云元圭。 |
54 | 甲申官泰安時,郡守為閩中楊蓉峰先生。至壬辰年,先生作古人,而餘以升高唐州去。世兄長士琮、次士珩,皆佳公子;琮,戊子孝廉。越甲辰,餘巡閩漳,複晤於侯官,皆頹然老矣。門庭衰落,為之戚戚。後琮亦逝。丁未,餘服闋,複以巡台至閩,珩欲同渡,不果。庚戌九月乃至台,贈朝珠、文具等件,皆蓉峰先生手澤。又眉道人草書一卷。接譚之下,笑語宛如先生複生。延至幕中,亦無忘故舊,以志今昔之感耳。餘家與閩人最有緣,鄉薦座師為廖儀卿師。出仕後,侍蓉峰太守,共事將十年,亦保薦卓異。師後蘇鰲石、梁芷林、楊雪■〈艸上下,上中下〉、陳敘齋,皆山東上官而受知者。季弟則廖鈺夫師取弟子員,侄薦卷出廖鴻苞房中,皆儀卿師昆仲也。其先人官於閩而有造於閩之報歟! |
55 | 十月初二日,海東書院課期,有八十九老人張朝翔書壽字大幅贈餘,以將屆初九生辰也。時奉詔給老民頂帶,因先予之。越日,仲弟自京中帶回楹帖,為關中九十五老人劉恆業所書。書法如出少年手,蓋欽賜翰林也。 |
56 | 初六日,劉沂泉子家懋自上海來,言夷人在上海燂洗大炮,鑄大鐵佛埋地中,不知何為。忽被迅雷擊碎,大懼而止。果爾,則天心其悔禍矣。無論虛實,聞之一快。 |
57 | 昔在山左,濟州產瑞禾、瑞麥,繪圖征詩,皆山東人。今在台,同官者史梅叔、孔雪鶴兩司馬,並濟州人;呂壽山鎮軍、嘉邑令王仰甫明府,亦皆山東人。應補題以志宦跡。雲鶴言:彰化庚戌夏榴生雙岐;郭巽帆司馬言:鳳山亦稻生雙穗。應繪圖而征閩人之詩。 |
58 | 府幕張新之便面有周文之大令書句云:乍凍花心真靜女,半枯樹體老禪師。 |
59 | 府幕丁月舲,鈔嶺南洋行傳戒鴉片方,極效。洋行多以煙害人,亦有回心向善而戒人者。洋參二錢、茯苓二錢、豆蔻二錢、芡實二錢、陳皮二錢、蓮子二錢、枸杞二錢、川貝一錢、白術四錢、韭子二錢、澤舄二錢、大金櫻二錢、兔絲二錢、淮山藥二錢、肉桂二錢,水四碗,煎二碗,加煙灰膏二錢,裝瓶。如無煙灰膏,用煙灰六錢。䏖將到時,空心服,每日夜共服三小杯或五、六杯。煙灰膏每服應遞一、二分,煙灰亦如上。十數劑後,再將此方作丸藥如梧子大,服數料,即可戒斷。斷後,去煙膏仍用此方配丸服七、八料或十數料,身體益健。 |
60 | 每日澄台下小室午後焚香趺坐,閉目靜養片時,最為得力。有句云:綠紗窗裏香煙裊,仙鶴一聲午夢醒。生平嗜新茶,有句云:呼童掃葉烹秋露,對飲清茶是菊花。又,午夢初醒簷溜滴,知曾有雨潤花來。又,詠台地氣候云:寒露重分秧馬路,秋風輕拂紙鳶天。又,日添一線紙鳶風,腦月榴花照眼紅。 |
61 | 十一月初四日,接六弟家書,抄寫岩叟公壽詩。康熙十月□□日敬錄入家乘。卷昔有「鳳銜仙籙」四字,得自徐雨車家藏。 |
62 | 福州府傳鈔「禽言」六章,序云:伊古盛時,設謗木以通民隱;方今聖主,求真言以達輿情。所恨位同屈蠖,難輸一日之誠;因思鳴托微禽,冀動九重之聽。語雖同乎蜀吠,心實切於杞憂。倘援入刺時之例,罪我遑辭;如指為訕上之書,則吾豈敢!貼資云:行不得也哥哥,商人負累民人馱。試問近來閩省上戶幾多?中戶幾多?下戶幾多?豈無良法理鹽鹺?窮鄉僻壤皆搜羅。舉殷貼疲豈長策?況難確訪長差訛。藉端撞騙複不少,勒輸之弊甚催科。食毛踐土二百載,破家報效敢雲苛!但恐元氣太剝削,未免斂怨傷天和。裕國計,其如生命何?行不得也哥哥。馭夷云:行不得也哥哥,安插夷眾無條科。試問近來內地烏鬼何多?白夷何多?紅毛何多?紛紛購地營巢窩,豈真向化戢干犬?制敵守戰為上策,能守能戰方能和。即或通商許互市,駐泊口岸方無他。抑何藩籬自撤盡,通都大邑由經過。民夷雜處易生釁,變起倉猝如之何!徹桑土,莫待雨滂沱,行不得也哥哥。錢價云:行不得也哥哥,銀價漸長加倍過。試問近來上庫正款若何?雜稅若何?地丁若何?官雖撫字拙催科,民欠愈少貼愈多。二千三百折時價,加一羨耗皆官馱。額外再起起不得,官清益覺難張羅。制錢搭放有舊例,何不對抵省奔波!羨餘並准錢上庫,行錢價患銀銷磨。開銀礦,易似運銅麼?行不得也哥哥。倉榖云:行不得也哥哥,倉儲重務名實訛。試問近來積貯道倉幾多?縣倉幾多?本邑既折金戈戈,平糴但將常例苛。州縣雜解辦兵餉,概收民食運內河。蓄無九年為不足,客未緩急難通挪。烽煙永息固無事,豈免水旱傷田禾。即使義倉有見榖,杯水其如車薪何!轅門案,既有童謠歌,行不得也哥哥。煙禁云:行不得也哥哥,毒草傳遍芙蓉阿。試問近來煙禁罪販若何?罪賣若何?罪吸若何?新例赫赫從重科,不旋踵而皆無他。王政何嘗求速效?其弛毋乃縱之過。民未知恥奚由格,塞流徒見揚其波。漏卮今昔縱不問,金錢坐視全消磨。奚必咸陽三月火,一燈盡夠焚山河。起痼疾,留俟後人何!行不得也哥哥。賭禁云:行不得也哥哥,賭博上下用盤窩。試問近來省會花會何多?寶局何多?攤場何多?知法怕法猶犯科,民愚又焉知其它。附城挂已四、五處,鳴鑼聚眾陳干戈。儒家公館及草地,開莊匪類相遮羅。利令智昏各類聚,傾家蕩產皆由他。衙門大小有常例,官縱查拿無如何。懲匪類,到案尚蹉跎,行不得也哥哥。 |
