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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二十八

《卷二十八》[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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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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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二十八:廣平府知府李清馥撰,主簿陳北溪先生。淳學派按紫陽先生莅漳,時北溪方始受業,由是漳之人士翕然師尊之。維時漳士尚未著顯,惟鄰郡泉莆間信向相從,講貫者為多,此見於先生答黃寺丞直卿之書可考也。晚嵗曽與陳復齋宓江徳功黙先,後莅安溪令簿,惜未至官而卒,然三先生皆得紫陽緒餘,流風所被,其澤未冺,山川炳耀,學派開先,然則泉郡之俎豆先生當與黃巖孫、蔡白石,諸公並請百世祀,宜哉!至其為學有所得,不逺千里,質之晦翁晦翁有喟然與㸃之,嘆則又告之曰:當大作下學之功,勿遽求上達之見」。臨川吳氏言朱門惟勉齋、黃直卿識理本原,其次北溪陳安卿,於細碎字義,亦不差云主簿陳北溪先生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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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生淳,字安卿,龍溪人。少習舉子業,林宗臣見而奇之,謂曰:「此非聖賢之學也」。授以近思録先生由是盡棄所業,益求濂、洛遺書,讀之曰:「若是與吾心會,蓋真得洙、泗之傳者,循牆闖門,未身其奧,吾心恧焉。及聞朱子講道武夷,欲往從而無資。會朱子來守漳州,袖所作自警詩為贄朱子讀之,恨相見。晚與語,知其用功深且久直以上達之理發之。先生聞語深思,益求所未至。朱子每語人曰:南來吾道得一安卿為喜。朱子自漳歸且十年,先生復至自述所得,朱子曰:「已見本原矣。所闕者,下學之功爾。自是所聞,皆切要語。凡三月而朱子卒先生歸,追思師訓,痛自裁抑,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積月累,義理貫通,洞見條緒。凡經傳子史所載紀綱、法度、禮樂、刑政衰興治亂之原,得失利害之幾,與夫異端邪說似是之非,淺深疎密難明之辨,無不周詳究勘,徹上徹下,而於朱子之所以教無復遺恨矣。先生僻處陬澨,曩時同門諸老皆已零落,後來者率累於科舉,習於見聞,惟鄰郡、莆泉間有相信從者,嘉定九年,以特試寓中都,四方友皆來叩質朝,士大夫爭館迎焉。嚴州守鄭之悌聞其至,率僚屬延講郡庠,時有竊似亂真,自立門庭者。教人黙坐求心,謂可一蹴而至,而以致知格物為支離,認人心為道心,而是非理欲之,所在皆置不聞。後生晚出,喜奇便簡,羣然和之,先生極力排之。所以發明正學,以求指歸,則有道學、體統等四篇。所以排觝異端,中其膏肓,則有似道、似學二辨。既歸泉人士,師事益衆,先生與講解率至夜分,惟恐聴者之勞而在巳。曽無倦色,惟慮人無以受之,而不憚傾倒所有以告。於是門人隨其口授筆之於書。大學、論、孟、中庸則有口義、仁義、禮智、心意、性情之𩔖,隨事剖析,則有字義詳講。仙谿陳沂久往來門下,輯一時問答之言,為筠谷所聞二卷。其深切著明者也。先生家故貧,事母孝,身雖未用,而憂時論事,感激動人道。至晚益尊行著於鄉徳,形於言胸中明瑩,若太空無雲,而其辨說條暢,浩乎水涌而山出,其推己及人之心甚於饑渴,嗜慾不能自遏。嘉定十六年,授迪功郎,主安溪簿。泉南諸儒竊自幸有以終教,將行竟卒,時年六十五矣。學者稱北溪先生。子榘能讀父書,銓次其家。集為五十卷,有道學體統、師友淵源、用功節目、讀書次序四篇,似道似學辨大學、中庸、論孟口義、字義、詳講,詩、禮、女學等書。道南源委考、宏簡録録、名儒傳溪文集》, 亭淵源。 《閩書》 嚴陵學校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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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恭承判府寺丞鄭公之悌,偕諸廣文先生領邦之羣賢衆俊會於學校。謂淳從游晦菴先生之門,俾講明大義,以開後進。區區淺陋,辭不獲命,輒吐為說四篇:一曰道學體統,二曰師友淵源,三曰用功節目,四曰讀書次序,以為賢侯作成人材之助。