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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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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明儒學案卷十 |
3 | 餘姚 黄宗羲 撰姚江學案。 |
4 | 有明學術,白沙開其端,至姚江而始大明。蓋從前習熟先儒之成說,未嘗反身理會,推見至隱,所謂此亦一述朱耳,彼亦一述朱耳。高忠憲云:薛文清呂涇野語録中皆無甚透悟,亦為是也。自姚江指㸃出,良知人人現在一返觀而自得便人人有個作聖之路,故無姚江,則古來之學脈絶矣。然致良知一語,發自晚年,未及與學者深究其旨,後來門下各以意見攙和,說𤣥說妙,幾同射覆,非復立言之本意矣。先生之格物,謂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以聖人教人,只是一個行,如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皆是行也。篤行之者,行此數者不已是也。先生致之於事物致字,即是行字以救空空窮理,只在知上討個分曉之非乃。後之學者測度想像,求見,本體只在知識上,立家儅以為良知,則先生何不仍窮理格物之訓,先知後行,而必欲自為一說邪?天泉問答無善無惡者,心之體,有善有惡者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今之解者曰心體無善,無惡是性,由是而發之,為有善有惡之意,由是而有分別。其善惡之知,由是而有為善去惡之格物,層層自內而之外,一切皆是粗機,則良知己落後著,非不慮之本,然故鄧定宇以為權論也,其實無善無惡者,無善念惡念耳,非謂性無善無惡也。下句意之有善有惡,亦是有善念惡念耳兩句,只完得動靜二字。他日語薛侃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即此兩句也。所謂知善知惡者非意,動於善惡,從而分別之為知知,亦只是誠意中之好惡。好必於善惡,必於惡無是無非而不容已者,虛靈不昧之性體也。為善去惡,只是率性而行,自然無善惡之夾雜。先生所謂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也四句,本是無病,學者錯㑹,反致彼以無善無惡。言性者謂無善無惡,斯為至善善一也,而有有善之善、有無善之善,無乃斷滅性種乎?彼在發用處求良知者,認已發作,未發教人在致知上著力。是指月者不指天上之月,而指地上之光,愈求愈遠矣。得羲說而存之,而後知先生之無弊也。 |
5 | 浙中十七人。 |
6 | 江右二十七人。 |
7 | 南中九人。 |
8 | 楚中二人。 |
9 | 北方七人。 |
10 | 粵、閩二人。 |
11 | 姚江學案 |
12 | 文成王陽明先生守仁附許半圭 王司輿王守仁,字伯安,學者稱為陽明先生,餘姚人也。父華,成化辛丑進士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書。先生娠,十四月而生祖母岑夫人夢神人送兒自雲中至,因命名為雲,五歲不能言,有異僧過之曰:「可惜道破」。始改今名。豪邁不覊十五歲,縱觀塞外,經月始返。十八歲,過廣信,謁婁一齋,慨然以聖人可學而至,登𢎞治己未進士第,授刑部主事,改兵部,逆瑾矯旨逮南京科道官,先生抗疏救之,下詔獄,廷杖四十,謫貴州龍塲驛丞,瑾遣人跡而加害先生,託投水脫去,得至龍塲,瑾誅,知廬陵縣,歴吏部主事、員外郎、郎中,陞南京太僕寺少卿、鴻臚寺卿,時䖍閩不靖,兵部尚書王瓊特舉先生,以左僉都御史巡撫南贑,未幾,遂平漳南、橫水、桶岡、大㡌浰頭諸冦。己卯六月,奉勅勘處福建叛軍至豐城,而聞宸濠反,遂返吉安,起兵討之,宸濠方圍安慶,先生破南昌,濠返兵自救,遇於樵舍,三戰俘濠,武宗率師親征,羣小張忠、許泰欲縱濠鄱湖,待武宗接戰,而後奏凱,先生不聽,乘夜過玉山,集浙江三司,以濠付太監張永。張永者,為武宗親信,羣小之所憚也,命兼江西巡撫。又明年,陞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嘉靖壬午,丁冢宰憂,丁亥,原官兼左都御史,起征思田思、田平以歸,師襲八寨,斷藤峽破之,先生幼夢謁馬伏波廟,題詩於壁,至是道出祠下,恍如夢中,時先生已病,疏請告至南安,門人周積侍病,問遺言,先生曰:此心光明,亦復何言。頃之而逝。七年戊子,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年五十七。先生之學,始泛濫於詞章,繼而徧讀考亭之書,循序格物,顧物理吾心終判為二,無所得入,於是出入於佛,老者久之,及至居夷處,困動心忍,性因念聖人處此,更有何道?忽悟格物致知之㫖,聖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其學,凡三變而始得其門,自此之後,盡去枝葉,一意本原,以黙坐澄心為學的,有未發之中,始能有發,而中節之和,道德言動,大率以收斂為主,發散是不得已,江右以後,專提致良知三字黙,不假坐心,不待澄不習,不慮出之,自有天則,蓋良知即是未發之中,此知之前,更無未發良知,即是中節之和,此知之後,更無已發,此知自能收斂,不須更主於收斂,此知自能發散,不須更期於發散收斂者,感之體靜而動也。發散者,寂之用動而靜也,知之眞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無有二也。居越以後,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時時,知是知非時時,無是無非開口,即得本心,更無假借凑泊,如赤日當空,而萬象畢照,是學成之後,又有此三變也。先生憫宋儒之後,學者以知識為知,謂人心之所有者,不過明覺而理為天地萬物之所公共,故必窮盡天地萬物之理,然後吾心之明覺,與之渾合而無間說,是無內外,其實全靠外來聞見以塡補其靈明者也。先生以聖人之學,心學也,心即理也,故於致知格物之訓,不得不言,致吾心之天理於事事,物物以知識為知,則輕浮而不實,故必以力行為工。夫良知感應神速,無有等待本心之明,即知不欺本心之明。即行也,不得不言,知行合一,此其立言之大㫖,不出於是,而或者以釋氏本心之說,頗近於心學,不知儒釋界限,只一理字,釋氏於天地萬物之理,一切置之度外,更不復講而止,守此明覺,世儒則不恃此明覺而求理於天地萬物之間,所謂絶異,然其歸理於天地,萬物歸明,覺於吾心則一也。向外尋理,終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縱使合得本體,上已費轉手,故沿門乞火,與合眼見暗,相去不遠㸃,出心之所以為心,不在明覺而在天理,金鏡已墜而復收,遂使儒釋疆界,𣺌若山河,此有目者所覩也。試以孔孟之言證之,致吾良知,於事物事物皆得其理,非所謂人能𢎞道乎?若理在事物,則是道能𢎞人矣。告子之外,義豈滅義而不顧乎?亦於事物之間,求其義而合之,正如世儒之所謂窮理也,孟子何以不許之而四端必歸之心哉?嗟乎!糠粃眯目,四方易位,而後先生可疑也。隆慶初,贈新建侯,諡文成。萬厯中,從祀孔子廟庭。 許半圭先生璋璋,字半圭,越之上虞人。淳質苦行,潛心性命之學,白袍草屨,挾一衾而出,欲訪白沙於嶺南王司輿送之。詩云:「去歲逢黃石,今年訪白沙。至楚見白沙之門人李承箕,畱大崖山中者三。時質疑問難,大崖語之以靜坐觀心,曰「拘拘」。陳編曰:「居敬窮理者,予不然」。嘐嘐虛跡曰:「傍花隨柳者,予不然,罔象無形,求長生不死之根者。予不然,先生亦不至嶺南而返」。陽明養病洞中,惟先生與司輿數人相對,危坐忘言冥契陽明。自江右歸越,每訪先生菜羮麥飯,信宿不厭。先生殁,陽明題其墓曰處士許璋之墓。先生於天文,地理壬遁,孫、吳之術,靡不究心。正德中,嘗指乾象謂陽明曰:「帝星今在楚矣」。已而世宗起於興邸,其占之奇中如此。 王黃舉先生文轅文轅,字司輿,號黃轝子,越之,山隂人。七歲時,拾遺金一鐉坐待失者歸之。既長,多病,遂習靜隱居,勵志力行,鄉人咸樂親之。讀書多自得,不牽章句。嘗曰:「朱子註說,多不得經意」。聞者怪之,惟陽明與之友莫逆也。陽明將之南贑,先生語其門人曰:「陽明此行,必立事功」。問其故,曰:「吾觸之不動矣」。其後先生殁,陽明方講良知之學,時多訕之者,歎曰:「安得起王司輿於九原乎!語錄志道懇切,固是誠意,然急迫求之,則反為私已,不可不察也。