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 -> 第十八卷

《第十八卷》[View] [Edit] [History]

刑部》

刑部·國初用法嚴》

1 洪武九年丙辰,營謹身殿,誤奏「中等匠作「為「上等」,上怒,命悉棄市,不許覆奏。時工部尚書薛祥極諫,上乃命用腐刑。祥又奏曰:「若是則千人皆成廢人矣,莫若杖而復之。」始可其請。此猶工匠也。至十五年,上罪通政使曾秉政賣四歲幼女回鄉,不能為人之父,命閹之,則極刑及於大臣矣,然猶賜敕而遣之。太祖晚年垂訓,又云:「子孫做皇帝,不許用劓、剕、閹、割等刑。敢有請用者,將本人凌遲,全家處死。」其為禁更厲,所謂刑罰世輕世重也。然至宣帝時尚用腐刑,即士人往往罹之。正統初年,靖遠伯王驥征麓川,擅閹幼童,見之彈章,上貸不問。至天順二年七月,命宮鹽徒四十四名,則似乎淫刑。然自此後,不聞此刑及士大夫矣。

刑部·籍沒奸黨》

1 永樂初,逮至嘉興知縣李鑒,鑒言「臣誠有罪,幸陛下矜恕。」上問何罪。左都御史陳瑛言:「鑒受命籍奸黨姚瑄,瑄弟亨當連坐,而鑒不籍亨。」鑒言:「初奉都察院文止瑄,未有亨姓名。」上曰:「罪至於籍不輕矣,雖當連坐而不籍,亦慎重之意。知縣無罪,其釋之。」鑒為吾邑令,治狀不知云何,但姚氏被其厚恩,幾以身殉之,賴上聖明得免。
2 蓋瑛之虐燄已布聞,上亦稍厭之矣。至永樂七年,新進士王彥,自陳家與奸惡外親有連,「今聞朝廷已下本貫籍臣家,臣雖中進士,實罪人,應就繫。」上曰:「學至中進士,亦成材矣。有罪能自陳可矜,並其家宥之。」至十年,浙江送至奸惡鄭公智外親宋濂之孫,請如法罪之。上曰:「濂儒者。事皇考於開創有勞,其孫子雖奸惡之親,念濂當宥,可遣歸。」是時上心已悟奸黨株連之濫,俱出陳瑛羅織,瑛旋以罪誅死,故解網之仁如此。李鑒旋召入為御史。其冒重辟救無辜,直當於古人求之,吾邑宜屍而祝之者。
3 永樂初,發教坊及浣衣局,配象奴,送軍營奸宿者,多黃子澄、練子寧、方孝孺、齊泰、卓敬親屬,而其他奸惡則稍輕矣。其逢迎上意,俱陳瑛一人,即赤族不枉也。

刑部·熱審之始》

1 今制遇暑月,則刑部請上命,審情罪之輕者釋之,稍重減等,恐獄狹人眾以致疫。此實本朝聖政,前代未有。文皇之初,其時止蘇輕罪,或出獄聽候而已。至宣德二年七月,上諭三法司:「今盛暑,朕與卿等深居靜處,猶覺可畏。罪囚鬱蒸煩悶,安得無病?宜為檢看,即具所犯來奏,勿得久淹。」三法司刑部尚書金純等,上奏疏決,上閱之,凡決遣二千四百六十五人。三年五月,尚書金純以疾在告,上令太醫往視藥。時上以天氣炎熱,敕法司疏決滯囚。純不加意,屢從朝貴宴飲。上聞之怒,下純錦衣獄治之。上乃親閱獄囚,決遣五百七人,然猶間歲一行。至孝宗登極。始令遇夏月凡監犯可矜疑者,俱上聞減等,或竟釋放。歲歲行之,自是熱審為故事,聖人如天之澤遠矣。
2 按《會典》載永樂以來,熱審但用三法司官,至正統末年,始以大榼一人會審。又至成化間,定五年一大恤,命司禮掌印,內臣主之。出則張蓋列騎,正坐於棘寺堂,秋卿以下俱列侍,遂循行不改,以至於今。又據王弇州所紀,以為始於英宗朝,遣司禮太監金英是矣。但英之遣熱審,在正統十四年,此見之《實錄》者,與《會典》所記正合,其說似無可疑。惟《王毅愍傳》云:「正統六年,命大榼興安,同王文審重囚。」則不始於十四年,並不始於金英矣。先朝典制俱付之傳疑,非史官之責歟?

