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求仁錄輯要卷六》 |
1  | 四明後學毛文强孝章
鄭性義門仝校刻 |
《孝弟》 |
| 1 | 今人於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夫子之道忠恕而巳矣尚以為平常而可學於《孟子》曰：仁義而巳矣則必駭為高遠而難幾而不知孟子之言仁義也推其自則曰不學而能之良能不慮而知之良知初非有待於脩習証之於孩提之無不知愛親稍長之無不知敬兄則其人不必聖賢卽愛親敬長之良知良能而指之曰此仁也義也則不過吾見在之忽不及知漫不為事之平常日用耳故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今人但駭於其名耳果實仁義之實則與孝弟忠恕有何分别而顧高遠視之耶。 |
| 2 | 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為仁猶曰用其力於仁指求仁之工夫也凡孔門為字俱是指工夫如曰其為仁矣曰為之難曰難與並為仁是也葢聖門工夫只在人事上竭力故曰：為非若後世主靜持敬之學操持意𫝹不起意之學致虛致良知之學落於虛無也葢孝弟乃孩提稍長不學不慮之眞心本渾然天地萬物一體學者但能純心於愛親敬長則不忍之心盎然滿腔渾然一體眞性全體貫徹故孝弟乃為仁之本有子之言於學脉最清楚最眞實所以云與顏曾並聞一貫者此也後世不知孔門學脉而以行仁從孝弟始釋之失其旨矣。 |
| 3 | 今人無志於學往往視聖賢為高遠講學為迂腐輕易論云聖人之道不過人倫日用或謬為大言云人倫日用何人不知而待於講使告之曰人倫性也盡人倫盡性也此外更無妙道卽信之不及矣夫孩提稍長之時依依親長之側愛敬油然不容自巳此時何待學何待慮眞性沛然直達無親疎爾我之間故曰：仁也義也曰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者也自此年漸長習漸深眞性漸漓日在父母之前受罔極之大恩而恬然罔覺如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恣縱習心肆行不顧出言而忘父母舉足而忘父母曰以父母之遺體行殆屋父母之深憂而毫不之省嗚呼！子於父母無論懷妙十月携抱三年大恩難報卽目前之大恩巳是欲報罔極而恬然罔覺毫不之省嗚呼！亦太忍哉斯時而言聖人之道不過人倫曰用言人倫曰用何人不知而待於講不亦昧心矣乎卽有向上之士知自勉强然周旋世故之心多於周旋庭幃勞於世故懈於吾親習為固然不自覺察甚有以周旋世故之心卽用之於周旋庭闈外貌殊覺可觀而中心實不可問孩提之眞性至此而盡喪矣雖然又未嘗不時時流露於曰用也大約於無意不自識知之頃見之若不用擴充之力頓使眞性見前雖好學如諸友眞心未必不為習心所勝也人倫可輕易言知而聖人之道可輕易言不過如此也耶予居貧賤值寡母衰年竊謂人子事父母無不當盡其誠孝惟是適當貧賤或値父母衰老鰥寡更宜留心事貧賤之父母當倍竭力於事富貴之父母富貴之父母安樂貧賤之父母憂勞也事衰老之父母當倍竭力於事壯健之父母壯健之父母能運動衰老之父母待扶持也事獨居之父母當倍竭力於事具慶之父母具慶之父母兩情各愜獨居之父母苦懷自忍也諸友固有富貴者亦有貧賤者有父母壯健者亦有衰老者有父母具慶者亦有鳏居之父寡居之母者亦嘗留心於此乎先事則敬承父母之心當事則將順父母之志內事周至為父母服勞外事維持省父母憂慮導其妻子以養父母若妻子有不孝卽吾身之不孝須有刑子之道率其兄弟以孝父母若兄弟有不孝卽吾身之不孝須有感化之方此事生親之道所當然也占人云思死者如不欲生故父母之聲常在於耳父母之容常在於目父倪冷然自照以至致虚歸靜收攝保聚攝知歸止又或云：須得一二年閒飯喫云只因李先生不仕做得此工夫若然則為學是撥冗寬坐之事是二三少事之人天下當有不能為學之人不可盡收之學問之內者矣其學不可以為教不可以為治學教治判作兩三項故人才難成天下難致太平嗚呼！人人為父母所生人人與兄姊一本一出胎而至道巳備苟人人篤其愛親敬長之良人人擴而充之於人倫日用則經營藝業皆聖賢之事農工商賈皆聖賢之人葢事有閒忙而愛親敬長無閒忙人有貴賤而愛親敬長無貴賤家家致謹於事親從兄則家家復性求仁家家成其為孝子悌弟則家家聖人賢者𡮢見有終日營生之小民而愛敬眞至者矣愛敬眞至則必為善於鄕里慈心於物命而取予不苟非義不為者矣此豈靜坐主敬收拾放心而然耶抑豈靜中養出端倪方有商量處耶而講學明道之君子往往重彼而不重此何也嗚呼！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在《孟子》時巳然又何怪乎後世今日諸友毋忽視某之言淺近而不足為也吾性見在日用有何深遠愛親敬長事事至道有何不淺近諸友但患曰用而不知勿妄疑淺近而未盡若厭淺近慕高遠則背聖道入異端矣異端又豈諸友之所願為者哉。 |