日用間何,莫非天理流行,但此心常存而不放,則義理自熟,孟子所謂勿忘勿助,深造自得者矣」。答徐成之。 聖人之心,纖翳自無所容,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駁雜之鏡,須痛加刮磨一番,盡去其駁蝕,然後纖塵即見,纔拂便去,亦自不消費力到此,已是識得仁體矣!若駁雜未去,其間固自有一㸃明處,塵埃之落,固亦見得,亦纔拂便去,至堆積於駁蝕之上,終弗能見也,此學利困,勉之所由異,弗以為煩難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惡難,其間亦自有私意,氣習纒蔽,在識破後,自然不見其難矣,向時未見得向裏意思,此工夫自無可講處,今已見此一層,却恐好易惡難,便流入禪釋去也。昨論儒釋之異,明道所謂,敬以直內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畢,竟連敬以直內,亦不是者,已說到八九分矣。答黃宗賢應原忠之已見後方知難,正為此鏡子,時時不廢,拂拭在儒,釋 ,辨明道尚泛調停,至先生始一刀截斷僕近時與友朋論學,惟說立誠二字,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雖私欲之萌,眞是紅爐㸃雪,天下之大本立矣,若就標末妝綴比擬,凡平日所謂學問思辨者,適足以為長倣遂非之資,自以為進於高明廣大,而不知陷於狼戾險嫉,亦誠可哀也已與黃宗賢謂誠無為便是心髓入微處,良知即從此發竅者,故 之立天下之大本,看來良知,猶是第二義也吾輩通患,正如池面浮萍,隨開隨蔽,未論江海但在活水,浮萍即不能蔽。何者?活水有源,池水無源,有源者由已無源者從物,故凡不息者有源作輟者皆無源故耳。變化氣質,居常無所見,惟當利害經變,故遭屈辱,平時憤怒者到此,能不憤怒,憂惶失措者到此,能不憂惶失措,始是得力處亦便,是用力處天下,事雖萬變,吾所以應之,不出乎喜怒、哀樂四者,此為學之要,而為政亦在其中矣。與王純甫 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在性為善,因所指而異其名,實皆吾之心也。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心,外無義心,外無善吾心之處,事物純乎理,而無人偽之雜謂之善,非在事物有定所可求也。處物為義,是吾心之得其宜也。義非在外,可襲而取也。格者格此也,致者致此也。必曰事事物物上,求個至善,是離而二之也。伊川所云纔明彼即曉此,是猶謂之二性。無彼此理,無彼此善,無彼此也。先生恢復心體,一齊俱了,眞大有功於聖門,與孟子性善之說同。 《大學》之所謂誠意,即《中庸》之所謂誠身也。《大學》之所謂格物致知,即《中庸》之所謂明善也,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篤行,皆所以明善而為誠身之功也,非明善之外別有所謂誠身之功也,格物致知之外,又豈別有所謂誠意之功乎?書之所謂精一語之所謂博文約禮,中庸》之所謂尊德性而道問學,皆若此而已矣答王某格先生既言 致,即《中庸》明善之功不離學問思辨行,則與朱子之說何異?乃又曰「格其物之不正以歸於正」,則未免自相齟齬,未知孰是 學絶道䘮,俗之陷溺,如人在大海波濤中,且須援之登岸,然後可授之衣而與之食,若以衣食投之波濤中,是適重其溺,彼將不以為德,而反以為尤矣。故凡居今之時,且須隨機導引,因事啟沃,俟其感發,興起而後開之。以其說,則為力易而收效溥。 使在我無功利之心,雖錢榖兵甲,搬柴運水,何往而非實學何事而非天理,况子史詩文之𩔖乎?使在我尚有功利之心,則雖日談道德仁義,亦只是功利之事,況子史詩文之𩔖乎?一切屏絶之說,猶是泥於舊聞,平日用功,未有得力處。與陸元靜。 數年切磋,只得立志辨義利。若於此未有得力處,卻是平日所講,盡成虛話。平日所見,皆非實得義、利二字是《學問大關鍵》,亦即是儒釋分途處。 經一蹶者長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但已落第二,義須從第一義上著,力一眞一切眞」。與薛尚亷過識得第一義,即遷善改 ,皆第一義。 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為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已性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者也,謂返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已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叚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以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答羅整庵生整庵有答先 書云:前三物為物三,後三物為物,一自相矛盾。要之,物一也而不能不散而為兩,散而為萬先生之言,自是八面玲瓏。 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然則聖人之學,不有要乎?彼釋氏之外,人倫遺物,理而墮於空寂者,固不得謂之明其心矣,若世儒之外務,講求考索而不知本諸心者,其亦可以窮理乎?與夏敦夫子洙泗淵源,原是如此,得曾 發明,更是朴實頭地曾子就誠處指㸃先生就明處指㸃一而已矣。 心無動靜者也。其靜也者,以言其體也。其動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學無間於動靜,其靜也常覺而未嘗無也,故常應其動也常定而未嘗有也。故常寂常應常寂,動靜皆有事也。是之謂集義集義,故能無祗悔,所謂動亦定,靜亦定者也。心一而已,靜其體也,而復求靜根焉,是撓其體也。動其用也而懼其易動焉,是廢其用也。故求靜之心即動也,惡動之心非靜也,是之謂動亦動,靜亦動,將迎起伏相尋,於無窮矣。故循理之謂靜,從欲之謂動。欲也者,非必聲色貨利外誘也。有心之私皆欲也,故循理焉。雖酬酢萬變,皆靜也。濂溪所謂主靜無欲之謂也,是謂集義者也。從欲焉,雖心齋坐忘亦動也。告子之強制正助之謂也,是外義者也答倫、彥式表與定性書相為 裡。 且以所見者實體諸心,必將有疑果無疑,必將有得果無得又必有見。答方叔,賢。孟子云:是非之心,智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即所謂良知也,孰無是良知乎,但不能致之耳。易曰:「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知行之所以一也。與陸元靜 良知之智,實自惻隱之仁來。 妄心者,動也,照心,非動也。恆照,則恆動恆靜,天地之所以恆久而不已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息,有刻暫停則息矣,非至誠無息之學也。照心非動者,以其發於本體明覺之自然,而未嘗有所動也,有所動則妄矣。妄心亦照者,以其本體明覺之,自然者未嘗不存於其中,但有所動耳,無所動即照矣。無妄無照,非以妄為照,以照為妄也。照心為照,妄心為妄,是猶有妄有照也,有妄有照,則猶二也。貳則息矣,無妄無照則不貳,不貳則不息矣。 心之本體,無起無不起,雖妄念之發,而良知未嘗不在。但人不知存,則有時而或放耳。雖昏塞之極,而良知未嘗不明,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蔽耳,雖有時而或放,其體實未嘗不在也,存之而已耳。雖有時而或蔽,其體實未嘗不明也,察之而已耳。 理無動者也,常知常存常主,於理即不睹,不聞無思無為之謂也。不睹不聞無思無為,非槁木死灰之謂睹聞思為一於理,而未嘗有所睹聞,思為即是動而未嘗動也。 未發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於動靜也。 能戒愼恐懼者是良知」。 必欲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此作聖之功也。然欲為此者,非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際不能也。此正中庸戒愼恐懼大學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無別功矣。