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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二十三

《卷二十三》[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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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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眀儒學案卷二十三餘姚 黃宗羲 撰江右相傳學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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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介鄒南臯先生元標鄒元標,字爾瞻,別號南臯,豫章吉水人。萬歴丁丑進士。其年十月,江陵奪情,先生言:「伏讀聖諭,朕學尚未成,志尚未定,先生欲去,墮其前功。夫帝王以仁義為學,繼學為志,居正道之,功利則學非其學,忘親不孝,則志非其志,皇上而學之志之,其流害有不可勝言者亦幸而皇上之學未成,志未定,猶可得儒者而救其未然也。懐疏入長安門,值吳趙艾、沈以論奪情,受杖先生視其杖畢,出疏以授寺人,寺人不肯接,曰:汝豈不怕死,得無妄所論乎?先生曰:此告假本也。始収之,有旨杖八十,戍貴州都勻衛。江陵敗,擢吏科給事中,上陳五事:培君徳,親臣工,肅憲紀,崇儒術,飭撫臣,又劾禮部尚書徐學謨、南京戶部尚書張士佩罷之。學謨者,首輔申時行之兒女姻也,既非時行所堪,而是時黨論方興,謂趙定宇、吳復菴號召一等,浮薄輕進,好言喜事之人,與公卿大臣為難,大臣與言官相論訐不已,先生尤其所忌,故因災異封事,降南京刑部照磨。乙酉三月録:建言諸臣以為南京兵部主事轉吏部,歴吏、刑二部員外,刑部郎中,罷官,家居建仁文書院,聚徒講學。光宗起為大理卿。天啟初,陞刑部右侍郎,轉左都御史,建首善書院,與副都御史馮恭定講學。羣小憚先生嚴毅,恐明年大計不利黨人。兵科朱童蒙言,憲臣議開講學之壇,國家恐啟門戸之漸,宜安心本分,以東林為戒。工科郭興治言當此干戈倥偬之際,即禮樂潤色,性命精㣲,無裨短長。先生言先正云:本分之外,不加毫末,人生聞道,始知本分,內事不聞道,則所謂本分者,未知果是本分當否也。天下治亂,係於人心,人心邪正係於學術,法度風俗,刑清罰,省進賢,退不肖,舍明學,則其道無由湛湛晴,空鳶自飛魚自躍,天自髙地自下,無一物不備,亦無一事可少。琳宮㑹館,開目如林唄語,新聲拂耳如雷,豈獨礙此嘐嘐,則古昔談先王之壇坫耶?臣弱冠從諸長者遊,一登講堂,此心戚戚既講計偕,獨處深山者三年,嗣入夜郎,兀坐深箐者六年,浮沉南北,棲遲田畆,又三十餘年,賴有此學,死生患難,未嘗隕志,若只以臣等講學,惟宜放棄斥逐之日,以此澆其磊塊,消其抑鬱無聊之氣,則如切如磋道學之語,端為濟窮,救苦良方,非盡性至命妙理,亦視斯道大輕,視諸林下臣太淺矣,人生墮地髙者,自訓詁帖括外,別無功課,自青紫榮名外,別無意趣惡聞講學也,實繁有徒,蓋不知不聞道,即位極人臣,勛勒旂常,了不得本分,事生是虛生,死是虛死,朽骨青山,黃鳥數聲,不知天與昭昭者飄泊何所?此臣所以束髪至老,不敢退墮自甘者也。前二十年,東林諸臣,有文有行,九原已往,惟是在昔,朝貴自岐,意見一唱衆和,㡬付清流,懲前覆轍,不在臣等,有旨慰留。給事郭允原言,侍郎陳大道請恤張居正,元標不悅修舊怨也。先生言當居正之敗,維時露章者何止數百,其間不無望風匿影之徒,臣有疏云:昔稱伊呂,今異𩔖唾之矣,昔稱㤙師,今仇敵視之矣,當時臣無隻字發其隱,豈至今四十餘年與朽骨為仇乎?虛名浮譽,空中鳥影,世不以大人長者休休有容之度,敎臣望臣,如村樵里媼睚眦必報之流,則未與臣習也。