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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v1》[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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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暇觀頥卷一》

1
           醉醒逸叟偶閱
2
通天地人曰儒,一物不知一事不能,恥也。洞觀時變不可無諸史廣求名理不可無諸子遊戲詞林不可無諸集旁通多知不可無諸雜紀錄而其要惟在聖人之經聖人之經非如史子文集雜紀雜錄之供涉猟而巳必飲而醉其醇食而飽其胾此吳草廬語。
3
黃山谷書讀書須精治一經,知古人關捩子,然後所見書傳,知其指歸。觀世故皆在吾術內。古人所謂镥欲大而心欲小不以世故之毀譽愛憎動此膽欲大也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此心欲小也文章乃其粉澤要須探其根本根本固則世故之風雨不能漂搖古人特立獨行者葢用此道耳忠信孝友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當久而後能安之若但繡其槃悅又安能美七尺之軀哉。
4
又治經之法不獨玩其文章談說義理而巳一言一句皆以養心治性事親處兄弟之間接物在朋友之際得失憂樂一考之於書然後當古人之糟粕而知味矣讀史之法考當世之盛衰與君臣之離合在朝之士觀其見危之大節在野之士觀其奉身之大義以其日力之餘玩其華藻以此心術作為文章無不如意何况翰墨與世俗之事。
5
曾子固《南齊書》序是一部十七史序不可不熟看其要處云所謂良史者其明必足以周萬事之理道必足以適天下之用智必足以通難知之意文必足以發難顯之情然後其仛可得而稱也昔者唐虞有神明之性有微妙之德使由之者不能知知之者不能名其言至約其體至備而為之二典者推而明之所記者豈獨其迹供與其深微之意而傳之無不盡也至于後世諸史事迹曖昧雖有隨世以就功名之君相與合謀之臣未有得赫然傾動天下之耳目而一時偷奪悖理之人亦幸而不暴著于世豈非所託不得其人故耶。
6
陶歇菴集古之學者其術簡其該統博其所就精求之有本㑹之有歸如塲師種樹根莖尺寸而枝幹募實具焉夫學以為道而巳道殺為事事載為文六經古人之事也其始特若後世詔教牋疏之章樂語塗歌之響方輿職官之志掌故儀注之文編年大政之記太筮稽疑之書朝家所載俚俗所傳而聖人有以見天下之顧以為其精實微渺寫是也所言卽所用所用卽所明施之成務而卽謂之道語之成文而卽命之經道德政事文章之塗常出於一取之有要故不煩為之有方故一成而後世無以尚焉三代而降道䘮術乖而漢諸儒猶授受一經以敷言持議斷獄决疑於時政治醇固文章《爾雅》尤名近古如故國舊家之餘守其宗器襲其衣冠其典刑氣象有足術也道又下衰於是朴學專《解詁》詞家工藻翰儒林文𫟍畫為二轍况暇語道德政事之同異乎明興一以經術設科而帖括排偶所詣彌下弘正間脩詞家蔚起吐棄故爛更命古學於是古文經義之文又判然為二矣然唐宋巨家取法庀材皆元本六籍金陵眉山輩雖名為文章士而精討剏構其勤過於老宿以故其所著醖涵浩博往往可誦近之君子其為經義羔雉而巳為古業剽攘而巳其專不及漢儒以博又遠心唐宋當治經旣不暇古業為古業又不暇求本於六經閧市集潦積薄流淺佻倪而鄙儉葢經術藝文之道至此而交受其敝。
7
湯睡菴集古之君子未有無具而空言者也或身所踐履手所擘畫徐理之以紀成事或意識所到器具所懷於乾坤界壞間别有領畧而猝不得試迸而筆之於書藏之名山以俟知巳徐理之以紀成事者如〈禹貢〉《周官》管氏乘馬地員等篇千萬年胸圖宛然在目前人之功業後人之文章也藏之名山著述者皆託焉申韓荀賈治安兵事鹽鐵諸說長言短言采而行之焯然見効前人之文章後人之功業也平生未有獨得獨領之趣至鬱浡而必吐亦未有獨瓶獨濟之竒可鼓掌以疾書而掉筆弄舌接應人於誦生諛死之間如今贊銘贈記之為焉者豪傑之士必有所不屑。
8
東坡歐公集序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顏納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劉隋司馬温公文集序云:是文也君天下者得之足以鑒興衰通治體公卿大夫得之足以勸忠嘉盡臣節士庶人得之足以儉身厲行為君子之歸以至山巅水涯幽人放客得之則浩歌流詠斟酌厭飫隨取隨足兩公之文眞不媿蘇劉序言也。
9
小說者流或騷人墨客游戲筆端或奇士洽人蒐羅寓外紀述見聞無所廻忌雁研理道務極幽深其善者足以備經解之異同存史官之討覈總之有補於世無害於時乃若私懷不逞假手鉛槧如周秦行紀東軒筆錄之類同於武夫之刃讒人之舌者此大弊也然天下萬世公論具在亦亡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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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儼山集予觀唐之盛莫過於貞觀開元其時文章則燕許沈宋字畫則歐虞褚薛皆温潤流麗有太平氣象天寶以後多事之日則杜工部顏魯公出焉其辭翰非不雄偉俊拔也而流離死亡之禍具見弘治末士大夫之賢者皆喜習顏書學杜詩予每以為非佳兆孝皇賓天逆瑾亂政辛未壬申之間霸州盜起攻城破縣殺戮甚慘至煩兩路用兵而川蜀之盜尤烈竭天下之力僅能克之於是魯公之忠節工部之詩史亦畧彷彿覩矣嗚呼!學術可不慎哉。
11
黃魯直詩詞名重一時法雲師嘗謂曰:詩多作無害艷歌小詞可罷之魯直笑曰:空中語耳非殺非倫終不至坐此墮惡道師曰:若以邪言蕩人淫心使彼逾禮越禁為罪惡之由恐非止墮惡道而巳魯直自是不作詞曲。
12
自漢以後九流浸微隋唐之間又尚辭章不復聞義理之實雖以儒自命者亦不知何等為儒術矣况其次者哉百家壅底正塗之弊雖息而神仙服食之說盛釋氏因果之教興雜然與儒者抗衡而意常先之君子雖有取焉而學之者不為其所誤鮮矣則為患又甚於漢葢彼八家皆有補於時而此二教皆無意於世也八家本出於聖人有補於時特學者失之而莊老猶足以亡晉申商猶足以滅秦况二教無意於世不自附於聖人若學而又失之則其禍將如何故存之以為世戒云。
13
程朱之學一也程子以凡百玩好皆奪志史文成誦至於書札皆以為玩物䘮志朱子則不然天文歷律度數無不究悉仍好為文工於詩工於筆札如《楚詞》韓文亦皆注釋至五行隂陽風水之術亦皆通曉雖《參同契》隂符經之類亦注之亦好奇矣視程子得無異乎然通天地人之謂儒朱子有焉。
14
劉晦菴告諸吉士學問有三事第一是尋繹理義以銷融胸次第二是考求典故以經綸天下第三𨚫是文章。
15
唐荆川束莫中江大率讀書以治經明理為先次則諸史可以備見古人經綸之迹與自來成敗理亂之幾次則載諸世務可以應世之用者此數者其根本枝葉相輳皆為有益之書但若可以資文詞者則其為說固巳末矣况好文字與好詩亦正在胸中流出有見者與人自別正不資藉此零星簿子也雖古之以詩文名家者其說亦不過如此况識其大者乎向見子良舟中所携書多非要緊竊以今之世清脩自潔如子良篤志好學如子良而或不免耗精力於無所用至於所最當留意者或且束閣而不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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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歷代諸史苟有一長皆足垂世行後不必勳業若循吏若儒林若文𫟍若孝友若篤行若隱逸雖匹夫之微有一於此足矣不藉富貴不假勢力自勉而巳豈不簡易而可行哉。
17
《雨航雜錄》文章士人之冠冕也學問士人之器具也節義士人之門墻也才術士人之僮隸也德行士人之棟宇也心地士人之基址也先君子𡮢以此教不肖而諄諄然令其厚養心地又曰:用人以觀察心地為正以駕御才術為權。
18
歷朝諸史各有儒林文𫟍二傳儒林以紀經術文苑以畜藝文輕重本自較然然古今烜赫之士恒得之文𫟍至儒林所列類有不能舉名氏者葢務華賤實今古共然政猶唐世用人進士顯列明經下僚耳則實學胡以弗衰而彌文胡以弗盛也。
19
華藻見於外者謂之文古今積於中者謂之學苟見道不明用心不正適足以文過飾非文學所以在德行政事之下。
20
董仲舒在建元初對策願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數考問以盡其材傳謂立學校之官自仲舒發之攷之〈武帝紀〉建元五年置五經博士此所謂學校之官也元朔五年始有禮官勸學之詔于是丞相弘請為博士置弟子員〈儒林傳〉所載其著功令也詳於取而畧於教不過開祿利之途而巳明經而志青紫教子而擬饒金孰知古者為巳之學哉儻以仲舒為相使正誼明道之學行於時則學者興於禮義庶幾三代之風豈止彬彬多文學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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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靖云古之孝弟力田行著於州閭黨族名聞於朝故命之以官其臨民也安得不愷悌其從事也安得不服勞其處巳也安得不廉其事上也安得不忠後之人強記博識專於緝殺有不知父子兄弟之倫者有不知稼穡之艱難者盜經典子史為取富貴之筌蹄故忠義曰薄名節曰衰此無他去古旣遠無成周賓興之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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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無道澤皆緣正學不明士習非古厥原在小學之廢乎小學廢而詩禮之習孝弟之範蔑有聞焉庠序以文義入家庭以進取先而士無古人之學矣作室罔基詒謀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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