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此佛氏為未識本來面目者,設此方便,本來面目,即吾聖門所謂良知。今既認得良知明白,已不消如此說矣。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面目耳體叚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個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不同病瘧之人,瘧雖未發,而病根自在,則亦安可以其未發而遂忘服藥調理之功乎?若必待瘧發而後服藥調理,則既晚矣。 君子之所謂敬畏者,非恐懼憂患也,乃戒懼不睹,恐懼不聞之謂耳,君子之所謂樂者,非曠蕩放逸,縱情肆意也,乃其心體不累於欲,無入而不自得之謂耳。夫心之本體,即天理也,天理之昭明,靈覺所為良知也。君子之戒愼恐懼,惟恐其昭明靈覺者或有所昏昧,放逸流於非僻邪妄而失其本體之正耳,戒愼恐懼之功,無時或間,則天理常存而其昭明靈覺之本體,無所虧蔽,無所牽擾,無所恐懼,憂患無所,好樂忿●,無所意必固,我無所歉餒愧怍,和融瑩徹,充塞流行,動容周旋而中禮,從心所欲而不踰,斯乃所謂眞樂矣。是樂生於天理,又當存天理,常存生於戒愼,恐懼之無間,孰謂敬畏之增,反為樂之累耶?最是發明宋儒主敬之說,與舒國用。 繫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一個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故曰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云殊途云百慮,則豈謂無思無慮耶?心之本體,即是天理,則是一個,更何思慮?得天理,原是寂然不動,原是感而遂通。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來體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故明道云: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若以私意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矣,何思何慮?正是工夫在聖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在學者分上,便是勉然的如此方與不思善惡之說逈異。 ,答周道通 性善之端,須在氣上,始見得若無氣,亦無可見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即是氣。程子謂: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亦是為學者各執一邊,只得如此說。若見得自性,明白時氣,即是性性,即是氣原無性氣之可分也」。先生之見已到八九分,但云性即是氣,氣即是性則合更有商量在。。 謹獨,即是致良知!」與黄勉之。 凡謂之行者,只是著實去做這件事,若著實做學問思辨工夫,則學問思辨亦便是行矣。學是學做這件事問,是問做這件事,思辨是思,辨做這件事則行,亦便是學問思辨矣。若謂學問思辨之,然後去行卻如何懸空先去學問思辨得行時,又如何去得個學問思辨的事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知之眞切。篤實處便是行若行而不能明覺精察,便是冥行,便是學而不思,則罔所以必須說個知知而不能眞切。篤實便是妄想,便是思而不學,則殆。所以必須說個行原來只是一個工夫。凡古人說知行,皆是就一個工夫上補偏救弊說,不似今人截然分作兩件事做,如今說知行合,一雖亦是就今時補偏救弊說,然知行體叚亦本來如是。 知行原是兩個字說,一個工夫,這一個工夫須著此兩個字,方說得完,全無弊病,若頭腦處見得分明見得原是一個頭腦,則雖把知行分作兩個說畢,竟將來做那一個工夫則始或未便融㑹,終所謂百慮而一致矣。若頭腦見得不分明,原看做兩個了,則雖把知行合作一個說,亦恐終未有湊泊處。況又分作兩截去做,則是從頭至尾更沒討下落處也。所謂頭腦是良知」二字。 夫物理不外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無物理矣。遺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耶?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親之心,即有孝之理,無孝親之心,即無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無忠君之心,即無忠之理矣,理豈外於吾心耶?晦菴謂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心雖主乎一身,而實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乎萬事,而實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間,而未免已啓。學者心理為二之弊,明道云:只窮理便盡,性至命,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能,窮仁之理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仁極仁則盡仁之性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學至於窮理至矣,而尚未措之於行,天下寧有是耶?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並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節事矣。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而必曰窮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於天下之廣,以裨補增益之,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夫學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於人一已百,而擴充之極,至於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良知之外,豈復有加於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幾,眞妄之辨者,舍吾心之良知,亦將何以致其體察乎? 夫良知之於節目事變,猶規矩、尺、度之於方圓長短也。節目事變之不可預定,猶方圓長短之不可勝窮也。故規矩誠立,則不可欺以方圓,而天下之方圓不可勝用矣。尺度誠陳,則不可欺以長短,而天下之長短不可勝用矣。良知誠致,則不可欺以節目。事變而天下之節目事變不可勝應矣,毫釐千里之謬不於吾心,良知一念之微而察之,亦將何所用其學乎?是不以規矩而欲定天下之方圓,不以尺度而欲定天下之長短,吾見其乖張謬戾、日勞而無成也已。吾子謂語孝於溫凊,定省孰不知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鮮矣。若謂粗知溫凊定省之儀節,而遂謂之能致其知者,凡知君之當仁者,皆可謂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當忠者皆可謂之能致其忠之知,則天下孰非致知者耶?以是而言,可以知致知之必在於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為致知也明矣,知行合一之體,不益較然矣乎?夫舜之不告而娶,豈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為之凖則,故舜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耶?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耶?