| 4 | 愛親敬長為不學而能之良能不慮而知之良知則自不當舍愛親敬長而別求心性愛親敬長卽是仁義則自不當舍愛親敬長而别求妙道卽此愛親敬長達之天下則自不當舍愛親敬長而別有政教古之聖人盡其當然因其自然而世巳同風故曰：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古之聖人學卽是教教卽是治家無二學學無二道人人易知人人共由故曰：王道蕩蕩王道平平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今諸友能率孩提稍長之本然則愛敬眞心完滿暢遂自能達之天下能愛親敬長則見者聞者無不自動其天良所謂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宜兄宜弟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為父子兄弟足法而民法之也葢士君子為斯民之倡率邦國之表儀今日一堂諸友卽可風動一邑一邑卽可風動東南一隅一隅卽可風動天下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矣道豈不在邇事豈不在易嗚呼！自有禍亂以來殺人盈城殺人盈野予與諸友皆目擊之回萬世之殺運開萬世之太平在於今日回天下之殺運開天下之太平在於一方回一方之殺運開一方之太平在於一人一人回殺運開太平在於一𫝹諸友各各提撕毋忽視今日當下一𫝹一𫝹不昏昧卽是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一𫝹不提撕卽是天地閉塞萬物夭閼故某嘗謂盡性只是盡孝弟之性便能盡人性盡物性贊天地之化育致曲卽是致愛敬之曲便能有誠形著明動變化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只是不失繫戀父母懷抱之心便與天地合其德達之天下只是達孩提稍長無不知無不能之愛敬便太和滿宇宙間今日諸友一𫝹悚切渾然孩提赤子之良只此一𫝹悚切塞天地通神明擴四海諸友毋輕失此一𫝹各各保愼。 |
| 5 | 顧在座諸生童幼者曰：古人說孝順兩字極善。孝子一團和順，無一毫意氣，無一毫圭角，無一毫能所知見，無一毫爾我計較。故父母之前，委婉眞至；尊長之間，柔順聽從。與朋友交，不使乖恃頑，卽待卑下，不尚氣凌暴。孝順之人，天聰天明，無一毫習氣揜覆，善言易入，讀書易於領會，文理亦易通，决不恃才矜能，傲衆愽譽。又顧其父兄曰：陽明先生有言：人只一傲，便結褁一生。為子而傲，必不孝；為弟而傲，必不悌；為臣而傲，必不忠。以丹朱之啓明，只一傲卽為不肖。橫渠先生有言：今人自幼驕惰壞，事父母不能下父母，事兄長不能下兄長，入學不能下師傅，以至出仕不能下上官，皆為從幼驕惰壞，故隨所居而長平格。謂其因只在不孝順，故驕惰敖慢，日長月滋。所以古人教子弟，只是入則孝，出則弟。因孩提稍長，愛敬之初，心温養之，使不喪失。教之在父母之前，下氣怡聲，應唯敬對，不敢噦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視。教之卽席飲食，必後長者。一唯一諾，一進一退，一飲一食之間，皆以柔和遜讓之道，愛親敬長之節，涵濡浸潤之。子弟少成若天性，習慣成自然。傲戾何處藏根，驕惰無從着脚。卽有驕穉之氣，亦在於節文委曲上消磨殆盡。稍長讀書，講習不外〈曲禮〉、〈內則〉、〈少儀〉、〈弟子職〉等書，印實其日前所行所習。行之有未盡者，講讀之次，漸使行習。行者卽是其所讀者，讀者卽是其日可見之行者。無虛文之書，非造行之行，其心安焉。故書亦肯讀，行亦易造，講說亦易領會，文理亦易通。性情在童幼時保養完固，行履在童幼時操習篤實，成人之道巳畧備。十五入大學，知亦易致，物亦易格，其入聖域不難矣。今日為賢子弟，異日必為賢父兄。今日為賢子弟，異日必為賢師傅。今日為賢子弟，異日必為賢長上。豈非學教治只是一轍，人才易於成就，天下易致太平。治國平天下之業，移風易俗之方，卽在於各各父兄之教其子弟，道豈在遠，事豈在難也哉。今世父兄之教其子弟，講貫讀習非其所行，以虛文視其所讀，以童心恣其所行，故苦於讀書，樂於放縱。迨命題行文，開鑿其聰明，雕鏤其巧慧，父兄師長又日挑動其富貴名利之心，以鼓舞其讀書作文之志。子弟富貴名利熱中，舉業未成而性情巳壞，雖遇明師良友，挈之於聖賢之途，而視講學為迂腐，為學為迂緩，視聖賢非其同類，師友非其臭味者多矣。嗚呼，為子弟如此，異日為父兄為師傅，其能以正道率其子弟耶。一旦入仕途為長上，其能致君澤民治國平天下耶。天下無賢子弟，故天下無賢長上。天下無人才，故天下不太平。為父兄為師長為子弟者，各宜深省。 |
| 6 | 一友引陽明先生語勗在座云滿堂皆是聖人潘子曰：滿堂皆是人子友云人人須為聖為賢潘子曰：平格只願人人為孝子悌弟友又解《西銘》云：乾父坤母人須識得天地是一大父母方能一體潘子云平格只願各人識自巳之父母自能一體。 |
| 7 | 人生天地間其眞誠惻怛無所不周於我無時不注於我者惟父母而巳人多愛其妻子不知妻子之愛我必不如父母之愛我若識得父母愛我之心自不忍不孝若體得父母愛我之心自不敢不順若推得父母愛我之心自不能不友于兄弟刑于寡妻。 |
| 8 | 父母於子愛不以為子德勞不以為巳咎愛之不要慈名勞之不懼不慈之名子不知也不求見諒於子旁人不能喻也不求見諒於旁人子小有所就父母則大喜子大有所就父母之願未滿嗚呼唐虞三代之所以父母斯民者如斯而巳故曰：堯舜其猶病諸文王視民如傷。 |
| 9 | 父之望子也大母之愛子也深望之大故不能不嚴愛之深故不能不慈不能不嚴者愛之深不能不慈者望之切父母之心一也子之愛其親也不能如親之愛其子親之愛其子殷殷切切天眞獨至自然而然不俟勉强子之愛其親雖極肫摯終有一間夫豈為父母者獨無習心哉當其愛子也眞心無閒於習心子之愛親則有間於習心若能擴充四端眞切力行則眞心不蔽於習心矣眞心時時流貫於吾親自能下氣怡聲愉色婉容一如孩提之愛慕依戀而吾親有不安之者乎嗚呼！愛親必如孩提之愛親敬長必如稍長之敬長不學而能不慮而知油然眞至盎然滿腔始為親長一體也不能渾然親長一體而曰能渾然天地萬物一體有是事哉。 |
