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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五

《卷五》[View] [Edit] [History]

1 外編
2 遺跡寺觀遺事寓賢方伎兵燹叢談
3 邑無古跡;有之,則紅毛、鄭氏之所遺;故外之。魚鐘粥鼓、雲臥岩棲,熏利欲者,或藉以一覺,而終不可與入聖賢之教;則亦外之。二姚、帝子,疑跡蒼梧,須句、顓臾,猶宗有濟;非其鬼也,斯外之矣。醫方卜筮、占相星算、丹青圖畫、九流百家之書,非技進乎道,概為外學。匹夫匹婦壹志孤行,要不違乎忠孝廉節之旨,似乎正矣;然或從其志而外之。一葦杭河、乘桴浮海,名賢軼事,傳誦弗衰;要非此邦之所產,則以其地而外之。元蜂、赤蟻、封狐、豞豕、毒螫跳梁,獵而剃之,禍及廬井,則以其凶而外之。雨窗燈夕縱談舊事、酒醒茶熟破倦快心,然事無專屬,則猶以其瑣而外之。外也而仍編之,繁而不可殺也。述外編。
4 遺跡
5 寺觀
6 遺事
7 寓賢
8 方伎
9 兵燹
10 叢談
11 遺跡
12 赤嵌樓:在鎮北坊。明萬歷末,荷蘭所築;背山面海,與安平鎮赤嵌城對峙;以糖水糯汁搗蜃灰,迭磚為垣,堅埒於石;周方四十五丈三尺;無雉堞,南北兩隅了亭挺出,僅容一人站立,灰飾精致。樓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欄凌空,軒豁四達。其下磚砌如岩洞,曲折宏邃。右後穴窖,左後浚井,前門外左複浚一井。門額有紅毛字四,精鐵鑄成,莫能辨識。先是潮水直達樓下,閩人謂:水涯高處為墈,訛作嵌,而台地所用磚瓦皆赤色,朝曦夕照,若虹吐、若霞蒸,故與安平城俱稱赤嵌。又以築自荷蘭,亦名紅毛樓。偽鄭貯火藥軍器於此。入版圖後因之。道標撥兵看守,司啟閉。康熙六十年台變,門遂不扃,賊取門額鐵字以制器。頻年地震,屋宇傾盡,四壁陡立;惟周垣堅好如故。乾隆十五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於其右,因嚴扃鐍,歲時則灑掃,俾邑人士覽勝焉。
13 赤嵌城亦名台灣城:在安平鎮一鯤身。沙磧孤浮海上,西南一道沙線,遙連二鯤身至七鯤身,以達府治。灣轉內抱,北與鹿耳門隔港犄角如龜蛇相會狀。明萬歷末,荷蘭設市於此,築磚城,制若崇台。海濱沙環水曲曰灣;又泊舟處概謂之灣。此台灣所由名也。城基方廣二百七十六丈六尺,高凡三丈有奇,為兩層,各立雉堞,釘以鐵,了亭星布,凌空縹緲。上層縮入丈許,設門三。北門額鏤灰字莫能識,大約記創築歲月者。東畔嵌空數處,為曲洞、為幽宮。城上四隅箕張,現存千斤大炮十五位。複道重樓,傾圯已盡,基址可辨。下層四面加圓凸。南北規井,下入於海,上出於城,以防火攻。現存大炮四位。西城基內一井,半露半隱,水極清冽,可於城上引汲。西北隅繚築為外城,抵於海,屋址高低,佶曲迷離其間。政府第宅,舞榭歌亭,化為瓦礫。倚城舊樓一座,榱棟豎巨機車一軸,可挽重物以登城。大炮凡數位。內城之北,基下闢小門,傴僂而入,磴道曲窄,已崩壞,地下有磚洞,高廣丈餘,長數丈,曲轉旁出。舊傳近海處曾露出一洞,內得鉛子數百斛,今失其處;又「舊志」所載,螺梯風洞,俱不可複見。大抵此城磚砌,層迭悉以糖水糯汁搗蜃灰傅之,堅不可劈。其中或實或虛,鬼工奇絕,難以跡求。國朝康熙元年,偽鄭就內城改建內府,塞北門欲闢南門,斧鑿不能入,乃止。又惡台灣之名閩音呼似埋完,改稱安平,門曰䦖闞𨳺,以春秋時鄭國有之䦖𨳺門也。入版圖後,為協鎮署,廢而不居,台颶飄搖,連年地震,遂致傾圯。五十七年,鳳山縣知縣李丕煜,奉文葺之,前為門,中為堂,後為署。旁列小屋數間,今貯火藥軍裝。乾隆三年,協鎮沈廷耀建塘房二間於外城南門內,撥兵防守。先是北面臨海一帶,短牆坍塌,潮水嚙城基。雍正十一年,協鎮陳倫炯砌之。乾隆十四年,城西北暨教場南海岸衝崩,計一百八丈,邑監生方策捐銀三百兩築沙堤,協鎮沈廷耀成之。
14 按「舊志」載:荷蘭愛台地,借居於倭,不可。乃紿之曰:得一牛皮地足矣;多金不惜。遂許之。荷蘭剪牛皮如縷,周圍圈匝已數十丈,因築此城,其說與明史所載佛郎機之紿呂宋相似。夫呂宋王兄弟,記稱其武而有信。當佛郎機奉黃金為壽,從乞地時,謂地如牛皮許大;姑笑許之。後以不欲失信,乃歸地焉。若倭之狡黠狼貪,恐難以紿而得也。且城踞一鯤身全島,何用剪皮圈匝?或以所圈系鎮北坊之赤嵌樓,則一皮細縷,周圍奚止四十五丈三尺乎?至謂荷蘭與倭約歲貢鹿皮三萬張,倭以全台歸荷蘭;又外志云:天啟甲子,荷蘭攻逐倭眾取之,遂築台灣赤嵌樓城,俱傳聞之誤。荷蘭已於萬歷中據台矣。
15 荷蘭井:在鎮北坊赤嵌樓東北隅,距樓可二十餘丈。紅毛所鑿,磚砌精致。相傳每風雨時,常有龜蛇浮游水面。乾隆十四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今井在署內東北隅。
16 大井:在西定坊。舊依海岸,海咸井淡。舟人在此登岸,名大井頭。邇來民居稠密,填海成陸,市宅紛錯,距海半里許矣。「舊志」云:開鑿莫知年代,相傳明宣德間太監王三保抵台,曾於此井取水。又傳明季時,紅毛築赤嵌樓,慮有火患,故鑿此井以制之。
17 烏鬼井:在鎮北坊。水源極盛,雖旱不竭。烏鬼,番國名,紅毛奴也。其人遍體純黑,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先是紅毛命烏鬼鑿井,砌以菻荼,亦名菻荼井,今改甃磚甓。舟人需水,咸取汲焉。
18 馬兵營井:在寧南坊。泉淡而甘,甲於諸井。紅毛時鑿以灌園者。偽鄭駐馬兵於此,故名。今舊井已眢,改鑿其旁,相去數武。
19 一元子園亭:明寧靖王朱術桂宅也,在西定坊。今為天後宮。
20 鄭成功墓:在武定裏洲仔尾;男經祔焉。後奉旨遷葬內地南安縣。
21 北園別館:在永康里。偽鄭為其母董氏建,後廢。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因其地有茂林深竹,乃結亭築室為之記,且繪而圖之。諸羅令季麒光顏曰「致徹」。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總鎮王化行,改為海會寺。
22 陳氏別墅:在武定裏。偽參軍陳永華所築。今廢為檨林。
23 夢蝶園:在永康里。漳人李茂春遯跡於此,構茅亭居焉陳永華記:昔莊周為漆園吏,夢而化為蝴蝶,栩栩然蝶也。人皆謂莊生善寐,餘獨謂不然。夫心閒則意適,達生可以觀化,故處山林而不寂,入朝市而不棼;醒何必不夢,夢何必不蝶哉!吾友正青善寐,而喜莊氏書。晚年能自解脫,擇於州治之東,伐茅闢圃,臨流而坐,日與二、三小童,植蔬種竹,滋藥弄卉,卜處其中,而求名於餘。夫正青,曠者也,其胸懷瀟灑無物者也。無物則無不物,故雖郊邑煙火之所,比鄰游客樵夫之所闐咽,而翛然自遠;竹籬茅舍,若在世外,閒花野草,時供枕席;則君真栩栩然蝶矣。不夢夢也,夢尤夢也。餘慕其景,而未能自脫,且羨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夢蝶處,而為文記之。今為法華寺。
24 檨仔林:在寧南坊。偽勇衛黃安故宅,後改為施襄壯侯祠,今圯。
25 五妃墓:在仁和里魁斗山。明寧靖王朱術桂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同葬此。國朝乾隆十一年,巡台御史六十七、範咸,命海防同知方邦基修之,立墓道碑於大南門外,並系以詩。十六年,知縣魯鼎梅修。
26 陳烈婦墓:在武定裏洲仔尾。偽參軍陳永華女與其夫偽監國鄭克塽合葬處。
27 李先生墓:隆武舉人李茂春葬處。在新昌里。
28 按古跡初入「外編」,後以古跡有欽仰之意,改置第一本「地志」,薛刻未見。謝君訂稿,仍置「外編」內,所記皆紅毛及偽鄭時事。茲改「古跡」為「遺跡」,從薛刻入「外編」,而以本朝之福井、靈濟井、南壇井三者移入第一本「地志」「街里」後。古者,井、里連稱,故移附。又秀峰塔、正音書院、南湖書院三者,亦本朝所建,訂稿入第一本「地志」內「古跡」一門;薛刻從初稿入「外編」,刪此三條。茲為補錄,仍入第一本「地志」內「勝跡」篇府縣治、八景後。
29 寺觀
30 按訂稿,岳帝廟、真武廟、聖公廟、吳真人廟、臨水夫人廟、三山國王廟、張睢陽廟、謝東山廟、韓文公祠、呂祖堂十條俱入第二本「壇廟」。茲惟韓文公祠並大穆降莊謝東山、張睢陽二廟移入,餘從薛刻仍列於此。
31 岳帝廟:在東安坊。祀東嶽泰山之神,偽時建。康熙間修。乾隆十六年舉人許志剛、貢生陳國瑤輩,倡捐重建。四十三年,裡眾何燦輩修。
32 真武廟:在東安坊。祀北極佑聖真君。按元武、北方七宿也。其像龜蛇,而邑之形勝有安平鎮、七鯤身為天關,鹿耳門、北線尾為地軸,酷肖龜蛇。鄭氏踞台,多建真武廟,以為此邦之鎮,廟有寧靖王書,扁曰「威靈赫奕」。康熙二十四年,知府蔣毓英修。
33 四十八年,裡眾重建。規制甚偉。雍正八年,知縣唐孝本勘斷廟左車路曠地一所,起蓋店屋,年納地稅銀四兩。另前後左右店屋共二十間,各納地稅,以供香燈。乾隆五十年,鄉賓黃世景等修。五十三年,知府楊廷理續成。嘉慶九年,里人方相、林慶雲、蔡光准等,鳩眾複修;於本廟後建公館一所,以為營兵住宿,免其聚居廟內。又「舊志」所載真武廟,一在鎮北坊,俗呼小上帝廟,偽時建。康熙三十七年總鎮張玉麟來台,在洋遭風,夢神披髮跣足,自檣而降,因重新之。一在洲仔尾網寮,一在下洲仔甲,一在廣儲東里,一在仁和里下灣,一在崇德里,一在大目降莊,俱為時所建者。一在仁德里嵌頂,康熙二十九年建。一在歸仁南里,康熙四十六年建。一在保大東里,康熙五十五年建。
34 三官堂:在寧南坊。按師巫家有所謂天地水三官者,其說始於漢末宋景濂「跋揭奚斯三官祀記」,謂漢熹平間,漢中張修為太平道,張魯為五斗米道,其法略同;而魯為尤甚。自其祖陵、父衡造符書於蜀之雀鳴山,制鬼卒祭酒等號,分領部眾。有疾者,令其自首書名氏及服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謂之天地水三官。三官之名實始於此。其以正月、七月、十月之望為三元日,則自北魏始,蓋其時尊信道士,寇謙襲取張氏之說,而配以首月,為之節候耳。邑有是堂,蓋自乾隆四十三年建,舊為知府蔣元樞祠。
35 聖公廟:在永康里中樓仔街。神姓倪,軼其名,生長海濱,熟識港道,為海舶總管,歿而為神,舟人咸敬祀之。康熙三十年,巡道高拱乾建。乾隆五十四年,里衿蔡廷萼等修。又一在大東門內彌陀寺左,一在西定坊,曰總管宮,偽時建。一在鎮北坊,總爺街,今圯。
36 吳真人廟:在西定坊新街,偽時建。乾隆五年,里人王紹堂倡修。六十年,武舉張文雅等鳩眾重修。神名本,同安白礁人。母夢吞白龜而娠,生於宋太平興國四年,不茹葷,不受室,精岐黃術,以藥方濟人,廉恕不苟取。景佑二年卒,里人祀之,有禱輒應。部使者請廟額,敕賜「慈濟」,慶元間,複敕為「忠顯」。開禧二年,封英惠侯。按真人廟宇,漳、泉間所在多有。荷蘭踞台,與漳、泉人貿易時,已建廟廣儲東里矣。嗣是鄭氏及諸將士皆漳、泉人,故廟祀真人甚盛。或稱保生大帝廟,或稱大道公廟,或稱真君廟,或稱開山宮。「通志」作慈濟宮,皆是也。「舊志」所載,除廣儲東里外,其在西定坊,尚有北線尾廟。其在鎮北者二:觀音亭邊,偽時建;水仔尾,康熙三十五年建。在永康里者一,石頭坑武定里者一。廟後古榕,蔭可數畝。在歸仁北里者一,舊社口偽時建。在文賢里一圖者三,山頭社、大甲社、月眉池;在文賢里二圖者一,俱裡眾所建。在大目降莊者一,偽時建。又「府志」載,在安平鎮者三。