63 | 福州生員陳星輝,被兵役訪其與賭案牽連,扭送至縣。縣交捕官看管,日久不釋,作絕命詩自經死:文章莫漫羨吾曹,今日方知仕宦高。酷吏由來心似鐵,先生況有筆如刀!孔融薦疏承恩久,伯有為妖操術勞。寄語老親和少婦,休將世味等醇醪!烏足西沉永不升,前宵噩夢豈先征?已無遺語留兄弟,那有餘顏對友朋。蝴蝶夢醒身是粉,杜鵑啼罷淚成冰。世人問我歸何處,白玉樓中第二層。在押人証,地方官須刻刻留意。此生之罪,虛實未定,而情急輕生,其才可憎亦可惜也。況蚩蚩者抑鬱以歿,更無知其為誰氏子矣。 |
64 | 壬癸後記 |
65 | 日暈則風,月暈則雨。辛亥八月初七日暈,慮其有台暴也。次日,微雨無風。春旱見月暈,喜其為雨兆也。數日仍無雨。海外天時,不可以常理測。 |
66 | 台人諺云:六月一雷止三台,七月一雷生九台。六月無日不雷非必無台患,七月有雷亦未盡有台。 |
67 | 台郡向無雷神廟,惟於神祇壇與風雲並祀之。新修先農壇,舊有土地廟改祀雷祖,壇在東郊震方也。每年祀先農禮畢,率同官祀雷神,定為例。 |
68 | 台地常動,有雷則動少,震於上、不震於下也。有雷無台,亦氣洩而暢之故。 |
69 | 先台而後雷則水溢。諺曰:雷打台,大水來。是年果驗。此雷風相薄而海水上騰也。 |
70 | 新修孤貧院告成,有男婦絕不似貧苦者,仍居其內。問之,則以患麻瘋病,即居此三代乃絕。此患昔有居此而報竊千金者,實非誣也 |
71 | 壬子三月二十三日,為天后神誕。前期,台人循舊俗,迎嘉邑北港廟中神像至郡城廟供奉,並巡歷城廂內外而回。焚香迎送者,日千萬計。歷年或來、或否,來則年豐、民安。販賈藉此營生,而為此語也。前任或密屬住持卜筊,假作神語,以為不來;愚民亦皆信之。省財、省力,地方不至生事,洵為善政。然祈報出於至誠,藉以贍小民之貿易者,亦未可張而不弛;且迎神期內,從未滋事,故聽之。十五日,同鎮軍謁廟,男婦蜂屯蟻聚欲進門,非天后神轎夫執木板闢易之,不得前。偶微服夜巡,自宵達旦,用朱書「我護善良,進香須做好人,求我不能饒你惡」云云簡明告諭,並大書「販運洋土、船破人亡」八字淤殿前,乘其怵惕之心以道之。神道設教,或可格其一二耳。十六日,神輿出巡,輿夫皆黃衣為百夫長,手執小旗,眾皆聽其指揮。郡城各廟神像,先皆舁之出迎,複送天後出城而後返。舉國若狂,雖極惡之人,神前不敢為匪;即素犯罪者,此時亦無畏忌,以迎神莫之敢攖也。是日午後,忽大雷雨,霹靂不已。郡城舁神輿者,至城門皆覺重至千鈞,兩足不能前,天后之輿則迅疾如駕雲而飛。雨止,聞北港之夫與郡城神輿各夫爭路挾嫌,各糾約出城後互斗洩忿。城外溝岸內埋伏多人,為雨驅散;南門外同行三十餘人,雷斃其二,餘皆被火傷,不知其何為也!非此雷雨,則鬥必成,而傷害之人多矣。神之靈也,民之福、官之幸也。 |
72 | 恩旨交部議敘,咸豐壬子四月會鎮謝恩折,奉批:知道了。汝二人事事和衷辦理方好;海疆重地,尤為緊要,不可見小而忘大。勉之!慎之!欽此。壬寅年陛辭,奉先帝聖訓:惟日孜孜,不可懈怠。謹撰聯句恭懸座右云:孜孜不懈,事事和衷。癸丑元旦,臣某恭述。 |
73 | 台地有草,名含羞花。其葉似夜合花而微小,迭翠可玩;以手微拂則皆卷縮,而枝柯盡頹爾委地,逾時又舒放如常。草樹之須芟夷者,以其杈丫礙人耳。如此,則又何害焉!可以人而不如草乎? |
74 | 時時憂如獄中囚,憂無益也;刻刻愁如海中舟,愁無用也。 |
75 | 辛亥科場,彰化諸生有附商艘內渡鄉試者,忽遇颶風,桅柁皆折,謂將葬魚腹矣。漂流一日夜,忽見岸,起而視之,至省城五虎門港口。欣然襆被入城,時八月初二日,試期無誤。如照常收廈門口,由陸路至省,尚須六、七程也。 |
76 | 壬子夏,學官徐世昌同諸生三、四人船泊港外,候潮數日乃入。及登岸,行李甫起畢,回顧則群盜麇集而圍其船矣。何生廷玉,省試回台,遇風不得泊,且見盜船遙集,以餘朱書「禹」字焚禱於艙中天后神前,旋即轉風入港。士子負笈往來無恙,皆神佑也。六月二十四、五日,颶風大作,有商艧大可容五十石,猝遇風,收回觸礁,頃刻片板無存。舟中百餘人,齊入水櫃。櫃以藏淡水供茶飯者;去其水而並聚於中,堅閉其蓋,隨波上下。時覺稍平,即微啟其蓋視之,浪湧如山,仍閉之如初。忽覺滯而不動,複啟其蓋,則被風吹上岸矣,無一人溺亡者。戊申秋,餉員卓津、費霖船破,赤體入水,自以為必死;一波忽起,送至淺處,得蘇。自來渡海官員,雖一命之微皆蒙神佑,未必盡為好官;而神明護國之力,固無不到。然而究須自問其為官何如、為人何如。餘輯測海錄序云:測之於海,仍測之於人,測之於人之心,此之謂也。是科淹沒諸生,知其姓名者數人:石耀德、施金鏞、吳春暉、方金城,尚有武生二、三人;在郡補遺而就近配渡者,皆鳳山人,不記其名。有監生某,因文理過謬未錄,不赴試,幸而得免。書院散館日,設酒食遙祭諸生之漂沒者,刊石於門云:鄉試諸生,小暑節前登舟內渡,過此勿往。又立石試院云:鄉試文武生,勿輕出海口,文於小暑前、武於白露後。又作渡海萬全歌云:三、四千石新造船,鹿口對渡到蚶泉;三月廿三、四日後,四月初七、八日前。 |
