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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六

《卷六》[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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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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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二年十一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甲子朔。 乙丑,命樞密副使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司。初,陳升之既拜相,遂言制置三司條例司難以簽書,欲以孫覺、呂惠卿領局,而升之與王安石提舉。案:原闕二字,據《太平治跡統類》補。安石曰:「臣熟思此事,但可如故無可改者。」升之曰:「臣待罪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安石曰:「於文反后為司,后者君道也,司者臣道也,臣固宜稱司。」升之曰:「今之有司、曹司,皆一職之名,非執政之所宜稱。」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曾公亮曰:「今之執政,乃古三公;古之六卿,即今之六尚書也。」安石曰:「三公無官,惟以六卿為官,如周公即以三公為冢宰,蓋其他三公,或為司馬,或為司徒,或為司空。古之三公,猶今三司;古之六卿,猶今兩府也。宰相雖云『無所不統』,然亦不過如故塚宰而已。塚宰惟掌邦治,至邦教、邦政、邦禮、邦刑、邦事,則雖塚宰,亦有所分掌矣!」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今但制置三司一官條例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及補三司吏人,皆奏得旨乃施行,至於制置三司條例司,何故乃以為不可?」上曰:「乃者陳升之在樞密院,今俱在中書,並歸中書何如?」安石曰:「先王制事,各因時勢所宜。唐、虞兵刑,皆在士官,以皋陶一人領之。後世兵事,愈多而重,則分為司馬、司寇兩官,非欲苟變先王之法,以時勢不同故也。今天下財用困急,尤當先理財。《易》曰:『理財正辭。』先理財然後正辭,先正辭然後禁民,為非事之序也。孔子曰:『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孟子『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此陛下之所以理財,特置一司,使升之與臣領之之意也。」特置一司於時事宜恐不須併,升之以為並之無傷。安石曰:「令分為一司,則事易商議,早見事功。若歸中書,則待四人無異議,然後草具文字,文字成,須遍曆四人看詳,然後出於白事之人,亦須待四人皆許,則事積而難集。陛下既使升之與臣執政,必不疑升之與臣專事而為姦。況制置司所奏請皆關中書審復,然後施行,自不須並入。」爭於上前,日高不決,乃皆退。他日又對,升之固以為不可置司,上欲使安石獨領,安石以為非便,曰:「陛下本置此司,令中書、樞密各差一人,今若與韓絳同事甚便。」上曰:「朕有是命。」升之深狡多數,善傅會以取富貴。為小官時,與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安石時為揚州簽判,有《送升之序》。及安石用事,務變更舊制,患同執政者間不從奏設制置條例司,引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之,無復齟齬。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贊助,或時為小異,陽若不與安石皆同者。安石不覺其詐,深德之。安石推升之使先為相,升之既登相位,於條例司事遂不複肯關預,安石固以請,升之曰:「茲事曷歸之三司,何必攬取為己任也!」安石大怒,二人於是乎始判。《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宋史·陳升之傳》:由是忤安石,稱疾歸臥逾十日,帝數敦諭,乃出。會母喪,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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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恕為崇文院校書。《長編》卷二百十一:三年五月乙巳,胡宗愈言:「新進士,崇文校書未有法度。」恕堂除近地,試銜知縣。原注:熙寧二年十一月三日初為校書,十年三月己巳複為校書。案:程俱《麟台故事》卷二:熙寧中,以前河南府永安縣主簿邢恕為崇文院校書。先是,御史中丞呂公著薦恕以為賈誼、馬周之流,召對,而有是命。乃詔今後應選舉可試用人,並令除崇文院校書,以備訪問任使,二年取旨,或除館職,或合入差遣。《宋史·邢恕傳》:恕從習程顥學,因出入司馬光、呂公著門。登進士第,補永安主簿。公著薦於朝,得崇文院校書。王安石亦愛之,因賓客諭意,使養晦以待用,恕不能從,而對其子雱語新法不便。安石怒,諫官亦言新進士未歷官而即處館閣,開奔競路,出知延陵縣,縣廢不複調,浮沈陝、洛間者七年,複為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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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司封員外郎、直史館蔡延慶,右正言、直集賢院孫覺?同修起居注。上初欲用蘇軾及孫覺,王安石曰:「軾豈是可獎之人?」上曰:「軾有文學,朕見似為人平靜,司馬光、韓維、王存俱稱之。」安石曰:「邪恁之人,臣非苟言之,皆有事狀。作《賈誼論》,言優游浸漬,深交絳、灌,以取天下之權;欲附麗歐陽修,修作《正統論》,章望之非之,乃作論罷章望之。其論都無理。非但如此,遭父喪,韓琦等送金帛不受,卻販數船蘇木入川,此事人所共知。司馬光言呂惠卿受錢,反言蘇軾平靜,斯為厚誣。陛下欲變風俗息邪說,驟用此人,則士何由知陛下好惡所在?此人非無才智,以人望人誠不可廢,若省府推、判官有闕,亦宜用,但方是通判資序,豈可便令修注?」上乃罷軾不用。《紀事本末》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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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邇英講讀畢,上留司馬光,問以變更宗室法,光》對曰:「此誠當變更,但宜以漸,不可急耳。」《紀事本末》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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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中書、樞密院言:「伏以祖宗受命百年,皇族日加蕃衍,而親疏之施未有等衰,甄敘其才,未能如古。臣等今議定方今可行之制: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擇其後一人為宗,令世世封公,補環衛之官,以奉祭祀,不以服屬盡故殺其恩禮。祖宗袒免親,將軍以下,願出官者聽。仍先令經大宗正司投狀上聞,委大宗正選擇本官尊長,同太學教授結罪保明,才行堪與不堪任使,復委大宗正審察聞奏。就試武官者,試讀律,寫家狀;就試文官者,試說一中經,或論一首。將軍換諸司副使,太常丞、正率換內殿崇班、太子中允,並與州郡監當,一任無敗闕,與親民;副率換西頭供奉官、大理評事,監當一任滿,如職事傒集,操守修飭,即委本州長吏,及監當,保罪保明,與親民差遣;無保明,即依外官條例。祖宗袒免親未賜名授官者,除右班殿直;年十五,與請授;二十,許出官願文資者,與試知縣,並令監當考試;及任滿有無保明,准上條以上出官,並特與支賜;願鎖廳應舉者,依外官條例。其袒免親,更不賜名授官,只許今應舉。應進士者,止試策論;明經者,止習一大經,試大經大義及策。初試考退不成文理者,餘令覆試,取合格者以五分為限,人數雖多,毋過五十人。累經覆試不中年長者,當特推恩,量材錄用。以上出官者,雖在外俸錢,依在京分數,許依審官、三班遷法指射差遣,仍許不拘遠近差注;授文官者,與進士出身,同鎖廳;應進士、明經舉有出身人,至員外郎,與遷左曹。宗室不出官者,袒宗元係磨勘至正觀察使止,袒免親至遙郡防奭使止;非袒免親至遙郡刺史止,袒免親見任官合奏薦子孫者,許以外官例奏薦。袒免親以下見任官不出官父祖俱亡者,許在京置賃居第,仍許隨處置產業;其出官者,置田宅如外官之法。袒免女嫁賜錢減半,壻與三班奉職;非袒免女即量加給賜,更不與壻官。壻有官者,與免入遠,許依審官、三班院、流內銓法指射差遣,班行仍免短使。其袒免親娶妻,量加給賜,以上嫁娶,官司更不勘驗管句;其非袒免親嫁娶,即依庶姓之法,毋得與非士族之家為婚姻。袒免親以外兩世貧無官者,量賜田土;其孤幼無依及老貧失所者,不以世數,所在具名聞奏,當議特加存恤。今所降新制內合具條件者,令所司議定聞奏。」於是詔曰:「自我祖宗,惇敘邦族,大則疏封於爵土,次則通籍於閨臺,並留京師,參朝奉請。然以世敘浸遠,皇秩益藩,屬有親疏,則恩有隆殺;才有賢否,則祿有重輕。今而一貫於周行,是亦奚分於流品。雖敦睦之道誠廣,而德施之義未周,故廷臣數言,宰司繼請,謂宜裁定,限以等彞。朕惟親戚之間,經史有訓,漢、唐之世,典故具存。或以九族辨尊卑,或以五宗紀遠近,或聽推恩而分子弟,或許自試而效才能,或宗子之賢得從科舉,或諸王之女自主婚姻,盡前世之所行,顧當今之未備。況我朝制作,動法先王,豈宗室等衰乃無定者!因俾群公之合議,將為一代之通規。載覽奏封,具陳條目,以為祖宗昭穆,是宜世世之封;王公子孫,抑有親親之殺,若乃服屬之既竭,洎乎才藝之並優,在隨器以甄揚,使當官而勉懋。至於任子之令,通婚之儀,凡日有司之常,一用外官之法。僉言既久,朕意何疑,告於將來,用頒明命。宜依中書、樞密所奏施行。」呂夷簡在仁宗時,改宗室補環衛官,驟增廩給,其後費大而不可止。至韓琦為相,嘗議更之而不果,及上即位,遂欲改法。於是王安石為上具道措置之方,上曰:「祖宗之後,擇一人為宗,或者曰若立嫡,則人不服。朝廷法制,苟富於禮,豈患不服!」曾公亮、陳升之曰:「立子可也,不必分嫡庶。」安石曰:「今庶長得傳封爵,則嫡母私其子,以害庶長者多矣。母害其子,法之所難加;而今之所難及若嫡子傳爵位,則庶長無禍。蓋於今立嫡,非但正統,亦所以安庶長也。」上曰:「善。」《紀事本末》卷六十七。案:王偁《東都事略》:十一月甲戌,詔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擇其後一人為公,世世不絕;其餘元孫之子,將軍以下,聽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賜名授官,許令應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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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御邇英閣,司馬光讀《資治通鑒》至曹參代蕭何為相,一遵何故規。