武之不葬而興師,豈武之前已有不葬而興師者為之準,則故武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耶?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耶?使舜之心而非誠,於為無後,武之心而非誠,於為救民,則其不告而娶,與不葬而興師,乃不孝不忠之大者,而後之人不務其良知,以精察義理於此心感通酬酢之間,顧欲懸空討論此等變常之事,執之以為制事之本,以求臨事之無失,其亦遠矣。良知之說,只說得個即心即理,即知即行,更無别法。 天下古今之人,其情一而已矣。先王制禮,皆因人情而為之節文,是以行之萬世,而皆準其或反之吾心而有所未安者,非其傳記之訛缺,則必古今風氣習俗之異宜者矣。此雖先王未之有,亦可以義起三王之所以不相襲禮也。若徒拘泥於古,不得於心而𡨕行焉,是乃非禮之禮,行不著而習不察者矣一部禮經》皆如此看。 學絶道䘮之餘,茍有興起,向慕於學者,皆可以為同志不必銖稱寸度而求其盡合於此,以之待人可也。若在我之所以為造端立命者,則不容有毫髪之或爽矣,道一而已。仁者見仁,知者見知,釋氏之所以為釋,老氏之所以為老,百姓日用而不知,皆是道也,寧有二乎?今古學術之誠偽邪正,何啻碔砆美玉,有眩惑終身而不能辨者,正以此道之無二,而其變動不拘,充塞無間,縱橫顚倒,皆可推之。而通世之儒者,各就其一偏之見,而又飾之以比擬倣像之功,文之以章句假借之訓,其為習熟既足以自信,而條目又足以自安,此其所以誑已誑人,終身沒溺而不悟焉耳。然其毫釐之差,而乃致千里之謬,非誠有求為聖人之志,而從事於惟精,惟一之學者莫能得其受病之源而發其神奸之所由伏也。若仁之不肖,蓋亦常陷溺於其間者幾年,倀倀然既自以為是矣。賴天之靈偶有悟於良知之學,然後悔其向之所為者,固包藏禍機,作偽於外,而勞心日拙者也。十餘年來,雖痛自洗剔創艾,而病根深痼萌蘖時生所幸良知在我。操得其要,譬猶舟之得舵,雖驚風巨浪,顚沛流離,尚猶得免於傾覆者也。夫舊習之溺,人雖已覺悔悟,而其克治之功尚且其難若此,又況溺而不悟,日益以深者,亦將何所抵極乎?只一偽字,是神奸攸伏處以先生之善變也。經如許煆鍊而渣滓未盡猶然不廢力如此。 人者,天地萬物之心也。心者,天地萬物之生也。心即天言,心則天地,萬物皆舉之矣。答季明德》。 大抵學問工夫只要主意,頭腦的當,若主意頭腦,專以致良知為事,則凡多聞多見,莫非致良知之功,蓋日用之間,見聞酬酢,雖千頭萬緖,莫非良知之發用,流行除卻,見聞酬酢,亦無良知可致矣。答:歐陽崇一。 學者往往說勿忘,勿助工夫甚難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問之云:忘是忘個甚麽助是助個甚麽?其人黙然無對,因與說我此間講學,卻只說個必有事焉。不說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時時去集義,若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間斷此便是忘了,即須勿忘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須勿助工夫,全在必有事上,勿忘勿助,只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已,若工夫原不間斷,不須更說勿忘,原不欲速求效,不須更說勿助,今卻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懸空守著一個,勿忘勿助。如此燒鍋煮飯,鍋內不曾漬水下米,而乃專去添柴放火,吾恐火侯未及調停而鍋先破裂矣。所謂時時去集義者,只是致良知說集義,則一時未見頭腦說致,良知當下便有用功實地。答聶文蔚存致良知,只是 天理之本然。 良知只是一個隨他發見流行處當下具足,更無去來不須假借。然其發見流行處,卻自有輕重厚薄毫髮不容増減者,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雖則輕重厚薄,毫髪不容增減,而原來只是一個。 明道云:「吾學雖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認出來良知即是天理體認者,實有諸已之謂耳與馬子華派,此是先生的 明道處 凡人言語正到,快意時便,截然能忍黙得意氣,正到發揚時,便翕然能收斂得,憤怒嗜欲,正到騰沸時,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之大勇不能也。然見得良知親切時,其工夫又自不難與宗賢。 象山文集》所載,未嘗不教其從讀書窮理,而自謂理㑹文字頗與人異者,則其意實欲體之於身。其亟所稱述以誨人者,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曰克已復」,禮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曰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是數言者,孔孟之言也,惡在其為空虛者乎?獨其易簡覺悟之說,頗為當時所疑。然易簡之說出於《繫辭》覺悟之說,雖有同於釋氏,然釋氏之說亦自有同於吾儒而不害其為異者,惟在於幾微毫髪之間而已。晦庵之言曰:「居敬窮理,曰非存心無以致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是其為言雖未嘗瑩,亦何嘗不以尊德性為事,而又惡在其為支離者乎?獨其平日汲汲於訓解,雖《韓文》、《楚辭》隂符叅同之屬,又必與之註釋考辨,而論者遂疑其玩物。又其心慮學者之躐等而或失之於妄作,使必先之以格物而無不明,然後有以實之於誠正而無所謬世之學者,掛一漏萬求之愈繁,而失之愈遠,至有疲力終身,苦其難而卒無所入,則遂議其支離不知。此乃後世學者之弊,當時晦庵之自為,亦豈至是乎?僕嘗以為晦庵之與象山,雖其所為學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為聖人之徒。今晦庵之學,天下之人童而習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於論辨者,獨象山之學以其與晦庵之言有牴牾,而遂藩籬之使若由賜之殊科焉則可矣,乃擯放廢斥若碔砆之與美玉,則豈不過甚矣乎!夫晦庵折衷羣儒之說,以發明《六經》、《語》、《孟》之旨於天下,其嘉惠後學之心眞有不可得而議者,而象山辨義利之,分立大本,求放心,以示後學篤實為已之道,其功亦寧可得而盡誣之。而世之儒者附和雷同,不究其實而概目之以禪學,則誠可寃也已答徐成之。 凡工夫只是要簡易眞,切愈眞切,愈簡易愈簡,易愈眞切」。寄安福諸同志作簡易眞切,是良知二字, 手法傳習錄愛問知止而后有定,朱子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嘗離卻事物。本註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得之」。徐愛記「印天理人欲」四字是朱王 合處,奚必晚年定論。 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於天下事理有不能盡,曰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愛,曰如事父一事,其間溫凊定省之𩔖,有許多節目,亦須講求。否曰:如何不講求,只是有個頭腦,只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講求,如講求冬溫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間雜講求夏凊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間雜此心。若無人欲純是天理,是個誠於孝親之心,冬時自然思量父母寒自去求溫的道理,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熱,自去求凊的道理,譬之樹木這誠孝的心,便是根許多條件,便是枝葉須先有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了枝葉,然後去種根。禮記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便是如此至善本在吾心,賴先生恢復。 