77 | 七月中元節,台人為醮會,名普渡。男女雜沓,俳優喧呶,飯山肉林、箔金紙錢,費以千萬計。勸其減省,少殺生禽,而不能從也;曰為消災禳禍耳。因自為祭海文,於每年立夏後設酒食,用豕一、羊一於海濱祭告之。禮畢,沉牲醴於海而祝之。又將近年擊賊身亡及捕盜落海各兵勇奏奉准恤者,立位於署前,委官致祭,為文以告之。又牒郡城隍護送客死無歸者於原籍,勿令為厲,庶幾疵癘不生、災害不作歟!連年鮮遭風沉溺者。 |
78 | 台地之隱患,在於流民有來無去。因設收養流丐局,隨時配船以次回內,亦防患於未萌之一策也。仿江蘇一文緣之法,官民並行之。 |
79 | 有人於浦城道中見題壁詩曰:夷狄窮中國,誰人竟主和?將軍□□布,宰相□□阿。時勢已如此,蒼生可奈何!側聞開創始,百戰定干戈。 |
80 | 粵匪盜船為紅頭艇,聞其駛入淡水口。彼處地名雞籠山,紅頭,蟲也;蟲近雞籠,當死。果遭風,捕獲多犯誅之。 |
81 | 有田土訟案,呈出舊契書永歷三年,猶鄭氏正朔也。 |
82 | 偶觀傳奇,有士人出外,妻獨處,尼僧誘之入廟,飲以藥酒迷之,令侍婢至他所,而引惡少與之通。婦覺,惡少潛遁,婦憤憤歸。他日,其夫返,婦以實告,即引刀自刎。士人止之曰:複仇再死未遲。令婦呼婢召尼來,密謂夫久未歸,仍戀所歡。尼欣然語惡少,惡少喜欲狂,奔至婦室求歡。婦以白晝未可,請卜其夜。乃以口相親,婦嚙其舌,惡少負痛逃。尼有老少二人,惡少與少尼亦素通者。士人夜仗劍帶斷舌而往,擊庵門,少尼以為惡少來也,甫開門,揮劍殺之,以斷舌納其口中。老尼聞之出,並殺之而逸。鄰保見之,鳴於官。官驗訖,見其舌,定以強奸不從被奸夫殺死。究出惡少某。來往庵中,拘之來,果無舌。奸殺二命,無舌不能辨,逐論死。此案爰書,可謂鐵鑄。而其中亦或竟有錯,設使惡人與奸婦同謀,嚙其仇者之舌而殺良婦,納於口以誣之,仇者竟無能辨,殺之不亦枉乎?婦之冤又何以雪乎?甚矣!折獄之難也。近有新婚少年,複向平日所歡者續舊;蓋私許以結縭而不敢告於父母,遂別為婚。女惡其負約,暗攜剪刀猝刺其腹,少年以手護痛奔回;距家不遠,方入室,僕地無語,而腸出即死。新婦驚呼舅姑出,不知何故。僉謂新婦之有私也,婦不能辯。母家始欲興訟,既而無從究問,慮兩家因訟破產,議將新婦活埋畢事。方掘地,婦已喪魂將死。忽霹靂一聲,提行凶之婦擊死跪於前,而新婦神氣自若,眾知其冤。兩家訪悉前情,往來如故。此案若非天誅,是千古冤獄矣。咸豐辛酉七月間事。 |
83 | 查少泉廉訪妾某氏,工書法,善會計。廉訪初任河道,氏司工役簿書,億萬緡按勾股核結,頃刻而畢。廉訪官農部,捐納房書吏以餘羨分饋,並給家丁五十金,以為各司官皆有。此時,廉訪公出,氏卻之。家丁固請,自出五十金給之,而以原封還書吏。後吏以舞文敗,各司員皆被議,而廉訪獨免。賢哉,氏也。 |
84 | 道光壬辰台灣張丙之亂,嘉義斗六門縣丞方振聲、署守備馬步衢、署千總陳玉威,皆殉難,至今合祀忠貞祠。羅漢門縣丞陳聖傳,山陰人,壬午舉人,以縣令降補。赴任不數月,林爽文難作。守斗六,與其僕顧景單騎入賊壘招降,被炮死,僕亦遇害。縣丞姚鴻,稟請並祀於前祠。民有曹好,即舉而行之可也。況陳公已奉旨恩恤、世襲雲騎尉,無須請示。台郡昭忠祠重修告成,即將歷年陣亡及溺海戍兵並書名於祠中,皆奏准賞恤者。今人動言不合例,勸懲之極有關系者,皆為不合例一語所誤。 |
85 | 在台每屆生辰,冇賀者,輒卻之。其書聯語為禮,不能辭。間有佳者,存一、二記之。松柏祝長齡,冬日愛看盈士庶;枌榆叨厚福,春風坐許到兒曹。赤嵌被慈云,十月公堂欣獻兕;緇帷瞻愛日,五年講席許登龍。芹香毓士、棠蔭庇民,海邦愛日逢冬日;桂子揚芬、棣華報喜,潭府文星映壽星。又己酉年紳士贈聯云;迪簡廑宸衷,八千里外露冕觀風,天與福星臨海嶠;修明崇儒術,兩度年中樞衣立雪,人沾化雨祝台萊。 |
86 | 斐亭有鹿無鶴,以鵝代之,戲題其欄曰「鶴鶴」。一日,大風雨,斃之,餘一雌;友人饋一雄配之。時卵已累累,或云未配以前,卵而不能育也。既配,生二卵,尚未和合,而氣已相感矣。雌伏牆下四十餘日,不思飲啄。而鷇出,淡黃可愛。其母已狼狽不堪,雄者同保護之,狸犬皆不敢近。彌月而一鷇死,仍以翼覆之,三匝不去。攜而棄之,戛然長號,聞之惻然。此可以見為人子者當思父母恩勤之岡極矣。 |
87 | 畜鵝池上,孳生不已,僮僕飼以飯。時澎湖憂旱,民食海草,是率鳥而食人也。隨分贈友人,致書於幕賓浙人陳楚三云:請分送,諸同人皆自山陰道上來,與右軍同里,諒無不愛之者。而饋生鵝,本君家故事也。 |
88 | 商人蔡芳泰贈番瓜,大幾盈車,與兒女輩玩之。一婢捧之,力不勝,墮地而𠠦矣。自來可大可久之事,未有不墮於婦女之手者。 |
89 | 斐亭卉木,初來時皆半槁,久漸向榮,近益暢茂。自作引退計,而枝柯漸有枯朽者,人物之相感如此。台地不務蠶桑,兒女購其種飼之,偶見之有感,得句云:鞠躬到死綢繆盡,衣被蒼生有幾人? |
90 | 夏雨應時,承以布冪,列瓦甕盛滿,列庭前。客問之,曰:此宦橐也。有句云:甘雨收來藏滿缶,烹茶餘潤自澆花。 |