願諸同志,共切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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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學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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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所謂道學者,初非有至幽難窮之理,甚髙難行之事也,亦不外乎人生日用之常耳!蓋道原於天命之奧,而實行乎日用之間,在心而言,則其體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有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情,在身而言,則其所具有耳目口鼻四肢之用,其所與有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在人事而言,則處而修身。齊家、應事接物,出而莅官理國,牧民、御衆微而起居言動,衣服飲食,大而禮樂、刑政、財賦、軍師凡千條萬緒,莫不各有當然,一定不易之,則皆天理自然,流行著見,而非人之所強為者,自一本而萬殊而體用一原也。合萬殊而一統而顯,微無間也,上帝所降之衷,即降乎此也,生民所秉之彞,即秉乎此也。以人之所同得乎此,而虛靈不昧,則謂之明徳,以人之所共由乎此,而無所不通,則謂之達道。堯舜與塗人同一稟也,孔子與十室均一賦也,聖人之所以為聖生,知安行乎此也。學者之所以為學講求踐履乎此也,謂其君不能賊其君者也,謂其民不能賊其民者也。自謂其身不能自賊者也,操之則存,舍之則亡,迪之則吉,悖之則凶,蓋皎然易知,坦然易行也,是豈有離乎?日用常行之外,別自為一物,至幽而難窮,甚髙而難行也哉?如或外此而他求,則皆非大中至正之道,聖賢所不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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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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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自羲皇作易,首闢渾淪,神農、黃帝,相與繼天立極,而宗統之傳有自來矣。堯、舜、禹、湯、文、武更相授受,中天地為三綱。五常之主,臯陶、伊、傅、周、召,又相與輔相,施諸天下,為文明之治。孔子不得行道之位,乃集羣聖之法,作經為萬世師,而回參、伋、軻實傳之上下,數千年無二說也。軻之後失其傳,天下騖於俗學,蓋千四百餘年,昏昏冥冥,醉生夢死,不自覺也。及我宋之興,明聖相承,太平日久,天地真元之氣復會於是。濂溪先生與河南二程先生卓然以先知先覺之資相繼而出,濂溪不由師傅獨得於天,提綱啓鑰,其妙具在太極一圖而通書四十章,又以發圖之所未盡,上與羲皇之易相表裏,而下振孔孟不傳之墜緒,所謂再闢渾淪二程親授其㫖,又從而光大之。故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與凡造道入徳之方,修己治人之術,莫不秩然有條理,備見於易傳。遺書使斯世之英才,志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所歸,河洛之間,斯文洋洋,與洙泗並聞而知者,有朱文公,又即其微言遺㫖,益精明而瑩白之,上以達羣聖之心,下以統百家而會於一,蓋所謂集諸儒之大成,而嗣周程之嫡統,粹乎洙泗,濂洛之淵源,必以是為迷塗之指南,庶乎有所取正而不差,茍或舍是而他求,則茫然無定準,終不得其門而入矣。既不由是門而入,而曰吾能真有得乎,聖人心傳之正,萬無是理也,用工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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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浩浩,何處下手聖門用工節目,其大要亦不過曰致知與力行而已。致者推之而至其極之謂致,其知者,所以明萬理於一心,而使之無所疑也。力者勉焉而不敢怠之,謂力其行者所以復萬善於已,而使之無不備也,知不致,則真是真非無以辨其行,將何所適從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也。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而盛徳至善,竟何有於我哉?此大學明明徳之功,必以格物致知為先,而誠意正心修身繼其後,中庸擇善,固執之目,必自夫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而篤行之,而顔子稱夫子循循善誘人,亦惟在於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而已,無他說也。