愛問今人儘有知父當孝兄當弟者,卻不能孝,不能弟知行分明是兩件,曰:此已被私欲間斷,不是知行本體,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不知聖賢教人知行,正是要復那本體,故大學指個眞知行與人看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後又立個心去好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惡臭時已自惡了,不是聞後别立個心去惡。愛曰:古人分知行為兩,亦是要人見得分曉一行工夫,做知一行工夫做行,則工夫始有下落。曰:此卻失了古人宗旨,仁嘗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㑹得時,只說一個知己,自有行在,只說一個行己,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說知,又說行者,只為世間有一種人懵懵懂懂任意,去做便不解,思維省察,只是個冥行妄作,所以必說個知方纔行,得是又有一種人茫茫蕩蕩懸空去,思索全不肎,著實躬行,只是個揣摩影響,所以必說一個行方纔知得眞,此是古人不得已補偏救,弊的說話。今若知得宗旨,即說兩個亦不妨,亦只是一個,若不㑹宗旨,便說一個,亦濟得甚事,只是間說話只見那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了後,又立個心去好,只聞那惡臭時,己自惡了,不是聞了後又立個心去惡,此是先生洞見心體處,既不是又立個心去好惡,則決不是起個意去,好惡可知,固知意不可以起㓕言也。 愛問格物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德之功,只是個誠意誠意之功,只是個格物。以心之所發言,意意之所在,言物則心有未發之時,卻如何格物?即請以前好惡之說叅之。 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常人不能無私意,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禮,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既云至善是心之本體,又云知是心之本體,蓋知只是知善知惡、知善知惡,正是心之至善處,既謂之良知決,然私意障礙,不得常人,亦與聖人同。 問博,約曰:「禮字即是理字理之發見可見者謂之文文之隱微,不可見者謂之理,只是一物約禮,只是要此心,純是一個天理,要此心純是天理,須就理之發見處用功如發見於事親時,就在事親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事君,時就在事君上學,存此天理,至於作止語黙無處,不然,這便是博學於文,便是約禮的工。夫博文即是惟精約禮,即是惟一。 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以先生精一之訓推之,此語似有弊曰:然心一也。未雜於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謂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今曰:「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並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欲,又從而聽命者。 |
13 | 愛因舊說汩沒,始聞先生之教,駭愕不定,無入頭處。其後聞之既熟,反身實踐,始信先生之學,為孔門嫡傳舍,是皆旁蹊小徑,斷港絶河矣。如說格物是誠意,工夫明善是誠身,工夫窮理是盡性,工夫道問學是尊德性,工夫博文是約禮,工夫惟精是,惟一工夫此𩔖始皆落落難合,久之不覺手舞足蹈愚按曰:仁為先生入室弟子所記語錄,其言去人欲存天理者,不一而足。又曰:至善是心之本體,然未嘗離事物。又曰:即盡乎天理之極處,則先生心宗,教法居然,只是宋儒矩矱,但先生提得頭腦清楚耳。澄問主一之功。如讀書,則一心在讀書上,接客則一心在接客,上可以為主一乎?曰:好色則一心在好色,上好貨則一心在好貨,上可以為主一乎主,一是專主一個天理陸澄記。 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先生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內種,此一大樹雨露之滋,土脈之力,只滋養得。這個大根四旁縱要種些,嘉穀上被此樹遮覆下,被此樹盤結,如何生長得成?須是伐去此樹,纖根勿畱,方可種植嘉種。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滋養得此根」。 問:靜時亦覺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曰:「是徒知養靜而不用克己工夫也,人須在事上。磨鍊方立得住,方能靜亦定,動亦定先生又說個克已即存理,去欲之別名問上達工夫曰:「後儒教人纔陟精微,便謂上達未當學,且說下學,是分下學上達為二也。夫目可得見,耳可得聞,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學也。目不可得見耳,不可得聞,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達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學也。至於日夜之滋長,條達暢茂,乃是上達人,安能與其力哉?凡聖人所說,雖極精微,俱是下學學者,只從下學裡用功,自然上達去,不必別尋上達工夫。 問寧靜存心時可為未發之中否?」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氣。當其寧靜時,亦只是氣寧靜,不可以為未發之中」。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工夫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工夫靜時念念,去欲存理,動時念念,去欲存理,不管寧靜不寧靜。若靠著寧靜,不惟有喜靜厭動之弊。中間許多病痛,只是潛伏在終,不能絶去遇事,依舊滋長。以循理為主,何嘗不寧靜以寧靜為主,未必能循理。 省察是有事時存養存養,是無事時省察」。 定者,心之本體天理也,動靜所遇之時也。 唐詡問:「立志是常,存個善念,要為善去惡否?」曰:「善念存時,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惡更去,何惡此念,如樹之根芽,立志者長,立此善念而已。從心所欲不踰矩,只是志到熟處」。 許魯齋謂儒者以治生為先之說,亦誤人喜怒哀樂,本體自是中和,的纔自家著些,意思便過不及便是私。 問知至,然後可以言意,誠今天理人欲知之,未盡如何用得克己工夫曰:人若眞實,切已用功不已,則於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見一日,私欲之細微,亦日見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天理私欲,終不自見,如走路一般走得一叚,方認得一叚,走到岐路處有疑,便問問了又走,方纔能到,今於已知之,天理不肎,存已知之,人欲不肎去,只管愁不能盡知,間講何益?且待克得自己,無私可克,方愁不能盡知,亦未遲在。 問伊川,謂不當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延平卻教學者看未發以前氣象,何如,曰:皆是也。伊川恐人於未發前討個中把中作一物,看如吾向所謂認氣定時做中,故令只於涵養省察上用功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處,故令人時時刻刻,求未發前氣象,使人正目而視,惟此傾耳而聽。惟此即是戒愼,不睹恐懼,不聞的工夫,皆古人不得已誘人之言也」。只為本無前後際故也。先生頗主程子說。 澄於中字之義尚未明,曰:「此須自心體認出來,非言語所能喻中,只是天理」。曰:「天理何以謂之中?」曰:「無所偏倚」。曰:「無所偏倚。