郭興治又言元標無是非之心,先生言興治,蓋為馮三元𫝊言發也。三元初起官見臣,臣語之曰:往事再勿提起。渠曰:是非卻要說。明臣曰:今之邊事,家具一錐鑿越講是非,越不明白,不如忘言為愈。蓋熊廷弼所少者惟一死,廷弼死法不能獨無,但皇上初登寳位纔二年所,如尚書如侍郎、中丞,如藩臬撫鎮諸臣,纍纍藳街,血腥燕市,成何景象老成守法,議獄緩死之意,非過也是非從惻,隱中流出,是為真心之是非,即方從哲滿朝以酖毒為言,臣謂姑待千秋者亦是非,不必太分明之一證也。再疏乞歸,始允未㡬卒逆奄,追削為民,奪誥命。烈皇御極,贈太子太保,諡忠介先生,自序為學曰:年少氣盛時,妄從光影中窺瞷,自以為覺矣。不知意氣用事,去道何啻霄壤。又七年再調刑部,雖畧有所入,而流於狂路,賴文潔鄧公来南,提醒不敢放浪,閲三年,入計歸山十餘年,失之繆悠。又十餘年過於調停,不無以神識為家舍,視先覺尚遠淨几眀牕水落根,見始知覺者,學之有見也。如人在夢,既醒覺亦不必言矣,學而實有之,已亦不必言覺矣。先生之學,以識心體為入手,以行恕於人倫事物之間,與愚夫愚婦同體為工。夫以不起意空空為極,致離達道,無所謂大本離和,無所謂中。故先生於禪學,亦所不諱,求見本體,即是佛氏之本来面目也。其所謂恕,亦非孔門之恕,乃佛氏之事事無礙也。佛氏之作,用是性則離達道,無大本之謂矣。然先生即摧剛為柔融嚴毅方正之氣,而與世推移其一,規一矩,必合當然之天,則而介然有所不可者,仍是儒家本色,不從佛氏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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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語以情識,與人混者,情識散時,如湯沃雪,以性真為世遊者。性天融後,如漆因膠以下皆龍、華密證 五倫是真,性命詞氣是真涵養交接,是真心髓。家庭是真政事,父母就是天地,赤子就是聖賢奴僕,就是朋友寢室,就是明堂平旦可見。唐、虞村市可觀,三代愚民,可行古禮,貧窮可認,真心疲癃,皆我同胞。四海皆我族類,魚鳥皆我,天機,要荒皆我種姓。 問為之不厭,曰:知爾之厭,則知夫子之不厭矣。今世從形跡,上學所以厭聖人,從天地生機,處學生機,自生生不已,安得厭?」 善處身者,必善處世,不善處世,賊身者也。善處世者,必嚴修身不嚴修,身媚世者也。 學者有志於道,須要鐵石,心腸人生,百年轉盻耳,貴乎自立。後生不信學,有三病:一曰躭閣舉業不知學問,明如以萬金商做賣菜傭。二曰講學人,多迂濶無才,不知真才。從講學中出性根靈透,遇大事如湛盧刈薪。三曰講學人多,假不知真,從假中出。彼既假矣,我棄其真,是因噎廢食也。 問儒佛,同異曰:「且理㑹儒家極致處佛家同異,不用我告汝,不然隨人口下,說同說異,何益?」 問如何得分明?曰:「要胸中分明,愈不分明,須知昏,昏亦是分。明不可任,清明一邊。昭昭是天,冥冥是天」。 馬上最好用功,不可放過,若待到家休息,便是馳逐」。 老成持重,與持位保祿相似収歛定靜,與躱閑避事相似,謙和遜順,與柔媚,諧俗相似,中間間不容髪,非研㡬者,鮮不自害害人。 說清者便不清言,躬行者未必躬行,言知性命,便未知性命,終日說一,便是不一,終日說合,便是不合,但有心求求,不著便著。 人只說要収歛,須自有個頭腦,終日說話,終日幹事,是真収斂,不然,終日兀坐,絶人逃世,究竟忙廹。 橫逆之來,愚者以為遭辱,智者以為拜賜毀言之集,不肖以為罪府。賢者以為福地小人相處,矜已者以為荊棘,取人者以為砥礪。 目無青白,則目明耳,無邪正則耳。聰心無愛憎,則心正。置身天地間,平平鋪鋪,不見崖異,方是為已之學。 學者好說嚴毅,方正予思,與造物者遊,春風習習,猶恐物之與我拂也。茍未有嚴毅方正之實,而徒襲其跡,徒是與人隔絶。 未知學人卻要知學,既知學人,卻要不知有學未修,行人卻要修行。既修行人,卻要不知有修。予見世之稍學修者,嘵嘵自別於人,其病與不知學修者,有甚差別。 予別無有力處覺得本分二字,親切做本分人說本分話行,本分事本分外,不得加減毫末,識得本分,更有何事? 道無揀擇,學無精麄。 