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公孫丑章句下 |
2 | [疏]正義曰: |
3 |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
4 | [音義] |
5 | [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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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
12 | [疏]「孟子將朝王」至「而況不為管仲者乎」。○正義曰:此章指言人君以尊德樂義為賢,君子以守道不回為志者也。「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至「得見乎」者,言孟子自將欲朝見王,未及行而齊王欲見之,乃先使人來曰:寡人如往而就孟子所館處相見,以其有惡寒之疾,不可見風,儻可以來朝見,而我將視其來朝,不知可使寡人因此而得見孟子否乎?此皆齊王使人而言也。「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者,王之使人既已見孟子而導王之言,孟子乃答王之使人,亦曰:我之不幸而有其疾,不能趨造而朝見王。以其孟子不喜王欲使來朝,故云有疾,以拒之也。「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者,言孟子自辭王以為疾,不能造朝之,明日乃出弔問於齊大夫東郭氏之家,其弟子公孫丑問孟子曰:昨日辭王之使以為疾不能造朝,而今日以出弔問於東郭氏,或者以為不可出弔。「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者,孟子答公孫丑,以為昨日有疾,今日已差愈,如之何為不可弔。孟子於是往弔之。「王使人問疾,醫來」者,王見使人回報,以謂孟子有疾,乃謂實有疾,遂遣人問疾,醫者來問其疾。「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疾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者,孟仲子,孟子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孟仲子時見王使人問疾,醫來至,而孟子已往弔於東郭氏,乃權其言而答問疾醫者,曰:昨日有王命來使孟子朝,孟子辭之,以其有採薪之憂,小疾,不能趨造而朝王。今日病以小愈,已趨造於王朝,我不知于今能至於王朝否乎,以為未曾至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者,孟仲子恐孟子歸,以為失言,乃使數人而來告孟子於路曰:請必無歸,而趨造於王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者,孟子見孟仲子使數人要於路,乃見迫於仲子之言,遂不得已而往齊大夫景丑氏之家宿焉。以其心不欲朝王,故往景丑氏家宿而已。「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者,景丑見孟子不造朝,而乃止其家宿焉,於是曰:在閨門之內,則有父子之親,出而邦國之外,則有君臣之義,此人之大倫,而不可汩也。父子則存乎慈孝之恩,君臣則存乎恭敬之義。今丑每見王之敬重其子也,而未嘗見子之所以能尊敬於王也。「曰:惡,是何言也」至「莫大乎是」者,孟子答景丑言,乃嘆惜言是何言,而責我也。齊人皆無以仁義之道與王言者,豈以仁義之道為不嘉美也,其齊人心已謂是王何足與言仁義之道也!言爾之不尊敬於王,莫大乎此者也。「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者,孟子言我非是堯舜二帝之道,則不敢鋪陳於王之前,故齊人未有如我如此之敬王也。所謂堯舜之道,即仁義之道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至「若不相似然」者,景丑言否,我不謂不陳堯舜之道也,以其《禮》云父召而子無諾而不至,君有命召,不坐待駕。今子固將欲自朝於王,而聞王命以遂不果行,是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以其有逆此《禮》也。「曰:豈謂是歟?曾子曰:晉、楚之富」至「是或一道也」者,孟子又言於景丑曰:我豈謂是君臣呼召之問乎?以其曾子言,晉、楚二君之富,人不可及也,然彼既以其富,我但有吾之仁,;彼既有其爵,而我但存吾之義:我何慊不足於彼乎哉!夫晉、楚之富,豈為不義?然於曾子言,是止於一道而言之也。一於道而言之,則曾子所以但言吾仁吾義,而不慊於晉、楚之富與其爵也。蓋謂晉、楚於富者,以其不過有所施而已,然我之仁固足以有施矣;晉楚貴於爵者,以其足以有制而已,然我之義固足以有制矣,然則富之與爵,而仁義得以並而有焉耳。此曾子所以一於仁義之道,而晉、楚富貴不足為富貴也。孟子所以執此而語景子者,意欲以比齊王之有富貴,亦晉楚之富貴不足為富貴也,而我猶曾子,但以仁義敵之,何有不足於齊王哉?此所以不欲朝王之意也。「天下有達尊三」至「惡得有其一而慢其二哉」者,達,通也,孟子又言天下有達尊者有三,爵一、齒一、德一是也。自朝廷之間莫如以爵為之尊,自鄉黨之間莫如以齒為之尊,自輔治其世、長養其民莫如以德為之尊。以其朝廷貴貴在爵,故以爵為朝廷之所尊;鄉黨長長在齒,故以齒為鄉黨之所尊;賢者有德,故以之輔世而佐佑之,則天下待之而後治,以之長民,則天下之民待之而後安,故以德為輔世長民之所尊。