91 | 川北得華陀仙方一百簽,與吾通城廟同。另刊本,攜之遠行。兒女輩有疾,途中為百鬮拈服之即愈。海兒生於家,俗寄名廟中為僧道則易育,因名徐道生,為道士服,拜於廟。丁未北上同行至淮上,時方三歲,正慮道路之跋涉,而即奉巡台之命,因留於河幹孫軒臣姻婭之家。仲弟由京專函來云:可免入覲。寄書人適於渡河時相遇,因而折回;如相左,則仍北行矣。時同行者,門人王生師儉與愛棠姻兄之弟婦眷屬也;於是令王生送眷入都,王生力勸攜兒過台。後數年,王生亦官於閩。彼時兩女隨行,舟次以榮女許於愛棠為媳。後裕子厚簡任台灣府,攜聘金航海而來。女在台多病,皆得仙方而愈。自蘇至浙入閩,山嵐海瘴,在在堪虞,即奉仙方刊本,頃刻不離,並以廟中香灰帶於行篋中。如覓藥不及,有恙即和灰服之立愈,得以平安抵台,忽忽四年。壬子春,海兒小便不通,求得七十簽:閨女拭經布洗之。四川本內,則蚯蚓泥同甘松、芫荽煎湯洗。二方並用而瘳。偶感冒,令自跪求得椒葉一錢。台地無椒樹,以椒代之。一服而汗,即霍然矣。入閩行灘河,榮女偶病;見岸上有廟,令僕求仙方,有蜂蜜字,服之即愈。既而閱其簽,則問事、非醫方也。鄉人有納租至業主家而苦飢者,主人給錢二百,因購面粉團數十枚,一啖而盡。回家,則臥倒而腹脹欲絕。子求醫於主人,主人令華王廟求仙方。得簽問道士,道士答以肥皂二斤。其子匆匆即去,以肥皂煎湯進之,大嘔而愈;實則煎湯沐浴也。 |
92 | 丁未年服將闋,於狼山得簽云:深山多養道,中正帝王宣;鳳翥鸞翔出,高升過九天。九月二十日起行,二十八日至淮上,得簡任台灣之信,剛九日也。嘉慶己卯榜前,與友人同登北城真武廟,餘一人徘徊門外,友人得一簽云:誰知門外有真龍。 |
93 | 又是年春間於狼山得簽云:七寶浮圖塔,高峰頂上安。榜後方折修文峰塔,塔頂有從前鄉先達鄉會朱卷藏於內。因並置之前鄉試己卯科塔後,六十年而複修也。 |
94 | 季香坪,母黨族也,吾通金沙人,山左候補從九,善占課。來台時遇盜船,船戶列炮械為備。香坪口占一課曰:勿懼也。必不來。已而果駛去。餘有友人將辭去,乃代占而不言姓名,甫占則曰:此非彼自去,乃我欲去之也。此外驗者極多,占餘官階尤准。其弟不同母,能孝友以曲全之。 |
95 | 劉筠莊,吾通石港人。幼貧苦,不能自存。或云為博徒負逋而逃,沿途以紙絨為花售之。將入都,中途至行乞,久且病,發生蟣虱盈碗,跣足至京,投鄉人,薦於官陝者。同出都,由陝,又至甘,輾轉出關,至烏魯木齊為書吏。將軍大器重之,令兼司礦廠。數年蓄美玉至萬鎰,娶室生子女;又數年,得銓臨清稅使。傳聞其缺至肥,乃攜眷入關,所有檀梨器皿及常用之物,悉以贈同人。子女途中出痘,以蒲桃乾煎湯飲之,皆無恙。及抵東省,而知此缺之不能糊口也。赴任,無書役來迎者,一杯、一箸皆出資購備,為之怏怏;不久,而其缺又奉文裁去。數年,補陽信典史,調歷城典史。癸巳年,餘嘗稟請同運賑米至天津。其為人也,誠篤不二,吶吶似不能言者;台司僚友皆優禮焉。近聞其已為古人,其子於山東省垣構室居之,僅免飢餓耳。萬鎰之玉,附海舶而歸漂沒,不知所之。貧富固有天耶!其所歷之境,亦可謂幻矣。香坪嘗言其年幼時,聘巫氏為室,未娶而外出。久不歸,巫將改嫁,其女氏不可曰:生死須有確音,而後背之未遲也。久之又久,始聞其官山東,已娶婦,子女成行矣;乃自縊。傳聞之詞如果實,筠莊咎無可解。然流落數萬里外,亦出於不得已。入關當致書以慰之,而善為安置之計。今筠莊已死,巫氏之貞節不可沒也。香坪擬邀其族人為之請旌,餘謂應先屬其子迎巫氏之匶以合葬並祀之。 |
96 | 族兄照方,諱炎,自太高祖分支。兄由通貿易至上海,初以制糕餌為業,漸積貨於東門外魚行橋為一廛,號曰照源。久且門為市矣,遂家焉。生三子,長、次先後歿,三步雲,克繼其業,誠篤以孝聞。餘自己巳扶服旋里門,年已七十矣,瞿鑠如壯者。每歲春秋渡江來同掃墓,與諸父兄子弟歡聚數日乃返。為祖塋樹木被附近居民損傷,予助為厘正之。自抵台後,家書附海舶由上海寄通,以上海為商艘總匯之區,無不知有「照源號」者,絲粟無失也;似前知官海外而於其地特分居以為接應者。親族由台往返,皆照顧。辛亥秋,接步雲書,知兄於六月二十七日壽終矣,為之大慟。癸丑暮春之初,其友王禮堂浮海入艋舺口,至台郡,與之坐而問焉,述兄彌留時言語甚詳。兄飲酒無量,每日惟餐,每餐自變量大觥,焦米飯一大碗。家事盡委之子婦,惟以蒔花、飼鳥為娛老計。失偶獨處將三十年,泊然一無所好。己酉春赴通城,步雲問帶銀若干,並請至姑蘇多游幾日,有應預籌者,請留意。蓋為百年後之事,知老人必欲自為之,而不敢明言。兄悟其意,曰無過慮。及庚戌秋起行,召步雲語之曰:旅貲須多備。至通祭掃禮畢,自購冠靴布帛,自裏衣至外服悉備。又得美木一,且攜之歸,諏吉制衣、造棺,躬親監視。棺成,內外以朱墨髹漆完好,襡而藏之。辛亥元日,以新衣冠拜神祖後,什襲以付子婦。清明節前,令步雲回里曰:餘尚健,爾當歸,與族人同祭。步雲尚無子,令納妾,辭之,拂然曰:從吾為孝。六月初,交下浣時,對花而泣,人以為不祥。平日每食淆品,必問所欲。至歿之上半日,尚命以豬腰為羹,酣飲大嚼如平時,惟覺神氣倦怠而已。醫來,且迎送之。午後,命步雲書遺囑,內外大小悉及之,並語以在外節飲,以三杯為止,且多置燈籠,勿書店號。不解所謂,申之曰:上海浮雜之地,人情叵測,夜行借燈者或酗酒生事,將以燈字為據,而株累之。花鳥勿與人,聽其自生自死可也。後不及數日,花萎而鳥亦死。是日酉刻,令子婦以衣冠來。自穿戴畢,以金環二,脫與媳曰:舟在河干,須備行糧無誤。又曰:早正邱首;吾通州人,速與吾婦合穴。蓋嫂故,已卜宅於通之南門外新阡矣。 |