| 10 | 一生閱前輩殉難詩勃然感發次日來問學潘子曰：只吾子忠義勃發是豈從書本上來耶要之吾子自有天性不觸不發人人本來是仁不乍見孺子將入於井則怵惕惻隱之心不發仁之端不可得而見惟有志之士便不忍將吾人本來天性任其埋没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人一巳百人十巳千孳孳不巳至於眞性見前時時直達流行不為舊習所揜始是復性亦自能知性故曰：復以自知知性則自能盡性能盡性則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皆在其中而可以與天地參矣此雖聖神功化之極然於吾人本來天性初未嘗有毫髮加也生又述家庭之難處潘子徐謂之曰忠孝一也吾子草野之士未登仕籍而勃發如此則於父子兄弟之間自當眞愛眞敬直達其不慮之良矣然往往易於遠而難於近者何故葢因家庭父子兄弟日相聚首有多少不足多少爾我是非中其肺腑或者前後嫡庶之際多所疑貳或者貲財多寡之間世情冷暖之候多所嫌怨加以婢僕傳言門客黨惡家事無巨細大小盡為増嫌開隙之端而一嚬一笑一舉一動皆為爾我勝負之地矣愛親敬長之至性為此等習心習見所遏抑而不得直達流行故於忠義勃發似易而愛敬無間反難然不能直達眞愛眞敬之天良則忠義亦属意氣從來立朝之彦忠奸固不一至有視君父如路人視國變為固然毫不動其惻隱如甲申之事豈非大怪然跡其讀書草野時忠義豈不如吾子哉語云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亦如家人父子兄弟之間猜嫌疑貳勝而愛敬天良反為所奪耳吾子旣有志為學卽當反躬自省誠反躬自省便見忠義愛敬之有間無間只在吾心之有私無私以所不忍達之於所忍以所不為達之於所為巳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巳如此綿密自省懇到用力自不為習心習見所奪而眞愛眞敬之天良直達流行於父子兄弟間矣眞孝眞弟之人自然眞忠真義在家為孝子悌弟在國為忠臣義士始怡吾子今日問學本懷始不負吾子本來天性也。 |
| 11 | 一生見旁一生稱生樸實有肝膽潘子喜曰：夫子謂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者焉不如某之好學也今吾子既有此忠信之質切須好學方不辜負乃謂之曰某與友生講學專提眞心發見處本是渾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但須好學方能知而擴充之眞心之發上自王公下至乞丐雖盜賊亦皆有之然眞心雖發仍不自知過後省之不過云我原有此好心耳殊不知此是入聖眞種子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但忠信而不好學則眞心纔發僞卽隨之雖吾子樸實有肝膽容或不免《孟子》旣言乍見怵惕惻隱又言非納交要譽惡聲而然是提出未雜銅鉛之眞金以示人亦是《孟子》於眞僞之境嘗親身驗之故指示清楚如此今人俱謂孔孟是生成聖人以某觀之不過吾輩尋常樸實人耳惟其好學所以獨至生云先君在日因循忽畧不知自盡子道今值新喪慚痛交迫欲報之恩不復有時亦不知何處可圆報言次生面發赤淚下因指之曰此是惻隱眞心發處卽是渾然父子一體處生㸃首云然又謂之曰子既知之直須擴充之耳充之以事母則渾然母子一體充之以友于兄弟則渾然兄弟一體充之以盡人倫日用則於人倫日用無不渾然一體以所不忍達之於所忍仁也以所不為達之於所為義也此卽所以報令先君也故曰：孝也者非終父母之身終其身也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吾子亦勉之而巳矣。 |
| 12 | 問行强恕反求於家庭日用恐反非愛親敬長之道曰夫子云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前輩有言反求巳過自訟自攺是孝順云家庭習氣易露怨尤易叢於此自省轉覺切實此是言反求大學云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在一家則前後者父子也左右者兄弟夫婦也上下者主僕也有所惡而勿施此是强恕强恕反求與愛親敬長本非二事何為而非道乎。 |
| 13 | 又曰：大學之言正湏善㑹葢為子弟者見有所惡於父兄卽非孝子悌弟不能為子弟而能為父兄者未之有也觀之於舜父頑母嚚此史臣記四岳之詞耳在舜則何知父母之頑嚚瞽瞍溺愛後妻與象而不愛舜亦後人之詞在舜則何知瞽瞍之溺愛又何知以後母與象之故而不愛我號泣怨慕止自責其所以失愛之故不可以為人不可以為子若無地可以自容而瞽瞍巳底豫夫瞽瞍可以感動而底豫固未嘗頑也瞽瞍不失為慈父而舜之大孝德為聖人矣。 |
| 14 | 吾友錢允謙嘗言天下無不愛子之父母其有不愛是我子道之未盡但求所以自盡其子道而不尤父母之不愛我兄弟幼小之時牽袂携手怡怡愛敬其有不愛不敬是我兄道弟道之未盡但求所以自盡其兄道弟道而不尤兄弟之不愛我敬我以至夫婦朋友主僕皆然是謂思不出其位是謂素其位而行如是力盡本位不怨天不尤人不失吾儒下學之宗潘子又謂父母之前不能下氣怡聲當思子以此事我則不悅我何可以事親兄弟之間不能盡愛盡敬當思兄以此待我弟以此承我則不快我何可以事兄撫弟夫婦之內不能無勝心客氣當思婦以此加我則不樂我何可以對婦役使婢僕不能無粗心悍氣當思婢僕微不遜於我則不安我何可以待婢僕朋友久交不能無褻容嫚語當思友以此與我則不喜我何可以交友如此巳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巳處處詳慎時時懇到心愈純行愈密人我之隔礙愈融父母之不愛我者至此自愛我兄弟之不愛敬我者至此自愛敬我婦之不順我者至此自順我婢僕之不忠我者至此自忠我朋友之不信我者至此自信我始為盡巳之性盡人之性始為正巳而物正也。 |