37 臨水夫人廟:在寧南坊。今移在東安坊山仔尾。乾隆五十一年裡人粱厚鳩眾建。神名進姑,福州人陳昌女,唐大歷二年生。秉靈通幻,嫁劉杞,孕數月,會大旱,因脫胎祈雨,尋卒。年僅二十有四。訣云:吾死後必為神救人產難。建寧陳清叟子婦懷孕,十七月不產,神見形療之,產蛇數斗,其婦獲安。古田縣臨水鄉有白蛇洞,巨蛇吐氣為疫癘。一日鄉人見朱衣人仗劍索蛇斬之。詰其姓名,曰:我江南下渡陳昌女也。遂不見。乃立廟於洞上,凡禁魅卻魃、祝厘祈嗣,有禱必應。宋淳佑間,封崇福昭惠慈濟夫人,賜額順懿,複加封天仙聖母青靈普化碧霞元君。
38 三山國王廟:在小北門內鎮北坊水仔尾。祀粵潮州、巾山、明山、獨山之神。三山在揭陽縣界。原廟在巾山之麓,賜額明貺。潮之諸邑皆有祠祀,粵人來台者咸奉其香火,故建廟云。雍正七年,知縣楊允璽、游擊林夢熊,率粵東諸商民建。嘉慶七年監生翁峻等修。置店六間,即在本廟後,收租以供香火。
39 水仙廟:在西定坊港口。祀大禹王,配以伍員、屈平、王勃、李白。「舊志」云:鴟夷之浮,汨羅之沉,忠魂千古。王勃省親交趾,溺於南海,歿而為神。雖李白表墓謝山,前人經訂採石之訛,第騎𬳮仙去,其說習傳久矣。今海船或遭狂飆,危不可保時,有劃水仙一法,靈感不可思議。其法:在船諸人,各披髮蹲舷間,執食箸作撥棹勢,假口為鉦鼓聲,如五日競渡狀,雖檣傾舵折,亦可破浪穿風,疾飛倚岸,屢有徵驗。非甚危急不可輕試雲。廟為康熙五十四年泉、漳諸商建,壯麗勝於他廟。乾隆六年修,有大小店凡若干,年收租息以奉香燈,立碑記於西偏之覺津亭。二十九年商人蘇萬利等倡修,郡守蘇允焄有清界勒石碑,記見「藝文」。嘉慶元年商人複修焉。
40 五帝廟亦名五聖王:在寧南坊。按「舊志」云:五帝者,五行帝也。又曰:邑所祀者,五顯靈官也。按五行之帝見於經典,則天子之所祀也。五顯靈官,則師巫之所稱耳。「夷堅志」謂五聖廟,即五顯之祖祠。「七修類稿」謂五通神即五聖。趙耘崧「陔餘叢考」謂:五聖、五顯、五通名雖異,而實則同。「通志」亦載:福州五顯廟,舊名五通廟。今考五通之祀,在宋已盛,為祟害人,俗所怖懼。「朱子語類」載:婺源五通神甚赫,仕宦入其鄉者,必先拜於五通廟,否則禍立至。朱子歸婺源謁祖,族人請拜五通廟,不許,眾皆怖甚。是日宴族人,眾中醉歸者多病洩瀉,晨起有蛇死於階下,眾嘩,謂五通為祟。朱子曰:莫冤枉了五通。蓋洩瀉者,皆酒食之所傷也,蛇偶自死耳。鈕玉樵謂明太祖既定天下,大封功臣,夢兵卒千萬羅拜乞恩。帝曰:汝固多人,無從稽考。但五人為伍,處處血食可耳。命江南人各立尺五小廟祀之。俗謂之五聖廟。後遂樹頭花閒、雞塒豕圈,小有災殃,輒曰五聖為祟。國朝湯斌巡撫江南,奏毀之。其禍遂絕。蓋所謂五通、五聖者如此,然不云五顯也。今福州所祀五帝,眾以為瘟疫神,群怖之。按五色塑像頗兇惡,民間有小訟不決,擊鼓設誓於其廟,遂釋而亦不及五顯。五顯則自為神,其塑像五人,與所謂五帝者不同。則師巫輩所謂靈官也。然凡此所云,皆五神並祀者。今邑所祀,僅三眼神一人,又不知其為何神也。
41 開山王廟:在東安坊。舊圯,乾隆年間邑人何燦鳩建。邑又有稱王公廟、大人廟、三老爺廟者,不知何神。或云皆即澎湖將軍澳之神也。「舊志」云:神之姓名事跡無考,豈隋開皇中虎賁陳棱略地至此,因祀之歟?又曰:「舊志」「府志」載,邑治東安坊有開山王廟,今圯。長興里有王公廟,俱偽時所建。查各坊里社廟,以王公大人稱者甚伙。東安坊則山川台、坑仔底;西定坊則王宮港、草仔藔、海防署前;寧南坊則馬兵營、打石街;鎮北坊則普濟殿、三老爺宮,以及安平鎮、青鯤身、北線尾、喜樹仔、永豐里、紅毛寮。中路南潭等處廟宇大小不一,概號曰代天府。神像俱雄而毅,或黝或赭,或白而晰。詰其姓名,莫有知者。所傳王誕之辰,必推頭家數人,沿門醵資,演戲展祭。每一年即大斂財,延道流設王醮二、三晝夜,謂之送瘟。造木為船,糊紙像三,儀仗儼如王者,盛陳優觴,跪進酒食,名為請王。愚民爭投告牒畢,乃奉各紙像置船中,競齎柴米。凡百器用兵械財寶以紙或綢為之,無一不具;推船入水,順流揚帆而去,則已。或洄泊岸側,則其鄉必更設醮造船以禳。每費累數百金,少亦不下百金。雖窮村僻壤,罔敢吝惜,以為禍福立至。噫!此誣神惑民之甚者也。
42 玉皇太子宮:在鎮北坊。偽時建,俗呼四舍廟。康熙二十七年,總鎮楊文魁修。一在西定坊,曰上太子宮;一在士墼埕尾,曰下太子宮;一在長興里;俱偽時建。
43 呂祖廟:在東安坊。祀純陽子呂洞賓,唐進士呂岩也。嘉慶九年,以清江浦靈應,編入祀典。初,東安坊准提寺側有祀像,嘉慶十二年拔貢生張青峰等修建,改今名。十四及二十五年,俱黃拔萃、陳廷瑜、韋啟億捐修。
44 海靖寺舊名海會寺,亦名開元寺在永康里。其初為鄭氏北園別館,康熙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總鎮王化行改建為寺。有碑記,置田五十甲,坐寺後洲仔莊;園六甲有奇,坐寺後;又檨園所,以供香燈。十五年,巡道書成修。乾隆四十二年,知府蔣元樞倡修,陳朝梁董其事。嘉慶元年,提督哈當阿修,改今名焉。
45 竹溪寺:在永康里。「舊志」云:徑曲境幽,清溪環抱,有竹木之勝。香燈田一十二甲,坐尖仔莊。乾隆五十四年,里人蔡和生倡修。嘉慶元年,黃鍾岳、吳邦傑等複鳩眾修。
46 黃檗寺:在大北門外。「舊志」云:唐沙門正乾,莆田人,吳姓,從六祖曹溪得法。歸至福州黃檗山,曰:吾受記於師,逢苦即住,其在此乎。遂即山建寺,是為黃檗初祖。康熙二十七年,左營守備孟大志建。三十一年火。三十二年僧募眾重建,竹木花果甚盛。乾隆五十六年裡人修。
47 法華寺:在永康里。舊為夢蝶園,康熙二十二年改為寺。知府蔣毓英以寺後曠地二甲零為香燈費。四十七年,鳳山縣知縣宋永清增建前堂,為火神廟,置香燈園一所,坐港西里大湖莊。堂後設鐘鼓二樓,結茅亭於鼓樓後,曰息機亭,周蒔花木。
48 彌陀寺:在大東門內永康里。偽時建,尋毀。康熙五十七年,里人董大彩修建。五十八年,武夷僧一峰募建西堂及僧房,里人陳仕俊複增建之。寺田坐鳳山呵嗹甲尾,歲收租榖七十二石。又寺後園一所,俱里人黃士甫、曾亨觀捐置。嘉慶四年董事黃鍾岳、程肇榮等鳩眾修。
49 萬壽寺:在小東門外永康里北。初為慶祝所,後改為寺,詳見「政志」。
50 廣慈庵:在東安坊。康熙三十一年建。環植修竹,前對小峰,境最幽雅。香燈田在諸羅犁頭標大道公營,載租穀六十五石,諸羅縣知縣張𤣹撥給。
51 觀音宮:一在寧南坊,曰觀音堂,偽時建。後改祀五帝,今在五帝廟內。一在西定坊道署東南隅,曰觀音閣。雍正二年巡道吳昌祚建。一在鎮北坊曰觀音亭,偽時建。康熙三十二年修,並建後堂。乾隆五十六年裡人陳漳山等重修。一在永康里北路頭,康熙五十四年裡人李二建。一在廣儲東里,偽時建。一在廣儲西里,康熙四十四年,海防同知洪一棟建。一在大目降莊,康熙間裡眾建。一在大西門外風神廟後,乾隆十一年商民建,祔祀知府方邦基。一在羅漢門,雍正十一年縣丞葉文炳建,乾隆十七年修,知縣魯鼎梅序。
52 重慶寺:在寧南坊。道光元年,增生陳廷瑜及韋啟億鳩眾修舊址,改今名。
53 龍山寺:在大東門外。雍正間裡眾建,乾隆五十四年裡人王拱照等倡修。
54 准提堂:在寧南坊。偽時建,康熙四十六年,道標守備婁廣修。嘉慶三年,李黃氏倡修。十四年、二十五年,監生黃拔萃、增生陳廷瑜及韋啟億鳩眾修。
55 清水寺:在東安坊。康熙間建,乾隆五十六年,里人陳遜輝等修。
56 萬福庵:在鎮北坊。建始未詳。內祀觀音菩薩身旁有明英義伯阮公季友牌位,俗稱阮夫人寺。嘉慶十一年,里人蕭元錕鳩眾修。
57 慈雲閣:在東安坊諸羅崎頂。康熙三十五年,諸羅知縣周鍾瑄建。乾隆十六年,諸羅縣周芬斗修;嘉慶八年,里人王琳等鳩眾重修。
58 竹林寺
59 遺事
60 日本者,倭奴國也。自明之中季,其賊民常駕舟寇閩粵為邊患。嘉靖四十二年,大將戚繼光敗之,倭遁入海。林道乾者,倭黨也,剽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追之至澎湖。道干熟港道,遂勾倭遁入台。大猷留偏師守澎湖,嚴哨鹿耳門外。已,道干懼為倭所並,又懼官軍追擊,揚帆直抵浡泥,攘其邊地以居,號道干港;而台地遭倭焚掠殘破,土番多避近山,倭亦旋去。以後未嘗至台。「明史」所載外國諸傳可考。「舊志」謂紅毛借地於倭,又謂紅毛攻逐倭寇,傳聞之誤也。至謂道干艤舟打鼓山下,恣殺土番,取血和蜃灰以固舟,則流寇之慘毒,固有可信者「舊志」
61 荷蘭,「明史」作和蘭,又稱阿南,即紅毛番也。「舊志」暨諸書俱稱荷蘭。其人深目長鼻,發須眉皆赤,足長尺二寸,頎偉倍常。奉天主教,本國在西洋者,去中華絕遠,與佛郎機近,華人未嘗至。土產金、銀、琥珀、瑪瑙、玻璃、天鵝絨、瑣服、哆囉嗹。國土既富,轉販大泥、呂宋、咬𠺕吧諸國。遇中華貨物當意者,不惜厚貲。往來海上,所恃巨舟大炮。舟長三十丈,廣六丈,厚二丈餘,號曰夾板。樹五桅,桅如接筍,可高低。帆以布為之,盤旋如蛛網,八面受風,無往不順。後為三層樓,旁設小窗,置大小銅炮。桅下有巨鐵炮,長二丈,發之可洞裂石城,震數十里。今所稱紅夷炮,即其制也。柁後置照海大鏡,徑數尺,能照數百里。萬歷時,屢與佛郎機爭雄,然舟大難轉,或遇淺沙,即不能動;而其人又不善戰,往往挫衄焉。萬歷三十一年秋七月入澎湖,冬十月末乃去。先是二十九年,荷蘭駕大艦、攜巨炮,薄香山澳,言欲通貢市。當事難之,不敢聞於朝,乃引去。有海澄人李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與荷蘭人習,語及中國事。錦曰:若欲通貢市,無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嶼,去海遠,誠奪而守之,貢市不難成也。其酋麻韋郎曰:守土官不許,奈何?曰:稅使高採嗜金銀甚,若厚賄之,彼特疏上聞,天子必報可,守土官敢抗旨哉。酋曰:善。錦乃代為大泥國王書,一移採,一移兵備副使,一移守將,俾秀、震齎以進。守將陶拱聖大駭,亟白當事,系秀於獄,震遂不敢入。初,秀與酋約,入閩有成議,當遣舟相聞;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駕二大艦,直抵澎湖。時汛兵已撤,遂登陸,伐木築舍,為久居計。錦亦潛入漳州偵探,詭言被獲逃還。當事已廉知其狀,並系獄。已而議遣二人諭其酋還國,許以自贖,且拘震與俱。三人既與酋成約,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國尚依違未定;而當事所遣將校詹獻忠齎檄往諭者,乃多攜幣帛食物,覬其厚酬。海濱人又潛載貨物往市,酋益觀望不肯去。當事屢遣使諭之,見酋語輒不競,愈為所慢;而採已遣心腹周之範詣酋,說以三萬金饋採,即許貢市。酋喜,與之盟,已就矣;會總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將兵往諭。有容負膽智,大聲論說,酋心折。乃曰:我不聞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詰,有容無所懾,盛氣與辯,酋乃悔悟,令之範還所贈金,止以哆囉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饋採,乞代奏通市。