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龍門南遷志曰當年象山與晦庵諸先生講君子小人喻義利之旨其言剌砭心髓座間有聽之泣下者今其講章鐫於鵝湖書院石𥓓惓惓明其心性而痛恨科舉之說夫科舉者今士子所指為依傍聖賢之塗徑而先賢指以為小人喻利之極乃知古今人不相及遠矣科舉重而得失之心急得失急而道義之防輕以至滅廉毀簡吮癰舐痔弑父與君無不為矣此所以成其為小人而我輩曉暮棲魂寢食結想自以為語語孔孟者竟成一副喻利之精神而止有識者安得不聞之而泣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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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制〉亂名攺作言僞學非者殺不亦過乎夫植粲之詩乃弱魏也嵇阮之放乃蹙晉也蕃將之守乃判唐也王安石之新法經義南渡儒士之爭勝乃亡朱也是故先王以五倫為本三德為教六藝為用事周於彝常民安於樂利臣習其請練而有刑以辟邪袤大哉治乎〈王制〉非踅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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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才子類多不達譬猶女有美色類多漂泊豈與⻆去齒物不兩大故耶非唯天理如斯而其人例不自愛重其達者或失之諛佞甚至於䘮節其窮者或失之𭜥憾甚至於狂放所謂失之諛佞者如班固馬融之附寶鿄是也甚至於䘮節如阮籍范雲之為勸進表是也所謂失之𭜥憾者若屈原之〈離騷〉楊惲之種豆詩是也甚至於狂放若范曄謝靈運輩是也彼無其德而徒有其才得免世禍幸矣况復望其達乎貞淑之女固不厭於容華剛正之士亦何嫌於才美衛莊姜班婕妤何嘗不丹華而靡曼顏清臣文信公何𡮢不麗藻而英辭貞淫在性不在色貫南風之短黑陳金鳳之形陋其淫彌甚忠邪在性不在文李林甫之寫弄麞安祿山之不識字其惡彌章。
26
唐開元中置麗正書院聚文學之士脩書以張說為使有司供給優厚中書舍人陸堅欲奏罷之惜費也說曰自古帝王於國家無事之時莫不崇宮室廣聲色今天子獨延禮文儒發揮典籍所益者大所損者微宋太宗平列國所得裸將之士頗多無地處之於是設舘脩三大書命宋白等總之三大書者《册府元龜》《太平御覽》《文苑英華》也御覽外又别脩廣記五百卷亦皆優為供給葢將以馳驅一時之人才使之樂而忘老其本意初不為書籍也。
27
仇士良以左衛上將軍內侍監致仕其黨送歸私第士良教以𢙉花寵之術曰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它事然後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臣彼見前代興亡心知則暇觀顧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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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懼則吾輩疎斥矣其黨拜謝而去。
29
今之號為好學者取科第為第一義矣立言以傳後者百無一焉至於脩身行巳則絕不為意矣可謂倒置之甚然三者殊不相妨生前之富貴偶然耳俟之可也不必惡而逃之死後之文章較之功名差為久遠不可不留意也至於講明義理孜孜為善卽不必談道講學獨不可使衾影無媿人稱長者乎若輕佻反覆甘於文人無行之為又何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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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富貴之家敎子弟讀書固欲其取科第及深究聖賢言行之精微然命有窮達性有昬明不可責其必到尤不可因其不到而使之廢學葢子弟知書自有所謂無用之用者存焉史傳載故事文集妙詞章與夫隂陽卜筮方技小說亦有可喜之談篇卷浩博非歲月可竟子弟朝夕於其間自有資益不暇他務又必有朋舊業儒者相與往還何至飽食終月無所用心而與小人為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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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林子曰:祖士言深好奕棊云聊用忘憂耳王處叔曰古人遭時則以功達其道不遇則以言達其才今𣈆未有書而天下傾覆舊事蕩滅君小長王都遊宦四方華夷成敗皆在耳目何不紀述使有裁成昔應仲遠作《風俗通》崔子眞作政論蔡伯喈作〈勸學篇〉史游作《急就章》猶行於世便為没而不朽况國史明乎得失之迹何必博奕而後忘憂哉嗚呼!吾宵有感於茲言今悠悠之徒一登仕籍卽傲然自足見人著作轉相演笑動以蕭雍州恭為言恭見鿄元帝居藩勤心著述巵酒未𡮢妄進每語人曰下官歷觀人世多有不好懽樂乃仰眠床上看屋鿄而著書千秋萬嵗世傳此者勞神苦思竟不成名豈若臨清風對朗月登山涉水肆意酣歌夫未能聞道輒著述求名誠為可笑然與潦倒杯酒沉惑楸枰浪度一生者亦自有間昔李琰之每休假之暇閉門讀書不交人事曰吾好讀書非求身後之名但異見異聞心之所願是以孜孜搜討欲罷不能豈為聲名勞七尺也誦琰此語不覺神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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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帝《典論》: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於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文王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隂,懼乎時之過巳,而人多不彊力,貧賤則懾於饑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游於上,體貌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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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譚司馬温公《資治通鑑》且無論公之人品政事只●●●●孫守真按:當是原頁破損露出背後文字者。何處得來所謂君子樂得其道故老而不為疲也亦只為精神不在嗜好上分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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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公才業賢望如此然其心好學善為文章又樂與人論議經旨及古今興亡治亂雖逐日亦各有工課夜坐一書室中或至二三更方歸寢此葢往年曾作鄆州佐王曾相而曾乃如此所為富公亦常服其勉勵耳此實士君子規矩其身而不敢自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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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谷答王秀才來瞻眉宇有學問之氣切揣量之但從師取友之功少讀書未及根本耳深根固蔕然後枝葉茂導源去塞然後川流長浮圖書云:無有一善從懶惰懈怠中得無有一法從驕慢自恣中得此佳語也不加功而談命猶不鑿井而俟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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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峯方逢辰未第時率羣士易登雲扁請丘公崇為之記丘公記畧曰丹漆金碧輝煌炳麗十手爭指十目爭視文則文矣實安在乎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空拳可以冒白刃乎日月卻從閒裡過功名豈向懶中來此十四字座右銘也若文不副實非特為諸君羞抑可為是扁羞終篇千餘言可謂法語而方公欣然受之明年舉鄉薦第一人庚戌狀元及第噫勉之以利祿其取勑巳如此况以功名道德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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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睡庵集文者人之生氣也今文之有舉業猶唐之有詩上懸之為制下羣而赴之數百年豪異所共攻之物鍾氣莫盛焉唐前後稱詩者代不乏矣窮工極變抉宇宙之殊靈宜無唐若今之為詩若古文者亦旣琅琅要以竅無不開而才無不竭最工以變必舉業焉歸也夫惟氣有獨鍾而攻之者衆故其肥瘠脩短濃淡疏數之狀譬之人貌不可以取同觀者第從其神氣索焉而賢不肖貴賤壽夭之槩於是乎畢得而無遁襄陽之詩於唐獨步然其自為山人逸客讀者知之郊之寒島之瘦賀之鬼其不得志久遠於時可必也而其盛而為燕許諸公語雖不必至氣格別矣且詩之途寬而難跡舉業之旨約而易尋寬而難跡者耳目見聞動可採也人得以其聰明力量滿意為之約而可尋者我態時情無所復用而壹受成於聖之諦王之制故詩久而愈入老而逾工而舉業一道得者不待年辭其韶令輒有沉頓枯削之憂故其氣尤為難完然而唐之善詩者不必遇卽遇也所傳八之詩不必善至於舉業收士盡善而不過者葢。