何等氣象?曰:如明鏡全體瑩徹,無纖塵㸃染。曰:當其已發,或著在好色,好利好名上,方見偏倚,若未發時,何以知其有所偏倚?曰:平日美色,名利之心,原未嘗無。病根不除,則暫時潛伏偏倚,仍在須是平日,私心蕩除,潔淨廓然,純乎天理,方可謂中。 言語無序,亦足以見心之不存。問格物於動處用功否?曰:格物無間動靜靜亦物也。孟子謂必有事焉,是動靜皆有事。此是先生定論先生,他日每言意在於事親即事親為一物云云,余竊轉一語曰:意不在於事親時,是恁物先生。又曰:工夫難處,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誠意之事。意既誠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處修身是已,發邊正心,是未發邊心,正則中修身則和云云。先生既以良知二字冐天下之道,安得有正修工夫,只因將意字看作已發?故工夫不盡,又要正心,又要修身意,是已發心,是未發身,又是已發先生。每譏宋儒支離而躬蹈之,千載而下,每欲起先生於九原,質之而無從也」。 問程子云: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何墨氏兼愛,反不得謂之仁。曰: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雖彌漫周遍,無處不是。然其流行發生,亦自有漸,惟其有漸,所以必有發端處。惟有發端處,所以生生不息,譬之於木,其始抽芽,便是生意發端處,然後有榦有枝葉父子兄弟之愛,是人心生意發端處,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愛物,如木之有幹有枝葉也。墨氏將父子兄弟與途人一例便沒了發,端處安能生生,安能謂之仁只此便可勘佛氏之學?」 問延平云:「當理而無私心,當理與無私心如何?」分別曰:「心即理也,無私心即是當理未當理,便是私心。若析心與理言之,恐亦未善」。又問:「釋氏於世間情欲之私,不染似無私心,外棄人倫,卻似未當」理。曰:「亦只是一統,事成就他,一個私已的心」。 聖人之所以為聖,只是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人欲之雜,猶精金之所以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無銅鉛之雜也。人到純乎天理,方是聖金到足色,方是精然。聖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猶金之分兩有輕重,所以為金精者在足色而不在分兩。所以為聖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學者學聖人不過是去人欲而存天理,猶鍊金而求其足色耳。後世不知作聖之本,卻專去知識才能,上求聖人,疲精竭力,從册子上鑚,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擬知,識愈廣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見人有萬鎰精金不務煆鍊成色,而乃妄希,分兩錫、鉛銅銕雜然投之,分兩愈增而成色愈下,及其稍末,無復有金矣。薛侃記。 侃去花間草曰:「天地間何善難,培惡難去」。先生曰:「此等看善惡,皆從軀殻起,念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惡之分。子欲看花,則以花為善,以草為惡。如欲用草,時復以草為善矣。曰:然則無善無惡乎?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於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曰:佛氏亦無善,無惡何以異曰,佛氏著在無上,便一切不管。聖人無善無惡,只是無有作好,無有作惡。此之謂不動於氣。曰:草既非惡,是草不宜去矣。曰:如此卻是佛者意見草,若有礙理,亦宜去矣。曰:如此,又是作惡作。好曰:不作好惡,非是全無好惡,只是好惡一循於理,不去著一分意思,即是不曾好惡一般。曰:然則善惡全不在物。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動氣便是惡。曰:畢竟物無善惡。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舍心逐物,將格物之學錯看了先生之言,自是端的與天泉証道之說逈異。為學須得個頭腦工夫方有著落,縱未能無間,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雖從事於學,只做個義襲而取,非大本達道也。 侃問:「先儒以心之靜為體,心之動為用何如?」曰:「不可以動靜為體,用動靜時也。即體而言,用在體即用,而言體在用,是謂體用一源。若說靜可以見其體,動可見其用卻不妨」。心并無動,靜可言必不得已可說,動可以見體,靜可以見用。 梁日,孚問主一曰:一者天理主,一是一心,在天理上,若只知主一不知一,即是理有事時便逐物,無事時便是著空,惟其有事無事,一心皆在天理上用功,所以居敬,亦即是窮理就窮,理專一處說,便謂之居敬就居,敬精宻處說,便謂之窮理,不是居敬了別有個心窮理窮理時,別有個心居,敬名雖不同工夫,只是一事。 正之問戒,懼是已所不知,時工夫愼獨是已所獨知,時工夫曰只是一個工夫無事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於此用功,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誠,若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便是作偽,今若又分戒,懼為已所不知,工夫便支離,既戒懼,即是知己,曰獨知之地,更無無念時耶?曰:戒懼之念,無時可忽,若戒懼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瞶便已流入惡念戒懼不是念,可言是思思,只在思誠思是心之本,官思而動於欲為念,故念當除而思不可除,後人專喜言無思至於念,則以為是心之妙用不可除,是倒說了他,只要除理障耳蔡希淵問大學新本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似與首章次第相合,若先生從舊本,誠意反在格致之前矣。曰:大學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即是個誠意,誠意工夫只在格致,若以誠意為主,去用格致工夫工夫始有下落,即為善去惡,無非是誠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蕩蕩,都無著落處,須添個敬字,方才牽扯得身心,上來終沒根源,且既須敬字,縁何孔,門倒將最要𦂳的落了直,待千餘年後人添補,正謂以誠意為主,即不須添敬字,此學問大頭腦於此,不察眞是千里之謬,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誠身誠身之極便,是至誠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之極,便是至善,總是一般先生疏大學,惟此段最端的,無病明明德,只是個誠意,若意字看得分,曉不必說,正心更有工夫矣。 九川問靜坐用功,頗覺此心收歛,遇事又斷了旋起,個念頭去事上省察事過,又尋舊功覺內外打不成一片,曰:心何嘗有內外?即如惟濬今在此講論,又豈有一心在內照管?這講說時專一,即是那靜坐時心工夫一貫何須更起?念頭須在事上磨鍊工夫得力,若只好靜,遇事便亂,那靜時工夫亦差似收斂而實放溺也。何須更起,念頭是聖學入微眞消息他日卻曰:實無無念時,只是要正。念如講論時便起,不得在內照管的念,則講論時不知又可起得個事親的意否? 問近來工夫稍知頭腦然難尋個穩當處,曰:「只是致知」。曰:「如何致?曰:一㸃良知是爾,自家的凖,則你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只不要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何等穩當,此便是致知的實功」。先生每以「念」字與「意」字合說,恐念與意終有別。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㫖,發盡精藴,看來這裡再去不得?