因言參以無事鎮海內,得持盈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使漢常守蕭何之法久而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夫道者,萬世無弊,夏、商、周之子孫,苟能常守禹、湯、文、武之法,何衰亂之有乎?」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舊。」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毋作聰明,亂舊章。」然則祖宗舊法,何可變也?漢武帝用張湯言,取高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宣帝用高帝舊法,但擇良二千石使治民,而天下大治。元帝初立,願改宣帝之政,丞相衡上疏言:「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虛為此紛紛也。」陛下視宣帝、元帝之為政,誰則為優?荀卿曰:「有治人,無治法,」故為治在得人,不在變法也。 上曰:「人與法,亦相表悰耳。」光曰:「苟得其人,則何患法之不善;不得其人,雖有善法,失先後之施矣。故當急於得人,緩於立法也。」《紀事本末》卷五十三。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邇英進讀至蕭何、曹參事,光曰:「參不變蕭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張湯言,取高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又畢氏《通鑒考異》云:王應麟《玉海》云,熙寧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馬光讀《通鑒漢紀》曹參事,因言參得守成之道。《宋史·神宗紀》,是月壬午書御邇英聽講。而庚辰之講不書。按《東都事略》司馬光傳,後數日,呂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云云,又曰前日光言非是。所謂前日,乃庚辰也,所謂後數日,乃壬午也。《宋史本紀》及《司馬光傳》混而為一。案:畢說是也。惠卿云云,亦見《紀事本末》壬午日。《皇朝類苑》卷十五所載,亦分系庚辰、壬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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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御邇英閣,呂惠卿講咸有一德:「咎單遂訓伊尹相湯,立典型以傳後世。及其歿也,咎單懼沃丁,廢而不用。於是訓其事以告之。與曹參遵蕭何之法,其文則似是,其實則非也。先王之法,有一歲一變者,則《月令》『季冬節國以待來歲之宜』,而《周禮》『正月始和,布於象魏』是也。有數歲一變者,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作「五年一變者」。 則堯、舜「五載修五禮」,《周禮》「十二載修法則」是也。有一世一變者,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作「三十年一變者。」 則「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數十世而變者,則夏貢、商助、周徹、夏校、商序、周庠之類是也。有雖百世不變者,尊尊親親貴貴長長,尊賢使能是也。臣前日見司馬光以為漢惠、文、景三帝皆守蕭何之法而治,武帝改其法而亂,宣帝守其法而治,元帝改其法而亂。臣按何雖約法三章,其後乃以為九章,則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挾書律、三族令,文帝除誹謗、妖言,除祕祝法,皆蕭何法之所有,而惠與文除之,景帝又從而因之,則非守蕭何之法而治也。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所載,與此文小異,且多數語。據云:惠帝除三族罪、妖言令、挾書律,文帝除收孥令,安得謂之不變哉?武帝以窮兵黷武,奢淫厚斂,而盜賊起。宣帝以總核名實,而天下治。元帝以任用恭顯,殺蕭望之,而漢道衰。皆非由變法與不變法也。夫以弊則必變,安得坐視其弊而不變耶?《書》所謂「無作聰明,亂舊章」者,謂實無聰明,而強作之,非謂舊章不可變也。 光之措意,蓋不徒然,必以國家近日多更張舊政而規諷;又以臣制置三司條例,看詳中書條例,故有此論也。臣願陛下深察光言,苟光言是,則當從之;若光言為非,則陛下亦當播告之,修不匿厥旨,召光詰問,使議論歸一。」上召光前,謂光曰:「卿聞惠案:原脫上三字,據《皇朝類苑》卷十五補。 卿之言乎?其言何如?」光對曰:「惠卿之言,有是有非。惠卿言漢惠、文、武、宣、元,治亂之體,是也。其言先王之法,有一歲一變,五歲一變,一世一變,則非也。《周禮》所謂『正月始和,布於象魏』者,乃舊章也,非一歲一變也。亦猶州長、黨正、族師於歲首四時之首月屬民而讀邦法也。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豈得為時變也」六字。 天子恐諸侯變禮易樂,壞亂舊政,故五載一巡狩,以考察之有變亂舊章者,則削黜之,非五歲一變也。刑罰世輕世重者,蓋新國、亂國、平國,隨時而用,非一世一變也。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作「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平國用中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 且臣所謂率由舊章,非坐視舊法之弊而不變也。臣承乏侍經筵,惟知講讀經史,有聖賢事業可以裨益聖德者,臣則委曲發明之,以助萬分,本實無意譏惠卿。」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及《皇朝類苑》卷十五,與此上數語文異。據云: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更造,必得良匠,又得美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講筵之官,皆在此,乞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制置三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而已,則胥吏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 惠卿曰:「司馬光備位侍從,見朝廷事有未便,即當論列。有官守者,不得其守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豈可但已?」光曰:「前者,詔書責侍從之臣言事,臣遂上此疏,指陳得失,如制置條例司之類,皆在其中,未審得達聖聽否?」上曰:「見之。」光曰:「然則臣不為不言也,至於言不用而不去,則臣之罪也。惠卿責臣,實當其罪,臣不敢辭。」上曰:「相共講是非耳,何至乃爾。」王珪進曰:「光所言,蓋以朝廷所更之事,或利少害多者,亦不必更耳。」因目光令退。珪進讀《史記》,光進讀案:原脫上六字,據《皇朝類苑》卷十五補。 通鑑畢,降階,上命遷坐墩於閾內御坐前,皆命就坐。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王圭禮辭,不許,乃皆再拜而坐。 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舉朝士大夫洶洶,皆以為不可,又不能指明其不便者,果何事也?」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圭對曰:「臣疏賤,在闕門之外,不能盡知;使聞之道路,又不能知其虛實也。」上曰:「據所聞言之。」 光曰:「朝廷散青苗,茲事非便。」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今閭里富民乘貧者乏無之際,出息錢以貸之,俟其收獲,責以穀麥。貧者寒耕熱耘,僅得斗斛之收,未離場圃,已盡為富室奪去。彼皆編戶齊民,非有上下之勢,刑罰之威,徒以富有之故,尚能蠶食細民,使困瘁,況縣官督責之嚴乎,臣恐細民將不聊生矣。 呂惠卿曰:「光不知此事,彼富室為之,則害民,今縣官為之,乃可以利民也。」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昨者,青苗錢令民願取者則與之,不願者不強也。 光曰: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愚民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臣聞作法於涼,共弊猶貪;作法於貪,其弊若何? 「昔太祖案:《愧郯錄》卷十五引文作「太宗」。平河東,輕民租稅,而戍兵甚眾,命和糴糧草以給之,當是時人稀物賤,米一斗十餘錢,草一圍八錢,民皆樂與官為市,不以為病。 其後人益眾,物益貴,而轉運司常守舊價,不肯復增,或更折以茶布,或復支移、折變,歲饑租稅皆免,而和糴不免,至今為膏肓之疾,朝廷雖知其害民,以用度乏,不能救也。臣恐異日青苗之害亦如河東之和糴也。」案:《東都事略·司馬光傳》、《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上曰:「陝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也。」光曰:「臣陝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也,有司尚能以病民,況今立法許之乎?」上曰:「坐倉糴米,何如?」王圭等皆起對曰:「坐倉甚不便,朝廷近罷之,甚善。」上曰:「未嘗罷。」光曰:「今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奈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石,則歲減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光曰:「東南錢荒而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皆病末矣。」 惠卿曰:「光所言皆吏不得人,故為民害耳。」光曰:「如惠卿言,乃臣前日所謂『有治人而無治法也』。」吳申曰:「司馬光之言可謂至論。」光曰:「此等細事,皆有司之職所當講求,不足煩聖慮。陛下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乃陛下職爾。」上曰:「然,『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惟有司之牧者。』此也。」案:《皇朝類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上複與眾人講論治道,至晡後,王珪等請起,上命賜湯。 