然此二者,亦非截然判先後為二事,猶之行者,目視足履,動輒相應,蓋亦交進而互相發也。故知之明則行,愈達而行之力,則所知又益精矣。其所以為致知力行之地者,必以敬為主,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所以提撕警省此心,使之惺惺乃心之生道,而聖學之所以貫動靜徹終始之功也。能敬則中有涵養而大本,清明由是而致知,則心與理相涵而無顛冥之患,由是而力行,則身與事相安,而亦不復有扞格之病矣!雖然人性均善均可以適道,而鮮有能從事於斯者,由其有二病,一則病於安常,習故而不能奮然立志以求自拔,二則病於偏執私主,而不能豁然虛心,以求實見,蓋必如孟子以舜為法於天下,而我猶未免為鄉人者為憂,必期如舜而後已,然後為能立志,必如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然後為能虛其心,既能立志而不肯自棄,又能虛心而不敢自是,然後聖門用工節目循序而進,日日有惟新之益能,升堂入室,惟吾之所欲而無所阻矣!此又學者所當深自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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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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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所以載道,固不可以不讀,而聖賢所以垂訓者不一,又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而不容以躐進。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蓋大學者,古之大人所以為學之法也。其大要曰明明徳,曰新民、曰止至善三者而已,於三者之中又分而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者凡八條。大抵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節目詳明,而始終不紊,實羣經之綱紀,而學者所當最先難講明者也。其次則《論語》二十篇,皆聖師言行之要所萃於是而學焉,則有以識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七篇,皆諄諄乎王道仁義之談。於是而學焉,則有以為體驗充廣之端。至於《中庸》一書,則聖門傳授心法,程子以為其味無窮,善讀者味此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然其為言大槩上達之意多,而下學之意少,非初學者所可驟語。又必《大學》、《論》、《孟》之既通,然後可以及乎此,而始有以灼。知其皆為實學,無所疑也。蓋不先諸大學則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諸《論》、《孟》,則無以發揮藴奥而極《中庸》之歸趣。若不會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天下之大本,而經綸天下之大經哉?是則欲求道者誠不可不急於讀四書而讀《四書》之法,毋過求毋巧鑿,毋旁搜,毋曲引。亦惟平心以玩其㫖,歸而切己以察其實用而已爾。果能於是四者融會貫通,而理義昭明。胸襟灑落,則在我有權衡尺度,由是而進。諸經與凡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皆莫不冰融凍釋,而輕重長短,截然一定,自不復有錙銖分寸之或紊矣。嗚呼,至是而後可與言內聖外王之道,而致開物成務之功用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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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道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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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今世所謂老佛之道,與聖賢之道何如?曰似道而非道也,蓋老氏之道以無為宗,其要歸事清浄,令學者修真煉氣以復嬰兒,誠為反人理之常世,固有脫事物遊方外,以事其學者,然其說未甚熾,固不待論,若佛氏之教,則充盈乎中華,入人骨髄,自王公大人至野夫賤𨽻深閨婦女無不傾心信向之,而其所以為說者,大槩有二:一則下談死生罪福之說以誑愚衆,然非明識者莫能決,一則上談性命道徳之說,以惑髙明,亦非常情所易辨也。