38
亦寡矣豈非彼之滿意發籟於獨此之受成合諦於聖聖情相炤彼我合融亦神氣之為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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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白先生言見士大夫凡三變初見士大夫多講政事遂有好政事再見士大夫多講文章遂有好文章及今見士大夫多講命為之微笑范文正有言士之進退多言命運而不言行業明君在上固當使人以行業而進多言命運是善惡不辨而歸諸天地豈国家之美事哉其論則正大矣。
40
若是眞學問文章須見於威儀之際與夫曰用之常若是眞道德性命須見於治家之法與夫當官之政不然徒日皇皇於多故而在身無受用之實在心無灑落落之趣是直博學之小人而詞章之兒豎爾。
41
大志非才不就大才非學不成學非記誦云爾當究事所以然融於心目如身親履之南陽一出卽相淮隂一出卽將果葢世雄才皆是平時所學志士讀書當知此不然世之能讀書能文章不善做官做人者最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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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功名上者以道德享之其次以功業當之又其次以學問識見駕御之其下不取辱則取禍。
43
講明義理別白是非則須學術酬酢事機區分利害必用世法文學政事孔門巳分為二劇繁治劇固非沉涵章句者所能辦臨機制變尤非牽制文義者所能為。
44
君子處世貴有益於物耳不徒高談虚論左琴右書以費人君祿位也吾見文學之士品藻古今若指諸掌試用多無所濟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䘮亂之禍處廟堂之安不知有戰陣之急保俸祿之資不知有稼穡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勞役之勤故難以應世經務。
45
當官之法曰清曰慎曰:勤然世之仕者臨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不必敗持不必敗之意則無所不為矣然事常至於敗而不能自巳故設心處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也借使役用權智百端補治幸而得免所損巳多不若初不為之為愈也與其巧持於末孰若拙戒於初。
46
陽林玉露楊以齋立朝時計料自京還家之費貯以一儀八鑰而置之臥所戒家人不許市一物恐累歸擔曰曰若促裝者余又聞昔有京尹忘其名不携家唯敝篋一擔每晨起則撤帳卷席食畢則洗缽收箸以柱棒撑敝篋於廳事之前常若逆旅人將行者故擊搏豪疆拒絕宦寺悉無所畏余曩在太學𡮢館於一貴人之門一日命市藏六百券有卒微哂謂其徒曰朝士今曰不知明曰事乃買藏六百貫耶因嘆士大夫之見有不如此卒者多矣。
47
當官之法直道為先其有未可一向直前或直前反敗事者須用馮宣徽秤停之說此非特小官然也為天下國家當知之。
48
處事不以聰明為先而以盡心為務不以集事為急而以方便為正。
49
《明道雜志》平生見人多矣惟見蘇儋州不㑹忭范丞相不曾疑蘇公雖事變紛紜至前而舉止安徐若素有處置范公見事便洞達情實各有部分未嘗疑惑此皆過人者。
50
今所難者是難得曉事底人若曉事底人歷緣多事纔至面前他都曉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應之嵗自然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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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事無六件不是人做然必寬綽細膩眞實寧耐一一從首至尾節次調停方克有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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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不耐煩是中坐大病葢自用應酬雖極鄙以能從此處尊出一團精細光景凡是學問工夫都懲避事莊木自圖安靜眞暴棄之也所當痛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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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文靖教馬子山云:事不要做到十分子山所未喻其後語人云一生只用此一句不盡李若谷教六門生云:清勤和緩門人因清廉勤瘁相同則聞命矣履安可為也李公曰:天拒甚事憨是忙後壞了韓稚圭教一門生云:穩審著大事將做小事做小事將像大事看胡援教人心中稍疑事便不瓔做禾叔言觀人題壁便可知其文章。
54
當官文書簿曆須逐日結押不可拖下大抵做官須是自家常閑更胥常忙方得只自家被文字來叢了討頭不見更胥便來作槃做官須是立網紀綱幾留立都自無事只如省部有時行下文字儘有好處只是後來付之吏胥之手都沒收煞。
55
沈麟士之履取予任太戴至德之牒笑歸老囑此細行而可以觀其量也陳平之解衣剌船賈詡之詭詞懼差此危地而可以觀其智也張乖崖之下馬山呼而攬轡以行韓忠獻之抱帝入築而就位以哭此遇變而可以觀其才也景毅聞李膺之難而自表免歸朱震痛陳蕃之甘而棄官收葬此臨難而可以觀其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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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而不得行志或諉之時不可為者往往依違衆中曰無奈時何然時亦人所為也如荆公新法一時奉行者迎合詭隨釀成巳甚間有不樂居職欲投劾去者堯夫曰此正今日仁人君子盡心之時晁美叔為常平使者東坡貽書曰:此職計非所樂然仁人於此時假以寬天少舒斯民於網羅中亦所益不少二公之言若此彼徒潔一去者於巳外得矣如時弊之不可捄何。
57
簿書法下本非粗事宜亦不能俗人大人經世之實際鍊性之借資也王右軍所謂通識隨處行藏桓宣武云我不為此那得坐談二人豈是俗人世亦有何者能俗之以此知風雅世務達人不分為二也。
58
事無大小悉當留心丙吉邊吏姓名陶穀江南圖㑹尹鐸銅柱棘垣士行竹頭木屑李廸之方寸小冊楚材之遣書大黃曹瑋識元昊於馬市允則寄望樓於浮屠錢唐可灌黠虏可用拔栗縣中量線江上先人之智任事之忠皆從暇豫中養其一旦之用悠悠而任憒憒以决君子恥之矣。
59
今人扶然有飛揚之心以為治國平天下如指諸掌不知自家一箇身心都安頓未有下落如何說功名事業愈生治人古時英雄豪傑不如此張子房不問着他不說諸葛孔明甚麽樣端嚴今學為英雄之學務為跅弛豪縱全不點簡身心須是事事從身上理㑹起舉止動步事事有箇道理一毫不然便是欠缺了也道理固是天下事無不當理㑹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須先立其本方以次推及其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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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從不移步處識霍博陸從不轉盻處識金比碑竟以托孤寄命許二人蓋當大任處大變者必有一叚凝靜鎭重的氣象方能以暇應卒以靜制動如流水之戰謝安石以時恭制勝澶淵之役寇萊公以酣寢成功皆用是道若王坦之倒執手板殷深源之竟達空函失先自亂巳又安能定天下之亂哉。
61
子家羈不欲昭公與季氏立異子家羈豈黨季氏者乎陳平周勃不與呂氏立異平勃豈黨呂氏者乎狄仁傑不與武氏立異仁傑豈黨武氏者乎處事變者須識此意雖然夫子三都之墮王陵庭爭之語駱寳王舉兵之像亦不可少也聲大義者張膽而明目定大策者潜慮而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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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房葢俠士之知義䇿士之知幾者要非僧也故早年頗似荆軻晚歲頗似魯仲連得老氏不敢為天下先之術不代大匠斵故不傷手荆公詩云漢業存亡俯仰中留侯於此每從容固陵始議韓彭地複道方謀雍齒封葢因機乘時與之幹旋未𡮢自我發端故銷彌事變全不費力朱文公云:子房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如為韓報秦攛後高祖入關及項羽殺韓王成又使高祖平項羽兩次報化皆不自做後來定太子事他亦自處閒地又只叫四老人出來做後來誅戮功臣時更討他不着邵康節之學亦與子房相似康節本是要出來有為之人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始為之纔覺難便抽身退如《擊壤集》中以道觀道等語是物各付物之意葢自家都不犯手又凡事只到半中央便止如看花切勿看離披是也。
63
老史閑將畧曰老將譬之老於操舟者把舵穩轉旣活甚者出沒若神矣若但以觀望蓄縮為老成則失之矣。
64