上復謂光曰:「卿勿以呂惠卿言遂不慰意。」光曰:「不敢。」遂退。《紀事本末》卷五十三,又卷六十八。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呂惠卿進讀,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年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諷朝廷,且譏臣為條例司官耳。」上問光:「惠卿言何如?」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何名為變?若四孟月朔屬民讀法,為時變月變耶!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平國用中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尚焉用例?苟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看詳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則詆之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而不從何不去。」光曰:「臣上疏指陳得失,如制置條例司,皆在中,未審曾達聖聽否?」上曰:「見之」。光曰:「然則臣不為不言也,至於言不用而不去,則臣之罪也。」上曰:「相與論是非而已,何至是。」講畢,賜坐戶外,將出,上命徙戶內,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舉朝士大夫洶洶,皆以為不可,又不能指名其不便者。」光曰:「朝廷散青苗錢,茲事不便。」呂惠卿曰:「公不知此事,彼富室為之,則害民;今縣官為之,乃所以利民也。」光曰:「青苗出息,富民為之,尚能以蠶食下戶,至飢寒流離,況縣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強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彊也。臣聞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何?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以給戍卒,時人稀物賤,米斗十餘錢,草束八錢,民皆樂與官為市。其後人益眾,物益貴,而轉運常守其價,不增,歲飢稅皆免而和糴不免,遂為河東患。臣恐異日之青苗,猶河東之和糴也。」上複謂光曰:「卿勿以呂惠卿言遂不慰意。」光曰:「不敢。」遂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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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以宋氏為才人。《長編》卷二百四十四:熙寧六年四月庚子,以才人宋氏為婕妤。原注:云:二年十一月為才人,六年四月一日生皇子。案:《十朝綱要》:貴妃宋氏熙寧二年十一月為才人,六年四月進婕妤。元豐二年進充媛,八年進婉儀。政和三年進貴妃。熙寧二年十一月生成王佾,六年四月生唐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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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璧州林英差提舉開封府界常平倉事,太常博士、知鄞縣張峋提舉兩浙常平倉事,前宣州司理王醇管勾兩浙常平倉事。《長編》卷二百二十二:四年四月癸酉,三人不推行新法被責事。原注:知璧州林英二年十一月差府界,知鄞縣張峋二年十一月差兩浙,前宣州司理王醇二年十一月差兩浙,據以輯入。案:張峋兩浙提舉,王醇兩浙勾管,皆見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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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宋編年資治通鑒》:程顥謂王安石曰:「介甫行新法,人方疑以為不便,今乃引用一副當小人,或為險要,或為監司,何也?」介甫曰:「方新法之行,舊時人不肯而前,因一切有才力候法行已成,即逐之,卻用老成者守之,所謂知者行之,仁者守之。」顥曰:「以斯人而行新法,介甫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若欲去,必成讎敵,他日將悔之。」安石默然。後果有賣金陵者,雖悔之,何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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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京師郡國地震,元發三上疏指陳致滅之由,大臣不悅,出公知秦州。上面諭曰:「秦州,非朕意也。」已而留不遣。他日,奏事殿中,上曰:「朕欲擢卿執政,卿逾月不對,而大臣力薦用唐介矣。」元發曰:「臣恨未有死所報,陛下知遇,豈愛官職者?」唐淑問、孫覺言公短,上不信,悉以其言示之,所以慰勞之者甚厚。元發頓首曰:「陛下無所疑,臣無所愧,足矣。」河朔地大震,湧沙出水,壞城池廬舍,命元發為安撫使。官吏皆幄寢,居民恐懼,棄家而茇舍,元發獨即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身死,吾當以身同之。」民始歸安其室。乃命葬死者,食饑者,除田稅,察惰吏,修堤防,繕甲兵,督盜賊,河朔遂安。使還,大臣將除公並州,上復留。案:元發即滕甫。《東都事略·滕元發傳》云:滕元發初名甫,以避高魯王諱,改字為名。此後文及甫為文及,鄧潤甫為鄧溫伯,皆以避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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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十一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甲午朔。 庚子,初修御河。先是,議者請於武城縣入大河故道,下五股河。都水監劉彝同程昉相視,而通判冀州王庠謂開葫盧河為便。彝等以其地淺漫沮洳,用功多焉,不若開烏示闌堤、大小流港,橫絕大河,入五股河,以復故道。乃令提舉便糴皮公弼、提舉常平王廣廉再視,而議與彞、昉合,於是發邢、洺、磁、相、趙、鎮六州兵夫凡六萬浚之。《長編》卷二百十二:熙寧三年六月甲戌,新修御河成。原注:去年閏十一月庚子初修,又載議者請於武城縣云云。輯入。案:《宋史·河渠志》五:御河源出衛州共城縣百門泉,自通利、乾寧入界河,達於海。熙寧二年九月,劉彞、程昉言:「二股河北流今已閉塞,然御河水出冀州下流,尚當疏導,以絕河患。」先是,議者欲於恩州武城縣開御河約二十里,入黃河北流故道,下五股河,故命彞、昉相度。而通判冀州王庠謂,第開見行流處,下接胡盧河,尤便近。彞等又奏:「如庠言,雖於河流為順,然其間漫淺沮洳,費功尤多,不若開烏示闌堤東北至大、小流港,橫截黃河,入五股,複故道,尤便。」遂命河北提舉便糴糧草皮公弼、提舉常平王廣廉案視,二人議協,詔調鎮、趙、邢、洺、磁、相州兵夫六萬浚之,以寒食入役。畢沅、徐乾學《通鑒》並云:閏月庚子,詔調鎮、趙、邢、洺、磁、相六州兵夫浚御河,以寒食入役,從劉彞、程昉請也。又案:明年正月丙辰,韓琦論奏,乃詔輟三萬云云,可參考。《宋史·程昉傳》云:熙寧初,為河北屯田都監。河決棗強,釃二股河導之使東,為鋸牙,下以行竹落塞決口。加帶御器械。河決商胡北流,與御河合為一。及二股東流,御河淺澱。昉以開浚功,遷宮苑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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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條例司言:「西京左藏庫副使高遵裕等十一人各乞置交子務,本司詳交子之法,用於成都府路,人以為便。今河東公私苦運鐵錢勞費,宜試如遵裕等議行交子之法,仍令轉運司舉官置務。」從之。《紀事本末》卷四十五,又卷六十六。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河東行交子法,置務於潞州。考《宋史》,置交子務壬子日,畢氏《通鑒》同。或乞置在初九日壬寅,詔置在十九日壬子也,三年七月壬辰罷。見《長編》卷二百十三。又案:《宋史張景憲傳》云:陝西轉運司議,欲限半歲令民悉納錢於官,而易以交子。景憲言:「此法可行於蜀耳,若施之陝西,民將無以為命。」其後卒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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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長編》卷二百十四:八月己未,楊汲淤田盡力,命兼都水。原注:二年閏十一月戊申可參照。案:《編年備》要:侯叔獻與楊汲提舉淤田,引水於畿縣、澶州間,歲壞民田廬,而朝廷不知。六年秋,賜二人田各十畝。九年冬,罷淤田司。《宋史·河渠志》五:秘書丞侯叔獻言:「汴岸沃壤千里,而夾河公私廢田,略計二萬餘頃,多用牧馬。而計馬而牧,不過用地之半,則是萬有餘頃常為不耕之地。觀其地勢,利於行水。欲於汴河兩岸置斗門,洩其餘水,分為支渠,及引京、索河三十六陂,以灌溉民田。」詔叔獻提舉開封府界常平,使行之,而以著作佐郎楊汲同提舉。叔獻又引汴水淤田,而祥符、中牟之民大被水患,或以為非。沈存中《筆談》云:熙寧中,初行淤田法,論者以為《史記》所載「涇水一石,其泥數斗,且糞且溉,長我禾黍」,所謂糞即淤也。予出使至宿州,得一石碑,乃唐人鑿六陡門,發汴水以淤田,於下澤獲其利。刻石以頌刺史之功,則淤田之法其來久矣。又案:《宋史·楊汲傳》云:權都水丞,與叔獻行淤田法,瘠土皆為良田。而《河渠志》則云:熙寧元年,秘書丞侯叔獻提舉水利,引汴水淤田,而祥符、中牟之民大被水。是《宋史》本傳與《志》所載美惡兩異其說,而《志》以為熙寧元年,《長編》原注則以為二年。今考《玉海》卷二十二,載熙寧二年閏月十五日侯叔獻》言云云,又載戊申以提舉府界常平使行之。《長編原注為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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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著作佐郎曾布差看詳衙前條例。《長編》卷二百二十五:熙寧四年七月壬辰日,御史中丞楊繪奏疏云:「熙寧二年閏十一月十六日,差看詳衙前條例。」據以輯入。案:邵伯溫《聞見前錄》:呂惠卿丁父憂去。王荊公未知心腹所讬可與謀事者,曾布時以著作佐郎編敕,巧黠善迎合荊公意,公悅之。