今齊王但有其爵,而安可止以一而慢去其齒、德二者哉?此孟子所以言齊王不能尊有德之士,故於景子而云然也。「故將大有為之君」至「而況不為管仲者乎」者,孟子又言故將有大興為之君,必有所不可命召之臣,凡欲有所謀計,則就而謀,以其不敢召也。其尊德樂道,不如此有謀則就而不召,是不足有大興為也。故湯王之於伊尹,乃就而師之,然後方敢得而為臣,故湯王自七十里而為天下,但不待勞而為之王者。齊桓公之於管仲,乃就而師之,然後方敢得而為臣,故桓公亦不勞而為諸侯之霸者。今天下於齊國,其地亦有類於湯、桓,其德又與湯、桓齊等,其未能有相加尚者,無他事焉,但湯、桓好受臣其所教,而齊王不好臣其所受教也。夫以湯王之於伊尹,齊桓之於管仲,則不敢召而見之。管仲,霸者之佐,且猶尚不可召見之,而況我不為管仲者乎?此孟子所以見齊王之召己,是以不往而見也。○注云「東郭氏,齊大夫家也」。○正義曰:東郭者,齊國之東地,號為東郭也。經云「卒之東郭番間之祭」者,則東郭是齊國之東地也。氏者,未詳其人。注云「齊大夫家也」,以理測之,孟子之所以弔問者,必齊之賢大夫也。如非大夫之等,孟子亦何由而弔之。○注「孟仲子,孟子之從昆弟,而學於孟子者也」。○正義曰:未詳,以理推之,則與孟子同姓,必孟子從昆弟而學於孟子者也。○注「景丑氏,齊大夫」,亦未詳其人也。 |
13 |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當在宋也,予將有遠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饋贐』,予何為不受?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予何為不受?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 |
14 | [疏]「陳臻問曰」至「可以貨取乎」。○正義曰:此章指言取與之道,必得其禮,於其可也,雖少不辭,義之無處,兼金不顧也。「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至「必居一於此矣」者,陳臻,孟子弟子也。問孟子,前日於齊王之所而齊王饋賜兼金百鎰而不受,於宋國但饋以七十鎰而受之,於薛國饋以五十鎰而受之,如為前日在齊不受百鎰是,則今日之受宋七十鎰為非也。如今日之受宋七十鎰為是則前日在齊不受一百鎰為非也。夫子於此三者之間,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至「而可以貨取乎」者,孟子答弟子陳臻,以為此三者之間,受與不受之所皆是也,無有非也。言我在宋之時,以其我將有遠行,行者必以有贐,故饋之者乃為之辭曰饋贐,我何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而不為非也。贐。送行者之賄也。我當在薛之時,我有戒不虞之心,以其時人欲害孟子也,饋之者乃為之辭曰:聞孟子有戒,欲以此金饋之,可為兵備之用也。如此,我何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若於齊之時,其以無事於我,未有所處於我,未有所處而饋我以金,是以貨財見取於我也,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之乎?是所以於齊不受百鎰亦為是也。云有處、未有處者,如宋以遠行乃以贐為饋,於薛有戒乃以兵為饋,是皆若有處以餽之也。於齊亦無遠行,亦無戒備,饋之者亦無以辭處之而餽,於我亦無有辭處而受之故也。○注云「陳臻孟子弟子」至「二十四兩」。○正義曰:云弟子者,蓋時有所問於孟子者,即知為弟子也。如非弟子,又安得有問於孟子。云二十四兩為鎰,案《國語》有云:「二十四兩為鎰,又鄭注之文亦然。 |
15 |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 |
16 | [疏]「孟子之平陸」至「寡人之罪也」。正義曰:此章指言人臣以道事君,否則奉身以退。《詩》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言不尸其祿也。「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者,孟子往齊平陸之邑,謂其邑之大夫曰:子之持戟之戰士,一日三次失其行伍,則殺之否乎?「曰:不待三」者,邑大夫答孟子,以為不待三次失行伍也。言一次失行伍則殺之也。「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者,凶年饑歲,子之邑民老羸弱者皆轉乎溝壑,壯健者皆散而奔往於四方者,幾近於一千人矣。此孟子首以持戟之士失伍比之,欲終以此諷之故也。蓋軍法以五人為伍,而以下士一人為之長,則持戟之士,伍長之士也,所以保衛其伍者也,不能保衛其伍,故一日三失伍,此不稱其職也。如齊之平陸大夫,所以保衛其邑之民,不能保衛其邑之民,故老弱轉溝壑,壯者散四方,其亦不稱職也。孟子故以此喻而終歸諷之。「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者,距心,齊大夫之名也。距心言是其齊王行政,故不肯發倉廩而賑救其民,非我所得而專為者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者,孟子又以此比喻而歸諷之也,言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牧養者,則必于牛羊之主求其牧養之芻草矣。求牧養與芻草而不得,則歸反還於其主乎?