夫死生無子,理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則反其終而知所以死矣,蓋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此天地所以生人物之始也,人得是至精之氣而生氣盡則死,得是至真之理所賦,其存也,順吾事,則其沒也安死而無愧?始終生死,如此而已,自未生之前,是理氣為天地間公共之,物非我所得與,既凝而生之,後始為我所主,而有萬化之妙,及氣盡而死,則理亦隨之,一付之大化,又非我所能専有而常存,不滅於冥漠之間也。今佛者曰:未生之前,所謂我者,固已具既死之後,所謂我者未嘗亡,所以輪回生生於千萬,億劫而無有,窮已則是,形潰而反於原,既屈之氣,有復為方伸之理,與造化消息闢闔之情,殊不相合,且謂天堂地獄,明證昭昭,則是天地間別有一種不虛不實之田,地可以載其境,別有一種不虛不實之磚瓦,材木可以結其居,與萬物有無虛實之性,又不相符,況其為福,可以禱而得,為罪可以賂而免,則是所以主宰乎幽隠者,元為私意之甚,抑非福善禍淫,大公至正,神明之道也。觀乎此,則死生罪福之說,真是真非瞭然,愚者可以不必惑,而明智者亦可以自決矣。夫未有天地之先,只自然之理而已,有是理則有是氣,有動之理則動而生,陽有靜之理則靜而生隂,隂陽動靜流行,化育其自然之理從而賦予於物者為命人得是所賦之理,以生而具於心者為性理,不外乎氣,理與氣合而為心之靈,凡有血氣均也而人通物塞通,則理與氣融,塞則理為氣隔。今就人者言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其所以為虛靈,知覺由形氣而發者,以形氣為主,而謂之人心由理義而發者,以理義為主,而謂之道心若目能視耳,能聴口能言、四肢能動、飢思食渴、思飲、冬思裘、夏思葛等𩔖,其所發,皆本於形氣之私,而人心之謂也,非禮勿視而視,必思明非禮,勿聴而聴必思聰,非禮勿言而言必思,忠非禮,勿動而動必思義,食必以禮而無流歠,飲必有節而不及亂,寒不敢襲,暑無褰裳等𩔖其所發,皆原於理義之正,而道心之謂也。二者固有脈絡粲然於方寸之間而不相亂,然人心易危,殆而不安,道心至隠,微而難見,以堯舜禹相傳,猶致其精於二者之間,而一守夫道心之本,自告子以生為性,則已指氣為理而不復有別矣。今佛者以作用是性,以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水搬柴,無非妙用,専指人心之虛靈知覺者而作弄之明,此為明心而不復知其為形氣之心,見此為見性,而不復知性之為理,悟此為悟道,而不復別出道心之妙,乃至甘苦食淡,停思絶想嚴防,痛抑堅持力制,或有用功至於心,如秋月碧潭清潔者,遂交贊以為造到業,儒者見之,自顧有穢浄之殊,反為之欣慕,舍己學以從之,而不思聖門傳授心法,固自有克己為仁瑩浄之境,與所謂江漢之濯,秋陽之曝,及如光風霽月者,皆其胸中輝光潔白之時,乃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之謂,若彼之所謂月潭清潔云者,特不過萬理俱空,而百念不生爾,是固相似而實不同也。心之體所具者惟萬理,彼以理為障礙而悉欲空之,則所存者,特形氣之知覺爾,此最是至精至微第一節差錯處,至於無君臣父子等大倫,乃其後截人事粗迹之悖繆至顯處,其為理之發端,實是大原中已絶之心,本是活物如何?使之絶念不生?所謂念者,惟有正不正耳,必欲絶之不生,須死而後能假如至死之境,果無邪心,但其不合正理,是乃所以為邪而非豁然大公之體也。程子以為佛家有个覺之理,可敬以直內矣,而無義以方外,然所直內者亦非是,正謂此也。觀乎此,則性命道徳之說,真是真非瞭然髙明者可以不必惑,而常情亦可以能辨矣。而近世儒者,乃有竊其形氣之靈者以為道心,屏去道,問學一節,工夫屹然自立一家,専使人終日黙坐以求之,稍有意見,則證印以為大悟,謂真有得乎?羣聖千古不傳之秘,意氣洋洋,不復自覺其為非,故凡聖門髙明廣,大底境界,更不復覩,而精微嚴密等工夫更不復從事,良亦可哀也哉!嗚呼!有志於學者,其戒之,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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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學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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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今世所謂科舉之學與聖賢之學何如?曰:似學而非學也,同是經也,同是子史也,而為科舉者讀之,徒獵涉皮膚以為綴緝時文之用,而未嘗及其中之藴,止求影像髣髴略略通解,可以達吾之詞,則已而未嘗求為真是真非之識窮。