《東園友聞》曩余遊學金陵曰與同門二三輩謁見起巖王先生起巖曰新學切當以禮義廉恥四者存心涵養得熟家業不患不成功名不患不至學問不患不精上而天子下而庶人何莫不本於四者乎余旦旦而思之四者根於心內有所主則揖讓進退合其節動用制作得其宜取予得其當剛介有所守矣內無所主則傲縱自肆壽張貪暴不可勝言矣驗諸行事觀諸人品於是言而益信。
65
古之君子其立身行巳苟一節孤高足以洗濯污習其他嘉言善行雖不盡傳可以無遺憾焉其立言也苟一篇撰述得罪名教卽其平生著書滿架將焉用之是故稱楊伯起者以其辭暮夜之金也薄楊子雲者以其獻美新之文也。
66
世之人不肯學魯男子而輕附柳下惠所以不脩邊幅馴至喪其名檢彼出於不自量猶可恕也言清行濁假義假仁至於居之不疑若有正名請計者出寧能免於六師之伐哉。
67
人能當下擘斷并精神歸一路何堅不破何遠不到弗然者終曰騎墻將從俗且畏名義將從理復牽情緣自相擾攘何以令此中灑灑造古人佳處。
68
伐吳之役利獲二俊張華之稱陸機雲也平齊之利唯在於爾周高祖之諭李德林也機雲於河橋之役與王師為敵其不忠大矣德林願以死奉楊堅復以所事齊者事周矣二國何利焉是以持國必崇名節持身必守行誼。
69
人有不善未𡮢不知然常自知之而自為之如子雲之美新阮籍之勸進范質之下拜為救死計耳猶可原也至於周本賀徐知誥篡位歸引藥而死然與其死於既賀之後孰若死於未賀之前林希草子瞻謫詞退謂人曰一生名節壞矣然與其草之而壞名孰若不草而全節總之繫戀覬覦隱忍不决故明知而明犯之固可遲廻顧戀作千古罪人哉。
70
耐煩二字此千古至人秘傳藥方也顧須引子辨認親切方得神効夫所謂引子者視人所志如何耳如志躋名卿塵仕須服此方昔人所謂喫得三斗醋喫得三斗薑是巳如志學仙佛長生住世須服此方道釋家所謂調火候除火性是巳如志希賢聖則亦是此方吾儒家所謂勿助勿忘不厭不倦是巳嗟嗟奇方易得眞引難求茂叔能耐煩於趙使君之不禮嶺表荒崖之出八而不耐煩殺人以媚人程伯子能耐煩於鎮寧守之忌刻事之甚恭雖筦庫細務無不盡心至於諸邑競紛華潔供帳以悅內使之意則不耐煩妨之此其於引子辨之為精而不執方者也是故引得其引則雖周公也吐握孔子之㑹計亦是服此藥耳引失其引則鄧指附頓甘笑罵師德附煩謁相門服此藥而益重其麻木癡頑之病則由辨之不早也。
71
洪容齋論忠義守節之士出於天資非關居位貴賤受恩淺深也王莽移漢祚劉歆以宗室之雋導之為逆孔光以宰相輔成其事而龔勝以故大夫守義以死郭欽、蔣詡以刺史郡守果融禽慶曹竟、蘇章以儒生皆去官不仕陳咸之家至不用王氏臘蕭道成篡宋褚淵王儉文世達官身為帝甥主壻所以從叟滅劉惟恐不速而死節者乃王並卜伯興王囘任侯伯之輩耳安祿山朱泚之變陳希烈張垍喬琳張均李忠臣皆以宰相世臣為之柔弱而號濟權臯劉海寳段秀實或以幕府小吏或以廢斥列卿捐身立節名震海內人之賢不肖相去其止天冠地履乎。
72
國家尊名節奬恬退雖十時未見其效然當患難倉卒之際終賴其用如祿山之亂河北二十四郡皆望風奔潰而抗節不撓者止一顏眞卿明皇初不識其人則所謂名節者,亦未𡮢不自恬退中得來也。故奬恬退者乃所以勵名節。
73
召平董公四皓魯兩生之流士不以秦而賤也伏生浮丘伯之徒經不以秦而亡也萬石君之家俗不以秦而壞也剝之終曰碩果不食陽非隂之所能制。
74
宋自南渡後宰相得政最久且專者二一以威權劫制天下士誅竄愈多而士氣愈振無異東漢之季一以爵齊豢養天下士容受愈廣而士氣愈衰無異西漢之季紹興易相之後一時人材彬彬輩出天下猶可為不至舉一世之人團操如綿悉人籠絡駕御之中委靡成風如燈銷膏浸微浸滅精神氣焰索然無餘也於此時欲振起之以致勵精之治可乎。
75
李林甫只以一計前後陷數人人皆不悟使李適之不介富貴之謀嚴挺之不起大用之𫝹盧約不憚交廣之遠則林甫雖狡亦安用其計而三人者在其術中竟以取敗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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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大臣者處盛滿之極則意𫝹難持為小臣者見勢燄之張則立脚難定人能不以寵利居成功如諸葛汾陽終無傾覆之理,能不以炎凉為向背如汲黯宋璟豈有氷山之慮哉勛如博陸而竟以凶終才若元郁而未免濡足信哉自立之難也。
77
有濟世才者,自宜韜斂,若聲名一出,不幸而為亂臣賊子所刼,或不幸而為權奸佞倖所推,旣損名譽,復掣事機,所以《易》之無𠧨無譽,莊生之才與不才,眞明哲之三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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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柄國欲引用名士以收人心召楊龜山為著作郎面對卽奏熈豐紛更黨錮之禍力攻蔡京請黜安石配享王蔡餘黨忌之黜去可見正人君子為小人所引用而不入於小人之牢籠當今士大夫一受小人之收拔終身感恩知巳者相去不徑庭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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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山誨陸儼山曰初入仕不可受人知知巳多難立朝矣只如朋友若兩三人得力者自可了一生過多則晚年受累又趙德莊誨趙忠定曰今曰於上前得一二語獎諭明曰於宰相處得一二語褒拂往往䘮其所守者多矣工百人造就後進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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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為楊州刺史善丙吉之言期於大用為霽威嚴得方進為京兆尹●胡常之說恐犯迕貴戚少弛威嚴二君可謂為外物所移矣𣈆王宏為汲郡守有殊績石鑒上其政術武帝褒詔賜穀遷衛尉河南尹大司農無復能名更為苛碎贖罪免官此為褒詔賜穀所性也故人莫若自信之為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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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雪崖平江隱君子也有時常高聲云世紛如何汨沒得自家可以見其胸中之所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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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綰以清儉在位天下之士多以敝衣為儉以求合於綰惟武元衡素好鮮美不攺所為綰甚重之夫大丈夫不將不迎不詭不隨每事自斷於心足矣若依阿附㑹以取憐於世者非婦人則佞客也徐節孝甞問崔子方何如人江端禮曰與人不苟合議論亦如此節孝曰不必論其他只不苟合三字可知其所守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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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儼山曰岳季方近世奇偉不羈之士其言曰賢者自處淡然與物無競其功名事業必因事㑹而見未嘗汲汲以求之不我用焉雖終老於耕釣不悔也夷考其平生正未能然耳豈其閱世後所見如此信乎以不處處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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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微之問勉齋云:南軒賜章服兩為胡忠簡微還而不聞引避東來除職旣遭陳救正行詞觀詆乃復受之而不辭皆所未曉勉齋答云先輩非後學所敢輕議然辭受合尚嚴今當嚴者反寬是以不免為具爪者州獄學者所當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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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金一所仙居應容庵二人道義相善金旣謝事家居應復起用詣金言別金曰君此出他月囘來要將一照橡應容庵還我兩人竟保晚節昔王嘉叟與王龜龄别曰吾輩㑹合不可常惟常留面目異時可復相見龜齡每誦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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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誠齋贈抄經頭陀詩云刺血抄經奈若何十年依舊一頭陀袈裟未著言多事着了袈裟事更多今世儒生竭一生之精力以應舉覓官幸而得之便非富貴安逸之媒非特於子間切巳事不知盡心而葶冊亦幾絕支如韓曰黎所謂墻角君看短檠陳後山所謂一登史部選筆硯隨掃除者多矣是未知着了袈裟之事更多也李南金登第後畫師以冠裳寫其眞南金題詩云:落魄江湖十二年布衫濶袖裘風烟如今各樣新粧東典卻清狂賣卻顚雖一時戯語然知紳裳之束縛非韋布比而加意檢束亦自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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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世之末流待朋友不可不恕所謂交情二字只可於作秀才及退居林下時以之責人若仕宦得失之際賣友得官,此亦理勢之常,一一責而𭜥之,非惟待人