抑亦但立視牛羊之死,而不為求牧與芻草歟?故以比喻而諷問之。「曰此則距心之罪也」者,距心因孟子以此比喻,乃自知以不去位為罪也。「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臣者,臣知五人焉」至「此則寡人之罪也」者,言他日距心自見於王曰:王之治都之臣者,臣知五人焉,然於此五人之中,能知其有罪者,惟孔距心。故為王言誦之。孔,距心之姓也。王亦自知治都之臣有其罪者,以其本皆自於己,故云此則寡人之罪也。○注「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至「不素餐兮」。○正義曰:《周禮》云:「都鄙。」鄭注云:「都之所居曰鄙。」都鄙,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弟子所食邑,周、召、毛、冉、畢、原之屬,在畿內者,祭祀其先君社稷者也。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者,《詩。國風。伐檀》之篇文也。箋云:「彼君子者,斥伐檀之人,仕有功者,乃肯受祿。」毛氏云:「孰食曰餐。」箋云:「如魚餐之餐。」 |
17 | 孟子謂氐蛙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氐蛙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齊人曰:「所以為氐蛙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
18 | [疏]「孟子謂氐蛙曰」至「綽綽然有餘裕哉」。○正義曰:此章指言執職者劣,藉道者優,是以臧武仲雨行而不息,段干木偃寢而式閭。「孟子謂氐蛙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至「未可以言歟」者,孟子謂齊大夫氐蛙曰:子之辭去其靈丘之邑,而請為王治獄之官,似近王,得諫其刑罰不中者。今既以數月矣而不言,是其未可以言歟否?故以此責而感之也。「氐蛙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者,於是氐蛙諫於王,而王不用其諫,乃致其臣而去之。「齊人曰:所以為氐蛙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者,齊國之人見孟子謂氐蛙,乃言曰:孟子所以為氐蛙,使之諫不納用而去之,則善矣美矣,其所以自為,其已之諫不見納用而不去,則我不知也。以言其為氐蛙謀,使之去,而不知自去之故也。「公都子以告」者,公都子,孟子弟子也。公都子見齊國之人有此言,乃以此言告於孟子。「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者,孟子答公都子,以為我嘗聞之,有居官守職者,不得其職而守之,則去之而致仕;有言責諫諍之任,不得其言而諫正其君,則亦去而致仕。今我無官職之所守,又無言責而諫諍,則我進退自由,豈不綽綽然舒緩有餘裕哉!綽、裕,皆寬裕也。○注「氐蛙,齊大夫,靈丘,齊下邑」至「罪麗於民」。○正義曰:氐蛙,於他經傳未詳其人。靈丘者,案《地理志》曰「代郡,有靈丘縣」是也。云「《周禮。士師》曰:以五戒先後刑罰,毋使罪麗於民」者,今案其文,云:「一曰誓,用之于軍旅;二曰誥,用之于會同;三曰禁,用諸田役;四曰糾,用諸國中;五曰憲,用諸都鄙。」鄭注云:「先後猶左右也,誓誥於《書》,則《甘誓》、《大誥》之屬,禁則軍禮曰『無干車』、『無自後射』此其類也。糾、憲,未有聞焉。」○注「臧武仲段干木」。○正義曰:案魯襄公二十二年《左傳》云:「臧武仲如晉,雨,過御叔。御叔在其邑,將飲酒曰:『焉用聖人,我將飲酒,而已雨行,何以聖為?』穆叔聞之曰:『不可使也。」杜預云:「御叔,魯御邑大夫。又武仲多知,時人謂之聖。」云「段干木偃寢而軾閭」。案《史記。魏世家》云:「魏文侯受子貢經藝,客段干木,過其閭,未嘗不軾也。」是矣。 |
19 |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為輔行。王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
20 | [疏]「孟子為卿於齊」至「予何言哉」。○正義曰:此章指言道不合者不相與言。王之操與孟子殊,君子處時,危言遜行,故不尤之,但不與言。至於公行之喪,以禮為解也。「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至「未嘗與言行事也」者,言孟子嘗為卿相於齊,時自齊國出弔於滕國之君,齊王使齊之下邑大夫名曰王者為之輔行。輔行,言其為副使也。王旦夕見孟子,及反歸,自齊、滕之道路,而孟子未嘗與之言行事也。「公孫丑問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者,公孫丑問孟子,言齊王卿相之位不為卑小矣,自齊至滕,其相去之路又不為近矣,然而自滕反歸齊,其於道路之中,未嘗與王言行治之事,是如之何也?以其公孫丑有怪孟子不與王言,故問之以此耳。「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者,孟子答公孫丑,以謂夫王既以嘗自謂有治行事,我將復何言哉!以其王自專為善,不諮訪人,故孟子所以未嘗與之言也。○注「王後為右師」。○正義曰:此蓋推經於《離婁》篇有云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是知王後為右師也。王姓王名,字子敖。又云「至於公行之喪,以其禮解之」者,蓋亦經之文也。 |