| 15 | 一生聞教惻然云嚴慈見背只有祭之一事是人子所以事親不敢不致敬曰無一刻非事親之時吾身者父母之遺體也行父母之遺體以視聽言動非禮而視卽辱身卽不孝非禮而聽卽辱身卽不孝非禮而言卽辱身卽不孝非禮而動卽辱身卽不孝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不忠不信卽辱身卽不孝人或以不忠惡我朋友或以不信慢我卽辱身卽不孝不忍此身之見辱以辱吾親不忍不自盡分是謂求仁兢兢然惟恐吾分有不盡至於辱身以辱吾親是謂修巳以敬求仁也修巳以敬也總一求免於不孝也致敬以事亡親者豈特在祭之時耶又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若只事親是孝則有間斷之時無一刻非立吾身卽無一刻非事吾親為人子者焉得不日省三省。 |
| 16 | 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不敢以父母之遺體行殆事親之道也亦卽守身之道故孟子曰：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守身固貫於事親之中也葢吾身莫大於孝親而孝親莫要於守身吾身者父母之身也此身一刻尚存卽此一刻是事吾親人但見親身是親吾身為我故失其身仍以為不得罪於親惟曾子知之故曰：啓予足啓予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嗚呼！此曾子所以為能孝於親也曾子又嘗云：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只一孝字盡之亦可見矣一生初見自述向從事於主靜持敬而多聞斷葢因曽經多難未盡子職每一𫝹至痛苦憂憤一刻不可自忍又家之內外悉老父支持欲代則反拂親意不代則慚痛交迫刻不能安以此與主靜持敬工夫不相應曰卽子所言正見父子一體處慚痛憂苦一刻不能自安是子眞心懇摯亦卽子眞工夫無間斷子但能擴而充之事事有所不忍時時有所不安則眞心完密無漏而求仁之道在是矣今不信卽此是工夫而反咎主靜持敬之不相應豈不謬哉。 |
| 17 | 吾性渾然天地萬物一體故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惟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故汲汲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堯以不得舜為巳憂舜以不得禹皐陶為巳憂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巳溺之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巳饑之今吾人為學皆所以復赤子之心故孝弟也者為仁之本强恕而行求仁莫近後之為儒者之學者或言定之以中正仁義而歸重主靜如守靜篤之說或並提窮理主敬而窮理乃是推極知識主敬乃是束住虛靈或專提不起意吾心自有其光明自有其妙用或專提致虛自然吾心之體隱然呈露或專提靈知知是知非而未𡮢有知無是無非而未嘗無知皆與孝弟為仁强恕求仁之學相違與吾性渾然一體無涉所以言性者謂之善固性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言心者謂之心兮本虛應物無跡謂之虛靈不昧一片空明言意者謂之不起意則有光明妙用言本體者謂之至無而動至近而神言良知者謂之原來無有本體總以佛氏之眞空亂吾儒之性善嗚呼仁人心也良知卽仁也性善鑿然而可以眞空亂之乎《孟子》云：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所以指示未知性者極為委曲而諦當繼云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所以言性者最為親切而詳盡而可以眞空妙有之說附㑹之乎工夫非孝弟為仁强恕求仁則必不能以復渾然天地萬物一體之性必不能灼知性善而說心說性說仁說良知總是性空之餘藩學者欲復本然之性善入手工夫其容不細審乎哉。 |
| 18 | 謂一友曰：孔孟之學脉俱在但須審明而力行之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而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孟子稱仁人心也而仁之實事親是也親親仁也孟子言良知不慮而知而良知之可見則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兄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又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曰仁者如射反求諸巳言言皆血脉字字皆眞宗孔孟心髓盡於此矣顏有曽思命脈明著於此矣誠能審明乎此而力行之久久純密不疎不懈則渾然眞性直達流行自有一旦豁然知性之日其知性也自然同於孔孟不同於佛老不同於諸賢葢愛親敬長强恕反求渾然眞心也一根直達此眞心恰恰是性善恰恰仁人心也恰恰良知及其知性而言性也自確確然性善不得以性空渾確確然仁人心也不得以虛靈知覺渾確確然良知不得以靈知當體本空混心性上確確然下虛無等字不得聖門知字確確然下虛靈寂照虛明湛然等語不得見之眞則論之定持之堅雖刀鋸鼎鑊不能奪也嗚呼！此其透體灼見之實言五六年來悲歎傍皇欲得傳人欲明學脈之血淚今誰與信此乎。 |