數月間,相繼除中允、館職、判司農寺。《宋史·王安石傳》:惠卿遭喪去,安石未知所讬,得曾布信任之亞於惠卿。又《曾布傳》:以韓維、王安石薦,上書言為政之本有二,曰:厲風俗,擇人才。其要有八,曰:勸農桑,理財賦,興學校,審選舉,責吏課,敘宗室,修武備,制遠人。大率皆安石指也。神宗召見,論建合意,授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加集賢校理,判司農寺,檢正中書五房。凡三日,五受敕告。與呂惠卿同創青苗、助役、保甲、農田之法,一時故臣及朝士多爭之。布疏言:「陛下以不世出之資,登延碩學遠識之臣,思大有為於天下,而大臣玩令,倡之於上,小臣橫議,和之於下。人人窺伺間隙,巧言詀詆,以嘩眾罔上。是勸沮之術未明,而威福之用未果也。陛下誠推赤心以待遇君子而厲其氣,奮威以屏斥小人而消其萌,使四方曉然皆知主不可抗,法不可侮,則何為而不可,何欲而不成哉?」布欲堅神宗意,專任安石以威脅眾,使毋敢言。故驟見拔用,遂修起居注、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兼三司使。韓琦上疏極論新法之害,神宗頗悟,布遂為安石條析而駁之,持之愈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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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條例司奏:「差官提舉諸路常平、廣惠倉,兼管勾農田水利差役事。河東、湖南、梓州、利州、夔州各二員,江西、湖北、成都府、廣東、廣西、福建各一員;又差官同管勾陝西、江西、湖北、成都府、廣東、廣西、福建各一員,並令邠門引上殿。」從之。《紀事本末》卷六十八。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十一月,除諸路提舉常平官。上脫「閏」字。《宋史於閏月下》云:是月,差官提舉常平、廣惠倉,兼管勾農田水利差役事。《紀事》亦俱不系日。王偁《東都事略》云:閏月壬子,置諸路提舉常平、廣惠倉,行青苗法。應郡縣每歲春秋未熟,據民等第,以常平、廣惠倉錢斂散取息。今依《東都事略補「壬子」二字。 時天下常平錢穀見在一千四百萬貫、石,諸路各置提舉二員,以朝官為之,管勾一員,京官為之,或共置二員,開封府界一員,凡四十一人。《紀事本末》卷六十八。都官員外郎游烈除廣東路》提舉常平等事。《長編》卷二百十九:四年春正月己酉,游烈送審官東院,以親老願從便地。原注:云:游烈除廣東常平乃二年閏十一月壬子,逾歲未赴。據《長編》本文云云及原注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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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問府兵之制曰:「府兵與租庸調法相須。」安石曰:「今上番者即以衣糧給之,則無貧富皆可入衛出戍,雖未有租庸調法,亦可為也。但義勇不當刺手背,刺何補於制御之實?今既良民為之,當以義禮獎養,刺手背但使其不樂而實無補也。」又云:「臣願擇其鄉閭豪傑為之將校,量加獎拔,則人自悅服。今募兵宿衛,乃有積官至刺史、防、團者,移此與彼,固無不可。陛下審擇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才,則他時可將此等軍。今募兵出於無賴之人,尚可為軍廂主,則近臣以上,豈不足此輩!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長計也。案:「分將此等軍」至「今社稷之長計也」,據《長編》卷二百二十三原注增入。 且祖宗朝北戎無警,即便罷兵,今即講和,而屯兵至多,徒耗錢帛。」案:《長編》卷二百二十三無此二十五字。 上極以為然。案:以上五字。據《長編》卷二百二十三原文增入。又案:《長編》卷二百二十三原注:云:「上曰府兵與租庸調法」云云至「當以禮義獎養」,已附二年閏十一月十九日。又「臣願擇其鄉閭」云云至「上極以為然,」亦已附二年閏十一月十九日,惟「上嘗論租庸調法」至「何由而立哉」,附四年五月九日,餘並兩存之。《紀事本末》文略有刪節,據彼文增輯。 文彥博曰:「自古皆募營兵,遇事息即罷。漢文帝以恭儉,故至武帝時府庫充實,然因用兵,卒致公私匱乏。」上曰:「文、景恭儉,豈是庶事不為!以致富盛,蓋能立制度,所以有成效也。如仁宗朝,何嘗橫有費用,止緣眾人妄耗物力,府庫遂空。」韓絳曰:「朝廷須修法度,愛惜財帛,乃能體息生靈,一人獨儉,未足成化。」陳升之曰:「已議暗消本路特兵於京東,招補亦將有序,不數年,可見效矣。」呂公弼曰:「緣邊之兵不可多減,若遇大閱,人數全少,北戎觀之,非便。」彥博曰:「自有遣戍日,不至闕事也。」上曰:「卿等可詳議以聞。」《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長編》卷二百四十三:六年三月癸亥。可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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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提舉開封府界常平倉事林英改兩浙路提舉常平等事。《長編》卷二百二十二:四年四月癸酉,英自置提舉未嘗出巡,詔訩替。原注:知璧州林英二年十一月差府界,閏月改兩浙。此據本文及原注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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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癸亥朔,詔:「近降宗室授官條例制外,其后妃公主及臣僚蔭補親屬例有當裁定者。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自今本服大功以上親,並與右侍禁、奉禮郎;小功,左班殿直,試大理評事;緦麻,右班殿直,試祕書省校書郎,異姓準此。有服女之壻,本服大功以上女,右班殿直;小功女,三班奉職;緦麻女,三班借職。諸妃、大長公主遇南郊,許奏有服親兩人,聖節更不許奏。使相:子,西頭供奉官;親孫、弟姪,與右侍禁;大功以下親,三班奉職。樞密使、副使,宣徽、節度使:子,右侍禁;親孫、弟姪,右班殿直;大功,奉職;小功以下親,借職。六統軍諸衛上將軍、節度、觀察留後、觀察使、內客省使:子,左班殿直;親孫、弟姪,右班殿直;大功以下親,借職。諸衛大將軍、內諸司使、樞密院諸房副承旨:子,奏職;親孫、弟侄,借職;大功以下親,三班差使殿直;緦麻以下親,更不許奏。宰相使相:子,大理評事,餘依舊。宰相、樞密使、參知政事、樞密副使許奏有服外親,其待制及觀察使以上,三次南郊許奏?姓准此。郎中以下,該薦者,四次南郊許奏大功以下親一人;少卿監以下,更不許奏。緦麻親又照應省府及職司等諸般職任差遣,各隨正資序奏薦親屬外,其權及權發遣者,班序、衣賜、雜給、支賜等,並依正權官例,即不得依正入資序人例奏薦恩澤。」《紀事本末》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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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安石奏以李定編《三司歲計及南郊式》。《長編》卷二百十:熙寧三年四月己卯,定權監察御史悰行。原注:云:編式乃二年十二月三日。又見《紀事本末》卷六十一原注云云。輯入。案:《宋史沈括傳》:故事,三歲郊邱之制,有司案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壇下張幔,距城數里為園囿,植採木、刻鳥獸綿絡其間。將事之夕,法駕臨觀,御端門,陳仗衛以閱嚴警,游幸登賞,類非齋祠所宜。乘輿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輩。括考禮沿革,為書曰《南郊式》。即詔令點檢事務,執新式從事,所省萬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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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王安石議建三館祗候。《長編》卷二百十一:熙寧三年五月壬寅,章奏付三館,令明其條貫。原注:付三館,蓋朱本緣安石意增入。安石議建三館祗候,見二年十二月丙寅,至四年六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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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撥邊費錢十萬緡儲永興軍,充買鹽鈔本錢。《長編》卷二百十九:熙寧四年春正月庚戌,詔陝西已行交子,罷永興鹽鈔。原注:云:二年十二月五日,撥錢十萬充買鈔本錢。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增二十萬。案:《紀事本末》卷七十六云:熙寧初,薛向為江、淮等路發運使,請即永興軍買賣鹽場,又以邊費錢十萬緡儲永興軍為鹽鈔本錢,繼又增二十萬。《紀事》不系日,今據原注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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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工部郎中、直龍圖閣、知齊州王廣淵為京東路轉運使。《長編卷》二百十一:五月丁巳,廣淵由京東轉運使為河東轉運使。原注:廣淵為京東漕在二年十二月八日。案:《東都事略·廣淵傳》:神宗即位,中丞司馬光、御史劉述蔣之奇複言廣淵傾巧邪佞,不宜留侍左右。出知齊州,改京東路轉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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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長編》卷二百十八:熙寧三年十二月壬申,文彥博對資政,顧問京東等路禁軍數,遂詔併軍額。原注:熙寧二年十二月可參考。案:原文已佚。馬氏端臨《文獻通考》卷百五十三云:熙寧二年,詔並廢諸軍營。陝西馬步軍營三百二十七並為二百七十,馬軍額以三百人,步軍以四百人。其後,總兵之撥拼者,馬步軍五百四十五營?為三百五十五人。京師之兵,類皆撥併,畿甸諸路及廂軍,皆會總畸零,各定以常額。凡併營,先為繕新其居室,給遷徙費;軍校溢員者,以補他軍之闕,或隨所並兵入逐指揮,依高下同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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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上論有邊兵已不足以守,雖費衣糧,然猶不可減。