21 | 公孫丑章句下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原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曰:「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吾何為獨不然?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心交乎?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
22 | [疏]「孟子自齊葬於魯」至「不以天下儉其親」。正義曰:此章指言孝必盡心,匪禮之踰。《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喪之以禮,可謂孝矣。」「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者,言孟子仕於齊國,喪其母,乃歸葬於魯國。既葬,又反於齊下嬴邑而止焉。「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原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者,充虞,孟子弟子也,言孟子止於嬴邑,弟子充虞請見於孟子曰:前日孟子喪母之時,孟子不知虞之不肖,乃使虞敦匠厚作其棺,以其是時喪事嚴急,故虞不敢請問孟子。今孟子既葬而反,原竊得而請問也。木若以美然?此充虞請問以此也。其問孟子為棺槨之木若以泰美然也。「曰: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至「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者,此皆孟子答充虞而言也。言上古之人,棺槨薄厚無尺寸之度。自中古以來,棺厚七寸,以槨相稱之,自天子通於庶人皆然,非謂直為人觀美好也,然後乃為盡於人心也。以其不得其厚用之,則不可以為悅於心也。既得以此厚用之,而財物無以供贍其度,亦不可以為悅於心。如得之以此厚用,又有財物以供其度,古之人皆用之以厚葬其親也,我何為而獨不如是也。且棺槨敦厚,比親體之變化,無使其土壤親其肌膚,於人子之心獨無快乎!心交,快也。以其人子之心如此得厚葬其親,乃快然而弗恨也。我聞之,君子者,不以天下所得用者而儉薄其親也。○注「嬴,齊南邑」。○正義曰:案魯桓公三年《左傳》杜預注云「嬴,齊邑,今泰山嬴縣」是也。○注「重累之數牆た之飾」。○正義曰:案《禮記。檀弓》云:「周人墻置た。」鄭注云:「墻,柳衣也。凡此皆後王之制。」又案《阮氏圖》云:「柳,柳車也。四輪一轅,車長丈二尺,高五尺。」案《喪大記》云:「君飾棺,黼た二,黻た二,畫た二,龍た二。」《禮器》云:「天子八た,大夫四た。」又鄭注《喪大記》引《漢禮》:「た以木為筐,廣三尺,高二尺四寸,方兩角,高以白布畫著紫雲氣,其餘各如其象。柄長五尺,車行,使人持之而從,以障既窆,樹於壙中障板也。○注「《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正義曰:經於《滕文》之篇亦引為曾子言也,已說在前。 |
23 |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會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齊人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 |
24 | [疏]「沈同以其私問曰」至「何為勸之哉」。○正義曰:此章指言誅不義者必須聖賢,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王道之正者也。沈同,齊之大臣。「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歟?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者,子噲,燕王名也;子之,燕相之名也。言沈同非王命,以其私情自問孟子曰:燕王可伐之歟?孟子答之,以為可伐之也,蓋以燕王不得天子之命而擅與其國於子之,子之亦不得天子之命而私受燕國於子噲,故其專擅如此,可以伐之也。「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有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者,此皆孟子設此譬喻王之罪而可伐者也。吾子謂沈同也,言今有為之仕於此齊國,而子喜悅之為人,乃不告於王而私自與之吾子之祿爵,夫為之士者又無王之所命,而私自受祿爵於子,則可矣否乎?今燕王所以為可伐之罪,何以有異於此?「齊人伐燕」者,以其沈同問於孟子之言為燕可伐,於是歸勸齊王而伐之。「或問:勸齊伐燕,有諸」者,言有人或問於孟子,以為孟子勸齊伐燕,是有勸之之言否?「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者,孟子答或人,以為我未嘗勸王也,以其沈同問我,謂燕可伐之歟?我應之曰可,彼以為是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者,孟子又答之或人,言彼如問我曰誰可以伐之,我將應之曰:為天吏,天所使者,則可以伐之矣。「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歟」至「何為勸之哉」者,孟子又以此言而比喻齊之伐燕也,言今有殺人者,或問我曰:人可以殺之歟?