不勝其刻而居心亦苦矣士大夫君臣朋友之間處之未盡善大半生於不讀書其有淵源咄咄之意亦勸之讀書月而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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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孟章有言仕路乃毒蛇聚㑹之地若平昔心腸條直全不使乖今卻不宜如此坐中非但不可談論人長短得失雖論文談詩亦須慎之不然謗議交作矣初張溫少以才俊有盛名薦同郡曁豔為遐部尚書豔好為清議彈射百僚𢾾奏三署貶高就下十不存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污穢者皆以為軍吏多揚人暗昧之失以顯其譎陸瑁與書曰:今王室始建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汝穎月旦之評恐未易行也號不聽於是𭜥憤盈路言體及選曹郎徐彪用情憎愛皆坐自殺温斥還本郡以卒始溫方盛用事盧俊歎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𭜥之所聚有覆家之禍未幾果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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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温公保身說云天下有道君子揚於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括囊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倘人生昏亂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橫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蛇虺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禍及朋友士類戮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惟郭泰旣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其不可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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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書》賛畧有云世稱張湯陷嚴助石顯讃捐之察其行迹嚴賈出入禁門招權利死皆其所也亦何排陷之恨哉𡮢披詳本傳此謂嚴助賈捐之也助事武帝為中大夫在左右與大臣辨論因使淮南與王相結而還後淮南王來朝厚賂遺助交私論議及王反事與助相連上欲勿誅而廷尉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遂棄市元帝時捐之上疏言得失召待詔金馬門數召見言多約用時中書令石顯用事捐之數短顯以故不得官後稀復見捐之乃與長安令楊興共議為奏更相延薦欲以興為京兆尹捐之為尚書令石顯聞知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推治而捐之坐葉市興減死髠鉗為城旦因究觀人事不必當鉤軸凡居待問之列不以才之能否行之淑慝巳涉危疑之地矣雖存誠守正猶有忌剋而誣謗者焉而况嚴賈或過貪重賂結諸侯而無嫌或交締僞情恃抗言之有力所云招權利者葢謂此也死皆其所抑亦信然是知禍福之來先宜自考履祥不當但委天命觀黃山谷先生貶死宜州未𡮢不嗟悼感嘆以謂當時小人深文巧詆君子之不幸甚矣然反思之葢亦山谷好戲侮傲忽人之所致何也山谷𡮢與趙挺之同脩書每日庖丁請食品挺之輙曰來曰:喫蒸餅山谷竊笑之明日㑹飡擬合四字凑成一字為令挺之首云禾女委巍鬼以當山谷應聲曰:來力勑整正與來自喫蒸餅同聲衆聞之鬨堂大笑挺之報然以後挺之當國山谷以貶過荆州為太守寫承天寺碑刻適二膚使至太守具膳請二使往觀寫碑山谷低頭書丹不一顧二使寫畢二使請願附名於碑尾山谷不答鹛然而起二使慚甚遂摹碑刻還至挺之中以幸災謗國貶死宜州觀此二事山谷不自覺而不知在人實難忍豈非以戲侮傲忽之所致哉是知士君子當以戲傲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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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沈介以舟行遇風絕粮從姚彪貸百斛鹽以易粟坨命覆鹽於江中曰明吾不惜惜所與耳弗與巳矣而以惡言辱之為不仁矣晋王脩齡貧乏陶範以一船米遺之𨚫曰王脩齡雖饑當就謝仁祖索食何須陶胡奴不受巳矣而以不屑諦之為巳甚矣故凡處人巳之閒遇事之可否以理載之則可以氣加之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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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業詩衆女競閨中獨退反成怒夫爭妍取忌有之也而獨退成怒者豈不以衆邪醜正世忌太潔耶故揚誠齋有云聲利之塲輕就者固不為世所恕蔡定夫是也不輕就者亦不為世所恕朱元晦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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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壁一詩漫誇李白與劉伶荷鍾騎鯨得令名肯許二公偏喜酒只緣世事不宜醒夫不宜醒者君子處世之微權也而常醒醒者君子處身之大法也屈原自謂獨醒矣然量之未宏自投汨羅陷於賢智之過雖曰忠清潔白千載一人而善道猶未也二翁葢能有見于不宜醒矣然亦能常醒醒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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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為彭澤令郡遣督郵至吏白應束帶見之淵明曰安能為五斗米折腰見鄉里小兒卽日解印殺去歐陽公方與客披襟酣飲次忽外白有客公遽着情見之坐客曰何不呼入來公曰:此俗人也不可以吾輩禮待之世多怪二公之賢而用處相反如此應知淵明不肯束帶見鄉里小兒所謂眼不著砂歐公必着相見俗人乃是泥亦有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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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輩學問未至於寧靜堅固不免為一時意氣激發世俗動搖激發則易疏動搖則易歉二者交併人始有言或據迹而不察其心或吠聲而遂疑其影於是乎猜讒繼之謂之巳甚則可未有無因而至前也濂溪遇清獻明道謂介甫沉深不耀和易可親此正用世之軌範世之遭猜嫌者不能如二賢否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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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之黨起於甘陵一部唐之黨起於牛李二人宋之黨起於程蘇門下士盡皆操上人之心以求快一時之氣而不知其弊之流至於壊士風傷國體也苟能順事恕施隨感而應如武公之公平魏公之寬厚明道之和氣了翁之責巳則何隙之可乘何嫌之足避而難何殺而起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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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武誅贊大臣石慶以醇謹獨免東京黨錮被禍許郭以恬寂自全晋之落鐵迭相屠夷劉弘長者不及於難大武殘暴放殺枝蔓高允純德卒保令終爽恪之開隙也何鄧之輕俊也猶孔之傲睨也潘陸之乾沒也一謝之狂肆也崔沈之險競也如蚊之瞥血不撲不休如蛾之赴火不燎不止夫豈盡天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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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王故事太平興國中趙普廿入相盧多遜罷為兵部尚書一日普召臣兄惟稽到中書語曰:朝廷知盧多遜求取元帥財物甚多今未亟行者為元帥故也請具所遺之物列狀上之詞意亹亹冀在必致惟游歸而白之且目侍中之言未必不是上旨先臣曰上英明大臣有過行卽自行何假吾狀惟𣿼懼普與僚吏等又堅請曰逆侍中意恐致不測先臣知不可巳乃曰汝將案帳來吾與審視之乃盡取當時所與大臣近密財物之數籍俟惟𣿼等退命取火悉焚之旣而召語曰:我受主人非常之恩是以入朝之初上所顧遇者皆以金幣為之土物耳且非有他求為故也况侍中之下皆有之何獨盧相豈有見人之將溺而加石焉汝等少年勿為此案籍巳焚禍福吾自當之惟𣿼等惕息而退後果知是事非太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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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儀開寳中為學士時趙忠獻專政帝一日召儀語普所為多不法儀盛言普公忠亮直帝不悅儀歸言於諸弟張酒飲滿語其故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詣朱崖吾門可保矣旣召盧多遜多遜遂攻普之短果罷相出鎮多遜遂作相七年普復入相多遜有崖州之行。