王安石曰:「今若更減,即誠無以待緩急,不減則廢困無有已時。若不能治兵,稍復古制,則中國決無富強之理。」上因言義勇可使,分為四番出戍。呂公弼曰:「須先省得募兵,乃可議此。」安石曰:「計每歲募兵所死亡之數,乃以義勇補之可也。」案:《宋史·兵志》五云:陳升之欲令漸戍近州,安石曰:「陛下若欲變數百年募兵之弊,則宜果斷,詳立法制。不然,無補也。」帝以為然,曰:「須豫立定條法,不要宣布,以漸推行也。」兩府議上番,或以為一月,或以為一季,且令近戍,彥博又以為難使遠戍。 上問:「唐都關中,府兵多在關中則為強本。今都關東而府兵盛,則京師更不足待外方。」安石曰:「府兵處處可為,又可令入衛。」公弼與韓絳皆以入衛為難。文彥博曰:「曹、濮人專為盜賊,豈宜使入衛!」安石曰:「曹、濮人豈可應募諸班諸軍者!應募皆暴滑無賴之人尚亦以為虞,義勇皆良民,又以有物力戶為將校,豈可卻以為虞?」陳升之欲令義勇以漸戍近州,安石曰:「藥不瞑眩疾不瘳,陛下若欲變數百年募兵之弊,則宜果斷,詳立法制,令本末備具,不然無補也。」上以為須豫立定條法,不要宣布,以漸推行可也。樞密退,安石白上曰:「陛下以為柴世宗能開土疆服天下者,何也?」上曰:「莫是能果斷否?」安石曰:「柴世宗能使兵威服振作,非但高平之戰能斬樊愛能,而已天下盜賊、殺人、亡命日募以為樊軍。史臣以為當時孤子寡婦,見仇讎而不敢校,後悔之莫有貸者。臣謂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國兵弱,以為非募此等人不足以勝諸僭偽之國,及所募以足,則法不可久弛,故不復貸其死,此乃定計數於前,必事成功於後,豈以為失策而更悔也?世宗募盜賊、殺人、亡命者以為禁衛,不以為虞者,誠系帝王威略故也。今當平世,發義勇入衛,有爵賞之功,祿賜之利,而乃更憂其為變,恐非篤論。蓋今人習見募兵而不見民兵之事久,故一聞此議,則不能無駭。然募兵之法不變,乃實有可憂。」《紀事本末》卷六十六。原注:此據《實錄》乃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朱本系三年十二月。案:《長編》卷二百十八:熙寧三年十二月乙丑,中書言司農定保甲條例。原注:云: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即此條,彼文亦可參考。朱本之誤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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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侍丞鞠真卿責知壽州。《長編》卷二百十八:熙寧三年十二月甲子,降知壽州、太常丞鞠真卿為太子中允,坐前任江南轉運使,抑勒百姓,以苗米折納錢劾去官勿論,特責之。原注:云:去年十二月乙亥責壽州,今又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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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宗諭手札。《長編》卷二百二十:熙寧四年二月戊辰,賜宗晟宅。原注:云:二年十二月賜宗諭手札可參考。案:原文已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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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上謂王安石、韓絳案:《太平治跡統類》作「韓維」。曰:「呂公著言:『條例司近轉疏脫,所舉官皆是奴事呂惠卿得之,並非韓絳、王安石所識。』」安石曰:「自外舉者,誠或非臣等所識,然取於眾議,若謂奴事呂惠卿,則惠卿在條例司用事已來,幾日在外,人如何奴事得?」《紀事本末》卷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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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長編》卷二百十四:八月己未,楊汲以淤田盡力,命兼都水。原注:二年十二月乙酉可參照。案:原文已佚。《玉海》卷二十二云:十二月二十三日,命於夾河引汴水溉田。是月癸亥朔乙酉為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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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近制,皇族非袒免以下,更不得賜名授官,止令應舉。自今如生子及其死亡者,即關報。遂袒免下襲公爵者,令各置籍,歲終上玉牒所;其未有出官者,依舊入大小學。」《紀事本末》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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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兵部上陝西、河北、河東義勇數:陝西路二十六郡舊籍十五萬三千四百,益以環、慶、延州保毅、弓箭手三千八百,總十五萬六千八百,為指揮三百二十一;河北三十三郡舊籍十八萬九千二百,今籍十八萬六千四百,為指揮四百三十;而河東二十郡,自慶歷後總七萬七千,為指揮一百五十九。凡三路義勇之兵,總四十二萬餘三千五百人。河東、陝西弓箭手數:河東七郡舊籍七千五百,今籍七千;陝西十郡並寨戶舊籍四萬六千三百,惟秦鳳有寨戶,陝西無戶籍數。其後義勇浸消,悉聯以為保甲云。《紀事本末》卷六十六。原注:聯為保甲在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此並據《兵志》第三卷熙寧二年事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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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有中旨下開封府減價買浙燈四千餘枝,權開封府推官、殿中丞、直史館蘇軾言:案:《宋史全文資治通鑒》、畢沅《通鑒》均同此,在二年十二月。《東坡集》、王宗稷《東坡年譜》,均作四年正月。兩相岐異,必有一誤。詳辨見五月末《議貢舉》下。《東坡集》載《奏狀》云:右臣蔊蒙召對便殿,親奉德音,「以為凡在館閣,皆當為朕深思治亂,指陳得失,無有所隱者」。自是以來,臣每見同列,未嘗不為道陛下此語,非獨以稱頌盛德,亦欲以朝廷之間,如臣等輩,皆知陛下不以疏賤間廢其言,共獻所聞,以輔成太平之功業。然竊謂空言率人,不如有實而人自勸,欲知陛下能受其言之實,莫如以臣試之。故臣願以身先天下,試其小者,上以補助聖明之萬一,下以為賢者卜其可否,雖以此獲罪,萬死無悔。臣伏見中使傳宣下府市司,買浙燈四千餘盞,有司具實直以聞。陛下又令減價收買,見已盡數拘收,禁止私買,以須上令。臣始聞之,驚愕不信,咨嗟累日。何者?竊為陛下惜此動也。臣雖至愚,亦知 「陛下游心經術,動法堯、舜。窮天下之嗜欲,不足以易其樂;盡天下之玩好,不足以解其憂,而豈以燈為悅者哉?此不過以二宮之歡而極天下之養耳!案:《東坡集》此下有云:然大孝在乎養志,百姓不可戶曉,皆謂陛下以耳目不急之玩,而奪其口體必用之資。 且賣燈皆細民,案:《東坡集》作「賣燈之人,例非豪戶」下又有云:「舉債出息,畜之彌年,衣食之計,望此旬日。陛下為民父母,唯可添價貴買,」 安可賤售其值?案:《東坡集》此下有云:此事至小,體則甚大。凡陛下所以減價者,非欲以與此小民爭此豪末,豈以其無用而厚費也。如知其無用,何必更索,惡其厚費,則如勿買。且內庭故事,每遇放燈,不過令內東門雜物務臨時收買,數目既少,又無拘收督迫之嚴,費用不多,民亦無憾。 故臣願急罷之。」案:《東坡集》作「願追還前命」下又有云:「凡悉如舊。京城百姓,不慣侵擾,恩德已厚,怨讟易生,可不慎歟?可不畏歟?近日小人妄造非語,士人有展年科場之說,商賈有京城榷酒之議,吏憂減俸,兵憂減廩。雖此數事,朝廷所決無,而此紛紛,亦有以見陛下勤恤之德,未信於下,而有司聚斂之意,或形於民。方當責己自求,以消讒慝之口,而臺官又勸陛下以嚴刑悍吏,捕而戮之,虧損聖德,莫大於此。而又重以買燈之事,使得因緣以為口實,臣實惜之。方今百事未除,物多及敝,陛下縱出內帑財物,不用大司農錢,而內帑所儲,孰非民力。與其平時耗於不急之用,曷若留貯以待乏絕之供,故臣願陛下將來放燈,與凡游觀苑囿,宴好賜予之類,皆飭有司務從儉約。頃者詔旨裁減皇族恩例,此實陛下至明至斷,所以深計遠慮,割愛為民。然竊揆其間,不能無少望於陛下,惟當痛自刻損,以身先之,使知人主且猶如此,而況於吾徒哉!非惟省費,亦且張怨。昔唐太宗遣使往涼州,諷李大亮獻其名鷹。大亮不可。太宗深嘉之。詔曰:『有臣若此,朕複何憂!』明皇遣使江南採欮洠江州刺史倪若水論之,為反其使。又令益州織半臂背子、琵琶捍撥、鏤牙合子等,蘇許公不奉詔。李德裕在浙西,詔造銀盝子妝具二十事,織綾二千匹,德裕上數極論,亦為罷之。使陛下內之台諫有如此數人者,則買燈之事,必須力言;外之有司有如此數人者,則買燈之事,必不奉詔。陛下聰明睿聖,追跡堯、舜,而並臣不以唐太宗、明皇事陛下,竊嘗咎之。臣忝備府寮,親見其事,若又不言,臣罪大矣。陛下若赦之不誅,則臣又有非職之言大於此者,忍不為陛下盡之;若不赦,亦臣之分也。謹錄奏聞,伏候敕下。」 上納其言。軾因奏書獻上曰:案:《東坡集》《上神宗皇帝書》亦在四年,與《紀事本末》異年,必有一誤。《集》中《書》云:謹昧萬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賤,輒上封章言買燈事,自知瀆犯天威,罪在不赦,席槁私室,以待斧鉞之誅。而側聽逾旬,威命不至,問之府司,則買燈之事尋已停罷。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聽之,驚喜過望,以至感泣。何者?改過不吝,從善如流,此堯、舜、禹、湯之所勉強而力行,秦、漢以來之所絕無而僅有。顧此買燈毫朆之失,豈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則所謂智出天下而聽於至愚,威加四海而屈於匹夫。臣今知陛下可與為堯、舜,可與為湯武,可與富民而措刑,可與強兵而伏戎虜矣。有君如此,其忍負之,惟當披露腹心,捐棄肝腦,盡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知天下之事有大於買燈者,而獨區區以此為先者,蓋未信而諫,聖人不與,交淺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試論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將有待而後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誅,則是既已許之矣。許而不言,臣則有罪,是以願終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 「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而已。」