| 19 | 吾性渾然天地萬物一體愛親敬長當下渾然一體故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曾子曰：愼終追遠民德歸厚《孟子》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知性最眞故指人脈路工夫最切强恕反求亦當下渾然一體故夫子曰：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曰克巳復禮曰如見如承不欲勿施在邦在家無怨曾子聞一貫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巳《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曰仁者如射反求諸巳葢强恕反求不過擴充其愛親敬長之良而達之天下初非有二也誠勉勉於此則心專志一宥密無疵靜矣主靜則不過虛靜之靜非靜也翼翼小心日見，不足敬矣。主敬則不過寂寂惺惺，治無記亂想，非敬也。愛敬惻隱，油然盎然，何嘗起意？何嘗不自然？卽强恕反求，力盡本分，又何𡮢起意？何嘗不自然？愛敬惻隱乃是良知，强恕反求卽是致良知，而以此心之虛明變化為不起意，以致虚為自然，以當體本空之靈知為良知，則性空之旨，虚無之教，非吾儒之脈絡也。嗚呼！！學既失吾聖人之宗，雖字面不攺，而旨歸各別，世之學者何為而不知辨之哉？ |
| 20 | 聖學止是充長愛親敬長之本然，故學易成而道易明。後世性善之旨不明，俱不知在愛親敬長一根上直達橫充，而以主靜持敬為學，不起意致虛自然為宗，致靈知為教，各自以為心性工夫，而不知去之愈遠。葢愛親敬長者，吾之眞心也，所謂性善也，所謂仁人心也，所謂良知卽仁也。從此一根橫充，則自知性善始是仁人心也，始是良知卽仁也。不從此一根橫充，則主靜持敬者不過意識用事，致虛自然者，不過歸根復命，不起意者，致靈知者，不過智慧圓明，而錯認心性矣。 |
| 21 | 充長愛敬之眞心，自能巳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巳。葢孝弟之人，不忍人之心常自克滿，勿施反求，皆不忍之心所直達流行也。而强恕反求之切，則愛敬眞心愈無滲漏，故曰：愛親敬長。强恕反求，非有二事，所謂一根上直達擴充，而契孔孟性善之宗者惟此。本靜，不必主靜而後靜；本敬，不俟持敬而後敬；本不起意，無不起意之可舉；本自然，無自然之可宗；本不慮而知，非當體本空之可說。不從一根上直達擴充，而各學其所學，則成家者，或專任意識，或破除意識，而當體虛無，見前寂滅；未成家者，主靜持敬，難成片叚；不起意者，意根盤桓；致虛歸自然者，安排作弄；致靈知者，往往流浪於情識。葢偏則煩難，眞則易簡，道固然也。嗚呼！人但見學難成，道難明，聖賢難至，豈知舍愛敬之本然，卽歩歩走岐路着着失當務也哉。 |
| 22 | 佛氏有報恩經道家屢申孝弟明王之教况在前輩諸賢豈有舍孝弟以為學者只不在愛親敬長一根上直達擴充而重在主靜持敬不起意致虚靜養當體空寂故卒與性善之旨絕遠至於佛氏報恩有佛氏之見識在道家孝弟有道家之見識在故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
| 23 | 一學佛者見潘子曰：吾儒之學盡力於人倫孝是眞孝弟是眞弟入孝出弟强恕反求毫不放過學佛者曰：此是事如何是心上工夫潘子嘆曰：此是天下人通病豈特吾子之見。 |
| 24 | 今之學者發念必入於兩路其欲除閒思雜𫝹者心意上操持必入於主敬之說欲明心見性者求玄求妙必入於靈明無知而無不知之說若與之言愛親敬長强恕反求雖不以為非卻謂於正心誠意不切于明心見性不切其能直信為孔孟之眞脈而不當主敬以操持意𫝹不當頓悟以明心見性者誰乎嗚呼！此正學之所以難其人也。 |
| 25 | 《孟子》曰：仁人心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巳矣求其放心分明卽求仁自後賢之說起而求放心之旨晦愚敢贅一語云求放心之道無他愛親敬長而巳矣嗚呼！苟知愛親敬長卽所以求放心而仁道庶乎其不遠哉。 |
| 26 | 聖人教人初不起爐作竈愛親敬長人道本然人性本然聖人但使其自盡人道之本然便可以知性就路還家初無岐轍所以為聖人之道也强恕反求亦人道之本然觀〈中庸〉言以人治人而所舉皆强恕反求之實可見施諸巳而不願是勿施之則卽在乎巳也所謂道不遠人也能勿施則是以人之道治人之身矣其曰違道不遠特勉勵學者之辭夫子之道忠恕而巳矣豈有二哉子臣弟友人也求子臣弟友之道而曰見未能以人治人也上言君子之道葢謂盡人道者莫如君子此不言求乎君子子臣弟友之道而但言求乎子臣弟友以人治人更自灼然聖人但使强恕反求以人治人而能盡其道卽能知其性葢道者率性者也其初率性而盡道其旣盡道以知性所謂就路還家更無岐轍者也為道而遠人者曷省諸。 |