100
近世有一士夫得人私書奏而詰之兩敗俱傷為公論所薄因考唐長慶元年錢徽知貢舉叚文昌李紳菩有所屬榜出皆不得與文昌排之於上微遂貶官或勸奏其私書覆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非士君子所為取而焚之觀歡此舉何等心事荆公行新法所遣使皆新進迎合見事風生温公以書貽之曰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觀語可憎後必得其力諂諛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快一且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葢指呂惠卿也而荆公不悟。
101
錢氏私誌歐文忠任河南推官親一妓時先文僖罷政為西京留守梅聖俞謝希深尹師魯同在幕下惜歐有才無行共白於公屢微諷而不之恤翻以為𭜥後脩五代史十國世家痛毀吳越又於《歸田錄》中《說文》僖數事皆非美談從祖希白𡮢戒子孫毋勸人隂事賢者為恩不賢者為𭜥。
102
王劇為鳳問舍人王所為荆州棘史王助為監察御史皆王勃兄弟《文中子》之孫也當武后之朝以劉思禮謀反株連皆至族誅酌助出妄引若劇掌銓選進用由思禮未必不與其謀宜其及也大賢之後文雅之族一旦橫罹楚毒至於赤族其非高陽之世可知矣近時一二名家子弟妄交俠邪輕扦文罔嗟乎殆哉以此言之子安之溺海未為不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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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後山有一帖與山谷云邇來起居何如不至乏絕否何以自存有相恤者否令子能慰意否風土不甚惡否平居與誰相從有可與語否仕者不相陵否何以遣日亦著書否近有人傳謁金門詞讀之爽然便如侍語不知此生亦能復相從如前否備盡謫居意味讀之慨然但謂仕者相陵意尤可憐仕本同類豈其初心一為人作鷹犬亦何所不至舒亶李定輩果何人耶又柳子厚與蕭思謙書云:飾知求仕者更言僕以悅讐人之心曰為新竒務相喜可自以速援引之路而僕輩坐益困辱萬罪橫生其言益可憐矣嗟乎人之禍福雖所自取而世態所從來非一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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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趙山為守則易尉為尉則陵守王肅方於事上而好人佞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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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湜在中宗時本桓彦範推引巳反附武三思殺彥範及坐譙王獄當死賴劉幽求張說獲免巳作相卽陷幽求嶺表又與太平公主謀逐張說葢猜毒詭險其天性云弟液兄蒞竝因文翰居要官每自比東𣈆王謝曰吾一門仕宦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以是趨進不巳卒敗。
106
《魏書》高聰性傾巧反覆險鄙趙脩之嬖於上也聰深附脩為脩父作碑文又為脩作表陳時事便宜教以自安之術及脩死聰慮危及每見人語及脩則必醜詆之而曲事高肇以自免巳見茹皓寵聰又媚附皓稱皓才識明敏非趙脩之儔因之啓請田宅及皓見戮輙復對人言恨其死之晚也。
107
李燮拜議郎廉方自守先是穎川甄邵諂附鿄冀為鄴令有同年生得罪於冀亡奔邵邵僞納之而隂以告冀冀殺之未幾邵當遷郡守㑹母亡邵埋尸馬屋先受封然後發䘮邵還洛陽煥時為河南尹塗遇邵使卒投其車溝中笞捶亂下大署帛於其背曰諂貴賣交貪官埋母遂表其狀邵竟發錮終身。
108
《通鑑》宋文帝十七年上以司徒義康嫌隙巳著將成禍亂誅其黨劉湛等出義康鎮豫章殷景仁臥疾五年雖不見上而密阿往來日以十數影迹周密莫有知者收湛之戌出忿召景仁誅討處分一皆委之五年臥疾而人莫能知其為人深險可見宋文與此等人謀國安得不虧君臣之義賊兄弟之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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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慶對答喜笑溢於顏面雖見所甚恨者亦親厚無間人莫能測謂之笑面夜义盛章尹京典藩以慘毒聞殺人如刈草菅然婦雖聲欲語先笑未𡮢正視人或置人死地時亦柔懦不異平曰:此尤可怪也。
110
內悅其君之心委曲聽順而無所違戾外竊其生殺予奪之柄黜陟天下以見巳之權而沒其君之威惠內能使其君歡愛悅懌無所不順而安為之上外能使其公卿大夫百官庻吏無所不歸命而爭為之腹心上愛下順合而為一然後權臣之勢成此蘇穎濱一論權臣文極明快雖然不巳誨淫乎。
111
禮義廉恥可以律巳不可以繩人律巳則寡過繩人則寡合寡合則非涉世之道。
112
內睦者家道昌外睦者人事濟不護人短不周人急非仁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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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靖賢相也與張齊賢稍不協齊賢竟以被酒失儀罷相時人語曰:李相太醒張相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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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閒儘可積德妻子輩亦是涉世不必渡蟻好生不必出門多阻。
115
窮通得䘮遇之者猶寒暑旦暮之敘也而喜朝惡夕去寒卽温者又人情之常也然則翟公之客何妨於去就而屑屑焉書門以絕之也不巳置氷炭於胸中乎。
116
張子韶云人經患難固是不幸然亦是不經事人良藥有一服而可治終身之疾者未為不幸雖然彼閱歷懲創困心衡慮得之瞑眩者之為幸如柳子厚永州諸作此正發於瞑眩之後惜服之稍遲耳乃若不勝摧挫折抑而隕𫉬攺常困而失其正者此又藥力不足以勝之為不幸矣故患難一也顧所以處之者何如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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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退之潮陽之行齒髮衰矣不若少時之志壯也故以封禪之說迎憲宗傷哉丈夫之際始非不堅誓於金石凌於雪霜既而怵於死生顧於妻子罕不囘心低首求免一時之難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貴者也畏死爾嘗見三教平心論一冊其所譏誚者程張而下皆不免於排韓尤力次及歐而甚右𬂪。蓋其●法之論皆不足深辯,獨謂處州孔子廟碑不屋而壇,以為退之不知經義自是公論又謂上書増千頗貶潮陽後靿憲宗封禪作毛仙翁序禱黃陵廟數字雖出於仇讎忿𭜥之深文然君子之處也難安可以一事不謹而為異端之人所指目耶取以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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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子晦為小官遭長官以非理對移殊不能堪朱文公以書曉之云:古人所學正要此處呈驗巳展不縮巳進不退只得硬脊鿄與他厮捱看如何自家决定不肯開口告他若到任滿便作對移批書離任則他許多威風都無處使豈不快哉此間有吳伯起者不首講學後聞李子靜說話自謂有所得及作令被對移他邑主簿𨚫不肯行百方求免某𡮢笑之以為何至如此若對移作指使卽逐曰執杖子去知府聽前閇喏若對移作押錄即逐曰抱文書去知縣廳前呈覆使作耆長壯丁亦不妨與他去做况主簿乎文公之意葢謂心無媿惟則無入而不自得心無貪戀則無往而不自安此不於臨事遇變之時而在於平居之際講之是精見之素定夫進退八死生腳福之不足以累吾心則雖鼎鑊刀鋸視之如寢席之安矣况於陟黜予奪之閒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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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融徵於鄧氏不敢復違忤勢家遂為鿄冀草奏李固作大將軍門第頌以此頗為正直所並傳謂居宇器服多有侈飾前施絳帳後列女樂然則丧身失節其基於此乎馬援謂渠松竇固曰凡人為貴當使可賤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松後果以貴滿致災固亦幾不免然則士至於貴滿而不可復賤則凡可以全軀