案:《東坡集》此下有云: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勝服強暴。至於人主所恃者誰與?書曰:「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言天下莫危於人主也。聚則為君民,散則為仇讎,聚散之間,不容毫朆。故天下歸往謂之王,人各有心謂之獨夫。由此觀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於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燈之有膏,如魚之有水,如農夫之有田,如商賈之有財。木無根則槁,燈無膏則滅,魚無水則死,農無田則飢,商賈無財則貧,人主失人心則亡,此理之必然,不可逭之滅也,其為可畏,從古已然。苟非樂禍好亡,狂易喪志,則孰敢肆其胸臆,輕犯人心?昔子產焚載書以弭眾言,賂伯石以安巨室,以為眾怨難犯,專欲難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唯商鞅變法,不顧人言,雖能驟至富強,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義,見刑而不見德。雖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於其身,亦卒不免負罪出走而諸侯不納,車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間,豈願如此!宋襄公雖行仁義,失眾而亡;田常雖不義,得眾而強。是以君子未論行事之是非,先觀眾心之向背。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而眾之所樂,則國以乂安;庾亮之召蘇峻未必非,而勢有不可,反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悅矣。中外之人,無賢不肖,皆言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使、副、判官,今經百年,未嘗闕事。今者無故又創一司,號曰制置三司條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內,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干於外。造端宏大,民實驚疑,創法新奇,吏皆惶惑。賢者求其說而不可得,未免於憂;小人則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為謗。謂陛下以萬乘之主而言利,謂執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商賈不行,物價騰踊。近自淮甸,遠及川蜀,喧傳萬口,論說百端。或言京師正店,議置監官,夔路深山,當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減刻兵吏廩祿,如此等類,不可勝言。而甚者至以為復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顧。陛下與二三大臣,亦聞其語矣。然而莫之顧者,徒曰:「我無其事,又無其意。」何恤於人言?夫人言雖未必皆然,而疑似則有以致謗。人必貪財也,而後人疑其盜;人必好色也,而後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則無其謗,豈去歲之人皆忠厚,而今歲之人皆虛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諱其事,有其名而辭其意,雖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購人,人必不信,謗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條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與使者四十餘輩,求利之器也。驅鷹犬而赴林藪,語人曰「我非獵也」,不如放鷹犬而獸自馴;操網罟而入江湖,語人曰「我非漁也」,不如捐網罟而人自信。故臣以為消讒慝以召和氣,複人心而安國本,則莫若罷制置三司條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創此司者,不過以興利除害也。使罷之而利不興害不除,則勿罷;罷之而天下悅人心安,興利除害無所不可,則何苦而不罷?陛下欲去積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議而後行,事若不由中書,則是亂世之法,賢君聖相,夫豈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書,熟議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設,無乃?長而無名。智者所圖,貴於無跡。漢之文、景,《紀》無可書之事;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面天下之言治者與文、景,言賢者與房、杜,蓋事已立而迹不見,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日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豈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圖者,萬分未獲其一也,而跡之布於天下,已若泥中之鬥獸,亦可謂拙謀矣!陛下誠欲富國,擇三司官屬與漕運使副,而陛下與二三大臣,孜孜講求,磨以歲月,則積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堅,中道而廢。孟軻有言:「其進銳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後,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聖人,則此言亦不可用。《書》曰:「謀及卿士,至於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違多而從少,則靜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辭免不為,則外之議論,斷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獨安受其名而不辭,非臣愚之所識也。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內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餘人耳。以此為術,其誰不能!且遣使縱橫,本非令典。漢武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盜賊公行,出于無術,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文、景,當時責成郡縣,未嘗遣使。至孝武,以為郡縣遲緩,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蕭齊,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極言其事,以為此等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村縣,威福便行,驅迫郵傳,折辱守宰,公私勞擾,民不聊生。唐開元中,宇文融奏置勸農判官,使裴寬等二十九人?攝御史,分行天下,招攜戶口,檢責漏田。時張說、楊瑒、皇甫璟、楊相如,皆以為不便而相繼罷黜。雖得戶八十餘萬,皆州縣希旨,以主為客,以少為多。及使百官集議都省,公卿以下,懼融威勢,不敢異辭。陛下讀之,觀其所行,為是為否?近者均稅寬恤,冠蓋相望,朝廷亦旋覺其非,而天下至今以為謗,曾未數歲,是非較然。臣恐後視今,猶今視昔。且其所遣,尤不適宜,事少而員多,人輕而權重。夫人輕而權重,則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興爭;事少而員多,則無以為功,必須生事以塞責。陛下雖嚴賜約束,不許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從其令而從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動而惡靜,好同而惡異,指趣所在,誰敢不從?臣恐陛下赤子,自此無寧歲矣。至於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難。何者?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秦人之歌曰:「涇水一石,其泥數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何嘗言長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遂信其說,即使相視地形,萬一官吏苟且順從,真謂陛下有意興作,上糜帑廩,下奪農時,堤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遺利,蓋略盡矣。今欲鑿空,訪尋水利,所謂即鹿無虞,豈惟徒勞,必大煩擾!凡有擘畫,不問何人,小則隨事酬勞,大則量才錄用。若官格沮,並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才力不辦興修,便許申奏替換,賞可謂重,罰可謂輕,然並終不言諸色人妄有申陳。或官私誤興功役,當得何罪?如此則妄庸輕剽,浮浪奸人,自此爭言水利矣!成功則有賞,敗事則無誅,官司雖知其疏,豈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視可否。吏卒所過,雞犬一空,若非灼然難行,必須且為興役。何則?格沮之罪重,而誤興之罪輕,人多愛身,勢必如此。且古陂廢堰,多為側近冒耕,歲月既深,已同永業;苟欲興複,必盡追收,人心或搖,甚非善政。又有好訟之黨,多怨之人,妄言某處可作陂渠,規壞所怨田產,或指人舊業,以為官陂,冒田之訟,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無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鄉戶,猶食之必用五穀,衣之必用絲麻,濟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馬。雖其間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終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猶見燕、晉之棗栗,岷山之蹲鴟,而欲以廢五穀,豈不難哉!又欲官賣所在坊場,以充衙前雇直。雖有長役,更無酬勞,長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漸衰散,則州郡事體,憔悴可知。士大夫捐親戚、棄墳墓以從宦於四方者,用力之餘,亦欲取樂,此人之至情也。