採不敢應,而撫按嚴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誅,由是接濟路窮,番人無所得食,揚帆去。巡撫徐學聚劾秀、錦等罪,論死遣戍有差。萬歷之末,荷蘭複入北港,遂據之,築城以居,因稱台灣焉紅毛據台,在萬歷末,詳載明史。第云事耕鑿、設闤闠,不言築城者,省文耳。以形勢考之,有城而後稱台灣。其雲稱台灣,則築城之証也。且鯤身沙磧,海風飄蕩,無城不可以居,而當日闤闠設於此,非無城可知。至其所耕鑿處,則當日謂之赤墈,未嘗稱台灣也。竊意紅毛終信李錦奪守澎湖賄求貢市之說,覬此地未入版圖,無汛守,而濱海土番懲倭之害,徙居近山,遂先築此城,以為根本,然後出據澎湖。蓋紅毛利在互市,非貪土城,不然何不就膏壤而城之乎?又各志皆云,鄭芝龍入台在先,紅毛在後。考明給事中何楷「靖海疏」云:自袁進、李忠、楊祿、楊策、鄭芝龍、李魁奇、鍾斌、劉香相繼為亂,海上歲無寧息,其下有『近則紅毛築城其中』之語,此疏上於崇禎八年,諸志有謂城即築於是年者,得毋因讀此疏而誤乎?天啟二年,荷蘭出據澎湖,築城守之,意求互市。守土官懼禍,說以毀城遠徙,即許互市。紅毛從之,毀其城,移舟去。巡撫商周祚以遵諭遠徙上聞。然其據台灣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紅毛怨,複築城,掠漁舟六百餘,俾華人運土石助築。尋犯廈門,官軍御之,俘斬數人;乃詭詞求款,再許毀城遠徙,而修築如故。已又泊舟風櫃仔尾,出沒浯嶼、白坑、東椗、莆頭、古雷、洪嶼、沙洲、甲洲間,而海寇李旦複助之,濱海郡邑戒嚴。天啟四年,巡撫南居益遣總兵俞咨皋複澎湖。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來,聞番船五艘複至,與風櫃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勢愈熾。有小校陳士瑛者,先遣往咬𠺕吧宣諭其王,至三角嶼,遇紅毛船,言咬𠺕吧王已往阿南國,因與士瑛偕至大泥,謁其王,王言咬𠺕吧國主已大集戰艦,議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見許,必至構兵。蓋阿南即紅毛番國,而咬𠺕吧、大泥與之合謀,必不可以理論。為今日計,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調兵足餉方略。部議從之。正月,遣將先城鎮海港,且築且戰。番人退守風櫃城。居益增兵往助,攻擊數月猶不退,乃大發兵,命咨皋督諸軍齊進。寇勢窘,兩遣使求緩兵,容運米入舟即退去。諸將以窮寇莫追,許之,遂揚帆去。獨渠帥高文律等十二人據高樓自守,諸將破擒之,獻俘於朝。澎湖之警以息。而其據台灣者猶自若也。崇禎三年,荷蘭犯廈門,時豫章鄒維璉撫閩,拜鄭芝龍為將。芝龍募龍溪人郭任功,率十餘人,夜浮荷蘭船尾,潛入焚之,獲荷蘭五十餘人。餘船悉遁,不敢窺內地者數年。十年,荷蘭駕四舶抵廣州求市,不可,乃遁歸,仍踞台灣。國朝順治十五年,甲螺華言頭目也郭懷一謀逐荷蘭,事覺被戮,漢人在台者遭屠殆盡。十八年夏五月,鄭成功入台灣,逐荷蘭,冬十二月荷蘭歸國「舊志」
62 鄭芝龍,字飛黃,小名一官,南安石井人,成功父也。其大父紹祖,為泉州庫吏。時蔡善繼為泉守,芝龍方十歲,嘗戲投石子,誤中守額,守禽治之。見芝龍貌,笑曰:法當貴而封。乃釋之。居無何,落魄去之日本,娶倭女,生成功焉。成功生之夕,倭島萬火齊明。時為天啟四年甲子。於是芝龍複亡之海上。有顏思齊、陳衷紀者,皆海澄人,相與為盜,剽掠於海上,一時楊六、楊七、劉香老輩皆從之。芝龍與其弟芝虎,共入其黨,從思齊輩為盜,以所剽掠與紅毛市,遂入居於台灣。未幾思齊死,眾推芝龍為長。然大權猶屬衷紀也。天啟五年,朝議以蔡善繼為泉州道,使撫芝龍。善繼以書招之,芝龍感激,遂約降。比受降之日,善繼坐戟門,令芝龍兄弟囚首自縛請命。芝龍素德善繼,屈意下之;而芝虎一軍皆嘩,竟叛去。六年,巡撫朱一馮,遣都司洪先春擊芝龍於漳浦之白鎮。會海潮夜生,先春所部,漂泊失道,芝龍暗度上山,詐為鄉兵,出先春後。先春腹背受敵,遂大敗。然芝龍故有求撫意,欲自達,乃舍先春不追,獲廬游擊不殺,複進至中左所。提督俞咨皋戰敗,芝龍縱之走。中左人開城門求不殺,芝龍戒所部竟不侵擾。泉州守王猷聞之,乃遣人招之降。崇禎元年秋九月,芝龍殺陳衷紀,降於總督熊文燦。朝廷責以報效。二年春,芝龍擊海寇李魁奇於粵中,斬之,於是以芝龍為游擊。三年,荷蘭犯廈門,芝龍焚之,走歸台灣。五年,海盜劉香老犯小埕,芝龍擊走之。八年,芝龍合粵兵擊劉香老於田尾遠洋,大破之。香老自焚死。以芝龍為參將。十三年,擢芝龍副總兵。芝龍既除香老,海氛頗息,又以海利交通朝貴,寖以大顯。福王立江南,以芝龍為正總兵,封南安伯。唐王以芝龍有擁戴功,封太師平國公。然芝龍首鼠觀望,志在富貴而已。丙戌,我朝兵南下,芝龍歸命焉,封同安侯。丁亥之歲,芝龍子成功踞海上,侵閩、粵,犯江浙。甲午,朝廷遣使撫成功,成功不從,乃系芝龍於獄。辛丑冬殺之,戮其家參「明史紀事本末」、「台灣紀略」並「舊志」
63 鄭成功者,芝龍庶長子也。小字森舍。芝龍歸命時,成功年二十,已入泮為諸生,方衣單絺,閒步階前,聞父降,咨嗟太息。頃之,其弟襲舍自外來,成功告之故,且曰:汝宜助我。即與徒手出門。從者十八人,棹小舟至廈門隔港之古浪嶼山,招集數百人。方苦無資,人不為用;適有賈舶自日本來者,使詢之,則二僕在焉。問有資幾何?曰僅十萬。成功命取佐軍。僕曰:未得主母命,森舍安得擅用漳、泉父為官,其子皆得稱舍?成功怒曰:汝視我為主母,何人敢抗,即立斬之。遂以其資招兵制械,從者日眾,竟踞金、廈門(「府志」
64 鄭成功以弱冠招集新附,踞守金、廈門,密邇內地。閩省沿海港澳,可以出兵進剿者,在在皆是。成功於內地港澳,悉設舟師,登陸為寨,扼守水口。又遍布腹心於內地,凡督撫提鎮衙門,事無巨細,莫不報聞,皆得早為之備。故以咫尺地,拒守二十餘年,終不敗事,其用心固已深矣。成功於一切謀畫,皆出己見。其所任用,不過荷戈執戟,摧鋒陷陣之徒,絕無謀士為畫一策者。非成功不好士,亦非士不為用,良以謀畫無出成功右耳。夜不就寢,遍走達旦。妻妾皆臥,惟設酒果俟之。成功至,必取啖少許,複走如故。即寢亦無定所,固防奸人刺客,亦屬有所思也同上
65 成功以海外島嶼,養兵十餘萬,甲胄戈矢,罔不堅利,戰艦以數千計。又交通內地,遍買人心,而財用不匱者,以有通洋之利也。本朝嚴禁通洋,片板不得入海,而商賈壟斷,厚賂守口官兵,潛通鄭氏,以達廈門,然後通販各國。凡中國諸貨,海外人皆仰資鄭氏。於是通洋之利,惟鄭氏獨操之,財用益饒。暨乎遷界之令下,江、浙、閩、粵沿海居民,悉內徙四十里,築邊牆為界。自是堅壁清野,計量彼地小隘,賦稅無多,使無所掠,則坐而自困,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固非無見。不知海禁愈嚴,彼利益普,雖知者不及知也。即疇昔沿海所掠,不過厚兵將私橐,於鄭氏儲積,原無損益同上
66 海外諸國,惟日本最富強,而需中國百貨尤多。聞鄭氏兵精,頗憚之。又成功為日本婦所出,因以渭陽誼相親,有求必與;故鄭氏府藏日益。自耿逆叛亂,與鄭氏失好,耿兵方圖內向,鄭兵即躡其後,已據閩之興、漳、泉、汀、邵,粵之惠、潮七郡,養兵之用,悉資台灣。自此府藏虛耗,敗歸之後,不可支矣同上
67 成功久踞金、廈門,蓄志內侵,造戰艦三千餘艘。順治十三年,將大發兵窺江南,過浙之東甌,泊舟三日,連檣八十里,見者增慄。至江南羊山,山有神,獨嗜羊,海舶過者,必置一生羊而去,日久蓄息,至遍山不可數計。鄭氏戰艦泊山下,將士競取羊為食,故神怒;大風驟至,巨艦自相撞擊立碎,損人船什七、八,失利而返。至十六年,複大舉入寇,破京口,犯江寧,旋即敗歸同上
68 成功特重操練,舳艫陳列,進退有法。將士在驚濤駭浪中,無異平地,跳躑上下,矯捷如飛。將帥謁見,甲胄僅蔽身首,下體多赤足不褌。有以靴履見者,必遭罵斥,並抑其賞。凡海外多淤泥陷沙,惟赤足得免粘滯,往來便捷故也。
69 閩總督陳名景,駐師漳郡城內,方圖進剿,鄭氏分兵沿海港口,與官兵拒守。有門子李文忠,素機警,善承伺意旨,為總督親信,凡應對傳語,悉委任之;實陰通鄭氏者。一日夜入總督臥內刺之,取其首,並竊令箭,馳馬出南門,稱有軍機傳令出城,無敢致詰,以首獻成功。成功以其弒主,甚惡之,薄與一官,不滿所望。歲餘,以他事斬之同上
70 龍碽者,大銅炮也。成功泊舟粵海中,見水底有光上騰,數日不滅,意必異寶。使善泅者入海試探,見兩銅炮浮游往來,以報。命多人持巨絙牽之,一化龍去,一就縛。既出,斑駁陸離,若古彞鼎,光艷炫目,不似沉埋泥沙中物。較紅衣炮不加大,而受藥彈獨多。先投小鐵丸斗許,乃入大彈。及發,大彈先出,鐵丸隨之,所至一方糜爛。成功出兵,必載與俱,名曰龍碽。然龍碽有前知,所往利,即數人牽之不知重;否則百人挽之不動。以卜戰勝,莫不驗。康熙十八年,劉國軒將攻泉郡,龍碽不肯行,強舁之往;及發,又不燃,國軒怒杖之,八十一發而炸裂如粉,傷者甚眾同上
71 成功婦董氏,勤儉恭謹,日率姬妾婢婦為紡績及制甲胄諸物佐勞軍。成功於賞賚將士,揮千金不吝;於女紅不令少怠,使絕其淫佚之萌,可謂得治內之道者矣同上
72 成功立法尚嚴,雖親族有罪,不少貸。有功必賞,金帛珍寶,頒齎無吝容。傷亡將士,撫恤尤至,故人皆畏而懷之,咸樂為用。其立法,有犯奸者,婦人沉之海,奸夫死杖下。為盜不論贓多寡必斬。有盜伐人一竹者,立斬之。至今台灣百貨露積,無敢盜者,以承峻法後也。長子錦舍,即鄭經,與弟裕舍乳母某氏通。成功知之,命以某氏沉海,錦舍又私匿之,已逾三載,無敢為成功言者。某氏怙寵,頗陵錦舍婦,婦不能堪,以告其祖父唐某號枚臣者,為致書成功。時錦舍守廈門,成功居台灣,以令箭授禮都事黃元亮,命渡海立取錦舍頭來,並令錦舍母董氏自盡。母子遷延未即死,會成功病亡,得免。時年三十有九同上
73 明末監國,於以兵從者,悉加顯秩。鄭成功兵力獨強,賜姓朱氏。至僭號,晉封延平王,給金印,成功受而藏之,終身不一用,仍稱招討大將軍。其居台灣傳三世,悉遵明末紀元同上
74 鄭氏善穴地為隧,攻城多從隧入,守者不能御。海澄公黃梧,故鄭將也,投誠封公,守海澄縣。鄭兵圍急,梧堅守不下,謂其將曰:彼將為隧,何以御之?眾懼莫對。明日,梧下令,遍取水缸盆盂數千,命於城內五步置一缸,貯水都滿,繞城皆遍。每缸撥兵民五人守之,更迭互易,使注視水中,晝夜無輟。明日有報盆水微動者,趨兵掘視,則為隧者已至其下矣,即入火藥隧中燃之,煙出鄭營,隧人皆燼。此法前人用兵所未行,書之以備城守之缺同上
75 順治十六年,鄭成功大舉入寇,七月抵焦山,進據瓜州,趨鎮江,直薄金陵。八月至觀音門,我師以步卒搗其中堅,而以騎兵繞山出其背,前後夾擊,成功大敗。十七年五月,世祖命將軍達素、總督李率泰,率兵大搜兩島廈門、金門。十八年,議取台灣。三月成功泊澎湖,次鹿耳門,紅夷大驚。成功引兵登陸,克赤嵌城。十二月圍王城,不下。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餘悉以歸爾。荷蘭乃降。康熙元年,成功卒。二年,天子銳意南征,遣人約紅夷合兵攻島,大兵入,兩島之賊爛焉。