日夜旁搜博覽,吟哦記臆,惟鋪排駢儷無根之是習,而未嘗有一言及理義之實。自垂髫至白首,一惟虛名之是計,而未嘗有一念闗身心之切,蓋其徒知舉子蹊逕之為美,而不知聖門堂宇髙明廣大之為可樂,徒知取青紫伎倆之為美,而不知潛心大業,趣味無窮之為可嗜,凡天命民彞,大經大法,人生日用所當然而不容闕者,悉置之度外,不少接心,目一或扣及之,則解頤而莫喻於修己治人,齊家理國之道未嘗試一講明其梗槩,及一旦躐髙科,躡要津,當任天下國家之責,而其中枵然無片字之可施,不過直行己意之私而己若是者,雖萬卷填胸,錦心繡口,號曰富學,何足以為學?峩冠博帶,文雅醖藉,號曰名儒,何足以為儒假?若胸臆歐蘇,才氣韓栁,謂之未曽讀書亦可也。然則科舉之學,視聖賢之學正,猶枘鑿之相反,而不足以相通歟?曰科舉程度固有害乎聖賢之㫖,而聖賢學問,未嘗有妨於科舉之文理,義明,則文字議論益有精神光采,躬行心得者有素,則形之商訂時事,敷陳治體,莫非溢中肆外之餘。自有以當人情中物理藹然仁義道徳之言一,一皆可用之實而有司明眼者得之,即為國家有用之器,非止一名一第而已也,況其氣局髙宏,功力至到,造道成徳之大全者,所謂伊傅周召王佐,規模具焉,躋至道之域,又斯世之所不能舍也,但時王立科目之法,専指三日之文為名,而素行不與在學者讀書而言,則以聖師孔子為祖者也。吾夫子平日之所以教,羣弟子之所以學,淵源節目,昭昭方冊,固有定法,正學者所當,終身鑽仰,斃而後已,非可隨人遷變者,矧自聖朝列祖,以至今日,已有尊崇之道,而荊蜀江浙閩廣及中都之士,復多以此為習,尚則亦此,理在萬世,不容冺沒,其輕重緩急固有辨也。或曰:生斯世也,非能絶意於斯世,而舍彼就此也。曰:時王之法,何可舍也?假使孔孟復生於今,亦不能舍科目而逺去,則亦但不過以吾之學應之而已,焉能為吾之累也。然則抱天地之性,負萬物之靈,而貴為斯人者,盍亦審其輕重緩急,而無甘於自暴自棄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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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論性之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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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論性之說有五而生之,謂性一句,乃其抉本者,蓋性者人所得於天之理,若仁義禮智者是也,而視物為獨全生者,人所得於天之氣,若知覺、運動者是也,而與物為不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指氣以當之,故以知覺運動不異也為解,而斷為一定之理,謂凡有生者皆同是一性,更無差別,是立个大底意以包之,而餘之四說,則又就其中推演,如食色、無善、不善二說,則正與此同。蓋一由其能知覺運動,故能甘食悅色也。一由其知,覺運動之無所異,故無善無不善也。如杞栁、湍水二說,則亦不外乎?此蓋一由知覺運動之或偏於惡,故必待矯揉而後成也。一由知覺運動之或混於善惡,故之東之西而無所定也。夫既以甘食悅色為仁,生乎內矣,而又反之以為惡。既曰無善無不善矣,而又反之以為善惡。混展轉縱,橫支離繆戾要之,皆只說著氣而非性之謂也。夫既以氣為性,則仁義禮智之粹然者,將與知覺運動之蠢然者相為混亂,無人獸之別,而且不復識天理,人欲所從,判之幾矣,其為害豈淺鮮哉?告子與程、張說氣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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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說氣與程、張說氣不同,嘗推之氣,一也。告子生之說,所謂知覺運動者,是統指夫氣之流行為用者而言程子才稟與張子氣質之性,所謂清濁剛柔者,是分指夫氣之凝定成體者而言,自知覺運動者統言可包得清濁剛柔而清濁剛柔者分言,其中亦各具知覺運動。但告子之說乃即是以為本性,而大為包含之意,渾無分別。如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程、張之說則是於本性之外,發此以別白其所未盡。如大明中閲物象瞭然,更無隠漏矣。如把栁湍水之說,亦氣質意也。但程、張分明,斷作氣質,則自不亂此性之本,便為精確不易之論。告子雖於把栁說著意之惡,湍水說著氣之混,而意不認作氣質,只専作本性看,所以不可同日語也。初見晦菴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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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吉日,學生鄉貢進士陳某謹齋沐,裁書百拜,請備灑掃之禮於判府寶文侍講先生門下。