曰:何言之易也?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愈久,愈覺不同,知來本無知,覺來本無覺然,不知則遂埋沒。此是獨體正當處被,先生一口打并出。 黃以方問先生格致」之說,隨時格物以致其知,則知是一節之知,非全體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淵泉如淵地位》曰: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原是一個天只為私欲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盡,原是一個淵,只為私欲窒塞,則淵之本體失了。如念念致良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己復便是天淵了」。因指天以示之曰:如面前所見,是昭昭之天。四外所見,亦只是昭昭之天,只為許多牆壁遮蔽,不見天之全體。若撤去牆壁,總是一個天矣,於此便見一節之知,即全體之知、全體之知。即一節之知,總是一個本體。黃直記。 聖賢非無功業氣節,但其循著天理,則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氣節名矣。我輩致知,只是各隨分量所及。今日良知見在如此,則隨今日所知,擴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開悟,便隨明日所知擴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工夫。此是先生漸教,頓不廢漸。 問知行合,一曰:此須識我立言,宗旨: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了發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如此說知行合一眞,是絲絲見血,先生之學,眞切乃爾,後人何曾㑹得? 聖人無所不知,只是知個天理無所不能,只是能個天理聖人本體明白,故事事知個天理所在,便去盡個天理,不是本體明後,卻於天下事物都便,知得便做得來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數、草木鳥獸之𩔖,不勝其煩,雖是本體明了,亦何縁能盡知得?但不必知的聖人自不消求知,其所當知者,聖人自能問人,如子入太廟,每事問先儒,謂雖知亦問敬謹之至,此說不可通。聖人於禮樂名物不必盡知,然他知得一個天理,便自有許多節文度數出來,不知能問,亦即是天理節文所在說名物象數也,拈出天理二字先生之學,自是勺水不漏。 問:「儒者夜氣胸中,思慮空空靜靜,與釋氏之靜卻一般,此時何所分別?曰:動靜只是一個,那夜氣空空靜靜天理在中,即是應事接物的心應事接物的心,亦是循天理,便是夜氣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分別,不得知得動靜。合一釋氏,毫釐差處,亦是莫掩矣」。天理二字是儒門得分家,儅釋氏空之雖靜時也,做不得主。 文公格物之說,只是少頭腦,如所謂,察之於念慮之微,此一句不該,與求之文字之中騐之,事為之著,索之講論之際,混作一例,看是無輕重也。佛氏不著相,其實著,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相?佛怕父子累卻迯了父子怕君,臣累卻迯了君臣怕夫婦,累卻迯了,夫婦,都是著相,便須迯避,吾儒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先生於佛氏一言,而內外夾攻,更無剰義。 問讀書》所以調攝此心,但一種科目,意思牽引而來,何以免此?曰:只要良知眞切,雖做舉業,不為心累。且如讀書時知得強記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誇多鬭靡之心,不是即克去之。如此,亦只是終日與聖賢印對,是個純乎天理之心?任他讀書,亦只是調攝此心而已,何累之有?又「舉天理二字如此,方眞是讀書亦便是眞格物處?朱子以讀書為格物窮理之要與先生語,不無差別。 諸君功夫,最不可助長上智絶少學者,無超入聖人之理,一起一伏,一進一退,自是功夫節次,不可以我。前日曾用功夫,今卻不濟,便要矯強做出一個破綻的模様,便是助長連前些子功。夫都壞了,只要常常做個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毀譽,榮辱久久,自然有得力處。 言立志曰:「眞有聖人之志,良知上更無不盡良,知上留得些子,別念掛帶便非,必為聖人之志矣」。錢德洪記 吾昔居滁時,見諸生多務知解,無益於得姑教之靜坐,一時窺見光景,頗收近效。久之,漸有喜靜厭動,流入枯槁之病,故邇來只說致良知。良知明白,隨你去靜處體,悟也好,隨你去事上磨鍊也好,良知本體原是無動無靜,的此便是學問頭腦。 良知在夜氣發的,方是本體,以其無物欲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此語端的,良知常發而常斂,便是獨體眞消息,若一向在發用處求良知,便入情識窠臼,去然先生指㸃人處都在發用上說,只要人知是知非上轉個為善,去惡路頭,正是良工苦心也。 仙家說到虛聖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實?佛氏說到無聖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氏說無從出離生死上來,卻於本體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虛無的本色,便於本體有障礙。聖人只是還他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在良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嘗作得天的障礙。聖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俱在我,良知發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於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是辨三教異同,大頭腦處可見,惟吾儒方擔得虛無二字,起二氏不與也。 問:「釋氏亦務養心,然不可以治天下,何也?」曰:「吾儒養心,未嘗離卻事物,只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工夫釋氏却要盡絶事物,把心看作幻,相與世間無些子交渉,所以不可治天下世間豈有離事之心,佛氏一差故百差,今謂佛氏心不差而事差,便是調停之說。 問異,端曰:「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孟子不動心與告子不動,心所異已在毫釐間,告子只在不動心。上著功,孟子》便直從此心原不動處分,曉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只為所有行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只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處。告子只要此心不動處,便是把捉此心,將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撓了」。 問:「人有虛靈,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𩔖,亦有良知否?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處,是人心一㸃靈明,故五穀禽獸之𩔖皆可以養人,藥石之𩔖皆可以療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只為性體,原是萬物一源,故如人參溫能補人,便是遇父子而知親,大黃苦能㵼人,便是遇君臣而知義,如何無良知?又如人參能退邪?火便是遇君臣而知義,大黃能順隂氣,便是遇父子而知親。。 問人與物同體如何?