我將應之曰:可以殺之。彼如復問誰可以殺之,我則將應之曰:為士師主獄之官則可以殺之矣。今以齊國之政亦若燕之政,是皆有燕之罪,以燕伐燕,我何為勸齊王以伐燕乎?以其燕之雖有其罪,亦當王者則可以誅之耳。○注「子噲,燕王也,子之,燕相也」。○正義曰:案《史記。世家》云:「易王立十二年,子燕噲立。噲立,齊人殺蘇秦。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為婚。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對曰:『必不霸。』燕王曰:『何也?』對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遺蘇代百金,乃謂燕王不如以國讓子之。子之以謂堯賢者,讓天下於許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燕國讓子之,子之亦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於是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國事皆決於子之。三年,國大亂,百姓憫恐。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齊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伐燕,燕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凡此是其事也。○注云「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正義曰:此蓋《論語。季氏》孔子之言也。言王宅功成制禮,治定作樂,立司馬之官,掌九伐之法,諸侯不得制禮作樂,賜弓矢,然後專征伐。是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也。 |
25 | 燕人畔,王曰:「吾甚慚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王目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
26 | [疏]「燕人畔」至「又從為之辭」。○正義曰:此章指言聖人親親,不文其過;小人順非,以諂其上者也。「燕人畔,王曰:吾甚慚於孟子」者,言燕人皆離畔,不肯歸齊王,齊王聞孟子與沈同言未嘗勸王伐燕,今果不能得燕,乃曰:我甚慚恥而見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者,陳賈,齊國之大夫也,言於齊王,以為無用憂患、慚於孟子也。且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乎?賈欲以此解王,故問之以此。「王曰:惡是何言也」者,齊王乃歎曰:此是何言也?周公大聖人,安可得而及之。「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者,言陳賈謂周公使管叔為三監於殷,管叔乃背畔於殷。周公知管叔有背畔之心,而復使為監,是周公不仁也;周公不知管叔將有背畔之心,而使之為監,是周公之不智也。仁與智,而周公大聖人也,尚未之能盡,而況於齊王乎?賈今請以此見孟子,為王解之。「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賈遂見孟子,果以此說問於孟子,以謂周公是何等人也?「曰:古之大聖人也」,孟子答之,以為周公是古之大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賈又問孟子,以謂周公使管叔為監於殷,管叔以殷而背畔之,有之否乎?「曰然」孟子答之,以是有之也。「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賈又問之,以謂周公知管叔將欲背畔,故使之為監與?「曰:不知也」,孟子答之,以為周公不知管叔將背畔。「然則聖人且有過與」,賈又問之,如是則周公為古之大聖人,尚且有過失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以為周公雖知管叔不賢,亦不能知其將有畔之心,周公惟管叔弟也,故愛之而使為監;管叔念是周公兄也,故亦望之:是則周公有是之過謬,不亦宜之也。以親親之故,不得不然耳。「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至「今之君子,又從為之辭」者,孟子又言古之君子,如周公雖有此過,然而乃能誅三監,作《大誥》,以明敕庶國,則周公故能改之也;今之君子,非真君子,有過則順而不改。古之君子,其有過也,如日月之蝕焉,民皆得知而見之,及其更也,民皆得而仰望之;今之君子,豈徒順其過而不改,又且從其有過,復作言辭以文飾其過耳: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欲譏陳賈不能匡正齊王之過,又從為此周公管叔之辭,順其王之過而文之也。○注「燕人畔,王聞孟子與沈同言」。正義曰:此蓋前段案《史記。世家》言之詳矣。○注「誅三監,作《大誥》,明敕庶國」。○正義曰:案《尚書。大誥》篇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作《大誥》。孔安國云:「三監:管、蔡、商是也。言作《大誥》,以誥天下。」又案《史記》云:「周公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餘民。」 |