某竊嘗謂道必真有人而後傳學必親炙,真任道之人,而後有以質疑辨惑而不差。自孔、孟沒天下,貿於俗學,蓋千四百餘年得濂溪、周子、河南二程子者出,然後斯道有傳,而正學始有宗主。自程子至今又百餘年矣,見知聞知代不乏人,然淵源純粹精極,真可以當程氏之嫡嗣而無愧者,當今之世,捨先生其誰哉?而天下學士有志於古,欲就有道而正之者,非先生亦誰與歸哉?某窮鄉晚生,愚魯遲鈍,居於僻左,無明師良友,不蚤聞儒先君子之名,自兒童執卷,而世儒俗學已蠱其中窮年兀兀初不識聖賢門戶為何如?年至二十有二矣,始得先生所集《近思録》讀之,始知有濂溪,有明道,有伊川,為近世大儒,而於今有先生,然猶未詳也。自是稍稍訪尋其書,間一二年三四年,又得《語孟精義、河南遺書》及《文集、易傳》、《通書》與夫先生所著定語、孟、中庸》、《大學》、《太極、西銘》等傳,吟哦諷誦,反諸身驗諸心,於是始慨然敬嘆。當時師友淵源之盛,抽闗啓鑰,如此之至,而重自愧覺,此身大為孔顔罪人,而且益仰先生,道巍而徳尊,義精而仁熟,立言平正,溫潤精切,的實明人心,洞天理,達羣哲,會百聖,粹乎洙泗伊洛之㫖,凡曩時有發端而未竟者,今悉該且備,凡曩時有疑辨而未瑩者,今益信且白,宏綱大義,如指諸掌,掃千百年之謬,誤為後學一定不易之準,則辭約而理盡,㫖明而味深,而其心度澄朗,瑩無渣滓,工夫縝密,渾無隙漏,尤可想見於辭氣間,故孔孟周程之道,至先生而益明,所謂主盟斯世,獨惟先生一人而已,然求於書,未如親炙之為浹,洽徒言之誦,未若講訂服行之為實益,故愚生竊不自量,嘗欲盡屏世學,奔趨席隅,面領其梗槩,然後退而結茅於清泉茂林以畢其業而終吾樂獨奈何?事與心違,家窮空甚,無千里裹糧之資,而二親臞繭,又日奪於仰事不給之憂,汩沒乎?科舉干祿之累,而於此第竊有志焉,不克實下手,専研而精究,今三十有二矣。十年之間,但粗獵涉,悠悠蹉跎,若存若亡,枉逾夫子而立之年,未免曹交徒食之計,良心蕪沒,百無一就,駸駸下流,甚懼甚恐。去年秋賦夤縁有臨安之役,自謂是行也,此累了未了其歸也,道武夷當徑走五夫職,洒掃於牆仞之下,以紓其所素,願不謂命也。天窮舊,累依然,而先生又此來矣,某始聞之,歡欣鼓舞,謂向者十年願見而不可得,今乃得親覩儀刑於州閭之近,殆天之賜歟?既而又自疑曰:先生郡侯也,某郡之一賤氓也,貴賤之分有等,且侯門如海,府吏森嚴如㦸,問學若之何而通請?益若之何而便?講論若之何而欵,故又遲遲者累月屢進而屢趦趄,然是學不可一日廢,而見賢之心油然動於中,終有不容遏,且人生聚散不可期,幸與賢者並世而生,而邂逅又如此,其宻邇人未有拒我之形,我逆為之辭以自止,是果於自暴自棄者也。況先生以道學為天下宗師,既不得盛行於時,猶當私淑於後,樂育善誘,循循不倦,夫豈以鄙夫互童而遽棄之?然公庭不敢私請,輒冒昧先此導意,併録舊日自警之章,列於別幅以為贄先生,儻以為可教而進之,俾獲預罏錘之末,稍不失為君子之歸,是所願望若不遇焉,則亦命也。安愚分退守窮廬,只遙望門牆以自考而已,敬恭俟命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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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黃寺丞直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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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僻處南陬,與同門朋友聲問不相接,孤陋寡聞,惟謹守師訓而已,鄉閭諸老在師門者,皆已零落,在後進輩又絶無此志,可誘掖以嗣音,惟鄰郡、泉莆間,卻稍有信向相從講貫者,庶幾或有一二,可望去嵗以特試來中都四方才俊所萃,有平昔同門未相識者,多得會面,然亦所造不齊,難得見明而守剛者。既而趙計院季仁拉宿書院近三月日,頗得與諸友會聚,及道嚴陵,又為鄭寺丞,留郡庠,與諸生切磨,兩月而歸,大抵世上一派,禪學年來,頗旺於江浙間,士夫之有志者,多墮其中,而嚴尤甚,及聴某講說,旬月後,士方多有警發,知聖門實學之所以然,而覺邪正二路之由分,亦有一二後進,未雜可敬,兹因參注,再至中染,未必果能渙然一於改聴易慮,則此道在天地間,誠可謂凜凜孤立,而邪說陂行之惑,人心乃如,彼其昌熾,識者深為之隠,憂何時得,天開日明?然則挽回狂瀾而注之東者,獨惟吾兄是賴,聞在安慶,頗得行志,繼聞與時扞格而歸,世道之至,微在君子,自是難於有行,且退處里閭,為一世之師範,蓋隨其才質而成就之,使師道之傳得以有光,然亦未必為無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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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朱寺正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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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春間經仙里少欵誨諭,不勝欣慰,別後途中節被腳子撓,竟不克入三山,與黃寺丞相聚。