76 陳永華,字複甫,泉之同安人。父某科孝廉,以廣文殉國難。永華時年舞象,試冠軍,已補龍溪博士弟子員。因父喪,遂隨鄭成功居廈門。成功為儲賢館,延四方之士,永華與焉,未嘗受成功職也。其為人淵衝靜穆,語訥訥如不出諸口。遇事果斷有識力,定計決疑,了如指掌,不為群議所動。與人交務盡忠款。居平燕處無惰容,布衣蔬食,泊如也。成功常語子錦舍曰:吾遺以佐汝,其師事之。成功既沒,鄭經繼襲,以永華為參軍;慨然以身任事,知無不為,謀無不盡。經倚為重,知其貧,常以海泊遺之,謂商賈僦此,歲可得數千金。永華卻不受。強與,輒遭風敗;更與之,亦然。永華笑曰:吾固知吾命窮,徒損他人資無益。台郡多蕪地,永華募人闢之,歲入榖數千石。比獲,悉以遺親舊,量其所需,或數十百石各有差。計已所存,足供終歲食而已。逮耿逆以閩叛,鄭經乘機率舟師攻襲閩、粵八郡,移駐泉州,使永華居守台灣,國事無大小,惟永華主之。永華轉粟饋餉六年,軍無乏絕。初,鄭氏為法尚嚴,多誅殺細過,永華一以寬持之;間有斬戮,悉出平允,民皆悅服,相率感化,路不拾遺者數歲。一日,命家人灑掃廳事,內設供具,扃閉甚嚴,日齋沐具表,入室拜禱,願以身代民命。或曰:君秉國鈞,民之望也。今為此,實駭觀聽,其若民心何?永華曰:此吾所以為民也。複嘆曰:鄭氏之祚不永矣。居無何,告其家人曰:上帝命吾宰茲郡,將以明日往。詰朝,端坐而逝。婦洪氏,小字端舍,同邑人,賦質幽閒,有齊眉舉案風。晨興盥沐畢,夫婦衣冠斂衽,揖而後語。尤長詞翰,精筆札,閨門之內,切嗟不異良友。永華冗不暇給,凡文移、尺牘屬稿及丹筆批答,多洪為捉刀。措語字畫與永華無異,人不能別。子夢緯、夢球同上
77 陳烈婦者,永華季女,鄭經長子欽舍婦也。欽舍甫弱冠,性剛毅果斷,遇事敢為,經愛任之。先是,鄭經幼好漁色,多近中年婦人。民婦為經諸弟乳母者,經皆通焉。有昭娘者,遂納為妾,有寵。經妻唐氏無出,昭娘首生欽舍。當時流言,昭娘假娠乞養,實屠者李某子,獨鄭經謂生時目睹,不之信。族人竊誹之。未幾,昭娘以眾嫉死矣。逮耿逆變亂,鄭經統師渡海駐泉郡,志圖內向,以欽舍守台灣,號為監國。監國居守,裁決國事,賞罰功罪,一出至公。即諸父昆弟,有過不少假,用是宗族多怨之。及鄭經自廈門敗歸,視監國處分國事悉當,益信其賢。自是軍國事,悉付裁決,與精兵三千人為護軍。宗族益憚監國,而含怒愈深矣。會經疾遽亡,未立後,家人方治含殮,經母董氏出坐幃中,傳集各官聽讀遺命,立新主,逡巡未舉。經諸弟白董氏,先收監國印,董氏命太監往取印,欽舍不與。時因訛傳,監國率兵且至,眾倉惶不知所出。群妾有和娘者,即克塽母也,曰,監國必無是,請往取之。欽舍曰:此印先君所授,軍國系焉,向使一介傳命,真偽莫據,何可輕付。和娘來固當持去,遂隨和娘至喪次再拜董氏前,納印。董氏曰:汝非鄭氏骨肉,寧不知乎?欽舍未及對,經弟群起撻之。欽舍笑曰:撻我無足武。我平日不避嫌怨,守法不阿,亦為鄭氏疆土耳。今日死生惟命,何撻為?董氏命置旁室中,不令出。經諸弟又遣烏鬼往縊之。烏鬼畏不敢前。欽舍知不能生,遂自縊死。明日立克塽為嗣克塽小字秦舍;而移欽舍柩於門外別室。董氏謂烈婦曰:汝參軍女也。參軍於國有大功,汝居宅中,當善視汝。烈婦曰:昔為鄭氏婦,今屠兒婦矣,尚安居此?柩既舉,烈婦扶柩出,人莫能阻。至喪所,晝夜哀啼不輟,路人聞之,莫不殞涕。其兄慰之曰:汝娠未娩,盍存孤以延夫後,不猶愈於死乎?烈婦曰:他人處常,妹所處者變也。縱生孤,孰能容之?有死而已。絕粒七日不死,複雉經,與欽舍合葬郡治洲仔尾海岸間。婦幼習文史,工書、知大體,實秉母教,亡年二十。既葬,台人士常見監國乘馬呵殿往來,或時與烈婦並出,容服如生,導從甚盛,人以為神云同上
78 明寧靖王名術桂,字天球,別號一元子,大祖九世孫遼王後,長陽郡王次子也。始授輔國將軍。崇禎壬午,流寇破荊州,術桂偕惠王暨藩封宗室避湖中。甲申,京城陷,莊烈帝殉社稷,福王嗣立於建業,術桂與長陽王入朝,晉鎮國將軍,令同長陽守浙之寧海縣。乙酉夏,浙西郡邑悉歸國朝,長陽率眷屬入閩,術桂尚留寧海,而鄭遵謙從紹興迎魯王監國。時傳長陽至閩,存亡莫測,監國遂封術桂為長陽王。鄭芝龍據閩,又尊唐王為帝,建號隆武,術桂奉表稱賀,隆武亦如監國所封。後聞其兄尚存,已襲封遼王,術桂疏請以長陽之號讓兄次子承之。隆武不允,改封寧靖,仍依監國,使督方國安軍。丙戌五月,我師渡錢塘,術桂乃涉曹娥江,奔避寧海,覓海艇出石浦。監國亦由海門來會,同至舟山。十一月,鄭彩率舟師北來,因芝龍典隆武弗洽,知越州不守,監國出奔,故遣迎之。術桂與監國乘舟南下,歲杪抵廈門,而芝龍已先歸命北行矣。是時,鄭鴻逵迎淮王於軍中,請寧靖王監其師,合芝龍子成功兵。功圍泉州,經月不下,鴻逵乃載淮王暨寧靖同至南澳。值澳東故將李承棟,奉桂王之子稱帝肇慶,改元永歷。寧靖因入揭陽。永歷令居鴻逵師中,月就所在地方支膳銀五十兩。戊子春,命督鴻逵、成功師。
79 庚寅冬,粵事又潰;辛卯春;寧靖仍與鴻逵旋閩,取金門。及成功取台灣,寧靖輒東渡,就竹滬墾田數十甲,以贍朝晡。既而元妃羅氏卒,遂葬焉。戊午,聞靖海將軍調集水軍樓船進討,鄭氏諸臣,燕雀處堂,晏如也。寧靖獨憂之。常言台灣有變,我再無他往,當以身殉。癸亥六月,我師克澎湖;二十六日,鄭兵敗回。寧靖告其媵妾曰:我死期已至,汝輩可自便。媵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五人僉對云:王能全節,妾不失身;王生俱生,王死俱死。願賜尺帛,遂各冠笄,同縊於中堂。寧靖乃大書曰:自壬午流賊陷荊州,攜家南下,甲申避亂閩海,總為幾莖頭發,保全遺體,遠潛外國。今交四十餘年,已六十有六歲,時逢大難,全髮冠裳而死,不負高皇,不負父母,生事畢矣,無愧無怍。次日校役舁主人柩至,寧靖視之無他言,但曰:未時。屆時,則加翼善冠,服四團龍袍,束玉帶,佩其印綬,將寧靖王麐鈕印送交鄭克塽,拜辭天地祖宗。凡耆士老幼俱入列拜,寧靖答拜訖,又書絕命詞曰:『艱辛避海外,總為數莖發,於今事畢矣,祖宗應容納』。書罷結帛於粱自經。且曰:『我去矣』。遂絕。眾扶之下,顏色如生。越十日,槁葬於鳳山縣長治裏竹滬莊,與元妃合焉。不封不樹。妾媵五棺,埋於魁斗山,去王墓三十里,今稱為五妃墓。寧靖無嗣,繼益王裔宗位之子儼鉁為後,時年七歲,安置河南開封府杞縣。沈瑞,國朝襲封續順公,鎮潮州。其仲曰珽,逆耿之變,偽藩鄭經附之。經寇粵,以瑞家屬及珽遷台,居永康里。經遇之厚,妻以鄭斌女。辛酉傅為霖謀叛鄭,事覺被戮。以瑞與謀,囚其家屬,獨鄭氏發歸。氏不肯,請同系。珽告瑞曰:我家蒙國厚恩,奈何甘受制於此,〔宜早為計。瑞曰:『吾志決矣』。命珽結繯。瑞將就繯,不能及,珽扶之。珽拜於地。俟氣絕扶之下,即自投繯〕。瑞妻妾二人見瑞歿,皆自盡。有同母女弟年十六,聞之大慟曰:一家俱亡,留此無益也。亦自經死。
80 靖海侯施琅破澎湖,鄭克塽乞降表云:『伏以論域中有常尊,歷代紹百王為得統;觀天意有攸屬,興朝宅九土以受符。誠五德之推移,為萬匯所瞻仰者也。伏念先世,自矢愚忠,追懷前代之恩,未沾盛朝之澤。是以臣祖鄭成功篳路以闢東土,臣父經韎韋而雜文身。寧敢負固重險,自擬夜郎;抑亦保全遺黎,孤棲海角而已。迨至先人弛擔,稚子承祧;常思畏天之威,莫求縮地之術。茲蓋伏遇皇帝陛下,高覆厚載,仁育義懷,底定中邦,如旭日升而普照;掃擴六宇,雖浮雲翳而乍消。苟修文德,以來遠人,寧事勝心,而焚海內?乃者舶艫西下,自揣履蹈之獲愆;念此血氣東來,無非霜露之所墜。顏行何敢再逆、革心以表後誠。昔也威未見德,無怪鳥駭於虞機;今也悟已知迷,敢後鱗游於仁圃。伏願視天地萬物為一體,合象胥寄棘為大同。遠柔而邇寧,形民固無心於醉飽;貳討而服舍,依魚自適性於淵泓。夫且問黃耇之海波,豈特誓丹誠以皦日焉已哉』。又上降表云:『竊惟臣生自海邦,稚懵無識;謬繼創垂之事,有乖傾向之誠。邇者樓船西來,旌旗東指,簞壺緩迎於周旅,干羽煩舞於虞階。自省重愆,致勞薄伐。仰睹聖靈之赫濯,信知天命有攸歸。逆者亡,順者昌,乃覆載待物之廣大;貳而討,服而舍,諒聖主與人之甚寬。用遵往時之成命,爰邀此日之殊恩;冀守宗祧以勿失,永作屏翰於東方。業巳修表具奏外,及接提督臣施琅來書,示以複居故土,不敢主張。臣思傾心而向化,何難納士以輸誠。茲特繕具本章,並延平王印一顆、冊一幅及武平侯臣劉國軒印一顆、忠誠伯馮錫範印一顆,敬遣副使劉國昌、馮錫韓齎赴軍前繳奏。謹籍土地人民,待命境上。數千里之封疆,悉歸土宇;百餘萬之戶口,並屬版圖。遵海而南,永息波濤之警;普天下之,均沾雨露之濡。實聖德之漸被無方,斯遐陬之襁負恐後。獨念臣全家骨肉,強半孺呱;本系南人,不諳北土。合無乞就近閩地方,撥賜田莊廬屋,俾免流移之苦,且獲養贍之資。則蒙高厚之生成,當誓丹青以銜結。至明室宗親,格外優待,通邦士庶,軫念綏柔;文武諸官,加恩遷擢,前附將領,一體垂仁。夙昔仇怨,盡與蠲除;籍沒產業,俱行賜複。尤期廣推寬大之仁,明布維新之令。使夫群情允洽,共鼓舞於春風;萬匯熙恬,同詠游於化日。斯又微臣無厭之請,徼望朝廷不次之恩者也』。甲子夏四月,徙克塽燕京,封漢軍公「舊志」
81 朱氏,前明魯王女也。聰慧知書,工針繡,適南安儒士鄭哲飛,生一男三女。哲飛歿,扶姑挈兒渡台,依寧靖王。康熙癸亥,我師克澎湖,寧靖將自盡,氏欲從死。寧靖諭以姑存兒幼。氏涕泣奉姑,攜兒別居,勤女紅、忍飢凍十餘年;女嫁姑亡,子且繼歿,遂持長齋,孀居五十餘年,冰操無玷。壽八十餘終。
82 黃堂壯女棄娘,年十九,適傅為霖次子璇為妻。為霖以叛故,父子俱受極刑,家屬發配。氏兄銓為氏營救得免。方璇之被系也,氏猶望其生。及遇害,決意身殉。其兄多方慰之,氏泣曰:今日之事,子為父死,妻為夫亡,不再計矣。遂自縊。聞者哀之。
83 鄭氏宜娘,年十八,適謝燦。燦遠賈三載始歸,尋病卒,氏朝夕號泣,將以死殉。鄰嫗慰之曰:姑老家貧,且無兄弟,奈何?氏曰:予惟知從一之義耳,他非所知也。遂投繯死。偽天興州為建坊於禾寮港街。
84 寓賢
85 王忠孝,字愧兩,惠安人,前明進士,以戶部主事搉關劾太監,忤旨,廷杖下獄。
86 後戍邊,士卒千餘赴都門泣留,三年乃免。國變家居,杜門不出。康熙三年甲辰,偕廬若騰入台,日與流寓諸人放意詩酒,作方外侶。居四年卒。
87 辜朝薦,字在公,粵之揭陽人,登崇禎戊辰進士。始任江南安慶推官,歷掌諫垣,留京卿,與黃奇遇、羅萬傑、郭之奇,號為四駿。初棲浯島,繼入台卒。一子文麟,長回粵,登國朝進士,為安溪令。
88 沈佺期,字云又,號複齋,安南人。崇禎癸未進士,官右副都御史。明亡,絕意仕進。後至廈門,謝客,遂入台,以醫藥濟人。壬戌秋,卒於台。
89 沈光文,號斯庵,浙之鄞縣人,文恭公一貫之族孫也。明副榜,由工部郎中晉太僕少卿,奉差廣東監軍。順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門。總督李率泰聞其名,陰使人齎書幣招之,不赴。將往泉州,船過圍頭洋遇颶風,瓢至台,鄭成功以客禮見之。及經嗣,光文作賦寓諷,幾罹不測,乃變服為僧入山。旋於目加溜灣社教讀,以醫藥活人,因家焉。工詩賦,所著有台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芳草賦、草木雜記。
90 盧若騰,字閒之,同安浯州人,前明進士。莊烈帝召對稱旨,授兵部主事。疏劾督師楊嗣昌,升本部郎中,兼總京衛武學。三上疏劾定西侯蔣惟祿,有惡其太直者。外遷寧紹兵備道。頻行,劾兵備陳國興,既至浙,興利革弊,兩郡士民有盧菩薩之謠。鼎革後,遯跡澎湖,杜門著述,詩文甚富。
91 李茂春,字正青,龍溪人,隆武舉人,富著述,豐神秀整。居永康里,題其茅亭曰「夢蝶處」。日誦佛經,人稱李菩薩云。卒葬新昌里。