| 27 | 今人每言學道便如奇特事不知學道二字卽是力行二字葢道在行處言中庸率性之謂道是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兄率性之道也曾有視孩提稍長之愛親敬長而奇特者乎今雖去孩提稍長時巳遠而愛敬眞心未嘗不全具未甞不發見誠能率愛敬眞心於日用則眞性曰見前眞心曰充滿自不犯上自不作亂夫眞性曰見前口充滿而順於長上施於遠邇則仁也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嗚呼！學道盡於此矣其有愛敬眞心為習心所掩則用勉强之力以復性所惡於下母以事上所惡於後母以從前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如是强恕反求則眞性曰見前眞心曰完滿孝於親弟於長自能達之天下故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曰仁者如射反求諸巳而巳矣嗚呼！學道如是而巳耳豈奇特事乎。 |
| 28 | 生有向余問學者每欲辨明心性或疑性善之卽性空靈知之卽良知再四辨析終不能信夫性善之非性空靈知之非良知則不能信聖學以求仁為宗亦不能信乎仁人心也惻隱之心仁也親親仁也豈非言仁之確然者乎則孝弟也者為仁之本強恕而行求仁莫近仁者如射反求諸巳又豈非求仁道之確然者乎愛親敬長人道之宜謂求仁卽是集義又豈非確然者乎能愛親敬長强恕反求則眞性曰見前眞心曰充滿知皆擴而充之若火之始燃泉之始達以保四海又豈非候之所必然而性之不容不然者乎夫吾儒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大道也所謂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於掌上不忍觳觫是心足以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一本之愛豈非修齊治平之根柢乎然則性善耶性空耶良知耶靈知耶尚何可疑而不能信耶又曰：學須審知脈路脈路旣審性善之與性空靈知之與良知固灼然可見矣學者但須篤信而力行之肫肫於愛親敬長切切於强恕反求分毫未到則不愜分毫未愜則必盡如是綿密懇摯則渾身是性善渾身是良知更何性空之可疑靈知之介意乎又曰：審知學脈而篤志力行則確確一孝字盡之親親確確仁也孝弟也者確確為仁之本堯舜之道確確孝弟而巳矣孝者必弟孝者必忠孝者必慈孝者必夫婦有別孝者必朋友有信孝者必愛人孝者必敬人恕又何待於强而反求又何待於徵色發聲耶二三子各有父母各自盡人子之道便各是復性工夫無許多道理可講無許多工夫可說只一孝巳該盡道理該盡工夫不能具明明德於天下之欲者盡力事親則巳具不能格通人我者盡力事親則巳通二氏之報恩對此則為異端申生之死孝進此則為陷親不義薛包王祥之篤行視此則為行不著習不察卽至邇至易之事而為大中至正之要道愚夫愚婦之與能而為窮神極聖之心法嗚呼！眞有味乎孝之一言乎誠哉其為先王之至德要道乎。 |
| 29 | 一生聞教憬然云今惟當以順親為事曰然全副精神須在於此生云：只要反之於心而無愧曰不然正欲反之於心而有愧生躍然曰：若只反之於心而無愧便置之矣曰然遂謂之曰反心無愧一語最為無志者藉口《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夫愛人治人禮人自當反之於心而無愧矣何為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葢吾人雖知學問行巳必不能如聖人之盡善若無不親不治不敬者則固自以為仁智敬矣不得一分反求一分不得十分反求十分安得不愧自愧自盡毫不寬假始是窮理盡性能窮理盡性則其身正而天下歸之而人性物性亦盡矣此始是正巳物正之大人始是明明德於天下之大學舜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如此反求卒能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始是大孝故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只大孝巳德為聖人舜豈泛泛常常於事親之際者哉。 |
| 30 | 又曰：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舜豈别有主敬窮理工夫豈甞別悟無善無惡之心體而至於聖人者耶只在一根上直達擴充恰是性善恰是仁人心也恰是良知卽仁也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曰親親仁也而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嗚呼！此道自《孟子》而後知者鮮矣有志於復性其安得不擇善耶。 |
| 31 | 又曰：舜惟大孝故好生之德洽於民心故孟子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於掌上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 |
| 32 | 一生問求仁之方曰愛親敬長請益曰達之天下曰學如是乎曰子不聞乎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曰達之天下處自審甚覺鬆泛曰子不特達之天下處鬆泛愛親敬長處原自鬆泛。 |