97 | 湯文峰,比鄰良友,安貧勤學,書法敻絕一時。攜其子讀書文峰塔下,故自以名。聞其子獲鄉薦,前在裏門見其力疾修譜,皆手書,人珍藏之。 |
98 | 台郡有漳人蒲玉田,善繪事。屬畫台地花果六幅,又為乘風破浪圖一、登岸圖一、斐亭課子圖一。嘗擬畫冊十二幀,曰重譯宣綸、靜參定讞、斐亭草疏、榕壇選文、鶴堂校書、鹿場習射、北郊試馬、西港造舟、禳風釃酒、喜雨品茶、瓜圃學農、竹軒聽讀。 |
99 | 前在山左濟州,產有瑞禾,一莖三、四穗;又產瑞麥,雙岐。同人繪圖勒石,並另為畫卷,徵齊魯諸名人題詠滿幅。近蒲玉田以己酉年彰化、鳳山出有瑞榖雙岐,亦仿為圖,而征閩人之詩。撫閩後,閩縣、侯官等縣亦產瑞榖。 |
100 | 偶得句云:隨地看花無運甓,入林聽鳥勿棲籠。又,細竹漏新月,孤松哦晚風。 |
101 | 台地產錦雞如雉,而尾尤長,羽毛更艷麗;或云雞與雉交而生。海鵝似鶴,而足短如鳧,喙長二尺餘,吞大魚如猿之啖果。竹雞馴則善鳴,其聲激越,能令蟻化為水,或不盡然。 |
102 | 或問食字旁加令字何字?為之茫然。既而思之,則節字也。 |
103 | 丁述安明府贈海兒楷字孝經一冊,郭蘭若所書。世傳多草書,此真珍秘也。授讀畢,以見行公孝經正解刊本易之,而藏於笥。 |
104 | 南路參戎安定邦,善草書,為龍蛇體;大幅飛舞,勃勃有異氣,且不易識。據云:臨西蜀拓本。參戎,蜀人也。又書神字作一筆書,直筆或長至丈餘如幹霄之竹,可與松相國虎字並為墨寶。 |
105 | 壬子六月二十六日,得京報抄本會試全錄,仲弟中進士三十三名。然未接家信,心為懸懸。每日早起,鵲噪於庭。台地向無鵲,皆附船桅而來。或有人攜一雙至台而哺育之,不常見。見則必有喜音,或鄉人至。癸丑正月二十日,奉上諭,賞花翎;數日前亦然。 |
106 | 朱丹園司馬同年云:曩年湖北闈前,請乩問題,先寫「難說」二字。再問之,又寫一「說」字。三問之,寫「不說」二字。眾皆不解。是科題為「君子易事而難說也」三句。又一科,寫自行束修以上;士子爭預構之;是科題為「志於道」一章。丹園,即此科鄉榜也。 |
107 | 有友人同席,或以鼻煙贈之。答云:自少至五十,未聞煙。餘曰: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有言過海遇險,幸船柁有魚網纏系,不至沉失。餘曰:罔之生也幸而免。同人為之大噱。嘗吊於喪者之家,方雨後,以炭屑鋪地板,行之軋軋焉。或云:如聞嘆息之聲。此善戲謔而不為虐也。 |
108 | 戲擬台灣月令云:仲冬之月,主瓜實、石榴華、促織鳴壁,蚊雷發聲,紙鳶上於天。 |
109 | 壬子十二月望日,謁廟歸,拜神祖畢,在內堂少坐。顧姬待早飧,呼海兒不見。旋見其自房出,挾書往塾,而馬姬似覺身後有人推引者。甫入房,見火炎上屋矣。兒於窗外以廢字紙焚於茶爐,見延燒及簾幕,不敢言而出走矣。餘倉皇攫印出,姬戀戀於房中物,與僕婦鄭氏仍在房檢拾,強之乃出。窗內為紙篷,篷上皆枯草,鳥雀自戶牖銜入者;火在上而不下,頃刻自滅。丁壯複以水倒撲之,得無害。茶爐在窗外小院,咫尺地耳。兒如不出,豈但損牆屋而已哉!數月前,友人朱南陔善卜課,云十一月有驚恐之事。餘方以地方為慮,而應此小驚亦良幸矣。 |
110 | 裕子厚太守言:受傷出血,有咒語可止之云:日出東方一點油,手持金鞭倒騎牛。一口喝斷長江水,止住金槍血不流。吾奉太上云云。默誦以紙接口而貼於傷處,血即止。又蠍蟄傷,咒云:日里雞鳳吃血。以手捏患處,摔之即愈。 |
111 | 有迭樹根為假山,飾以花木、綴以樓閣,四圍加土種小草,並為小池蓄鯤鮞。其中為小舟二。山頂以絨紙為鳳、為鶴,以蠟為猿、為鹿,黑紙、白紙為二碑。一云:一勺水、一撮土,擴而充之,其利乃溥。一云:鬱鬱澗底松,青青河畔草;野渡河無人,風波不可蹈。為平安橋,為皇華驛館,為壽星亭,為授經台,立大小塔,建占風旗。又為營汛,樹其纛曰山高水清,一曰綏靖海疆。題崖字,曰釣璜、曰臥龍岡、曰盤石、曰霖雨蒼生、曰崇朝雨天下、曰一覽眾山小、曰壺天、曰錦屏。有耕夫、有牧童、有樵、有漁、有子女,皆範土為之,象形惟肖。海兒書一聯曰:高崗宜有鳳,清水豈無魚? |
112 | 海上無人不供奉天後,靈應如響。戊申年,曾以明神護佑眾生,歷膺封號。請援照泰山聖母碧霞元君每歲四月十八月神誕,先期由京差官齎供器、幢幡、藏香到省,由省委員齎送泰山,派司道大員焚獻之例,天後三月二十三日誕辰一體照行,至湄州供獻,分藏香若干炷,附便員敬齎至台鎮道行禮;未准行。奏請御書匾額,奉旨頒發「靖洋錫祉」,敬謹摹制,懸於天後宮正殿。海外士庶,皆得瞻仰天章也。 |
113 | 癸丑日記 |