下學便是上達,非是下學了纔上達,若下學後上達是作兩層事了。 學問原是家常,茶飯濃釅不得有一毫,濃釅與學爭遠。 孟我疆問:如何,是道心人心。曰:不由人力,純乎自然者,道心也。由思勉而得者,人心也以下燕臺會記》我疆問孔子云:「正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聴之,不可得而聞也。故曰視於無形,聴於無聲,子思發之為不覩,不聞陽明」,又云:「若覩聞於一理,即不覩不聞也」。其言不同如此,曰:「孔子懼人看得太麄指應處,與人看,陽明恐人看得甚細。指顯處與人,看其實合內外之道也。 識仁,即是格物。《龍華會記》以下同。 問識仁曰:「夫子論仁無過。仁者人也,一語當日:我看仁做個幽深,𤣥遠是竒特的東西如今看来,我軰在一堂之上」。即是仁再無虧欠,切莫錯過。 問:「夫子只言仁之用何以不言仁之體?曰:今人體用做両件看,如何明得?余近來知體,即用用即體,離用無體,離情無性,離顯無㣲,離已發,無未發,非予言也。孟子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至是非之心智也,體會自見。 問生機「時有開發,奈不接續?何曰無斷。續者,體也」。「有斷續者見也。曰:功將何處?」曰:「識得病處,即是藥識得斷,處就是續」。 一堂之上,有問即答,茶到即接此處,還添得否?此理不須湊泊,不須幇帖」。 問其心:三月不違,仁仁與心何所分?別曰:公適走。上来問:豈有帶了一個心,又帶了一個仁来?公且退」。以下元潭㑹記 恕者如心之謂人,只是要如已之心,不思如人之心如已如人,均齊方正,更說甚一貫。 有言不能安,人如何筭得修已,曰:「我二十年前熱中亦欲安人,今安不得?且歸来?我與公且論修已修,已之方在思,不出其位,在素位而行,公且素位老實,以行誼表於鄉,便是安人?不然,你欲安人?別人安了你? 塘南先生問:佛法只是一死生動人,故學佛者在於生死。曰:人只是意在作祟,有意則有生死,無意則無生死。 歐陽明卿問曰:釋氏不可以治天下國家曰:子何見其不可以治天下國家?曰:様様都拋了?」曰:「此處難言,有飯在此,儒㑹喫釋亦㑹喫,既能喫飯,總之皆可以治天下國家子,謂釋様様拋了,故不可,儒者様様不拋,又何獨不能治天下國家?銕佛會記。 私慮不了,私欲不斷畢,竟是未曽靜未有入處,心迷則天理為人欲心,悟則人欲為天理」。 問天下,歸仁曰:「子無得看歸,仁是竒特事胸中只芝蔴大外面有天大子,齋中有諸友與諸友相處,無一毫間隔,即是歸仁,與妻子僮僕無一毫間隔,便是歸仁,若舍見在境界,說天下歸仁,越遠越不着身」。大僕㑹記。 有因持志入者,如識仁則氣自定,有由養氣入者,如氣定則神自凝,又有由交養入者,如《白沙詩》云:「時時心氣要調停,心氣功夫一體成,莫道求心不求氣,須教心氣兩和平」,此是先軰用過苦功語。《青原㑹記》。 問誠意之功,須先其意之所未動而誠之,若待善惡既動而後致力,則已晚矣。果若此,則慎獨之功,從何」下手曰:「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無敵,真慎獨也。人所不知,己所獨知,多流入,識神去,先其意之所未動,而誠之愚謂:既云未動,誠將何下手?莫若易誠而識之,即識仁之謂未發前觀何氣象?意思善惡,既動而後致,力則己晚,此為老學者言,初學者既發後肎,致力亦佳」。問仁會録。 人心本自樂自將,私欲縳私,欲一萌時良知還自覺,一覺便消除此心,依舊樂樂便,然後學學便然後樂。 問生死。曰:「子死乎?」曰:「未死」。曰:「何未死?」曰:「胸中耳目聰明,色色如赤。子時曰:「子知生矣,知生則知死,不必問我」。 問知天命,曰:日間問子以時義,子必曰知問子以家宅、鄉里事?子必曰:知此知之所在。即命即隂陽五行之數,亦天命說到知徹地少,一件不得。 名世不係名位,每一代必有司此道之柄者,即名世也。 求放心者,使人心之可求也,心要放者,使人知無心之可守也,卑者認著形色,一邊髙者認著天性,一邊誰知形色,即是天性,天性不外,形色即仁者人也。宗㫖: 予歸山十五年只信得「感應」二字。 問《復卦》曰:「有人於此,所為不善開心告語之」。渠泫然泣下,即刻来復矣。 