| 33 | 今之不能渾然天地萬物一體者正是其父子兄弟不能渾然一體也若父子兄弟巳渾然一體有不渾然天地萬物一體乎自然而愛眞愛油然自然而敬眞敬盎然渾然父子兄弟一體渾然天地萬物一體矣故求仁之學只專力於孝弟而巳無不盡不必更覓工夫也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是眞實指示人語學者母忽視之。 |
| 34 | 愛親敬長之心渾然天地萬物一體故云不敢遺小國之臣不敢侮鰥寡不敢失於臣妾渾然是一孝恰渾然是一仁恰又渾然是一敬。 |
| 35 | 只一孝巳盡仁故孟子曰：親親仁也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盡力於孝弟只是求仁故有子曰：孝弟也者為仁之本盡力於孝弟亦只是强恕故孟子又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巳。 |
| 36 | 舜好色富貴人悅之舉無足以解憂惟憂不順於父母憂卽仁也今吾輩之父母慈愛教養十分眞至比之於舜無不順於父母之憂但當深不能事父母之愧雖然舜人子也我亦人子也舜事頑嚚之親而可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事教養眞至之親而盡道不如舜不特可愧亦誠可憂也自省自愧自愧自憂憂愧自深勉強日篤，則愛敬眞心自油油無間，而可不失孩提赤子之良矣。夫孩提知愛，稍長知敬，本自眞誠惻怛，何待於勉强。惟有所以陷溺其心，則不覺其日淺日薄，故必須勉强之力。如斯愧愧憂憂，日尋無窮，是曰勉强，非安排作意之為勉强也。 |
| 37 | 謂一生曰：事父母須先得其歡心，然後可諭親於道。不然，雖諭之不從也。又須大有害於義者，委曲轉移之；無害於大義者，曲從之。若每事規正，則觸親之怒，必無轉移之日矣。大約先得其歡心，肯從我於道，然後細事亦可規正。又曰：只在自巳事事盡分，事事得當，自能得親之悅，自能動親之心。諭親於道，至此亦易為力。又曰：不特於吾親為然，卽交朋友亦然。自巳事事盡分，事事得當，自能起朋友之信，自能動其興起之𫝹。忠告善道，自肯聽從。又曰：在自巳分上，無分大小，事事盡道。若人分上，正其大而不正其細，一切宜然。故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生云：兄事親多不謹，一日到某前，某卽起立，隨請兄坐。某仍立，告於兄曰：此弟事兄之禮當然。意以諷兄也。兄頗不悅，某甚悔之。曰：此非子講論之時，子只黙黙地躬行。躬行久久，令兄必有一日忽然省及巳過，自肯攺刷，不待子說。子若言說，彼必不以為然，且謂子多事。又曰：只在行上挽囘，莫在言上挽回。卽行上挽回語，猶自有病。葢躬行是吾本分，吾自盡分，豈有意挽回人？但力盡本分，恰是挽回，是一事，非二事。故曰：大人者，正巳而物正。曰：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古聖人齊家治國平天下，並不在家國天下着工夫。故曰：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易簡工夫只在自巳。此吾儒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大道也。 |
| 38 | 一生問：兄行不義，諫之不從，奈何？曰：亦是吾子所行多不合道，原不滿於令兄，故諫之不從。今不得以口舌爭，須是吾子事事盡道，委曲感通，所謂以身諫，毋以言諫。若自巳感通不得，又須擇良友，使令兄無意中與之交好，自有轉移之日。一日，又問：處兄弟之變，其道若何？曰：但率于孩提稍長時愛敬之良。前輩云：赤子不如大人之通達萬變。愚謂：通達萬變，無踰於赤子之心。 |
| 39 | 一生嫌潘子與少年言學失之過繁潘子以書答之曰愚之與子弟言孝言弟也諄諄詳盡偲偲懇到幾欲立揭之於聖賢之塗而愚之神情津津勃勃味溢於口有不容但巳者何故葢實見夫孔孟之道孝弟盡之學孔孟之道止竭力於孝弟盡之孝弟乃人子人弟之本分孝弟只求仁復性之工夫故盎然出之自有餘味沛然達之不自知其巳贅也嗚呼！夫孰知愚之言孝言弟語語性善之面月字字仁義之良心乎夫孰知愚之言孝言弟語語聖學之眞脈字字儒道之骨髓乎亦必深造渾然天地萬物一體之實而後知愚之言語語性善之面目字字仁義之良心也亦必灼然知性契合於孔孟而後知愚之言語語聖學之眞脈字字儒道之豈髓也亦必實知性善實契仁人心也而後知愚之言眞津津其有味勃勃其不容巳而盡人子人弟之本分卽是盡求仁復性之工夫也而不然者則以為用而巳矣行事而巳矣為子弟言之而巳矣嗚呼！愚雖諄諄詳盡言之偲偲懇到言之亦復何益乎。 |
| 40 | 中庸謂知人者知父子君臣昆弟夫婦朋友之達道也知天者知知仁勇之達德也生知學知困知者知達德達道承上知人知天言也一知達德自無不知達道未有不知達德而能知達道者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若論五達道何人不知然世之人誰信得及父子君臣昆弟夫婦朋友巳盡聖人之道誰信得及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夫子之道忠恕而巳矣某甞謂若以為難愛親敬長孩提不學而能不慮而知愚夫愚婦與知能行若以為易則某學之二十年今日始信得及始道得出。 |