92 張士㮋,惠安人也。萬歷丙辰進士礦之孫。八歲補弟子員,登崇禎癸酉副榜。康熙甲寅,耿逆之變,避難於浯、廈、漳、澄間。己巳,遁跡來台,居東安坊,杜門不出,持長齋,日惟焚香煮茗,以書史自娛。闢榖三年,惟啖茶果,年九十有九卒。
93 張灝,字為三,同安縣人。由進士官兵部職方司郎中。初隱於大嶝,庚申自廈門至台。康熙癸亥,施將軍撥舟送回至澎湖,病卒。年九十五矣。
94 張瀛,字洽五,為三之弟,登壬午賢書,未受職,同其兄處大嶝。庚申自廈門至台,辛酉以病卒,時年八十四。
95 鬱永河,字滄浪,浙江仁和諸生。好遠游,意興甚豪。遍歷閩幕。康熙丁丑,以採磺來台,著「稗海紀游」一書,多摭拾台中逸事。所賦詩,亦有可傳者。
96 俞荔,莆田人,解元進士,為廣東長寧令。乾隆戊午,過海東書院,著「複性篇」俱「舊志」
97 按藍鼎元、陳夢林初稿從「舊志」列「寓賢」,沈瑞等九人列逸事。訂稿以藍、陳升附「軍志」「藍廷珍傳」,沈瑞等改列「寓賢」。但沈瑞妻列「逸事」,瑞不當入寓賢;茲錄王忠孝等八人,添二張及鬱永河為「寓賢」,瑞與妻合一傳,仍列「逸事」,複改「逸事」為「遺事」。
98 方伎
99 曾明訓,字泗濱,號曰唯,鳳山庠生,居東安坊。天分高朗,得異傳,精占驗,為人擇地選課有奇中。寧靖王雅器重之。
100 盧周臣,東安坊人,吟詠自娛,清雅可欽。善淡墨山水人物,隨意揮灑,並臻佳妙。
101 許遠,字程意,鎮北坊人,邑庠生。性高雅,工書畫。與之游者,得其墨跡,棄為家珍。晚年懶於應酬,往往多金求之不可得。
102 王之敬,字篤夫,一字蓮峰,號竹冠道人,太學生。詩古文辭膾炙人口;兼擅書畫。每下筆,悉入妙品。當道器之。
103 孫朱疐,字非叔,號悔園,邑庠生。工琴,尤長行草書,有董元宰筆意。
104 徐元,字凱生,寧南坊人,精繪花鳥;作八分、大小篆尤入妙。不苟下筆;而性喜飲。或置酒邀之,數斗不醉,騁意揮毫,日數十幅。年八十終。
105 林元俊,字份生,太學生;本廈門人,徙居台灣。善奕精醫,俱為海外國手。時揮毫作竹石及草書,縱機如意,瘦硬入古。
106 釋澄聲,號石峰,海會寺住持也。戒行素著。擅書畫,好吟詠,尤善手談。有司聞其名,多就訪之。時或苦旱,延以祈雨屢驗。
107 釋照明,號喝若,漳州人。駐錫彌陀寺,日夜課誦不輟。時寫蘭菊,飄逸絕倫。
108 釋志願,號逢春,漳州人,銳志苦修。居竹溪寺數十年,暮鼓晨鐘,諷誦自警,雖大風疾雨不廢也。又精風鑒,所評品者,皆有後驗。士人重之以上俱「舊志」
109 張鈺,字質堅,號彬園,雍正乙卯武舉。幼攻舉子業,旁及六藝。善草書,畫無不工;而尤精於龍虎。其縱筆揮灑,光怪陸離,懸之壁間,蒸蒸吐氣。生平篤行孝弟,姻睦戚族。其為人光明磊落,無瑣瑣齷齪態,故人咸樂與游焉洪禧記錄
110 莊敬夫,號桂園,西定坊人,以水墨畫著名。山水、人物、草木、花鳥,意到筆隨,各臻其妙。每脫槁,人輒閟以為家珍。今畫家多摹其松鹿以行世,然卒無及其工妙者洪禧記錄
111 徐恢纘原名恢元,字遜齋,西定坊人,邑增廣生。畫品工絕;山水、花鳥、人物,俱為眾所珍。性剛介不屑逢迎。岐黃之術,濟人尤多陳廷瑜記錄
112 吳廷慶,字呈章,西定坊人,郡學增廣生。天分高朗,醫理精工,診症發藥,投之多效。聞人有疾,不待納履而行陳廷瑜記錄
113 陳必琛,字星千,自號別一崖道人,邑武生。工八分書,畫山水人物各臻其妙;而擅長尤在丹青。凡仕台者,必求其輿地風俗圖,以資考鏡。又善鑒別古今器玩、篆刻圖章,於琴箏笙簫諸音備殫其技,當道器重之。年七十二卒。人有得其尺幅以為珍者韓必昌記錄
114 釋蓮芳,號藕船,住持三官堂。好吟詩,工書畫,究醫術,所著有浣花吟詩陳廷瑜記錄
115 兵燹
116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秋七月,新港民吳球謀亂,伏誅。
117 球,新港東田尾人,好拳勇。有朱佑龍者,詐稱前明後裔,能遁法,數往來其家,陰集黨伙謀亂。鳳山縣吏陳樞之妻,球妹也,樞侵蝕課粟,官督之急,稱貸於球,球曰:粟不必完矣。吾即日機事成,倉貯悉吾有也。樞喜,因匿球家,尊佑龍為國師,招集漸眾。其黨餘金聲,約保長林盛同舉事。盛佰諾許,夜奔赴俯首告。北路參將陳貴,率兵環其宅,獲球、樞、金聲等七人,訊之得實,皆杖斃,而佑龍竟莫知所向。
118 六十年辛丑夏四月己酉,南路賊翁飛虎等倡亂,丁巳敗官軍,進逼府治。五月辛酉朔總兵歐陽凱、水師副將許雲、游擊游崇功等戰歿,府治陷。甲子,賊推朱一貴為首,據府僭號。庚午,總督覺羅滿保,自福州馳駐廈門,檄水師提督施世驃進剿,以南澳總兵藍廷珍統偏師佐之。六月辛丑,官兵集澎湖,丙午入鹿耳門,遂複安平鎮。壬子,複府治。賊眾逃散,閏月丁卯,獲一貴、飛虎等,械送京師,磔之。餘黨各正法。
119 上年有高永壽者,首報傀儡山後朱一貴聚眾謀逆,鞫之無實,枷示逐水。是冬,天寒地震,民多失業,錢糧追呼逼迫,郡邑謠言肆起。本年二月二十二日,總督覺羅滿保折奏,知府王珍居官辦事,任性不妥,請旨以汀州府知府高鐸調補。未至。三月間,南路匪類吳外、翁飛虎等十六人,在檳榔林唱戲拜把,粵匪杜君英、陳福壽主之,詭稱一貴在其家,遠近喧傳,盟黨響應。王珍攝鳳山縣篆,遣其次男同役往緝,混將鋸板採捕之人需索株連,各予重杖。吳外以他事被勾,逃入羅漢門內山。飛虎方負債,為勢家所迫,乘機鼓煽,糾伙八十餘人,四月十九日,捏一貴名,豎旗岡山,搶汛塘軍器。旁午入莊派飯,遇南路營把總帶兵游巡,大呼遂之。兵盡遁。報至府,總鎮歐陽凱,遣右營游擊周應龍帶兵四百名,於二十一日往捕。時承平日久,台兵多募市井亡賴,內地抽撥者,半系換名頂替;倉皇調集,股慄不前。是夜風雨,將旗吹折。又調新港、目加溜灣、蕭壟、麻豆四社土番挑運軍裝,沿途縱令搶掠,札二湳,殺良民四人;淫漢婦、燔民舍,複斃八人。於是各里社紛紛會立偽旗。官軍頓楠仔坑,數日霪雨,多怨咨。邑治新港番眾入府,沿街劫奪,縣官跟役逃散,不能禁,陰聽百姓毆殺之。二十五日,岡山賊遁過淡水溪。二十六日,官軍進屯赤山。杜君英糾粵眾二千,與岡山賊合,遂掠新園搗陴頭。二十七日,與官軍戰於赤山。南路營把總林富、鎮標右營領旗王奇生、革職把總江先達等為前隊,俱陷歿。應龍乘堅輿,督兵發炮,賊伏地無一傷者,驟薄官軍,莫能抵敵;又困泥濘,遂殲焉。南路盡陷,守將苗景龍奔匿萬丹港漁廬,賊執殺之。守備馬定國自刎死。應龍夜奔五十里,四鼓抵帥府。是日游擊劉得紫率兵往助,遇敗遽還。二十八日,總鎮歐陽凱出駐春牛埔,文武各官,紛紛搬眷登舟。王珍欲為死守計,同知王禮入告曰:道憲已登舟矣。於是亦促裝,相與登舟。鎮軍乏食,民有擔糜往餉者。晦日賊抵府,鎮軍與戰,水師副將許云自安平率其子方度、家丁吳國珍、千總趙奇奉、林文煌、把總李茂吉等入援,斬賊頗多。賊退卻。游擊游崇功自笨港奉調至,與雲同駐南教場拒賊。五月朔黎明,府治內應,焚府庫,賊眾蜂起蝟集,凱、雲、崇功俱戰死。諸偏裨或死或執,事詳列傳中。餘或遇賊而遁,或因敗而匿,凡三十餘員不具錄。是日北路亦陷,守將羅萬倉死之;其妾蔣氏自縊以殉。惟淡水營都司陳策以阻遠孤軍自保。應龍逃回泉州。台協中營把總李碩,赤山被傷,奔府,複奔舟;道標守備王國祥在鎮軍前,賊衝之,奔道舟;千總許自重在南教場,戰敗走入萬守備舟;水師中營游擊張彥賢、守備凌進、左營守備萬奏平、右營游擊王鼎、守備楊進、千總朱明,各駕哨船,見賊陷府,揚帆去。中營千總劉清帶兵三十名伏路;鯤身右備把總鄭耀自打鼓港調回,協同伏路;見彥賢等去,相率隨之。左營把總陳福、右營把總尹成,皆血疾,家丁扶入舟,跟䑸以逃。中營把總牛龍,分防蚊港奉調,初二日船抵鹿耳門,見府已陷,遂赴澎湖。左營把總陳奇通,從笨港奉調,帶兵船二隻,初三日到鹿耳門,亦收歸澎湖。台廈道副使梁文煊、知府攝鳳山縣事王珍、同知王禮、知縣吳觀域、縣丞馮迪、典史王定國、諸羅縣知縣朱夔、典史張青遠,各挾印信,於初二、初三等日,齊抵澎湖。郡邑商民避難絡繹,海上風恬浪靜,輕𦨓小艇,飛渡重洋,台航斷絕。飛虎等議據府,難於統攝。有朱祖者,長泰人,無眷屬,飼鴨鳳山之大武汀,鴨甚蕃,賊伙往來咸款焉。乃以祖冒為一貴。初四日,自鳳山逆居道署,越日詭言,洲仔尾海中浮出玉帶七星旗,鼓吹往迎,以為造逆之符,僭號永和。蓋慮賊黨之相並也。十一日,祭天謁聖,歲貢林中桂等為之贊禮。各穿戴戲場衣帽,騎牛或以紅綠色綢布裹頭,棹帷被體,多跣足,不嫻拜跪。是日遠近孩童數百,聚觀喧笑,忘乎其為賊也。然行令頗嚴,掠民財物者,聞輒殺之;或民自撲殺,賊黨莫敢護。有粵賊先年聘女府治,女嫌其貌寢不許,及是乃夜持刀挾淫之。其母以告,一貴令捕殺於水仔尾。粵黨以入府無所獲,且亂自粵莊始;而一貴非粵產,因有異謀。飛虎等大殺之赤崁樓下,血盈渠。杜君英乃遁往北路,嘯眾割據,狀殺閩人。南路粵民賴君奏等,亦糾粵莊豎旗,賊黨遂成水火。總督覺羅滿保聞變,一面具折奏聞,一面飛調南澳鎮總兵藍廷珍暨銅山營、閩安協中營,鎮閩將軍標右營、興化右營、督標左營、撫標中營、各游擊,陸路提標中營、右營守備、後營進擊、福寧右營、漳州左營、汀州左營各游擊,雲霄營、興化左營,泉州、漳浦、閩安各守備,管領陸路官兵,從水路齊赴廈門聽令;不使沿途騷擾。初十日,輕騎減從,由省起程。十一日,水師提督施世驃親統本標游擊,帶兵登舟出海。十四日,總督兼程抵廈,慰安居民;雇募船隻,招納鄉勇,調遣將士。將梁文煊、王珍、王禮摘印看守。王珍於看守後病故,系其子跟究錢糧倉庫著落。其文職吳觀域等五員,武職周應龍、張彥賢等十六員,俱押赴軍前,衝鋒效力。十六日提督舟抵澎湖,金門鎮右營游擊兵船同到。提督在澎,操練軍士,捐雇小艇,為攏岸之用。台灣霪雨連月,賊人坐困,總督密募商船入台偵探,多載魚鯗。賊喜得鯗,酬以米粟。又令漁舟托言遭風漂泊,使壯士附船,用竹筒貯告示蠟封之,系腰間。至港,輒從海底潛行登岸,入府遍挂諭村莊市鎮,有建大清旗號者,即為順民。諸邑人等有寫大清二字貼縫衣帽者,即免誅戮。由是各里社紛紛遵辦,以候王師。六月初九至十一日,各路官兵集澎湖,凡萬七千人,將領十餘員,船六百餘艘。十三日提督統大軍放洋,總督在廈時傳令諸將,從笨港、打鼓港、鹿耳八門三道進攻,以分賊勢,仍各授錦囊,約澎湖放洋後啟視;則令齊攻鹿耳。十六日黎明,王師蔽海而至,壯士洪就、王速跳海,尋港插標。澎協右營守備林亮、台協左營千總董方,催船入港。潮水驟漲八尺,諸船盤礁並進,巨炮轟天。守口賊目鄭廷瑞等奔回府治。午刻抵安平鎮,居民持香跪接,壺漿歡迎,遂登城。艨艟泊台江,賊從海岸發巨炮,炸而自傷。十七日,提督樓船進安平港。巳刻,賊千餘人涉喜樹仔至四鯤身,將犯安平;官軍發炮,賊仍故智,輒伏沙中。炮彈入沙,尸首飛越,亟遁歸。十九日辰刻,負載車輪,直犯鎮城,男婦齊出堵御,官軍奮勇殺賊百餘,複遁歸。自五月中,賊黨既分,閩、粵屢相並殺。閩恆散處,粵悉萃居,勢常不敵。南路賴君奏等所糾大莊十三,小莊六十四,並稱客莊,肆毒閩人。而永定、武平、上杭各縣之人,複與粵合。諸泉、漳人多舉家被殺被辱者。六月十三日,漳、泉糾黨數千,陸續分渡淡水,抵新園、小赤山、萬丹、濫濫莊等處,圖並客莊。王師已入安平,不之知也;連日互斗,各有勝負。十九日,客莊齊豎大清旗,漳、泉賊黨不鬥自潰,迭遭截殺,群奔至淡水溪。溪闊水深,溺死無算,積尸填港,後至者踐尸以渡。生還者數百人。府治之賊,猶連日列陣海岸,南至鹽埕,北至洲仔尾,凡十餘里,如堵如林。二十一日,總鎮藍廷珍、守備林亮等,分兵從圓港、西港仔登岸,暗渡竿藔,遇賊於蘇厝甲,敗之。二十二日,複敗之於木柵仔、蔦松溪。是日水師前營守備林秀等,由七鯤身、瀨口入,進擊朱文、謝希賢等由塗墼埕、新街尾入。賊徒奔潰。已刻,各路官軍並會府治。二十三日,提標行視郡中,宣布威惠。提督駐北教場,總鎮駐萬壽亭。二十七日,遣林秀等往北路剿捕。二十八日,遇賊大目降莊,截殺之。一貴等走灣裏溪,夜遁下加冬,絕食,複遁月眉潭,賊徒尚數百。閏月初二日,再遣游擊朱文略北路。先是提督自澎遣游擊張駥帶兵五百名,總督自廈、巡撫自省,共調兵千三百名,前往接應。北路淡水營之兵下府夾攻。於是都司陳策兼程而下,未至,府治已克。隨飭朱文等相機剿撫。