問居徳,則忌曰:「即如今講學先生不自知與愚夫愚婦同體,只要居徳,所以取忌」。 有學可循,是曰洗心。無心可洗,是曰蔵宻」。 除知無獨除,自知無慎獨」。 真正入手時,時覷不覩不聞是甚物識,得此物真戒慎不必言矣。 問:「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不知,四十以後尚可為善否?」曰:「八十尚可,況四十乎?」此俱從軀殻上起念。 問「邇日學者始學先要個存守,是未擇中庸而先服,膺未明善而先固執證之,博學審問之說無當也,曰學貴存守,但存守之方不一,故問辨以擇之,葢學而後有問學,即存守也,不學何問之有?如行者遇岐路,即問問了又行,原非二事,若謂不待存守而先擇,則先未出門而空談路徑也。鷺洲㑹記止原無處所,止無可止,則知止矣。仁文㑹記。 問心如何為?盡曰:「盡者,水窮山盡之謂人心原是太虛,若有個心,則不能盡矣」。 萬古學脈,人人所公,共的漁樵耕牧,均是覺世之人,即童子之一斟酒處,俱是學之所在。若曰我是道而人非道,則䘮天地之元氣也」。 新安王文軫、戴仲曰:「丁酉,南都叅訪祝師,認心不真,無可撈摸,坐間日影正照」。祝師指曰:「爾認此日影為真日,不知彼隂暗處也」。是真日因此有省?曰:「爾道認心不真,無可撈摸,不知無可撈摸處,便是真心」。 問吾人學問不勾手者,正以有所把捉有好工夫做故也。有把捉時,便有不把捉,時有好工夫時,便有不好工夫時,曰:此可與透身貼體做工夫者商量,若是此學茫茫蕩蕩,且與說把捉做工夫不妨。 問不孝,有五章,曰:看來個個犯此?予軰不莊敬嚴肅,即是惰其四肢。予四十以後,出入不經我母之手,非貨財私妻子乎?飲食起居,任從自便,非從耳目之欲乎?不受人言,即是鬭狠體貼在身時,時是不孝。 天地萬物,皆生於無,而歸於無一切蠢動含靈之物,来不知其所自,去不知其所往,故其體本空,我軰學問,切不可向形器上布置,一時妍好,終屬枯落,雖然,空非斷滅之謂也,浮雲而作蒼狗白衣,皆空中之變幻所必有者,吾惟信其空空之體,而不為變幻所轉,是以天地在手,萬化生身,今有一種議論,只是享用,現在纔說克治防簡,便去紐揑造作日用穿衣喫飯,即同聖人妙用,我竊以為不然。夫聖凢之別也,豈止千里? 仁者渾然與物同體,如何證得?學問只是不起意,便是一體便是渾然所以乍見,非有為而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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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義:人若真仁,直心而言為徳,言根心而發為生色,不然強排道理,遮飾有徳,皆巧言也。危冠危服,一面笑容,皆令色也,彼方自負道綂,自認涵養,不知去仁何啻千山萬水到不如鄉里樸實,老農老圃,可與之入道,巧,言令色。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非性之故物乎?温,故。 近世學者以知是知,非為良知。夫是非熾然,且從,流於情識而不自覺,惡在其為良知。誨,汝知之。 仕學一道隠顯,一心孝友,即是政事。若曰居位,別有有政事,托辭以答,或人,則視政事,孝弟為兩事矣。子奚不為政。 學道之士,在世途極是不便,向道不篤的,易生退轉,若真信千古而得一知者,猶比肩也,何孤立之有?不能自立東挨西靠口嘴,上討得個好字,眼前容易過誤,卻平生事業矣徳不孤」 伯夷是清,伊尹是任。柳下惠是和還,有個器在汝,器也。 學不見體動,輙落顯㣲二邊文章性天。。 學者若不從大光,明藏磨勘,露出精彩,羣居終日,雖說若何為心,若何為性,若何為孔門之旨,若何為宋儒之㫖,是言不及義也。終日依倚名節之跡,彷彿義理之事,是好行小慧也」。羣居終日。 吾軰在此,一堂講學所親就者,大人不虛心受益,卻是狎大人所講究者。聖言不虛,心體貼卻,是侮聖言。記得少年,時在青原,一友,將四書諸論互相比擬一」。先正」答曰:「總只是非禮之言」。畏天命。 鄉愿一副精神只在媚世東也,好西也好,全在毀譽是非之中。聖人精神不顧,東不顧西,惟安我心之本。