| 41 | 《孝經》乃後世學者記夫子言一貫之全書大學乃曾子言一貫之全書《孝經》只順字因字是其關捩首云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中云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是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順天下又云：聖人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聖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其所因者本也先王止躬行孝道以先民止動人固有之良故民易興行而世成至治大學言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如保赤子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與《孝經》之言同一心印聖賢道脈相傳止是如此自後孟子言之尤暢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矣曰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學如此治如此舍此為學是為異端舍此為治是為霸術無本之學其學難成無本之治其民不格故孔孟以後無眞儒而三代以下無善治。 |
| 42 | 《孟子》一書止是仁義其言仁義止是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更無別說。 |
| 43 | 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唐虞三代如此為學如此為教如此為治所以聖賢輩出比屋可封後世學術繁興所學不可以為治并不可使小民皆率此為教所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古之致治也易今之致治也難。 |
| 44 | 又曰：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昆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聖學只如此。 |
| 45 | 道謂之達道德謂之達德或生知或學知或困知知有不同知此而巳矣或安行或利行或勉强行行有不同行此而巳矣故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眞是王道蕩蕩王道平平王道正直人人共由人人共知家無二學學無二道故人才易成聖賢輩出風俗易厚治效易臻故曰：聖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其所因者本也又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堯舜孔孟之道只是如此如此為教如此為學亦如此為治眞是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 |
| 46 | 《書》曰：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旣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又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於家邦終於四海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孟子》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又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於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巳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巳矣又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夫子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嗚呼！聖學盡於此矣。 |
| 47 | 或問帝師王佐之學曰渾然天地萬物一體曰從何入曰在格物曰如生愚鈍亦可為否曰子知愛親敬長乎曰知曰只此愛親敬長達之天下而巳矣是為格物是為渾然天地萬物一體。 |
| 48 | 又問心齋言出則為天下師處則為萬世師不大夸乎曰此吾人本分何夸之有曰其道何如曰愛親敬長達之天下而巳曰何易也曰子以為難耶此孩提本然愚夫愚婦本色不然則為賢知之師不可為愚夫愚婦之師為一方之風教一代之時教不可為天下師萬世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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