114 | 夏四月初十日入院歲試,二十五日校場閱武,二十八日事竣。是月初八日,內地漳州海澄失守。二十五日,郡城守營火藥庫焚。時方閱馬箭,煙焰如山起,靜坐未動,聞其時已有奸匪伺其忙亂者。 |
115 | 二十八日,台邑中北路匪徒樹旗,中路委縣丞姚鴻、北路委署縣高鴻飛會營剿辦。高署令是日扎營灣裏街地方,賊來圍攻,督同弁兵開炮轟擊多人,自夜達旦。有積匪李石前一夕來營投首,高令未即加誅,曾為守備李雲龍網民;旋逃去,不知何往。該匪帶伙混入兵勇,竊去軍營火藥。次日,攻益急,後擊退,而糧餉未至,壯勇無食。初以去郡二十餘里易於接濟,乃為賊所阻截。向來屯兵處就近採買,茲附近各莊閉戶避賊,無從購買,眾將潰。於是,移營退行,隊伍遂亂。李弁乘馬逸,中途被各匪探知,乘機圍殺。高令麾眾退,手刃拒賊,被戕,頭顱並割去。外委謝奮揚、前縣丞汪昱之子汪兆蕃助殺賊,並被殺,分其尸。屯番與縣丁先負高令走,以體胖不勝,乃被賊追及,家丁、壯勇、屯番同死者百餘人。此二十九日午時事。是日,聞署鳳山縣王廷幹、典史兼興隆巡檢張樹春於二十八日並被害。前一日聞警,署參將曾元福帶兵出哨。該邑新城名埤頭,以竹為圍。王令先調義民林萬掌來城,帶領壯勇防守。林萬掌,番格也。世為義民。其弟林萬能與壯勇首林恭及各匪裝作義民,砍城而入,直闖衙署,殺傷王令,割其首,攜之出。群匪肆搶衣物、貲財,囊括而去。張典史出而複返,救援印官,並被殺,亦喪其元。王令妻張氏被傷,臥路旁,居民移之家,見其將死,又曳之出;死,以葦席裹其尸,淺瘞於署後,卒為水所漂沒不可得。其姊孀婦孫王氏立溪水中,越日死,尸尚立水上。長子王鈞受九傷,未死。次子王湜方十歲,賊收為子,命呼父;曰:你殺吾父,是仇也,非父也。義民救出,並王令之妾,同匿火藥庫,賴參將曾元福防護得生。火藥庫在城內,極堅固寬敞,官兵遁入者數百人;曾元福聞變入城,奪門入此庫堅守之。賊以火攻、以水淹者數十次。糧盡,則密與居民約,以糧食出,使兵故為搶奪狀,運入庫;然被賊窺破,多被殺。火藥庫不失,則城陷而不陷;而軍火未落賊手,不至益橫。前參將安定邦與其妾皆前月死,賊聞其多藏也,破其棺,取釧飾,複焚其署。棺皆爐,餘骨數塊而已。子一、孫一、女一,在火藥庫得生。 |
116 | 鎮軍扎營北門外校場。 |
117 | 五月初二日五更後,聞城外吶喊聲;天明圍城,攻東、南、西三面。城上槍炮齊發,擊斃多賊。賊稍卻未退,登澄台四望,城內無火起。手劍登埤,令兵勇縋城殺賊首級,予重賞。於是紛紛下城追殺,生擒上城,手刃梟示共十餘人。賊退,屯聚附近各莊,派飯封榖。初三日以後,嘉義城被賊攻數次未破,鳳山火藥庫迭被圍攻。嘉義縣營連獲勝仗,拏獲首從匪犯多名。 |
118 | 初四日夜間,喊聲遙起,賊攻撲郡城小東門。時,海兒病痢極危,二十餘日粒米不入口,每晝夜舄痢百十次,萬無生理,只可聽之不顧,免死賊手耳。然奄奄未絕,終難棄之。是夜令顧姬用衾裯抱裹,越署後圍牆,緣梯攀樹,逾入附近之紳士黃應清閒屋內暫避;桑姬同榮、元兩女亦逾牆入民家。嗣聞賊仍退,海兒在小屋內湯藥皆不能應手,熱益甚。次日夜間,密使人往覘之,危在呼吸;不得已,又令毓恆侄背負逾牆而返,二姬亦後歸。侄孫醴泉之婦張氏,孀居二年,相從不忍去,能操土音,故居民肯納之。海兒病至六月,已數旬不食,忽坐起索韭菜面餅,連吞三枚;從此,進米粥。有道士名海上方者,素不令治病,不得已姑試之,服其藥數劑而漸瘥。家人迫移居,曰:無妨也。外間童謠云:少爺好,賊就了。初二日早辰,賊攻城時,顧姬已抱之出室。時屋上皆壯丁持刃環伺,家丁各帶刀劍利器入內宅將護之出,兒已昏暈;旋聞賊退,仍寢之床。生死間不容發,一線之不絕者天而已矣。初六日大雨,賊又來撲東南門,擊退。 |
119 | 初七日以後,嘉義仍告急,道路不通。以印函捆卷如針入煙管中,或藏草鞋內,或置發際,然往往被賊搜出,殺之。 |
120 | 初十日,鎮軍移駐浦姜頭地方,賊屢攻營,皆擊退之。 |
121 | 會銜拜折一次。 |
122 | 十一日以後,日夜分派丁勇出哨。賊勢日熾,謠言夜間攻城。夜宿城上,天明出北校場巡營,冒雨點派弁兵及義勇分起往大穆降地方擊賊,因雨未能痛剿;然賊勢少衰。十五日以後,議派兵南征。委署游擊夏汝賢、候補縣鄭元傑督帶兵勇二千餘人,又派西螺壯丁一千人、水師兵丁二百餘名,並諭粵民分路協剿。 |
123 | 二十六日,單銜拜折第二次。 |
124 | 六月初一日,夏游戎帶兵至城外駐扎。台灣府裕守以自郡至鳳山皆賊莊,全軍覆沒,奈何!應之曰:餘同死。兵扎城外不行,餘出令斬之,並自刎;眾止之,乃啟行。兵出城,而賊莊皆改樹義旗,先畏賊而不知官兵尚能前來也。局近鴻指園,有荷池,餘坐其旁。或問之,指荷花曰:鳳山不收複,此花下覓吾尸可也。 |
125 | 初二日以後,沿途遇賊接仗。 |
126 | 初七日,官兵克複鳳城。委前淡水廳史密、台防廳洪毓琛督帶壯勇、屯番赴鎮營協剿,澎湖營游擊王國惠帶兵四百名赴鎮營。 |
127 | 初八日以後,連次剿捕北路賊匪。 |
128 | 十五日,移軍大社地方。 |
129 | 十六日,渡曾文溪,移軍茅港尾。 |
130 | 十七日,大風雨,平地水深數尺,至旬日末止。 |