然超出毀譽是非利害之外鄉愿。 徳本明也,人只爭一個覺耳,須知人人具有至善,只是不止一止而至善在是。曰:何以止無意,必固我是已,學不知止,漫言修身如農夫,運石為糞力,愈勤而愈遠矣大學。學者一向說明徳說,親民說止,至善說格物千言萬語,旁引曲譬,那個是宋儒說,那個是明儒說?縱說得伶俐與自家身心無干,一到知止,則水盡山窮,無復可言,說如此,方謂之致知,方謂之格物,此謂知本知止。 離已發,求未發,即孔子復生不能子。且觀中節之和,即知未發之中。離和無中離,達道無大本中和。 何以謂之索隐?今講學者外倫理,日用說心性,入牛毛者是已,何以謂之行怪?今服堯服冠伊川冠之類索隱行怪。 一字即吾道,一以貫之之一聖人說道理零碎了,恐人從零碎處,尋道理說天徳也,說到一来,說王道也,說到一来,正如地之行龍,到𦂳闗處,一束精神,便不散亂。所以行之者一。 善與人同,不是將善去。同人亦不是將人善,来同我人人,本有個個圓成,魚遊於水,鳥翔於淵,無一物能間之也善與人同。赤子之心真心也。見著父母一團親愛,見着兄弟,一團懽欣,何曾費些,擬議思慮,何曾費些商量?大人只是不失這個真心,便是聖學不明,愁赤子之心空虛。把聞見填,實厭赤子之心。真率把禮文遮飾儒者,以為希聖要務,不知議論日繁,去真心日遠,無怪乎大人不多見也。象山云:縱不識一字,終是還他堂堂大人赤子之心。文集從心,所欲不踰矩。世儒謂從者縱也,縱其心,無之非是。此近世流弊,竊謂矩方也,從心所欲同也。圓不離方,欲不離矩。 心,神物也,豈能使之不動要知動亦不動耳。寂感體用原,未有不合。一欲求合一便生分,別去,合一之㫖愈遠。 吾軰動輙以天下國家自任,貧子說金,其誰信之?古人云:了得吾身,方能了得天地萬物,吾身未了,縱了得天地萬物,亦只是五霸路上人物。自今以往,直當徹髓做去有一毫病痛,必自照自磨如㧞眼前之釘,時時刻刻,始無愧心。 吾輩無論出處,各各有事,肎沉埋仕途,便沉埋不肎,沉埋即在十八重幽暗中,亦自驤首青霄,世豈有錮得人,人自無志耳。 夫道以為有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未嘗有也。以為無出王游衍,莫非帝則未嘗無也。有無不可以定論者,道之妙也。知道者言有亦可言,無亦可不知。道者言無著空,言有滯跡。 道心為主者,世情日淡,世情日淡,而後能以宰世不為世所推移。識情為主者,世情日濃,世情日濃,且不能善其身,又安能善天下? 敬者主一無適之謂。夫所謂一者,必有所指,莊嚴以為敬者渉於安排存想,以為敬者流於意,識不安排而莊不,意識而存,此非透。所謂一者不能一者無一處,不到而不可以方所求,無一息不運而不可以斷續。言知一則知敬,知敬則知聖學矣。舜為法天下,自天下起,念可傳後世。自後世起念如今,又只在自家一身,一家起念,較是非毀譽限在一鄉,則結果亦在一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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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諫羅匡湖先生大紘羅大紘,字公廓,號匡湖,吉之安福人,萬厯丙戌進士,辛卯九月,吳門為首輔,新安山隂,具揭請立太子,列吳門姓氏於首上,怒甚,吳門言不與聞,特以閣中故事列名耳。時先生以禮科給事中守科得本上疏糾之,遂謫歸。先生,學於徐魯源林下,與南臯講學,南臯謂先生敏而善入,衆人所卻歩躇,蹰四顧者,先生提刀直入衆人,經數年,始入者先生,先闖其奥然,觀其所得,破除黙照,以為一念,既滯五官,俱墮於江右,先正之脈又一轉矣,野史言吳門沒,其子求南臯,立傳南臯為之作傳,先生大怒,欲具揭告海內,南臯囑申氏弗刻,乃止。按吳門墓表,見刻南臯存真集》,野史之非,可勿辨矣,匡湖㑹語,心非專在內,俯仰今古無非是心,性非專是心,耳目口鼻,無非是性,故知心量之無外,則存心者不必專収於內知性體之無二,則盡性者不必苦求於心,一念迷即為放,而心非自內出也,一念覺即為収,而心非自外来也,當其視心,即在目心量如是,眼量亦如是,迷則皆迷,悟則皆悟,不必舍視而別求心也,當其聽心即在耳,心量如是,耳量如是,迷則皆迷,悟則皆悟,不必舍聽而別求心也,語黙動靜,周旋屈伸,一切與心相印,元氣充周於天地,靈光徧照於宇宙,必拘守一塊肉,乃為存心哉? 