二月末,抵家,幸爾善,適皆庇之,及繼得潮陽郭子從,寄示先生行狀,後段印本不書姓名,想是直卿之筆,鋪敘得大意,頗出甚穏貼,然亦有小小造語,立字未安處,不知前段如何又不得本子,如云正統有歸,恐只宜作全體有在。又如秋霜處,恐尚欠溫和一節,又如有功天下後世處,恐欠集,諸儒大成底意。又如天文、地理、樂律兵機等𩔖,皆吾道中之事,自己本分著工夫,所以明明徳體,用之全止至善精微之極底,意思所係,不可得而精粗者,今乃結上文以道徳光明俊偉如此,卻分析此節,離為二截,似出道徳之外,不相管屬,大抵先生之教所喫𦂳,為人至切至要處,最是就下學上極著工夫,凡上達底,妙道精義,須從人事千條萬緒中串過來極是著實,更無一㸃懸空底意,極是縝宻,亦無一㸃疎濶底,意恐不必如此分開了,失其㫖矣。又如碑記等文,多亦只是發明此理,不可與騷賦等文別作一等看,蓋理明義精,詣極造到,自無所往而不通,無所發而不當,非可拘拘以常迹分別也。凡此𩔖文當修刮,純粹無病,方為盡善盡美,不審台意以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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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官陳伯澡先生。沂陳沂,字伯澡,仙遊人。曽祖吉老,通《春秋三傳,學孫、吳兵法,累有戰功,卒陷陣死,詔褒忠節,祖希造年十六,被虜至北庭,後乗間歸侍父官臨,汀亦以戰沒贈承事郎。父光祖,少而篤學,以明理力行為務,北溪陳淳每稱曰:世徳,吾益友也」。以父死事,補官知英徳縣,徳行政事,皆有尺律,積官朝奉郎。沂以父䕃補官,調新州推官,與太守争,死獄,竟獲譴罷去。自弱冠,侍父官南遊,始篤志文公之學,徧參劉爚、廖徳明、李方子、楊至諸先生之門,而陳淳又沂終身所卒業者,凡一時,及門之士,皆推沂為嫡嗣,繼復受書易於蔡淵、蔡沈若、陳宓、潘柄、蔡和、劉彌邵、蔡模,皆其交遊也。平日以禮法自將喪祭,一遵朱子家禮,淳嘗名其書室曰貫齋,為之記云:曽氏父子之學參也,由貫以達一㸃也,游心於一而不必實以貫,伯澡始慕㸃名沂,今復以貫名齋以上,達為髙覺㸃之,病而欲參之下學以實之,予嘉其立志之審而用功之有序也。道南源委載光祖師事陳北溪,黃氏海道南,統緒辨之,謂光祖與北溪友子沂師事北溪,今從黃氏改本仙遊志。 《閩書》 道,南統緒,州判黃京父先生必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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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必昌,字京父,晉江人。嘉定十年進士,判循州,故從陳淳學。又切磋於陳宓、潘柄二賢,有中庸、大學、講稾《閩書》鄉貢。江先生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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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權,惠安人,與黃以翼從學。蔡和及陳淳為文古雅,兩預鄉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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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廷瑞先生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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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琮,字廷瑞,同安人,《郡志》作永春人。從陳北溪游,嗜學堅苦,以累成功。凡所講論,能暢北溪之㫖黃宗台先生以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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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以翼,字宗台,永春人。嘗受業陳北溪蔡白石之門。莊毅有立析理,精詣暮年,記問益富。