保祿者無不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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郤正論姜維曰伯約據上將之重處羣臣之右衣服取供輿馬取備飲食節制不奢不約官給費用隨手消盡察其所以然者非激貪勵濁抑情自割也直謂如是為足不在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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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兒因求宦傾貲汙吏以黷貨失職初皆起於像其所無而卒致於丧其所有也各泯其貪心而安分守節則何奪祿敗家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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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與楊虞卿為姻家而不累於虞卿與元彿牛僧孺相厚善而不黨於元稹僧孺為裴晋公所愛重而不因晉公以進李文饒素不樂而不為文饒所深害者處世如是亦足矣推其所由得惟不汲汲於進而志在於退是以能安於去就愛憎之際每裕然有餘也自刑部侍郎以病求分司時年纔五十八自是葢不復出中間一為河南尹期年輒去再除同州刺史不拜雍容無事順適其意而滿足其欲者十有六年方大和開成㑹昌之間天下變故所更不一元稹以廢黜死李文饒以讒嫉死雖裴晋公猶懷疑畏而牛僧孺李宗閔皆不免萬里之行所謂李逢吉令狐楚李珏之徒泛泛非素與游者其氷炭低昂未𡮢有虚日顧樂天所得豈不多哉然猶有微恨似未能全忘聲色杯酒之類賞物太深若猶有待而後遣者故小蠻樊素每見於歌詠至甘露十家之禍乃有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之句得非為王涯發乎覽之使以人息空花妄想初何所有而况𡨚親相尋散精何巳樂天不惟能外世故固自以為深得於佛氏猶不能曠然豈洗電掃氷釋於無所有之地習氣難除至是要之若飄瓦之擊虚舟之觸莊周以為至人之用心也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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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季鷹因秋風起思吳中尊莱驢魚遂命駕歸觀其語顧榮曰天下紛紛禍難未巳夫有四海之志者求退良難吾本志山林無望於時故託言以去而或者乃謂之曰子徒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耶不知翰方逃名當世何暇計身後名耶如東漢孔文舉荀文若楊德祖禰正平四人者皆二時聰明才智之士不幸生非其時値操聚雄皆殞身滅名論者謂四人炫名驚進所致乃若東晋謝安孟嘉之值桓温何異於操而卒能自全者安之裔臥㑹稽籟懷達識嘉之放志山未夷猶冲默隤然處順不希世營合此其所以身名兩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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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烟霞骨也當其栖隱東山與王右軍支遯游處牒吏部郎作書絕范尚書為叔夜以後一人朝廷嚴以禁錮巳得遂其隱情自謂當於茲焉老矣及出秉顧軸從容而舊移鼎之奸宴衎而清斷流之寇功愈高而烟霞藏襲愈切至於築圡以像故隱營墅烈館栽花種竹葢未嘗一日忘東山也昔孫仲益記湖山謂王公大人思振稷上之塵於泉石而不得則畫寒林雪竹黃蘆睡鸭於團扇曲屛以供耳目之玩土山之擬幾於效愚公故事葢又甚矣其後避道子國寳之讒出鎭廣陵築新城造洲鳬之裝欲經畧粗定取道還東葢亦未𡮢一日忘東山也孰知白鷄兆夢金鼓罷鳴而東山之臥竟齎志没矣嗟乎居不賞之地挾震主之威而狐兒鼠子從中嬲之不置若非望重氣平心跡明白則上蔡之犬華亭之鶴其事且不可知欲求如陶元亮之優游晚節乘謔而去也安可得哉信乎出易處難而隱福之未易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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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傑樂為世用而聖賢急於濟物周視世壤無之可以推諉一日在事一曰痺心腐思未忍燕然寢以食也且天下突至沓生之事叢於賢智不叢於愚不肖范蠡之五湖張良之黃石千百年稱善脫手自完者笑回想當年烏喙牝鷄之側躑躅驚悚絕食竄身求為旦晚無用人不可猝得豪人望士能實以其身承一養安閒之味者有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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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夫逢時遇合跬步以至公卿非難而歸田為難此東坡有激之言至謂歷官一任無官謗釋肩而去如大熱遠行雖未到家得清涼舘舍一解衣散濯巳足樂矣此非親履其境意適於中者不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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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苦不自足耳往時父兄子弟拄杖入市不東家卽西里誹藴傲睨行者避路當少年厭鄕非志遊俠拂衣草屨出門左澗右湘諸公貴人下客飛觴共賦縱觀遠賞猶對欎不自得高者談邊下者覓舉巳得舉復不樂視庸夫高等同官爭寵科舉外復大有事或從是遠引閉門息跡而諸賢論薦當路踵旣直疑殷生不起名山絕境俗駕交橫或問王事携妓女世未𡮢一日無客客未𡮢一日不遊然飛揚䟦鬼者常有不見知巳辭君北去之意一者變衰而野人養之以為疑犬羊羈之以為肉語有禁步有誅悴然不知有生之樂於此時而方行求蓬累如脫桎梏茫洋乎塵垢而噓吸乎喬松抑微子誰不願此吾欲復與子飛蒼走黃左旋右抽在猒痛哭若無人者其將能乎其之齊之魯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之不可而飄然跨海踞龜殻而食蛤蜊者乎其深根固蔕一龍一橘之不足以逃死則雖然者卒歸之數乎長途倦暑憇樹而歎曰:清凉境不必美䕃也昔者不自知其可樂也而今也知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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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富壽考文章功業之類物之美者人爭取之矣夫美物必有神焉司之物忌完取忌多天之數也人之情也孤庸之子慎其獨力爭之旦暮之間於数者偶取一焉而沉頓歲年剉刻筋智精巳耗矣遑及其餘故欲嘗易足而取於天者𡮢寡開敏賢智之士饒姿才廣方畧其意氣無所不之造物之內苟有以為美者則高才先之矣且世開敏之士多世族焉出也貴富所自有矣宮爐服輿飲食聲色之奉宜有以過人孰非天之龍與既巳飽此又侵彼焉生人之情曷有巳乎與者忘少取者忘多不讓人以羸功留鬼神以餘所得滋多其損也滋甚夫貴官顯爵殊功偉伐高才能文章名譽驚絕皆造物之忌也有道者之所不兼取也博物多材美詞華剽剝今古又文章之忌也作者之所不出也蘇子瞻云楊雄好以艱深之詞文淺近之說夫楊氏之學亦復不淺矣露文白意淺而出之卽子瞻亦當引心自負竒博不肯捨置千載而下猶未免為人所窺謂才勝而不能降學博而不能割斯亦多取之報也夫意有不盡取者君子之所以遺造物而詒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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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戒子姪云夫富貴聲名人情所樂而君子或得不處何也惡不由吾道耳患人知進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語曰:如不知足則失所欲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覽往事之成敗察將來之吉凶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厭而能保世持家禾全福祿者也觀昶所以戒其子弟者如此而世俗見子弟多取名利以為能榮其家而人又從而榮之者是未知此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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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云宇宙可臻其極情性不知其窮以有涯之身馳無涯之𫝹其何異於夸父逐日愚公移山也昔顏靖侯戒子姪仕宦不可過二千石邴曼容居官不肯過六百石皆為有見人生於學問事業有餘於功名富貴不足不多取精用物於天地則量不盈而過可解因思《莊子》逍遙榆枋之說其亦智哉《顏氏家訓》惓惓以少欲知足為戒又云:婚姻勿貪勢家勿貪富家心竊服之無論婚姻卽子孫福澤亦不可强圖但苟無絕文種不必科名苟無損善業不必富厚上無求多於天下無求備於人何用不臧何往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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