若雕弊太甚,廚傳蕭然,則似危邦之陋風,恐非太平之盛觀。陛下誠慮及此,必不肯為。且今法令莫嚴於御軍,軍法莫嚴於逃竄,禁軍三犯,廂軍五犯,大率處死。然逃軍常半天下,不知雇人為役,與廂軍何異?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勢必輕於逃軍,則其逃必甚於今日。為其官長,不亦難乎!近者雖使鄉戶頗得雇人,然至於所雇逃亡,鄉戶猶任其責。今遂欲兩稅之外,別立一科,謂之庸錢,以備官雇,則雇人之責,官所自任矣。自唐楊炎廢租庸調以為兩稅,取大惓十四年應於賦斂之數,以定兩稅之額,則是租調與庸、兩稅既兼之矣!今兩稅如故,奈何複欲取庸?聖人立法,必慮後世,豈可於兩稅之外別出科名哉!萬一後世不幸有多欲之君,輔之以聚斂之臣,庸錢不除,差役仍舊,使天下怨毒,推所從來,則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與鄉戶均役,品官形勢之家與齊民並事,其說曰:「《周禮》『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漢世宰相之子不免戍邊,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養民,今者民養官,給之以田而不耕,勸之以農而不力,於是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徵,而民無所為生去為商賈,事勢當耳,何名役之?且一歲之戍,不過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戶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費豈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悅,俗所不安,縱有經典明文,無補於怨;若行此二者,必怨無疑。女戶單丁,蓋天民之窮者也,古之王者首務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戶將絕而未亡,則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數歲,則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沒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春秋》書作丘甲,用田賦,皆重其始為民患也。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歟?異日天下恨之,國史記之,曰青苗自陛下始,豈不惜哉!且東南買絹,本用見錢。陝西糧草,不許折兌,朝廷既有著令,職司又每舉行,然而買絹未嘗不折鹽,糧草未嘗不折鈔,乃知青苗不許抑配之說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揀刺義勇,當時詔旨慰諭,明言永不戍邊,著在簡書,有如盟約。於今幾日,議論已搖,或以代還東軍,或欲抵換弓手,約束難恃,豈不明哉!縱使此今決行,果不抑配,計其間願請之戶,必皆孤貧不濟之人。家若自有贏餘,何至與官交易!此等鞭撻已急,則繼之逃亡,逃亡之餘,則均之鄰保,勢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為法也,可謂至矣!所守者約,而所及者廣。借使萬家之邑,止有千斛,而穀貴之際,千斛在市,物價自平。一市之價既平,一邦之民自足,無操瓢乞匄之弊,無里正催驅之勞。今若變為青苗,家貸一斛,則千戶之外,孰救其飢?且常平官錢,常患其少,若盡數收糴,則無借貸;若留充借代,則所糴幾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勢不能兩立,壞彼成此,所喪愈多,虧官害民,雖悔何逮!臣竊計陛下欲考其實,必然問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謂此法有利無害。以臣愚見,恐未可憑。何以明之?臣頃在陝西,見刺義勇,提舉諸縣,臣常親行,愁怨之民,哭聲振野。當時奉使還者,皆言民盡樂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則山東之盜,二世何緣不覺?南詔之敗,明皇何緣不知?今雖未至於此,亦望陛下審聽而已。昔漢武之世,財力匱竭,用賈人桑弘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於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於亂。孝昭既立,學者爭排其說。霍光順民所欲,從而予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不意今者此論復興,立法之初,其說尚淺,徒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然而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然既已許之變易,變易既行,而不與商賈爭利,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予錢,其賣也後期而予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複如前,商賈之利,緣何而得?朝庭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以予之,此錢一出,恐不可複。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今有人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則隱而不言,五羊之獲則指為勞績。陛下以壞常平而言青苗之功,虧商稅而取均輸之利,何以異此?陛下天機洞照,聖略如神,此事至明,豈有不曉!必謂已行之事,不欲中變,恐天下以為執德不一,用人不終,是以遲留歲月,庶幾萬一,臣竊以為過矣!古之英主,無出漢高,酈生謀撓楚權,欲複六國。高祖曰:「善,趣刻印。」及聞留侯之言,吐哺而罵曰:「趣銷印。」稱善未幾,繼之以罵,刻印銷印,有同兒戲;何嘗累高祖之知人,適足明聖人之無我。陛下以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罷之,至聖至明,無以加此。議者必謂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故陛下堅執不顧,期於必行。此乃戰國貪功之人,行險徼幸之說,陛下若信而用之,則是徇高論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實禍,未及樂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願結人心者,此之謂也。士之進言者為不少矣,亦嘗有以國家之所以存亡;惓數之所以長短,告陛下者乎!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惓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道德誠深,風俗誠厚,雖貧且弱,不害於存而長;道德誠淺,風俗誠薄,雖強且富,不救於短而亡。人生知此,則知所輕重矣。是古之賢君不以弱而亡道德,不以貧而傷風俗。而智者觀人之國,亦以此而察之。齊至強也,周公知其後有篡逆之臣;衛至弱也,季札知其後亡。吳破楚入郢,而陳大夫逄滑知楚之必複。晉武既平吳,何曾知其將亂?隋文既平陳,房喬知其不久。元帝斬郅支,朝呼韓,功多於武、宣矣,而王氏之釁生;宣宗收燕、趙,複河湟,力強於憲、武矣,消兵而龐勛之亂起。故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強,使陛下富如隋,強如秦,西取靈武,北取燕薊,謂之有功可也,而國之長短則不在此。夫國之長短,如人之壽夭。人之壽夭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尫羸而壽考,亦有盛壯而暴亡。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是以善養生者,慎起居,節飲食,道引關節,吐故納新,不得已而用藥,則擇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無害,則五髒和平而壽命長。不善養生者,薄節慎之功,遲吐納之效,厭上藥而用下品,伐真氣而助強陽,根本以空,殭僕無日,天下之勢,與此無殊。故臣願陛下愛惜風俗,如護元氣。古之聖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眾,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於迂闊,老成初若遲鈍,然終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曹參賢相也,曰慎無擾獄市;黃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譏謝安以清談廢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劉晏為度支,專用果銳少年,務在急速集事,好利之黨,相師成風。德宗初既位,擢崔佑甫為相,佑甫以道德寬大,推廣上意。故建中之政,其聲蕩然,天下想望,庶幾貞觀。及盧杞為相,諷上以刑名整齊天下,馴致澆薄,以及播遷。我仁祖之馭天下也,持法至寬,用人有敘,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然考其成功,則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以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知義。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喪考妣,社稷長遠,終必賴之,則仁祖可謂知本矣。今議者不察,徒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齊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銳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且天時不齊,人誰無過,國君含垢,至察無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則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廣置耳目,務求瑕疵,則人不自安,各圖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豈陛下所願哉?漢文欲拜虎圈嗇夫,釋之以為利口傷俗。今若以口舌捷給而取士,以應對遲鈍而退人,以虛誕無實為能文,以矯激不仕為有德,則先王之澤,遂將散微。自古用人,必須歷試諸難,有卓異之器,必有已試之功。一則使其更變而知難,事不輕作;一則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無辭。