131 | 十八日,單銜拜折第三次。 |
132 | 十八日以後,北路賊漸窮蹙分竄。連日報獲首從逆犯多名,由郡局及兩路軍前正法。各莊民皆立義旗助剿,獲戕害高知縣之首犯李石、從犯張添、李知仔,先後委員押往該故員柩前凌遲,令其子高人鏡監視行刑,剖心致祭。獲戕害王知縣之從犯黃汶從,令其屬立該故員牌位於高故令之右,亦剖心祭之。 |
133 | 七月初一日,鎮軍起營往嘉義,賊匪將逃入內山。有義首葉占春、葉陽春居山前隘口截之,賊首以千金並馬匹假道入山,不許;同各莊民圍捕,拏獲偽大元帥、偽軍師、偽先鋒多人解營內。要犯檻送郡城,審明正法。 |
134 | 初十日,單銜拜折第四次。 |
135 | 十二日,鎮軍軍營單銜拜折第五次。 |
136 | 十四日,鎮軍凱旋回郡,鳳山縣營報獲偽元師、偽軍師等犯。督兵赴東港一帶追剿逸匪,賊複糾眾拒敵,擊敗之,殲擒多人。 |
137 | 獲洋盜首犯紀貓生,系與內地會匪糾約來台滋擾之犯;並獲其伙匪二十餘人,分別正法。 |
138 | 十五日以後,獲偽總軍師施神助等凌遲正法。偽軍師為統轄各偽帥者,坐居中,各偽帥皆拜之,唯令是從。有公案,簽筒、筆架、刑杖畢具。乘官轎,鳴鑼開道。擄獲官人,請偽令發黑旗殺之。黃紙封條寫「大昌國去清複明天德王大元帥」。或云:「鎮東、鎮南大元帥」,旗幟亦大約相同。偽印皆是木戳,刻「某路元帥」等字。賊皆以紅綢束之腰間,鄉民進雞鴨,不許縛,不去其首,蓋自避忌諱云。賊有偽令,殺何項官職,即以其官封之;故必取首領以獻功。自五月初至七月中旬,太守裕鐸佩刀夜宿城上小樓,大風雨不止,以手擎蓋蔽之;四圍皆藏火器,不敢設燈燭,蚊蚋嚙其身殆遍,計七十餘日。賊撲城時,手燃自制竹炮擊之。 |
139 | 八月初一日以後,洋面匪船出沒無定。 |
140 | 澎湖營拿獲匪船三隻、盜匪三十餘人,犁沉船一隻,起出內地小刀會匪偽印布及奪獲炮械多件;各犯即令就地正法。獲犯供攻郡城時,見城上人馬無數,有女兵、有孩子軍,重迭如山。城外天后廟、太子廟顯靈,云賊初至,有白髮老者叩人門戶,催令上城,婦孺皆運磚石,紛紛擊賊。內宄持刀,從巡城各官後,臨時皆入鞘,拔之不能出。有見黃旗立城上,偉然丈夫,俯臨堞間;皆謂開台王出現云。自五月朔起、至七月初旬止,城堞燈火如星列,義民壯丁以數千計,刀槍密如櫛,晝夜出入其中;夜半偶下城,各巷口亦刀械林立,不至為奸宄所害,亦幸矣。 |
141 | 署中衣物無多,皆不顧。惟書籍卷冊三十年心血所存,不忍付之兵燹,始而埋甕於地以藏之;繼移至軍工廠神龕內,並語紳士門人:萬一有變,請寄之家。事定取出,皆為白蟻所蝕,盡為虀粉。愛之適以害之,過於求成而反敗者,類如此。然民間謠傳皆金葉雲。衣箱止六隻,端午發賞各書役,皆不肯領。 |
142 | 署幕皆挈眷不知所之;事定,稍稍複返。誓守不去者,侄毓桂、蘇人王禮堂二人而已。毓恆侄持戈從行,尚不至退怯耳。通州人張九金,扣佩刀相從,帶壯丁巡行。 |
143 | 七月間,天西北一星光芒上射數尺,其形似戈,想即欃槍也。數日而沒。 |
144 | 顧開泰,如皋人,向游幕鳳署,不及於難,孑身外竄。事平至署,言鳳山事甚詳。亂將作前數日,夜聞鬼鬥聲,俗雲陰兵造反。此劫數之不可逃歟! |
145 | 日居郡局附近之鴻指園,夜間巡城。兒病沉,不能顧,惟屬家丁妥寄其骨於故土;自以落齒二及手足指甲封寄於弟,如事不可為,以此附劫先塋。 |
146 | 五月十九日,有旨令帶弁兵內渡剿賊,制軍複奏以台匪滋事,不果行。 |
147 | 內地會匪黃得美,富豪也。武生林俊,為永春州逆首,世代皆紳衿望族。台郡內應者,皆謂廩生許廷道。其人平日結交奸匪,為游惰之士,有立旗寫其名為偽帥。其叔聞之,灌以毒而斃之,報官存案。日久,聞其仍在城廂藏匿未死。八月十八日鞫其母並妾婦等,始獲案;驗其埋葬處,委員開棺視之,止存衣履,無尸身。蓋死後夜間複抽棺底升出救蘇,吞煙後,有伍姓以藥治活。該犯自斃奏疏已具,幸而中止。海外與內地不同,萬一疏失,內地有事之秋,難以複全,密請制軍遴鎮道人員以備瓜代。重洋迢遞,文報往返,不能以時日計,接替尚不知何時。一日在官,一日責無旁貸;然未可僅持「城存與存」之見,而不為遠慮。制軍乃疑其與鎮軍意見不合,且以「意存推諉取巧」揭參請處。原稟內有「病軀力竭計窮、萬難支持」之語,兩年以來告病已四次矣,非臨時巧避也。鎮軍精力委頓,遲遲進兵,亦未能因私廢公也。 |
148 | 高鴻飛陣亡後,有人見其夜間制梃往來郊原,傳說賊匪攻城亦見之。數旬後,歸其元,面如生,奏聞。曾任彰、鳳等邑紳士有代備訃文於書院設奠者。 |
149 | 台地儲備空虛,逸安無事,已支持不下。今本年軍餉尚未解到,全恃向紳商籌借苟延,此必不得已而去兵、去食之時矣。夢擬一聯:精力已竭、計慮已窮,留文章、功名、事業於人間,嘔血救民、舍身報國;解官不能、請餉不得,置貧富、貴賤、死生於度外;丹心照海,赤手擎天。作勸民歌云:莫做總大哥,一身留首禍。派飯眾人飽,分錢眾人多。一朝打敗了,拿你當奇貨。領賞又請功,多半系同伙。二百餘年來,饒了那一個?莫從總大哥,拿你擋炮火。父母絕禋祀,妻子熬飢餓。都是好百姓,何苦入網羅!多少大元帥,到底何人做? |