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畢相誠其舅尚為太湖縣伍伯誠諷令解役除官竟不承命誠亦不奪其志近者蜀相陳公傳素與其從弟凝績曾宰蜀州唐興縣郞更有楊㑹者陳氏之昆弟深𫝹之泊迭秉蜀政為楊㑹除長馬以開之楊㑹曰某之吏役遠近皆知忝胃為官寧掩人口豈可將數千家供待而博一虚名長馬平雖强假軍職除授檢校官竟不捨縣役亦畢身之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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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峻亂諸𢈔逃散𢈔水時為吳郡單身奔亡唯郡卒以小船載水送過溯江寄山隂魏家得免事平水欲報卒適其所欲卒曰出自厮下不願名器少苦執鞭恒患不得快飲酒使酒足餘年畢矣無所復須水為起大舍市奴婢使門內有百斛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惟有智且亦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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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菴序稿先輩文有所謂五可軒記者其言曰家居山林有田數畦可以避棼可以養疾可以治生可以讀書可以省費而所以自為可者皆僅託於有所未盡之辭知足斯足知止斯止知言哉君子之為脩也薄取世庸證道故夫賤貧之吾安而子臣弟友之吾勉僅無失其為可則巳寧有軼越哉厭以為不足而爭所有餘無論涉物卽取道而巳遠夫言不必玄箸言其可言而止矣事不必魁壘行其可行而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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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高不論科名卑不論一命達不論軒冕窮不論布衣但令居身無玷鄉里效慕窮賤亦尊若使毀棄隄防寡廉鮮恥通顯亦辱斯理昭然而人不悟可嘆也然士人不能簡身大都為衣食所累未遇則思温飽旣遇則戀繁華竟不能寳其身為無瑕之玉所以呂正獻公𡮢引古人《詩》曰:好衣不近節士體鿄穀似怕腹中書人能不以衣食自累而讀書厚自隄防則置身潔白而與聖賢同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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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道德為不毀世間獨眞實能長存知道德以外皆必毀之物雖營營其何為夫果聰明權智之用不得與眞實爭存則亦不如其巳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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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行𡮢語人曰吾得古人相法相人之法以〈洪範〉五福六極為主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可得大槩若其人忠孝仁義所作所為言行相應顚沛造次必歸於善者吉人也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言行不相應顛沛造次必歸於惡者凶人也吉人必獲五福之報凶人必獲六極之刑不於其身必於其子孫若但於風骨氣色中料其前程休咎豈能悉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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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施恩於不報之地便是積隂德以遺子孫使人敢𭜥而不敢言便是損隂德處隨事皆然當官尤甚天下事只要消平不要激作王敏求𡮢書每事必為人求方便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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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儒說立達禪宗說度一切皆賴些子煖氣流行宇宙間若直恁冷將去恐釋氏亦無此公案蘇玉局白香山非彼法中人乎今讀二公集其一副愛世心腸何等緊切以冷為學非所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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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欲進擬辛勿安除一帥周益公堅不肯王問益公云:勿安帥材何不用之益公答云不然凡勿安所殺人命在吾輩執筆者當之王遂不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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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宗刻薄猜忌固其天資然尤暴著於他君者亦由鄴侯家傳及陸宣公奏議之所致耳此飾非拒諫所由生也故臣之諫君造膝不使人聞削藁不使人知非徒明哲保身而巳亦無使彰於後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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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伯紀自儆云《春秋》責備賢者造物計校好人一㸃莫留餘滓十分成就全身此老晚節庶幾踐斯言也倪元鎭寄松江府判官張德常詩後題云隂陽㝠騰宜少留意閒居尚可為之况身有職任而値發者易為食乎仙官分置洞宮亦如世間局任者矣吾德常兄固知之也此皆盛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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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辰玉讀隂騰卷後云余居京邸陳仲醇每書來未嘗不津津與言隂鸤也曰人生而為造物盡也柳子天說備矣但彼不知夫陷吻可補而漫歸之自功自禍使人視其身如蚍浮蟻鬪而屋漏且無知也則亦何所不至哉蓋其說弊於智者曰:善尚不可為况惡耶夫營營者能無為乎不能無為則可為獨有善耳《莊子》亦第云為善無近名葢為名則或谿刻以博名閉距以守名甚且敗人名以自尊其名故造化忌之為其厚飾於陽薄以於隂也余心善其說數舉示人而仲醇復郵書相敦勉中留新刻百紙按之纔兩事耳一為葛繁事一為黃兼濟事以為欲方便人先方便巳道乃可繼故止拈此二則耳余因歎仲醇之為善其志勤其術約也雖然剩養一僕歲計可養千軍一人日行一善歲計將有三百六十人受其益者増而行之豈有量戊姑置隂果勿論卽士君子子擎鷄鳴日不素飽無憾而後卽安其亦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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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汝成《夷堅志》敘曰:治亂之軸不握於人則握於天天有常運人有常經天亂其運則善惡倒植人亂其經則賞罰無章天亂則人治之於是乎爵於朝戮於市播於〈大誥〉而稿於刑書人亂則天治之於是乎譯於無形呵於無聲錫奪其貨基而延縮其壽殀是惟天人交輔以持世故彛倫所以常存而乾坤賴以不毀也。人之為治也顯而易見,天之為治也幽而難明。畧其易見而表其難明,此《夷堅志》之所由作也。又言夫人之分量有限而皆望無涯苦海愛河比比沉汨不護之以天刑而喻之以夙藏則覬覦者何觀焉抑有云吉士未必以是勵行,而凶人庶幾少有悛心也。世人之為善而不為惡有得之性生者有得之學問者有不負本心者有顧畏名義者乃若下愚窮凶之人善根既不得之性生脩持又不知學問內之不難於負本心外之不復知畏名義第告以上帝可畏鬼神難欺或庶幾恐懼而少戢爾申生之得請於帝呂雉之遇蒼狗截腋也司馬懿之凌逵為祟也桓温之遇先帝形見也當此之時雖彊如賁育猛如狠虎未有不震慚而悔罪者先此之敢於炰烋荼毒而無忌則無鬼神之說誤之也國膚桀紂秦始漢武天元子業隋煬之為帝王商臣豎牛田蚡鿄冀董卓曹操之為權臣張角盧循祿山朱泚之為盜賊殺人無算罪惡滔天彼其必不知有鬼神故也使其知有鬼神豈不可懼哉世之君子尚思及善惡報應而恐懼脩省日有孳孳則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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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暇觀頥》卷一
URN: ctp:ws462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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