所著有《周易禮說》道南源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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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士王先生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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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稼,晉江人。清源文獻載公端平二年進士,從遊北溪之門,其敘北溪,字義云郡。庠刋西山,讀《書記成,學者争誦之。博士葉君病其條目浩穰,後進無所從入也。曰:「使西山猶在,能無如司馬公作《舉要》,以振《通鑑》綱領乎?」稼因以《北溪先生字義》為告,君喜,即鋟梓以傳同志。初,先生講道於稼家塾,誨人以辨析名義為急,候其體認精實,然後隨扣大小,從容盡其義,此書蓋心法也。族父雋筆授而成。後十年,蘇君思恭始出,以諗復齋陳公為之敘時讀書行於印圈,契合出於一人,學者有能,即是以求道之指要,使吾胸中衡尺不亂,然後從一以會萬詳說,而反約讀《書記》一篇,貫串無餘藴矣。此二先生之盛心,而葉君惠教之志也。夫《河圖》、《八卦》、《洛書》、《九章相為表裏,經緯理之自然,固不相謀而相合哉?芒芒禹甸將皆車轍馬跡,問津前塗,獨不賴司南之車乎?覽者其深味之清源,文獻》。 北溪字義序漕舉蔡國賢先生逢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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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逢甲,字國賢,臨漳人。父希稷,兵部侍郎,居官㢘慎公受業陳安卿之門,嘗與安卿辨論《河圖》、《洛書同異及《太極圖》、《西銘》之相發明處,安卿稱其有特見。登咸淳進士,詔主廣東漕舉。値宋亡不仕,自號棄夫。作悟道書院於玳瑁山下,以終隠焉。時髙其誼謂之故宋使公鍵戶不出,臨沒自題墓碑曰:「前宋進士蔡逢甲墓,著《使公講録,明儒周公一陽評論。同郡先輩謂如公之孤標去首,陽不逺而惜,其沈冥、草澤間,世莫有知者」。子自成以學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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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迪父先生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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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雋,字迪父,晉江人。精敏絶人,館陳北溪。於家筆授字義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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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蘇欽父先生思恭。蘇思恭,字欽父,晉江人。祖尊己,以學行著於鄉公。嘉定元年,禮部奏名候廷對,聞期戚亟歸,至辛未始賜第。嘗從陳北溪、蔡定傑遊,篤志朱學,踐履堅確,除興化軍教授。以禮義之實,革詞藻,之華、陳師復諸賢皆推重之。調韶州教授,有省齋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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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奏潘叔允先生武以下交友潘武,字叔允,龍溪人。嘉定庚辰,特奏名履行端方,於書無所不讀。與陳北溪為道義交鄉,子弟多執經,從遊進士趙希流、吳仲修皆出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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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二十八。
URN: ctp:ws67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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