120 初七日奉到六月初三日上諭台灣眾民:『據督臣滿保等所奏,台灣百姓似有變動。滿保於五月初十日領兵起程。朕思爾等俱系內地之民,非賊寇之比,或為飢寒所迫,或為不肖官員克剝,遂致一、二匪類倡誘眾人殺害,情知罪不能免,乃妄行強拒。其實與眾何涉。今若遽行征剿,朕心大有不忍,故諭總督滿保,令其暫停進兵。爾等若即就撫,自諒原爾罪。若執迷不悟,則遣大兵圍剿,俱成灰燼矣。台灣只一海島,四面貨物俱不能到;本地所產不敷所用,祗賴閩省錢糧養生。前海賊占據六十餘年,猶且剿服不遺餘孽。今匪類數人,又何能為?諭旨到時,即將困迫情由訴明,改惡歸正,仍皆朕之赤子。朕知此事非爾等本願,必有不得已苦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苟且偷生,因而肆行擄掠。原其致此之罪,俱由不肖官員。爾等系朕歷年豢養良民,朕不忍剿除,故暫停進兵。若總督、提督、總兵官統領大兵前往圍剿,爾等安能支持。此旨一到,諒必就撫,不得執迷不悟,妄自取死。特諭欽此』!遵即於初八日,遣官招撫,而一貴、飛虎等為官軍所迫,竄入諸羅縣溝尾莊民楊旭家。旭與弟雄謀擒獻,醉之以酒,詭集六莊鄉壯為防護,密約義民王仁和、楊石秀,中夜盡縛之。是早交帶兵官林秀,獻俘軍門。吳外等亦漸次擒獲。杜君英等就撫,俱械送京師。九月,餘伙黃輝、卓敬等,複糾眾屯小岡山。十二月又有莿瓜成、蘇清等豎旗為孽。總鎮藍廷珍隨時捕獲,俱斬之。明年二月二十二日奉旨,朱一貴、翁飛虎、王玉全、張阿山、吳外、李勇、陳印,凌遲處死。杜君英、陳福壽,既自行就撫,改為即處斬。其激變陣逃、失陷地方各文武員弁,分別治罪。南路豎大清旗之李直三、侯觀德等,從優議敘。給台地守土義民札付一百一十五張,引兵殺賊義民札付三十六張,擒賊義民札付二十三張。雍正元年論功授賞,奉旨:總督滿保著兼兵部尚書銜,提督施世驃著給與世襲頭等阿達哈哈番,總兵藍廷珍著給與世襲三等阿達哈哈番,陣亡副將許雲著與拜他拉布勒哈番,參將羅萬倉、游擊游崇功著給與沲色拉哈番,歐陽凱著追贈太子少保。其餘身故副將、游擊、守備、千總、把總,均准蔭一子監生。陣亡官兵,各賞賚有差。
121 乾隆三十五年戊子秋九月,大穆降莊奸民黃教謀亂,伏誅。
122 黃教素跳梁,為鄉里所畏。莊左右多盜牛賊,而皆服於教。於是畜牛者必與教約,每畜一牛,歲納粟一石於教,牛卒出入無患。頃之,教為許弼所控,恨甚,使人要弼,割其耳鼻,郡縣莫之問。弼窮,乃控於制府,檄台郡守嚴緝,於是郡役四出捕教。教不就縛,乃與其黨陳宗寶、鄭純、石桑、黃芳輩謀為亂。十月朔日,豎旗岡山,就近汛兵多被戕殺,南北搖動。郡守鄒應元聞警,丞領壯役民番剿捕。事聞,有旨限四閱月蕩平,乃獲鄭純、黃芳置之法。教遁,巡道張珽被議奪職。繼任者複令搜捕,有報教逸於番社者,求之不得;或云教拒敵,死於亂軍之中矣。乃具報事熄。
123 乾隆五十一年丙午冬十有一月,北路賊林爽文謀亂,陷彰化、淡水、諸羅,南路賊莊大田應之,陷鳳山。五十二年春正月,提督黃仕簡、任承恩引兵剿之,弗克。三月,詔以兩湖總督常青、江南提督藍元枚,帥師剿賊。賊弗靖,元枚卒於軍。冬十月,大學士陝甘總督嘉勇侯福康安、超勇侯海蘭察,複奉旨帥師剿賊。五十三年春正月,平之,賊伏誅。
124 爽文,漳州平和人,徙居彰化大里杙。少充縣捕,奸狡叵測。尋去役,糾諸亡命,行劫掠,為民害。大里杙去彰化五十里,逼近內山,溪墈圍抱,匿奸其中,吏不能問。初,漳人嚴煙渡台,傳天地會。其法隨處聚眾,少者數十,多則數百,設香案,歃血瀝酒,誓為黨援。爽文匪黨素多,又入此會為聯絡,於是氣類通四邑。初結會時,人已眾,北路即分為三房。爽文為長房,蔡福為次房葉省為三房。而南路莊大田、大韭輩,亦為會焉。五十一年七月,巡道永福、知府孫景燧,遣有司會營緝治。石溜班把總陳和獲匪黨黃鍾,解縣。有楊光勛者,富民楊文麟養子也;既入會,其弟媽世與光勛不睦,乃創為雷公會,與敵焉。於是同知攝諸羅縣事董啟𤥻,獲文麟與光勛子楊狗。狗以賄釋去,遂與其黨謀殺陳和。適和又獲匪黨張烈,夜宿斗六門。狗與眾縱火焚劫,遂殺和。巡道與總兵柴大紀,率兵捕之,獲數十人。而啟𤥻所獲楊光勛仍逸去。同知攝彰化縣事劉亨基又獲光勛,於是鎮道欲小其事,改天地會為添弟會,謂光勛兄弟不睦,故為此會以相勝;而歸罪於文麟一家,置爽文等不問。斬會匪何慶、楊輝等數十人。時按察使司李永祺來台勘審,亦如擬覆奏,旋內渡去。於是會黨悉入大里杙愈嘯聚,抗法不可制。時新任彰化縣俞峻初蒞事,謂此輩非急治不可,乃急捕之。獲者即斃杖下。然竟不可遏,且益熾。十一月戊子,總鎮使游擊耿世文領軍三百人往彰化,知府孫景燧與之俱行。丁酉夜,賊陷大墩,游擊耿世文、北路副將赫生額、彰化令俞峻皆遇害。己亥,賊陷彰化,殺攝縣劉亨基、知府孫景燧、同知長庚、都司王宗武、典史馮啟宗皆死之。亨基女滿姑罵賊死。十有二月庚子朔,賊陷淡水,署同知台灣縣知縣程峻、竹塹巡檢張芝馨死之。賊眾推爽文為盟主,偽號順天,偽封王作為大元帥、王芬為將軍。是日宴群賊。爽文以烏緞為冠,蟠金龍二,黃線結蕤,自頂垂背。掠取官幕袍服衣之。其眾悉以烏布帕頭。乙巳,賊陷諸羅,殺攝縣董啟𤥻、原署諸羅縣唐鎰、典史鍾燕超、南投縣丞周大綸、羅漢門縣丞陳聖傳、貓霧拺巡檢渠永湜、左營游擊李中揚,均死之。郡城戒嚴。
125 台灣縣知縣王露病不能視事,台防同知楊廷理兼理府事,率員弁晝夜葺城柵,令街巷居民每數十家添置木柵。巡道永福遣俸滿教授羅前蔭、海東掌教粵舉人曾中文、幕友劉繩祖,共往鳳山,募粵莊義民,赴郡守御。同知楊廷理率經歷羅倫、晉江監生郭友和,步行於市,手執大書招募義民旗,三日中得八千人。複至海口,招得水手一千人。鳩工匠制賬房,整槍炮、鑄鉎子、造器械,分給民番,以備戰守。報警踵至,廷理日促總鎮出兵,不許。巡道、總鎮皆自設大炮於衙署前,而無用兵意。廷理日躍馬巡城警部伍,比複至總鎮處促出兵,聲色俱厲,更晝夜不歸署。丙午,總鎮柴大紀始領兵出城﹐留演武廳。丁未,守於鹽埕。賊大至,並力禦之,不勝。營中貯大銅炮一,乃乾隆四十七年海水漂出者,燃火發擊,斃賊無算,賊乃退。越日,北路監生李安善,起義克複彰化城,擒偽將楊振國、高文麟、陳高、楊軒舉,而幕賓壽同春亦舉義攻複淡水,擒王作、許律、陳覺、鄭加等。由是賊無鬥志,爽文引而北。壬子,南路賊首莊大田陷鳳山,知縣湯大奎、典史史謙死之。參將瑚圖裏走郡城,眾心懼。巡道遣典史易鳳翊內渡請兵。同知楊廷理使諸生曾廷豪赴澎湖告警。癸丑,澎湖游擊蔡攀龍領兵八百人至,遂出札城南之桶盤棧。南路賊踵至,同知楊廷理與經歷羅倫、外委王國志,領民番出擊之。賊奔。奪槍炮器械無算。時南北路賊欲合謀郡東北大武壟。為南北要衝。於是同知楊廷理與守備王天植哨大目降以要之。千總沈瑞先行。甲子,遇賊於大灣。沈瑞戰死,廷理、天植破圍出。戊辰,南北賊會攻東門,以蔗葉枯藤,灌硫磺引火之物,密置城下,將以夜分燒城柵。比夜大雨達且,賊計窘。除日己巳,複四面攻城,於大東門縱火。廷理率義民,沿城撲救,城幾陷。武舉人葉顯名率義旅,加磚土力堵,賊不能入。廷理乃率眾出小東門,左關出小南門,與守備邱能成、李步雲,斜衝互擊之,賊敗。適蔡攀龍亦領番兵至,夾攻之。賊大敗,藏伏蔗林中,被火死者以千計。生擒陳允、蔡茂等,於是人心乃定。時內地以十二月六日聞警,總督常青馳駐泉州,奏請以水師提督黃仕簡,率師自廈門赴台灣;陸路提督任承恩,率師自蚶江赴鹿港。巡撫徐嗣曾奏請以閩安協副將徐鼎士領督撫各標營官四十一員,水師兵一千八百人,同原任理番同知王雋,由五虎門赴淡水,均以風信不利,泊海口。五十二年春正月癸酉,黃提軍以二千人至郡城。乙亥,任提軍以二千人至於鹿港。壬午,黃提軍遣海壇鎮總兵郝壯猷領兵二千人征南路,游擊蔡攀龍副之;台灣鎮總兵柴大紀領兵二千人征北路,安平協副將林光玉副之。郝將赴南路,未行,鳳山教諭葉夢苓、訓導訓導陳龍池,於埤頭糾義旅出迎,猝遇賊,均死之。義民殲焉。賊勢大盛,郝燒莊焚剿而往,卒不能進,駐兵於大湖。柴北行,鹿仔草武舉人陳宗器,統同安義民為之前導;雙溪口武舉人黃奠邦,亦統義民為之接應。壬辰,遂複諸羅,獲偽軍師侯元當。其時,爽文方與眾賊還攻北路,焚掠義民莊社,彰化再陷。丙申,興化協副將格繃額,領兵一千六百人,從汀州鎮總兵普吉保至。黃提軍使往北路,會柴大紀攻斗六門。普趨鹿港,與任承恩深溝高壘,以屯守為計。賊勢日盛,而郝壯猷困於大湖不進。頃之,福寧鎮游擊延山領兵一千人至,同知楊廷理言於黃提軍,請以救郝,而使安平游擊鄭嵩領義民從水路協濟。二月辛酉複鳳山。未幾複陷於賊。延山、鄭嵩與雋死之,郝棄城走。語在鄭嵩傳。
126 丁丑,總督常青至,甫入鹿耳門,知鳳山複陷,即飛札調兵,令同知楊廷理選募義民六千人,協守城池;游擊蔡攀龍領兵九百人,仍守桶盤棧;游擊曾紹龍、守備李步雲,領兵六百人,守東門外草店尾;游擊邱維揚、守備林象新,領兵七百人,守北門外柴頭港;副將丁朝雄,領兵三百人防護海口;參將潘韜領兵五百人,與廷理守城中。奉旨:以黃仕簡、任承恩調度失宜,遞刑部治罪,斬郝壯猷以徇於軍。以常青為將軍,節制台灣。以江南提督藍元枚為參贊,令飛渡鹿港。以李侍堯為閩浙總督。是時南北路賊勢大盛,間日常來圍攻。丁未,南路賊首莊大田率其眾攻大東、小東二門。賊黨莊錫舍攻大南門。番婦金娘攻小東門。北路許尚等分攻大小北門。自卯至午,箐、坎中賊眾蟻聚,旗幟分列,槍炮如雨。副將丁朝雄,於紅毛城中得舊貯大炮十餘位,複掘地得大炮子百枚,運致各營。賊至,輒轟擊之,直達數里,賊死無算。莊錫舍者,泉人也,其弟達德,勸使歸順,使莊允持書告之。允以書示莊子才。時子才館於道役,巡道永福廉知之,使楊廷理訊問,得其實,乃使齎札諭之降。及錫舍攻大南門,先夕遣來告,遂乘間入詣投誠。常將軍使建功自贖。時賊四面攻擊,日夕將退,錫舍倒戈相向,呼聲動地,楊廷理與游擊蔡攀龍乘勢追殺,賊敗去。錫舍南駐大湖,願立功自贖。自是賊中有謀,錫舍皆洩於我。夏四月乙巳,廣東肇慶協副將官福,領兵二千五百人,香山協副將謝延選領兵一千五百人,至郡北二十里。麻豆等三十八莊,守莊民乞兵告急,常將軍以三百人應之。莊陷,千總廬思聰陣亡。五月丁丑,常將軍克南潭莊,錫舍擒偽女軍師金娘及其眾,獲南路偽元帥王坑郎及賊黨林洪。乙酉,福州將軍授參贊恆瑞與侍衛八人,領兵一千人,溫州鎮總兵魏大斌、副將詹田擢,以兵一千五百人往諸羅,困於鹿仔草。複令游擊藍田玉以千人由海道往。賊集如蟻,方攻諸羅。柴大紀發大炮擊之,斃賊葉省,大斌不能進。秋七月庚辰,大斌自鹿仔草請濟師。癸酉,以侍衛二人及參將特克什布、游擊張萬魁領兵一千四百人,往大斌軍,複進戰不利,不能達諸羅。丙戌,廣東游擊馬文龍領兵一千人至。八月庚子,按察使李永祺來,奉廷寄飭令進兵諸羅,擢柴大紀為水師提督,授參贊。丙午,廣東副都督博清額、江寧將軍永慶領兵至。辛亥,常將軍遵旨北征。時霪雨連旬,水平四野,我軍自內地來者,十病五、六,郡城以外,盡為賊踞。署知府楊廷理與眾會議,謂大兵一動,賊必乘虛攻郡,輕重得失,不可不審,遂以白於將軍。已而城外之賊,已偵知我兵將行,分三路直犯大營。將軍親統大兵出戰,賊退,乃不果行。癸丑,提督藍元枚卒於鹿港。甲寅,賊攻大營。於是遣兵將相繼援諸羅,霖雨中田水阻深,軍裝盡濕,槍炮不施。副將貴林輩軍陷於正音莊。貴林及諸將皆戰死,惟副將蔡攀龍、參將孫全謀潰圍入於諸羅。語在攀龍傳。北路賊前後陷鄉莊,不可勝計。賊黨分踞牛稠山、大埔林、打貓、斗六門、水沙連、庵古坑諸處。諸羅困圍日久,民食草根豆■〈艸〈黑告〉〉,而賊營米榖堆積。諸羅民有夜出偷米者,賊眾獲見,爽文必殺之,無有釋者。募獲偷米民者有重賞。由是諸羅民甘於死守。九月,擢同知楊廷理為台灣府知府。