既曰氣質,即不是性,既云性便,不墮氣質,不識天命之性,只管在氣質上,修治所以變化,不得性之身之是千古兩派,學脈一則視聴言動不離乎性,一則視聴言動不離乎身,堯舜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所謂成性存存,道義之門,此性之之學也。湯武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以敬勝怠,以義勝欲,所謂修身道,立履準蹈繩,此身之之學也。堯舜固是自然,即當其憂嗟咨歎,兢業勞苦,亦從性之来,湯武固是,勉然即當,其動罔不臧,身安用利,亦從身之發,故學者初入門時,劈空從性,命上叅求,竟是性之之學,起手從身心,上操存終,竟是身之之學。 問:「夫子言仁,何不直指仁體,而必曰復禮,何也?曰:乾之元亨利貞,即我性之仁義禮智。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蓋乾元資始,統天蕩蕩難名,至於亨當巽離之交,雲行雨施,品物流行,枝葉花蕋,蒼翠丹綠,雜然並陳,所謂萬物皆相見也。即此相見者,而資始統天之元,灼然宇宙,悟此而復禮,歸仁不待贅辭矣。故繋傳曰:「顯諸仁」。 仁之渾然全體,難於思求,而其條理則有可覺,悟故復禮,即歸仁仁一而已矣,在目為視、在耳為聴,發於聲,為言運,於身為動,此仁之條理所為禮也。舍禮之外,無仁舍視,聴言動之,外無禮故,一日之間,能於視聴言動,忽然覺悟,而仁之全體呈露矣,問何以見天下?歸仁曰:人但看得仁大看得視,聴言動小,不知仁體,隨在具足,即視而仁之體全,在視即聴,而仁之體全在聴,言動亦然,姑以視明之。今人在室,見一室在堂,見一堂在野,見四境仰視而見髙天之無窮,俯視而見大地之無盡,見親則愛,見長則敬,見幼則慈,見入井之孺子則惻隱見釁鐘之牛則不忍,孰非與吾之視為一體者?即此一覺而天下歸仁,不待轉盻矣。五官之貎,言視聴思也、五倫之親,義序別信也,人皆生而具之日而用之,所謂故也,時時從之體認,從此體認,從此覺悟,事親知人可以知天聰明,聖智達乎天徳,是為溫故而知新。蘭舟襍述劉調父記,習俗移人,非求友不能變。一家有一家氣習,非友一鄉之善士,必不能超一家之習,推之一國,天下皆然,至於友天下盡矣,然一朝又有一朝之氣習,非尚友千古,不可以脫一世之習,此孟子所以超脫於戰國風習之外也。 吾輩無論友千古友,四方此身,自房中出到㕔上,便覺超然自㕔上出到門外,又覺超然,孔子去魯不以女樂而以燔肉,其一叚肫肫之仁,淵深而不淺,露容畜而不廹隘,不倚於意見,不倚於名節,全是天徳用事人,則不免於有所倚矣。 安土敦乎仁,故能愛人,各有所處之地,所謂土也。惟不安其所處之地,則一室之內,不勝異意。我既嫌人,人亦嫌我,如之何能安乎?仁而相親愛乎?若安土者,見處處皆好,人人皆好,是以能無不愛無不愛,是謂敦厚以居仁。 仁本與萬物同體,只為人自生分別,所以小了古人。天下一家,中國一人,非意之也,其心量原自如此。今處中國只爭個江西,江西又爭個吉,安吉安又爭個安福,安福又爭個某鄉某鄉又爭個某里,某里又爭個某姓某姓,又爭個某房某房,又爭個某祖父位下。某祖父位下,又只争我一人終生營營,不出一身一家之內,此豈不是自小乎?故善學者愈充之則愈大不善,學者愈分之則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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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卷二十三
URN: ctp:ws70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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