27 | 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古之為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
28 | [疏]「孟子致為臣而歸」至「自此賤丈夫始矣」。○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正身行道,道之不行,命也。不為利回,創業可繼,是以君子以龍斷之人為惡戒也。「孟子致為臣而歸」,是孟子辭齊卿而歸處於室也。「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至「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是齊王見孟子辭齊卿而歸於室,乃就孟子之室而見孟子曰:前日未仕齊時,聞孟子之賢,願見之,而不能得見,後得侍於我而為之卿,遂得同朝相見,故甚喜之。今乃又棄去寡人而歸處於室,我不知可以繼今日之後,而使寡人得相見否?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孟子意欲使王繼今日之後,當自來就見,故云不請見,固我心之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至「盍為我言之」,時子,齊王之臣也,言自見孟子已往,他日齊王又謂其臣時子曰:我今欲以中國授孟子,為築其室,教養一國之子弟,故賜予以萬鍾之祿,使其諸大夫與一國之人皆有所敬法,時子何不為我以此言說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陳臻也,是孟子弟子也。時子於是因陳臻而以齊王之言使陳臻告於孟子也。「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至「是為欲富乎」,是陳子乃以時子所告齊王之言而告於孟子,孟子乃答之曰:然如是也,夫時子又安知其有不可也?如使我欲富其祿,我以辭去十萬之祿而受其萬,是以為我欲其富乎?云「乎」者,是不為欲富也。孟子欲以此言距時子也。「季孫曰:異哉,子叔疑」,季孫、子叔二子皆孟子弟子也,季孫知孟子意不欲遂時子之言,而心尚欲孟子就之,故但言異哉,弟子之所聞也,子叔疑之,亦以為可就。「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至「有私龍斷焉」者,孟子又言齊王使己為政之道,既以不得用,則我亦以辭之而止於其室矣;又欲以子弟之教,而使我為卿,以與我萬鍾之祿。人亦誰不欲其富貴乎?然以此者,是亦猶獨於富貴之中,私登龍斷之類也。以其恥之,所以言然。「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至「自此賤丈夫始矣」者,孟子又言古之所以為市者,以其有無相貿易耳,有司者但治其爭訟而不征稅也,有賤丈夫,則必求丘龍果斷之高者而登之,以左右占望,見市中有利,罔羅而取之,人皆以為賤丈夫焉,故後世亦從而征取其市中之稅。以其所以征商之稅於後世者,亦自此賤丈夫登龍斷而罔市利為之始矣,故曰「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周禮》有司關、司市,是有司者也。○注云「古者,謂周公前,《周禮》有關市之徵」。正義曰:此蓋前篇說之詳矣,此不復說。 |
29 | 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 |
30 | [疏]「孟子去齊」至「絕子乎」。○正義曰:此章指言惟賢能安賢,智能知微,以愚喻智,道之所以乖也。「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為王留行」者,晝,齊之近邑也,言孟子去齊欲歸鄒,至晝而宿,齊人見之,有欲為王留行者也。「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言為王留行者,危坐而說留孟子之行,言孟子乃隱倚其几,但臥而不應答也。「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客,為王留行者也。齊,敬也。宿,素也。言客見孟子不應答其言,但隱几而臥焉,遂欲退,乃曰:弟子素齊敬其心而後方敢言留夫子之行,夫子今乃臥而不聽其言,自今請絕,於此後勿復更敢見夫子矣。「曰:坐,我明語子」,孟子遂止客且坐,言我分明言告於子。云自昔繆公至「長者絕子乎」,是皆明告之言也。言往日魯國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以導達其意,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於魯繆公之側以稱譽其賢,則泄柳、申詳不能安其身。以其子思之於繆公,師道也,非求容者也,故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之於繆公,臣道也,則求容者也,故無人於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今孟子所以言此者,是謂齊之士不能為王謀安於孟子未去之前,逮至出晝,然後方為留行,此所以隱幾臥而不答也。齊之留行之士不知以此,但以為孟子不應,遂不悅,而請勿復見。如此,是留行之士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但請勿復見為言,以其自絕於孟子矣。故孟子所以言:子為長者慮,而不及於子思,是子絕其長者乎,是長者絕子矣。以其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於未去之前,是為孟子慮者,不及子思,特欲為泄柳、申詳之所為耳。故孟子所以有是言之,以曉其所以隱几而臥不應之意也。長者,孟子以年已之潰自稱為長者也。○注「晝,齊西南近邑」。○正義曰:蓋以鄒在魯,而魯又在齊之西南上,孟子去齊歸鄒,至晝而宿,是知晝之地為齊之西南近邑者也,故云近邑。 |