150 | 八月二十九日公出,往鳳山安撫難民。三十日抵縣,提犯林芳等九名審明凌遲處死,剖心致祭王故令、張故典史。初二日,親往哭奠。提前縣門丁追出侵蝕銀洋五百元,以四百元給已故令之子、以五十元給張典史之子、以五十元給已故下淡水縣丞趙啟光之母。兵丁有搶屠肉者,插箭游街。是日,提犯蘇棟等十六日正法。初八日,提首犯林恭正法。傳言中途有截劫者,故出其不意剮之,仍據實附奏。初九日至粵莊內埔,駐莊外賬房,令粵人撤堆,以便難民歸莊。粵人六堆,分前後左右之六營也。閩、粵皆息爭相安,始允紳士之請入莊。十三日,回縣城。十四日,沿途查勘被害阿猴、萬丹等莊,住山豬門劉都司署。十五日回郡,接頭圍縣丞王衢稟報,噶瑪蘭廳董正官八月十四日捕賊遇害,被戮首領而去;檄王衢代理剿辦。後王衢誘奸民入署手刃之,地方始定;首從逆犯以次就擒正法,首犯臠祭董正官。事竣,請奏加優獎。 |
151 | 十月,淡水廳屬閩、粵分類,獲犯張阿達等三十二名;漳、泉分類,獲犯廖狗漢等八十三名。斬之。 |
152 | 十二月,郡城兵丁械斗,互有死傷,槍斃居民二人。親往諭止查辦。某日,眾兵哄至道署索餉大嘩,毀其窗牖。署中幕丁疑寇至,皆越牆遁。餘升堂面諭,言語不通,但鼓噪而已。各營將備來,驅之去。將具奏,又固求免,環跪請罪。因率其隊長同赴內宅,令搜檢箱籠,並撬地扳令視之;又帶往賬房,啟櫝驗之,皆見其空空如也。主將請自發落,實則疑道署有私蓄而慫恿滋鬧也。營務尚可問乎?初邵內宅存銀二千兩,發局鑄洋蚨發軍餉;衣服兩笥,發交各書役為節賞;皆固辭封識存庫。事平,另給賞取回。然其始,官紳皆謂藏蓄多金也。 |
153 | 五月初十日,致鎮軍手札:此時不由中路殺進南路,則鳳山火藥庫必失;火藥庫失,則郡城必危。我輩不死於賊手,終死於國法。與其死於法,毋寧死於賊。惟有舍命一戰而已。弟言盡於此矣。 |
154 | 致各司道書:自過海上岸,耳聾喉喑,恐叩謁兩院不能明晰面陳。謹瀝敘下情,伏祈婉達。上年逆匪擾亂,各處同時並起。恆鎮主屯兵暫守,兼顧郡城,弟主進兵速戰。是以第二次單銜折內,有「能守方可速戰、非戰不能久守」之語。主戰者,兵貴神速,慮其老師糜餉;且料定官兵一到,脅從即皆為義民,可期必勝。主守者亦為兵單賊眾,不敢輕進,致失機宜耳。不久,南路克期收複,北路不傷一兵,大獲全勝,而後郡城重地得以安全。既於公有濟,似不必再問其意見之異同矣。當其勢處危急,不及詳呈印牘,於城樓用寸箋率書一二行,飛報內地。實以此次與往年偶爾滋事情形不同,且與往年內地安靜兵餉計日可到之時不同。彼時台、鳳兩縣官一、二日連被戕害,軍民皆謂鎮道必不免罷斥。若輩安知聖恩優渥,准其將功贖罪;五日京兆,漸至號令不行。況餉需短絀,兵勇難保必無內變,恐全台皆震,非密請及早派員前來,萬一如漳州鎮道之同日遇難,則海外一隅失而複得不知何時;即不至戕害,受恩深重,豈得以一死了事,不顧其後?目擊恆鎮軍疲憊已極,弟痼疾日深,數十晝夜風雨奔馳,殘喘一線。其危殆情形,皆萬無生理。此時固不容稍存戀棧之私,亦不暇計及規避上巧;幸而保全,實賴皇上洪福,非盡人力也。近年迭次求退及臨時陳明病軀苦情,皆為地方起見,仍照常辦事,將台屬逆案、斗案次第完結,並不敢稍存諉卸之心。再,郡城圍困時,鎮軍駐營北郊,聞有兵丁持刀直入帳中,外間百姓漸致訛言激變;及探聞密稟另請署鎮,人心稍定。外間見弟病容,風謠更甚。前後左右,大半皆賊。勝從賊之人,刻刻寒心,紳民以重貲專雇快船內渡請員,大局方能保固。十日後,密遣兵丁故為造言:道缺委來道、鎮缺委呂鎮,業已配渡,不日即至;遠近皆見安靜,似草稟數行,亦不為無益。即今邵署鎮瓜代,極為得力,究於地方有益,何嘗為一官計耶?惟究系冒昧上瀆,咎無可解,此時萬不敢再自引退;如俯念海外勤苦六年之久,准其乞休。感甚!幸甚! |
155 | 答某友書:海外數年,艱苦萬狀;幸荷天恩,得晉一階。自揣精力已頹,然內渡登岸,近在省垣,諸事有所秉承,非比獨當一面,責任綦重。且治理刑名,為一條鞭之事,尚可勉竭駑駘,期無隕越。當伏汛風暴冒險而來此,度德量力,自知尚明,不敢廢棄而甘受推諉之責。若仍畀以軍務重任,精神不能周到,終誤機宜。一身之存亡不足計,如國事何?當此時勢孔棘之秋,居官者存畏難之見,不可為臣子、不可為屬吏;然不畏事須能了事,如不自揣量,但曰死而後已,完名全節,自己之事則了矣,於國家奚裨焉?不敢誤公,故不敢諱病;不敢昧良,故不敢告病。有一分氣力,辦一分公事。仕止久速,用舍行藏,任天而已。 |
156 | 寄湯敬亭書:近況累牘難罄,征塵乍拂,不及作札,謹將上年疏稿寄呈,可以知其顛末矣。自述一卷,聊代面譚;拙詩並呈一粲。金陵似可挽回,吾鄉或當為樂土。此時,我輩尚有命、尚有家,即為萬幸。仲弟幸博一甲科,仍以原官銓同知,而偏得安慶一缺,命窮固無如何也。去秋由天津挈眷口浮海至山東回南,同受風波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