127 先是,八月中有旨以大學士陝甘總督嘉勇侯福康安為將軍,超勇侯海蘭察領隊大臣普爾普、舒亮、四川將軍鄂輝為參贊,統領巴圖魯侍衛一百二十餘員,調湖南兵二千人、貴州兵二千人、廣西兵三千人、四川屯練番兵二千人,赴台灣剿賊。冬十月二十有九日癸亥,至於鹿港。先使馳檄招徠,凡不從賊者,給與盛世良民旗一桿,領歸守莊,得無罪。於是侯定計先清北路。十有一月丁卯,賊敗於八卦山。已巳解諸羅圍,癸酉搜剿諸羅近山賊莊,皆破之。癸未攻複斗六門,乙酉,進兵水沙連,盡破山內賊莊。丁亥,滅大里杙。十有二月丁酉,破集集埔,縛爽文父林勸、母曾氏,妻黃氏及其弟壘。辛亥剿小半天,擒賊林追、林二、林添、孫東海、王若敬等。爽文遁入番社。福侯使通事領番兵守阿里山,將軍恆瑞、總兵許世亨守小半天山下,總兵普吉保守科仔坑口,領隊普爾普守科仔坑,將軍鄂輝、總兵穆克登阿守小半天,副將格繃額守清水溝。又使參將張奉廷防淹水莊,參贊舒亮防歸仔頭,參將琢靈阿防集集埔,游擊葉有光防盧厝莊,翼長六十七、游擊吳琇分防大里杙,守備潘國材分防東大墩,都司敏祿防軍功寮,副將徐鼎士防沙裏巴來,游擊裴起鰲防犁頭店,同知徐夢麟由三貂橫截蛤仔難。知府楊廷理督運各路糧餉。福侯自與參贊海蘭察遍搜山谷番社。數日間擒殺六千餘賊,獲槍炮刀矛數千。餘匪四散。五十有三年春正月
128 四日丁卯,獲北路賊首林爽文於老衢崎及其弟躍興、賊黨何有志。癸酉,巡撫徐嗣曾抵台灣。丁丑,嘉勇侯進兵剿南路。丁亥複鳳山城。二月戊戌,獲南路賊首莊大田於琅𤩝及其弟大韭、母黃氏,賊黨簡天德、許光來、許尚輩四十餘人。大田囚至郡,病亟,即磔之。其養子天儀、天養,孫阿若,妻盧氏,媳陳氏,與北路賊黨蔡福、謝檜、葉省輩各家屬,及爽文弟林勇,又賊黨陳寧、陳秀英、陳泮等凡數百人。至傳會之嚴煙,首陷大墩之劉升,皆緝獲,檻致京師。餘咸斬於市。是役也,台南北千餘里,賊眾不下百萬,自福侯至,凡三閱月,兵無停機,奸無漏網。深山窮谷,搜剔靡遺。過郡城不入,馬無息足。其所經略措置,具詳福侯傳,不複載。南北路悉平。庚戌,嘉勇侯福康安班師,入台灣郡城。超勇侯海蘭察、領隊普爾普及侍衛巴圖魯,俱領兵內渡。將軍常青、恆瑞奉旨入京。柴大紀貽誤軍機,革職拿問。按察使李永祺、巡道永福,俱被議。以蔡攀龍為水師提督,梁朝桂為陸路提督,張芝元為建昌總兵,普吉保補台、澎鎮總兵。以新授福州將軍魁倫渡台協理善後事宜,以台灣府知府楊廷理護理台灣道,以淡水同知徐夢麟署台灣府知府。其餘官將,各升賞有差。義民首有功者,俱得擢用。其它奏辦事宜,悉見福侯傳。
129 嘉慶十年乙丑冬十一月二十四日,海逆蔡牽由滬尾入踞鹿耳門。十二月二十四日,浙、閩水師提督李長庚,統舟師至鹿耳門困蔡牽。十一年丙寅二月,蔡牽逸去。三月初一日,廣東將軍賽衝阿,自江西道中奉旨剿賊入城。五月,蔡牽再來,複逸。十三年戊辰,以王得祿提督浙、閩水師。十四年己已八月十八日,追擊於黑水外洋,蔡牽落海死。
130 蔡牽,泉之同安人。初佣工自食,繼為寇,出沒海上,遂成巨憝;為浙、粵、閩三省大患。其來台灣,入鹿耳門,始嘉慶五年。越九年四月又至,乘雨登岸,北汕炮不得發。戕游擊武克勤,仍罄商船所有而去。是年十一月繼至,十年二月去。四月再至,皆不惜重貲,與山賊洪四老等聯絡聲勢,輾轉招致;而船中被擄稍知書之徒,又以天時人事,散布謠言。於是蔡牽偽造逆示,自稱鎮海威武王,於十一月起事滬尾。署都司守備陳廷梅與戰不利,死之。傷前淡防廳同知胡應魁。十有七日,郡城得報戒嚴。十八日總鎮愛新泰提兵援台北,翌日知府馬夔陛同往援;而蔡牽自至滬尾,即遣其黨徑至鳳山。或由東港,或趨旗後港。鳳山賊吳淮泗首應之。巡道慶保乃檄台防廳錢澍,於二十一日率把總曾瑞、王正華等,領鄉勇屯番往援。蔡牽以二十四日入鹿耳門。二十七日,愛總鎮歸保郡城。馬知府留守嘉義,而大小槺榔、咸水港、蕭壟、北埔諸莊,山賊俱起。署千總陳安、陳登高等往御。十二月初一日,遇賊於木柵,殺義首陳鳳,黃興被擄殺於船,陳安傷回。賊進據洲仔尾。自是南北路聲息不通。
131 台灣令薛志亮乃屏輿從,自海口步入武館街,開誠申大義勸眾。歲貢生韓必昌、陳廷璧等,首率眾領義旗於令。計得義首二百五十人,義民逾萬。巡道先遣歲貢生游化往東路和閩、粵莊,再於海口添建木城,起小西門,越大西門,迄小北門,計千二百丈。成以三日夜,費白金六千有奇。從三郊總義首布司經歷銜陳啟良之請也。先是鳳山失守,巡道命守備陳名聲,假游擊三品頂戴以行。比至,而同知錢澍及鳳山令吳兆麟已遁入粵莊,嗣陳名聲亦收兵至,同知等因共謀回埤。既行十一月二十九日,粵兵送至淡水溪南止。吳令過溪為前隊,突遇賊,擊之;後隊同知軍藥桶火遽發,隊亂,賊截殺吳令於磚仔窯莊。同知發眉盡熱,僅以身免,與陳名聲入處粵之內埔莊。南路賊陳棒、葉豹、黃灶、李璉、盧章平等,遂率黨攻游擊吉凌阿於楠梓坑。時凌阿援鳳山,屯兵在此,僅三百人,屢敗賊。會糧盡,凌阿以計拔營歸。比賊覺,已入郡城矣。蔡牽在滬尾,速於登岸,獨至郡城觀望,踞舟中,旬日不出。至十二月初五日,始出攻安平,初六攻郡城;而郡城奉道檄,備戰守器械、增設柵門,內外布置,亦漸周密。惟變亂初經,民心惶惑。是日賊既退附郭,居民挈家入城,哄動城門。城內外咸罷市,一日中數傳賊入城。守城門官有私易服散去者。守西關木城陳鴻禧鎮稿房,鴻猷之弟也。鴻猷有異志,欲召禧以亂軍心,詭言於總鎮,急召入,天色已晚,禧出不意,與眾爭赴城門,軍裝盡失,迨郊民男婦扶老攜幼至,已閉不得入,相與哭擁街衢。繼喧傳賊入木柵門、海口陷,益惶恐,不知所為。時都司許建斌屯兵草藔後,三郊總義首陳啟良探知木柵門扃鎖如故,乃以三十兵請於都司,複與義首郭振春等分鳩義民八十名,協守木城畢,即偕洪秀文夜啟關入,白巡道。巡道急詣總鎮,鴻猷懼,遣禧出赴木城,而所遺軍裝得,並得通賊白旗,乃治鴻猷罪。巡道因是內防益密。自移鎮城南,痛自抑損,收納群策,城門漸次閉塞,惟開大西門,以通郊民。城坊柵門輪夜固守,荒堆隘巷,嚴防放火。城上下巡行絡繹,街市列炬,夜明如晝。奸細慮無所容,卒不敢動。山賊逢三、六、九日,必攻城;或連日出攻,俱以大炮擊退。二十四日,總鎮會中營,分路出哨失利。賊殺千總薛元勛,總鎮被困。吉凌阿趨至,力救出。會浙、閩水師提督李長庚統舟師至,困蔡牽於鹿耳門。二十五日官軍再出哨,把總郭建生傷亡。十一年丙寅正月二日,賊攻大南門,既退,修衛炮木柵,盤獲南壇僧澄潭,臨訊並供獲林柏,皆約賊內應者。同日置於法。初五日,水師會攻洲仔尾匪船。護金門鎮許松年,澎湖協王得祿,由安平大港入。未刻利風勢,遽引軍衝擊賊船,中火礶,悉焦頭爛額被獲。餘船退保洲仔尾,而山賊攻城愈迫。十六日黎明分路至,義勇四面援應,傷亡八人。十八日有言賊將以夜半拔營攻城,令都司許建斌移札木城。賊知有備,徑向南鯤身,陸路攻安平。有巡軍驟見發炮,眾覺,急據土牆,御以大炮。賊回攻大北、小北二門。二十一日忽喧傳,內地大隊兵至,收複洲仔尾。馬太守隨後入城。其言來自洲仔尾鬻檳榔者。巡道臨視小北門,署中營吉凌阿領兵出哨,且設備。未幾賊大至,得不敗。初,賊出攻不敢迫城,後皆薄城門,皆倚菻荼以避槍炮。二月二日,巡道伐菻荼,郊義首領眾先出;知縣薛志亮聞知郊眾出,督所部鄉勇亦出;署中營吉凌阿、都司許律斌、守備護游擊官贊朝等俱以伐菻荼出,與郊眾遇。眾請攻洲仔尾,並言可複狀。嗣總鎮至,眾以告。總鎮意決,遂下令郊眾先行過凹仔社,有賊藔,焚之。賊奔歸。比洲仔尾得信,而近家之賊,以是日歸壽福德神,其遠賊在藔,又毫無設備,而官軍義勇突至,泊內港舟師亦登岸,賊急施槍炮相拒。少頃後面火起,巢穴既失,首應蔡牽偽授將軍之周添受、陳番等,各逃命去。翌日,總鎮統兵勇,收桶盤棧,賊首陳棒得洲仔尾敗信,不戰而潰。又翌日,總鎮出哨大穆降。蔡牽知為山賊所誤,於初六日暗謀脫身,官軍力拒不得出,乃落帆放椗,夜遣人密駕杉板船,探路潛拔椗起帆。天色微明,不施槍炮,循前路急遁。兵船以起駕不及,盡發槍炮轟擊,黑焰遮天,對面莫辨。賊船無煙障蔽,得躲避衝出,計三十有八號,順風而南。南路賊首陳棒,自初四日桶盤棧潰歸,屢出戰不利;十四日再回埤,敗走桃仔園,仍回生番社。吳淮泗逃入逆船。有許姓綽號和尚者,賊據鳳山時,為大股頭,曾懸賞格購獲。至是與陳番以次擒獻,皆伏誅。十二日,愛總鎮會新到之延平協張良槐、北協金殿安、參將英琳等,領兵南下,次埤頭。粵人探知,於十五日至埤城迓總鎮。守備陳名聲、同知錢澍俱至自內埔莊,與總鎮會剿餘賊,而鳳山平。十六日蔡牽複泊鹿耳門,仍避李提軍去。二十一日,知府馬夔陛至自嘉義。三月初一日,欽差將軍賽衝阿入城,同日至者翼長參將慶熙、翼長游擊如柏、汀漳龍道清華、平潭同知署直隸龍岩州江楠、布司經歷借補建陽縣丞鄒貽詩、候補江西布政司經歷溫邦達、理問範玉琳。初十日,將軍勞義首凡十人。十四日同知錢澍至目埤頭。四月二十五日,將軍巡台北駐嘉義,前卸事淡防廳胡應魁領鄉勇冒險援郡城,阻兵嘉義。南北路既通,以嘉義令陳起鯤署鳳山,胡應魁攝縣事。五月十七日,蔡牽再入劫商船。報至,將軍自嘉義回郡城督戰。值海湧,舟師不得前,將軍怒,遣千總林青高持令箭出督,於是福寧鎮張見升、澎湖協王得祿,率眾軍直迫蔡牽。蔡牽急揮旗,招眾船衝浪出,溺死無數,為六月一日。自是蔡牽不複來。
132 其先時戰守員弁鎮、道各隨功入奏。由將軍奏者,有功義首分別給頂戴。兼水師義首候補郎中吳春貴,加一級紀錄二次。廩生黃化鯉以獲許和尚授訓導。武生林玉和以獲陳番授千總。具載「學志」內軍功題名。其奉旨續查出力人員,署鳳山令陳起鯤、攝嘉義令胡應魁、典史任元𡒊、台灣縣學教諭鄭兼才、訓導黃對揚,皆由巡道保舉。將軍巡嘉義,則裁應魁、元𡒊名入奏。起鯤賞戴藍翎,兼才、對楊以應升之缺升用,巡道慶保賞戴花翎,並給玉牌荷包,旋升本省臬司。以青華為台、澎道,同知錢澍賞戴花翎,擢知府加道銜。知縣薛志亮賞給知州銜。總鎮愛新泰賞以雲騎尉世職,以勞瘁歿滬尾。續至翼長武隆阿代焉。游擊吉凌阿升參將,病終官署。都司許律斌賞戴花翎。千總林青高等擢守備道。幕布司經柯緯章以同知升用。宋炳授知縣。知府馬夔陛以他事有旨撤回,調建寧府知府。高叔祥至病歿前發戍。楊廷理返自伊犁,奉旨馳驛繼其任。蔡牽既遁去,李提軍督師窮追。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戰於黑水外洋,幾成擒,提軍忽中炮身亡。事聞,上震悼,追封伯爵,賜謚壯烈,並賜祭葬,予專祠。命總鎮王得祿,提督浙、閩水師。十四年八月十七日同提督邱良功連䑸南下,追蔡牽遇於魚山外洋,即招集閩浙兩省護總兵孫大剛、護副將謝恩韶、參將陳登、護游擊陳寶貴等各兵船,奮力追擊。十八日至黑水深洋,賊船節次擊沈,遂並力攻蔡牽船。蔡牽及其妻並伙黨數十人,俱落水死。奏入,王得祿晉封子爵,賞給雙眼花翎。邱良功晉封男爵,各賞賚有差。總督阿臨保、巡撫張師誠,均從優議敘,巡撫加賞大小荷包等物。其餘各官俱以次升用,或開複原職,而海寇悉平。
133 叢談