昔先主以黃忠為後將軍,而諸葛亮憂其不可,以為忠之名望,素非關、張之倫,若班爵遽同,則必不悅,其後關羽果以為言。以黃忠豪勇之資,先主君臣之契,尚須慮此,況其他乎!世嘗謂漢文不用賈生,以為深恨。臣嘗推究其旨,竊謂不然。賈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時之良策。然請為屬國,欲以係單于,則是處士之大言,少年之銳氣。昔高祖以三十萬眾困於平城,當時將相群臣,豈無賈生之比!三表五餌,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說,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趙括之輕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說,則天下殆將不安,使賈生嘗歷艱難,亦必自悔其說。用之晚歲,其術必精,不幸喪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豈棄材之主,絳、灌豈敝賢之士!至於晁錯,尤號刻薄,文帝之世,止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為御史大夫。申屠賢相,發憤而死,紛更政令,天下騷然。及七國發難,而錯之術亦窮矣。文、景優劣,於斯可見。大抵名器爵祿,人所奔趨,必使積勞而後遷,以明持久而難得,則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幸自名,則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淪為嘆。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選人之改京官,常須十年以上,薦更險阻,計析豪厘,其間一事聱牙,常至終身淪棄。今乃以一人之薦舉而與之,猶未稱,其章服隨至,使積勞久次而得者何以厭服哉?夫常調之人,非守則令,員多闕少,久已患之,不可復開多門以待巧者。若巧者侵奪已甚,則拙者迫怵無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歲樸拙之人愈少,巧進之士益多。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獻言,使天下郡選一人,催驅三司文字,許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勞,則數年之後,審官吏部,又有三百餘人得先占闕,常調待次,不其愈難。此外勾當發運均輸,按行農田水利,已振監司之體,各懷進用之心。轉對者望以稱旨而驟遷,奏課者求為優等而速化,相勝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實亂矣!惟陛下以簡易為法,以清靜為心,使姦無所緣而民德歸厚。臣之所願厚風俗者,此之謂也。古者建國,使內外相制,輕重相權。如周如唐,則外重而內輕;如秦如魏,則外輕而內重。內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患必有大國問鼎之憂。聖人方盛而慮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國家租賦籍於計省,重兵聚於京師,以古揆今,似內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計而預慮,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觀其委任台諫之一端,則是聖人過防之至計。歷觀秦、漢以及五代,諫爭而死蓋數百人。而自建隆以來,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系,不問尊卑;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議者譏宰相但奉行台諫風旨而已。聖人深意,流俗豈知?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銳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將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內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諫折之而有餘,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嚴密,朝廷清明,所謂奸臣,萬無此理。然而養貓以去鼠,不可以無鼠而養不捕之貓;畜狗以防奸,不可以無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設此官之意,下為子孫立萬一之防,朝廷紀綱,孰大於此群臣自幼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台諫亦與之;公議所擊,台諫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始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禮典明文,徒以眾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諫議以死爭之。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後,雖庸人亦可奮揚;風採消委之餘,雖豪傑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書,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苟容。及觀李斯憂蒙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杞憂懷光之數其惡,則誤德宗以再亂。其心本生於患失,而其禍乃至於喪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有亡軀犯顏之士,則臨難庶幾有徇義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則臨難何以責其死節?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濟水。孫寶有言,周公大聖,召公大賢,猶不相悅,著於經典。晉之王導,可謂元臣,每與客言,舉坐稱善。而王述不悅,以為人非堯、舜,安得每事盡善?導亦斂衽謝之。若使言無不同,意而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賢?萬一有小人居其間,則人主何緣知覺?臣之所願存紀綱者,此之謂也。臣非敢歷詆新政,苟為異論。如近日裁減恩例,定任子孫式,修完器械,閱習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綱之必斷。物議既允,臣敢有詞!至於所獻之三言,則非臣之私見,中外所病,其誰不知!昔禹戒舜曰:「無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豈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亂,酗於酒德。」成王豈有是哉?周昌以漢高為桀、紂,劉毅以晉武為桓、靈。當時人君曾莫之罪,書之史冊,以為美談。使臣所獻三言,皆朝廷未嘗有,此則天下之幸,臣與有焉。若有萬一似之,則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為計,可謂愚矣。以螻蟻之命,試雷霆之威,積其狂愚,豈可數赦?大則身首異處,破壞家門;小則削籍投荒,流離道路。雖然,陛下必不為此。何也?臣天賦至愚,篤於自信。向者與議學校貢舉,首違大臣本意,已期竄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獨然其言,曲賜召對,從容久之,至謂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臣即對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速,進人太銳,聽言太廣。」又具述所以然之狀,陛下頷之曰:「卿所獻三言,朕當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獨今日,陛下容之久矣,豈其容之於始而不赦之於終?恃此而言,所以不懼。臣之所懼者,譏刺既眾,怨仇實多,必將詆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雖欲赦臣而不得,豈不殆哉!死亡不辭,但恐天下以臣為戒,無複言者。是以思經月,夜以繼晝,表成複毀,至於再三。感陛下聽其一言,懷不能已,卒進其說。惟陛下憐其愚忠而卒赦之,不勝俯伏待罪憂恐之至。 軾素不為安石所喜,使權開封府推官,欲以多事困之也。而軾決獄精敏,聲聞益遠,論事益不休。《紀事本末》卷六十二。案:畢沅《通鑒》節載此疏,年月同此,云《書》上,安石見而深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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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十二月,重失入死罪法。案:《宋史·本紀》:癸酉日。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三云:熙寧二年敕,今後官失入死罪一,追官勒停;二人,除名;三人,除名編管。胥吏失入一,人千里;二人,惡遠州軍;三人者,敕配於千里外牢城。自後注:浸輕易犯第不知自何人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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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令諸路預給錢和買r絹。案:《編年備要》:行預買法。《太平治跡統類》:三年正月,右正言李常言:「臣近聞京東轉運使王廣淵以陳汝義所進羨餘錢五十萬貫,隨和買絹錢俵散。今卻每貫納見錢一貫五百,於常歲折科和買之外,又取二十五貫。」《宋史食貨志》:熙寧三年,御史程顥言:「京東轉運使和買r絹,增數抑配,率千錢課絹一匹,其後和買並稅絹,疋皆輸錢千五百。」時王廣淵為轉運使,謂和買如舊,無抑配。顥言其迎合朝廷意。安石謂廣淵在京東盡力以赴事功,不宜罪以迎合。乃詔所給內帑別額r絹錢五十萬緡,收其本儲之北京,息歸之內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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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張大昌輯注
URN: ctp:ws852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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