31 |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乾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高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子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
32 | [疏]「孟子去齊」至「士誠小人也」。○正義曰:此章指言大德洋洋,介士察察,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也,此之謂也。「孟子去齊」者,言孟子去齊而歸鄒也。「尹士語人曰」至「士則茲不悅」,尹士,齊人也,尹士見孟子去齊而宿於晝,乃語人曰:不知齊王不可以為湯、武之王,則是孟子蒙昧而不明鑒也;知齊王不可為湯、武之王,然且自鄒至齊而為仕,則是孟子干求其祿也。今自千里之遠而見齊王,不遇不行其道,故復去而歸。然而三宿而後方出晝而行,是何其濡滯淹久也。我則以此不悅之也,「高子以告」,高子亦齊人,為孟子弟子也。高子以此尹士語人之言而告於孟子。「曰:夫尹士惡知予哉」至「而後宿哉」,孟子答高子,以為夫尹士者,安知我之志哉!我千里而見王,是我欲行道也。不遇於齊王,不得行其道,故去,豈我心之所欲哉!我不得已而去之矣,我三宿而後出晝邑而行,於我心尚以為急速也。齊王如能改之,使我得行其道,則必反留我回耳。夫出晝邑,至三宿而齊不我追而還齊國,我然後浩浩然有歸志也,我雖然有浩然歸之之志,然而豈肯舍去王哉?王猶可足用為之善政,王如用我,則豈徒使齊國之民安泰,天下之民亦皆安泰矣。王庶幾能改而反我,我日常望之於王矣。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恚怒其君而去,為其諫於君而不受,則悻悻然心有所怒而見於面容,去則極日力而後方止宿哉!孟子如此,所以云然也。「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尹士聞孟子言之以此,故服其義,而言於孟子曰:士實小人也。以其不能知孟子之意,有如此矣。 |
33 |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一時,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
34 | [疏]「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吾何為不豫哉」。○正義曰:此章指言聖賢興作,與天消息,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是故知命者不憂不懼也。「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不尤人」,言孟子歸鄒,弟子充虞於路中問孟子曰:夫子若有不悅豫之顏色,然前日虞聞夫子有言,君子之人,凡於事不怨恨於天,不見過於人也。「曰:彼一時,此一時也」至「吾何為不豫哉」,孟子答充虞,以謂彼時聖賢之所出,是其時也,此時今時,亦是其一時也。五百年之後,必有王者興,為於其間亦必名世大賢者,今自周興,大王、文王以來,已有七百有餘歲矣,以其年數推之,則過於五百年矣,以其時考之,而其時亦可有也。今天自未欲平治天下也,如天欲使平治天下,則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哉?此孟子所以歸於天命,道行與不行,皆未嘗有不悅之色也,故曰「吾何為不豫哉」。蓋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自謂能當名世之士,而時又值不得施爾。 |
35 |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志也。」 |
36 | [疏]「孟子去齊」至「非我志也」。○正義曰:此章指言祿以食功,志以率事,無其事而食其祿,君子不由也。「孟子去齊,居休」,休乃地名也,言孟子去齊,乃居於休之地,蓋齊邑下之地也。「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公孫丑問孟子曰:夫為仕而不受爵祿,古之道誠然乎?丑以其怪孟子於齊不受祿,故以此問之。「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至「非我志也」者,孟子答之曰:我非不受祿也,亦非古之道如此也。然我於崇之地,我始得見於齊王,知王不能納善,故退而有去之心。又其不欲遽變為茍去,故於祿有所不受也。無他,以其道不行,不敢無功而受祿也。已既去,而齊王續以賓師之命而禮貌之,故由足為善,遂不敢請去,是以久留於齊,非我之志也,但不得已而已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