134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歸入版圖,年數適符;熙熙穰穰,竟成樂郊矣「赤嵌筆談」
135 明都督俞大猷討海寇林道干;道干戰敗,艤舟打鼓山下。恐複來追,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以航於海;餘番走阿猴林社。相傳道干有妹,埋金山上,有奇花異果。入山樵採者,摘而啖之,甘美殊甚。若懷之以歸,則迷失道;雖識其處,再往則失之陳小崖「外紀」
136 明崇禎庚辰,閩僧貫一居鷺門即今廈門;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磚,背印兩圓花突起,面刻古隸四行。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幹頭銜鼠,拍水而起。殺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滅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紀』。凡四十字。閩縣陳衎盤,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書,備記其事。至國朝癸亥,四十四年矣。識者曰:雞,酉字也;加草頭大尾、長耳,鄭字也。幹頭,甲字;鼠,子字也。謂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號也。前年萬正色克複金門、廈門,今年施琅克澎湖,鄭克塽上表乞降,台灣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蕩滌。此固國家靈長之福,而天數已預定矣。異哉「池北偶談」
137 台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138 鄭成功起兵猖獗,有僧識其前因,語人曰:『此東海大鯨也』。問何時而滅?僧曰:『歸東即滅矣』。凡成功兵到處,海水皆暴漲。順治辛丑攻台灣,紅毛先夢見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門入;未幾,成功突至,紅毛遂遁。明年五月,其轄下人複夢一鯨魚冠帶乘馬由鯤身出海外,而成功遽卒;正應「歸東即滅」之語。異哉「舊志」
139 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鄭克塽滅,地亦震。朱一貴於辛丑作亂,庚子十月地震。維時南路傀儡山裂,其石截然如刀劃狀;諸羅山頹,其巔噴沙如血。土人謂兩山相戰「赤嵌筆談」
140 一元子玉帶流傳民間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鹿。良玉善工,足寶也「海東札記」
141 郡人譚藝者,必推沈斯庵。往歲範九池侍御修「郡志」,採其詩文入志者甚多。頹唐之作,連篇累牘,殊欠持擇也。考斯庵,名光文,字文開;鄞人,明副榜。由工部郎中,晉太僕寺少卿,命監軍廣東。順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門,總督李率泰陰招之,不赴。將入泉州,舟過圍頭洋,遇風瓢至台灣;鄭成功禮以賓客,不署官。及經嗣,以賦寓諷,幾罹不測;遂變服為僧,入山。台平不能歸,因家焉。意此君官唐、桂藩,事敗渡海依鄭氏者。觀其序東吟社稿有云:『鄭延平視同田島,志效扶餘』。可想見已。他如王忠孝、辜朝薦、沈佺期、廬若騰、李茂春、張士鬱、張灝、張瀛輩,均以故紳遯跡島嶼者。志家列諸此郡「流寓」,論其世,原其志可耳同上
142 南北路任載及人乘者,均用牛車。編竹為箱,名曰笨車。輪圜以木板,板心鑿孔,橫貫堅木,無輪與輻之別。蓋台地雨後潦水停塗,有輻輒障水難行,不如木板便利也。車轍縱橫衢市間,音脆薄如哀如訴;侵曉夢回時,尤不耐聽同上
143 「使槎錄」云:『郡中觖舌鳥語,全不可曉。如劉呼澇、陳呼淡、莊呼曾、張呼丟、吳呼襖;黃無音,厄影切,更為難省』。「小流求志」云:『台地字多意造,為字書所不載。如番檨之「檨」字、泥𩽆之「𩽆」字,管𤢭之「𤢭」字,啊乳酒之「啊」字、茄荖網之「荖」字、台風之「台」字、獸善走為■〈拋,劥手〉之「■〈拋,劥手〉」字,不一而足,尤難枚舉。愚謂形聲舛異,此類尚多;二書特舉其概耳』同上
144 海外晝日,視中土較長。蓋迤西巨瀛無際,陽曦無有蔽虧故也。有謂男女暴長,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十許;且有男九女十之諺。以為地居東方,生發氣盛所致,未必盡然同上
145 台地多用宋錢,如太平、元佑、天禧、至道等年號錢,質小薄;千錢貫之,長不盈尺,重不逾二筋。相傳初闢時,土中有掘出古錢千百甕者,或云來自東粵海舶。餘往北路,家僮於笨港口海泥中得錢數百,肉好深翠,古色奇玩;乃知從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間,果竟邈與世絕哉?然邈來中土不行小錢,洋舶亦多有載至者同上
146 武林鬱滄浪撰「偽鄭逸事」頗詳核;長耳草雞,後先竊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雖不足為海外故實,然禹鼎鑄其神奸、楚史號為「檮杌」,要亦鑒古者所不憖置也同上
147 台灣人稱內地曰唐山、內地人曰唐人,猶西北塞外稱中土人曰漢人。蓋塞外通於漢、海外通於唐,名稱相沿,其來久矣。至土人呼府城為仙府、鄉村為草地,則闢郡治始有此稱同上
148 按此下八條,訂稿俱刪。謝君來書云:『叢談中採輯雜家,必注明出於何氏,示有據也』。彼時以陳生廷瑜力陳樂善巷之事,其事當書,而苦於無所安頓。又陳生震曜呈送先人事實,亦有可取。乃許以錄入「雜記」,因「檳榔閒話」之名,附於志書。此屬附會未妥,與韓君「識小錄」一並割刪。但遺樂善巷事,於心不安。台灣事多有可傳者,總收入「檳榔閒話」,俟後人採取可也所刪八條,仍據「薛刻本」補列如後--編者
149 台灣郡學明倫堂上,舊有榜聯。其左方云:『學以行道,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其右方云:『堂曰明倫,明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倫』。客或指其右方曰:『此語似贅,複何消說』。博士慨然曰:『日日說,時時說,尚且懵然忘之;況不說乎』「檳榔閒話」
150 台灣隸於狡橫,倚為奸惡,習俗已久。至書吏中亦多內地人士,試弗售而求食於此,故往往有筆墨清雋、志行可觀者;而士林中輒弗與齒,豈與人為善之道!庶人在官,自古有之,今功令,吏得試為官;則固仕途中人,豈嘗薄之耶?要人以賢否為貴賤耳。桂林陳中丞作「居官法戒錄」以教,為吏者固將引而進之也。台邑陳植圭者,其先晉江人。幼嗜學,工吟詠;家貧,以炷香影讀書。後游台,為道署書吏;有餘貲,周恤親黨,多購書教子。所與交多善士,然諾必信。其治家慈孝恭儉,祭祀必誠。暇日輒潛取巾帚入文廟,掃塵穢,潔諸龕舍而歸。有子震曜,補嘉義學弟子,亦優文行。植圭既死,而家法嚴肅,內外井井有規;非有餘澤者不能也。植圭試為吏時,有寄友蔡某詩云:『公門修好行,此事視人為』。佳哉!其言固桂林先生之所與耳同上
151 海寇蔡騫聚黨數十艘,橫行溟渤,頻年擾台灣。騫婦某氏,泉人婢也;勇而有謀,為其眾所服。寇劫海上,不殺商民。其黨獲婦女不敢犯者,婦之謀也。甲子冬,寇率眾艘犯鳳山,慶太守捐貲具戰筏,先士卒圍賊於東港。會騫舟擱淺沙,幾獲之;比眾賊小舟蟻附,牽去。婦出桅頭,親擲火礶;太守發大炮擊之,中賊婦胸乳迸□。北竄,創劇而斃。由是,寇益恣睢,自速其禍。眾皆謂婦亡,賊必敗;然不知殲賊婦者,太守之力也同上
152 郡城樂善巷,陳張氏珍娘居也。珍娘為貢士陳應魁妻,家富而好施與,立規以賑孤貧丐者。每月朔望後次日,散給錢米;歲終,人給棉衣一襲、米斗,以為常。珍娘死,留產以治其事。子孫守之,久不廢;至今稱其巷曰「樂善巷」。婦人之仁而巷無居人,可以勸男子之知大義者矣同上
153 島上談詩,名宦則以高觀察、孫司馬為最;而張、書、六範數御史,並有可觀。至藍鹿州呈黃玉圃數篇,在此地為經濟絕作;乃台灣之治經,而不可以詩目之矣。其隱而在下者,自逸客沈文開而外,所見葢鮮。「舊志」鈔錄,以孝廉陳輝為獨多;然亦清穩完構而已。黃半偓語本性情,頗稱特出;陳俊臣斗南五、七字中尚能完足,其它寂無聞焉。近人則有諸生游延元者,年八十餘,落魄海外,妻子俱沒。所作沉秀警健;然好為聱牙而入於蹇澀者,故少全壁。其佳句,如「舊社口」云:『鑿徑看人游草地,當門有犬吠桃花』;「羅漢門」云:『埔頭家盡溪邊竹,山腳人歸雨暮村』;「半天寮」云:『銀河卷幔寒冰入,草樹梳煙獵犬還』;『「九芎林」云:『花開葉底春爭綠,竹夾桃英酒換紅』;「台南」云:『當寒不雪猶春到,歲暮還耕恍夏前』;自述云:『學魚多懶羞為婦,作鳥無能祗信天』;皆極遒警。廷元負性氣,獨孝廉潘振甲常與游焉同上
154 人有疑事,虔禱灶神,懷鏡出聽街談巷語,以卜休咎,頗著靈驗;不知昉於何時。然古詩有「鏡聽詞」,則是事相沿已久。乾隆壬寅秋,彰邑漳、泉人以一錢兆釁,遂分氣類械斗,蔓延諸羅,死者以數千計。雖鎮帥與郡守北上彈壓,而梗頑不化,互尋報複;若不知其所以然者。有老媼於靜夜祀灶鏡聽,聞有『殺到完了便歇』之語;卜於神筄良是。誥朝語於眾,俱懷隱憂;謂『果爾,則靡有孑遺矣!後械斗之禍至諸邑之灣裏溪便歇台地灣與完同音,其語始驗。殆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歟「識小錄」
155 至誠之道必有前知;然亦有數存焉。乾隆丙午春,有委弁換班兵渡台,洋中遇颶風,禱神獲安。抵岸,懸棹楔於郡城隍廟,叩謝神佑,顏曰「福海春台」。是冬,彰化奸民林爽文變起倉卒,連陷三邑。圍困郡城,屢殞師徒;各省調兵撥餉,致煩廟算。及大將軍公中堂福康安、參贊海蘭察統領春寧等來台,解圍搗穴,獻俘內渡,而台灣始平。可見未來之事,己兆於機先云同上
156 乾隆丙午冬,林、莊二逆構亂;郡守秋汀孫公在彰遇害。時海防同知雙梧楊公兼權府事;明年春正月,福防同知冶堂楊公奉委來台視府事;其三月,原任台灣道蘅圃楊公奉旨補授台灣府知府。郡人相慶曰:『三陽開泰,賊不足憂也』。賊平,雙梧公歷任府道,在台十年,調劑補救;以乙夘秋緣事去。後十年,而有蔡牽之變。蔡牽者,洋匪也。劫掠商船,官兵捕之急,遂竄台;勾結南北陸匪,攻陷鳳邑,逼圍郡城。維時將寡兵單,民情惶惑;慶觀察佑之同薛侯耘廬招募義勇堵御。傳言內地檄委雙梧公押餉來台協剿,以安撫人心;並調游擊吉公凌阿援南之軍回守郡城。吉公能軍,輯和兵民,每挫賊鋒;輿人歌曰:『文有薛、武有吉,任爾蔡牽來,土城堅似鐵』。嗣亂定,上以洋匪未靖,台地屢變,欲得熟手為守,特簡雙梧公,令馳驛赴任;於丙寅冬至日入閩省。士民又相慶曰:『一陽來複矣』!迨抵任,則距傳言押餉來台時已越一年云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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