大學又說個厚薄曰:「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體,把手足捍頭目,豈是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獸與草木同是愛的,把草木去養禽獸,又忍得人與禽獸同?是愛的宰禽獸以養親供祭祀燕賔客心,又忍得至親與路人同是愛的顚沛?患難之際,不能兩全寧救,至親不救路人,心又忍得這是道理合該如此?及至吾身與至親,更不得分彼此厚薄,蓋以仁民愛物皆從此出,此處可忍,更無所不忍矣。大學所謂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條理,便謂之義順,這個條理便謂之禮,知此條理便謂之智,終始這條,理便謂之信既是自然的條,理則不如此,便自勉然的更何條理?所以佛氏一切胡亂,只得粉碎虛空,歸之儱侗。。 目無體,以萬物之色為體耳。無體以萬物之聲為體,鼻無體,以萬物之臭為體。口無體,以萬物之味為體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應之是非為體。 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嘗有心照物而自無物,不照無照,無不照原是日之本體。良知本無知,今卻要有知,本無不知,今卻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獨知原是如此。 先天而天弗違,天即良知也。後天而奉天時,良知即天也大徹大悟,䝉又為先生,轉一語曰:「先生言,致良知,以格物便,是先天而天弗違,先生言格物以致其良,知便是後天而奉天時」。。 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又曰:「是非兩字是個大規矩,巧處則存乎其人」。 問知譬日,欲譬雲雲,雖能蔽日,亦是天之一氣,合有的欲,亦莫非人心合有否?曰喜、怒、哀、懼、愛、惡,欲謂之七情。七者俱是人心,合有的,但要認得,良知明白,比如日光,雖雲霧四塞,太虛中色象可辨,亦是日光不滅處,不可以雲能蔽日教天,不要生雲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然,纔有著時良知,亦自㑹覺覺,即蔽去復其體矣。此處能勘得破,方是簡易透徹工夫。人生一時離不得七情七情,即良知之魄。若謂良知在七情之外,則七情又從何處來? 人有過多於過上,用功就是補甑,其流必歸於文過直須向前一歩。 琴瑟簡編,學者不可無。蓋有業以居之,心就不放。 問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卻有過不及,曰:知得過不及處,就是中和良知無過不及,知得過不及,的是良知。 慈湖不為無見,又著在無聲無臭,見上了門,人歎先生自征寧藩以來,天下謗議益衆,先生曰:「我在南都以前,尚有些子鄉,愿意思在。今信得這良知眞是眞非,信手行去,更不著些覆藏,纔做得個狂者胸次故人,都說我行,不揜言也。讀此方知先生晚年眞面目我輩,如何容易打過關,捩子也,然向後正大有事在。所謂人所不知而已。獨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處」。 有言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洒掃,應對曰:「洒掃應對就是物,童子良知只到此,只教去洒掃,應對便是致他,這一㸃良知。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長者,此亦是他良知處,故雖遨嬉見了先生長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師長之良知我這裡格物,自童子以至聖人,皆是此等工夫,但聖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費力。 問程子云在物為理如何?云心即理。曰:在物為理,在字上當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則為理,如此心在事父則為孝,在事君則為忠之𩔖是也。諸君要識得我立言宗旨,我如今說個心即理,只為世人分心與理為二,便有許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個私心,便不當理人卻說他做得當理,只心有未純,往往慕悅其所為,要求外面做得好看,卻與心全不相干?分心與理為二,其流於伯道之偽而不自知,故我說個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個便來心上,做工夫不去襲取,於義,便是王道之眞。 夫子說性相近,即孟子說性善,不可專在氣質」。上說:「若說氣質,如剛與柔對,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則同耳。人性初時,善原是同。的但剛者,習於善則為剛,善習於惡則為剛,惡柔者習於善則為柔,善習於惡則為柔惡,便日相遠了黃以方記善,此是先生、道性、 處。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征思田,德洪與汝中論學德洪舉先生教言曰: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話頭,若說心體是無,善無惡意,亦是無善無惡知,亦是無善無惡物,亦是無善無惡矣。若說意有善惡,畢竟心體,還有善惡在德。洪曰:心體是天命之性,原無善惡,但人有習於心意,念上見有善惡在格,致誠正修,此是復性體功夫,若原無善惡功,夫亦不消說矣。是夕,坐天泉橋,各舉請正先生曰:二君之見,正好相資,不可各執一邊我。這裡接人原有二種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原是個未發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即是功夫,人已內外,一齊俱透,其次不免有習,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功。夫熟後渣滓去盡,本體亦明淨了,汝中之見,是我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見是,我為其次立法的,相取為用,則巾人上下皆可引入於道,既而曰,已後講學不可失了,我的宗旨,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話頭隨人指㸃,自沒病痛,原是徹上徹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難遇,人有習心,不教他在,良知上實用為善去惡工夫只去懸空,想個本體一切,事為俱不著實,不過養成一個,虛寂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說破。王畿天泉證道記》:善先生每言至善是心之本體,又曰,至 只是盡乎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又曰:良知即天理録中言天理二字不一而足,有時說無善無惡者,理之靜,亦未嘗徑說無善,無惡是心,體若心體,果是無善無惡,則有善有惡之意,又從何處來?知善知惡之知,又從何處來為善去惡之功,又從何處起,無乃語語,斷流絶港乎?快哉四無之論,先生當於何處作答,卻又有上根下根之說,謂教上根人,只在心上用功。夫下根人只在意上用功夫,又豈大學八目一貫之旨?又曰:其次且教在意,念上著實用為善去惡工夫,久之心體自明,䝉謂纔著念時,便非本體人,若只在念起念,滅上用功夫一世,合不上本體,所謂南轅而北轍也。先生解大學,於意字原看不清楚,所以於四條目處未免架屋疊床,至此及門之士一再摹之,益失本色矣。先生他日有言曰:心意知物,只是一事,此是定論。既是一事,決不是一事,皆無䝉因為龍谿易一字曰心,是有善無惡之心,則意亦是有善無惡之意,知亦是有善無惡之知,物亦是有善無惡之物,不知先生首肎否。 |
14 | 明儒學案卷十 |
URN: ctp:ws681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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