刑部·罪臣家口異法》

1 叛臣妻女賜勛臣,此國初例,至今行之。
2 若永樂初,將奸黨方、黃諸臣妻子,配象奴,發教坊司,發浣衣局,此文皇特典,非律令所有也。至正統十一年,大理寺丞羅綺以事忤王振,及振所寵任錦衣馬順,至籍沒其家,綺充遼東廣寧軍,將家口付浣衣局。後雖赦還,亦慘辱極矣。天順初元,於謙愛將都督范廣,為曹石羅織死,至以其家小賜降虜,然皆為權臣所陷也。成化間,福建指揮楊華,故相楊文敏孫也,以殺人逮至京伏法矣。其妾因逃,捕發浣衣局,則亦以奸黨法處之。然華之罪止一身,榮之功可宥十世,何至罹此慘禍哉?弘治以來,此等事不復聞矣。
3 正統十四年五月,御史柳華,以福建捕賊時,編夫民為甲,製兵器自衛,致反賊鄧發七因以為亂,上命籍其家。華因服毒死,其妻子俱送浣衣局,男子盡充供鐵嶺軍。是時王振肆惡,諸淫刑類此者多。

刑部·國學儒臣荷校》

1 正統中,李忠文公時勉以祭酒被三木,天下恨王振之凶暴肆橫,人士至今切齒。然而忠文亦微有可議處。先是,正統七年,國子監丞汪賓,以貪暴被枷於監門之首,賓求諸僚申救,忠文怒其入疏,發賓在任。同前祭酒貝泰不法,有玷師儒,且自請向來失糾之罪。上下其章,賓竟坐戍威還衛。按賓官雖卑,亦儒臣也,貝泰又其前任同寅,豈可於兩人得罪之後,復加下石?當賓荷校,王振竊柄已久,則此舉必當諫止,乃以白簡助其燄,未一年而身亦攖此罰矣。豈真出爾反爾哉?

刑部·法外用刑》

1 列聖以來,恪守太祖定制,無用刑於律所不載者。惟天順元年正月,英宗復辟,刑官奏于謙等罪惡情由。
2 越二日,得旨云:「于謙、王文、舒良、王誠、張永、王勤本當凌遲處死,從輕決了,去其手足罷;家下人口充軍,妻小免為奴,家財入官。陳循、江淵、俞士悅、項文曜免死,發口外永遠充軍,家小隨住。蕭鎡、商輅、王偉、古鏞、丁澄俱發為民。」蓋廷議于、王等六人謀反凌遲,循等九人知反故縱,皆斬,故皆下一等。今史抹卻謙等去手足不書,意者慮為先帝新政累,故削之耶,但極刑寸磔則有之,無斷絕手足者,或覆奏時,上又除手足之條。此說近之。
3 武宗朝,剝流賊皮以飾馬鐙,出入必乘踏之,諫者以太祖有歷禁為言,而上不顧也。太祖開國時,亦有贓官剝皮囊草之令。遭此刑者,即於所治之地,留貯其皮,以示繼至之官,聞今郡縣庫中尚有之,而內官娶婦者亦用此刑。末年悉除此等嚴法,且訓戒後聖,其詞危切,況臣下乎?嘉靖間,新城知縣吳瑗,誤聽一後妻訴子不孝,命支解之,為都御史金清所劾,且言此子非不孝者。上怒,杖一百,戍邊邑。令寸磔無罪人,竟不償死,此是何法?

刑部·朝審主筆》

1 讞獄專屬刑部,惟朝審則上請,例以吏部尚書主筆,所謂塚宰無所不統,最為近古。至五年大審,遣大榼一人蒞之,則巍然正坐,而刑官夾侍左右,殊令人短氣。今人皆謂起於成化十七年四月遣太監懷恩。及閱故相《王毅愍傳》,則正統六年辛酉,命中貴興安審錄兩法司罪囚,文時為大理卿,於招情矜疑者悉能背誦,興安歎服。則似不始於成化。
2 又景泰六年乙亥二月,帝命太監王成,會三法司及刑科審錄在京刑獄,及南京各省皆然。按是年既非丙辛大恤之年,且二月又非熱審之候,而以內官率刑官從事,蓋又屬創舉。而中涓預聞詔獄,已非一日矣。

刑部·三楊子孫》

1 楊文貞士奇之子稷,淫惡殺人,坐斬瘐死錦衣獄,人知之矣。楊文敏之子恭,以尚寶司丞居家,與人爭產,法司論杖為民,遇赦求復職,而英宗不許;其孫泰為建寧衛指揮,與子華殺人,為西廠汪直所發,坐斬籍沒。楊文定之孫尚寶丞壽,毆死家奴,其奴乃宗室賜其祖溥者。事覺,刑部尚書俞士悅言:「壽罪雖律當徒,然奴由恩賜,又祖所愛,今壽殺之,有虧忠孝,請勿以常律論。」賴大理卿蕭維楨爭之得免。然則三楊後人,俱不能承堂構矣。寧特杜荷房遣愛為千古所慨耶!
2 胡廣之子種,亦坐殺人抵罪。

刑部·遣使審恤之始》

1 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遣其屬分讞天下獄囚,其事起於正統年間,然而時舉時輟。至成化元年十一月,南京戶部左侍郎陳翼,因災異陳言,請如英廟時,遣刑部審錄省直重犯,寬恤以召和氣。時廖恭敏為刑部左侍郎,以歲儉民貧,差官不無擾民,但令撫及按察司,自清刑獄,其遣官俟豐年再議。時大司寇為陸瑜,以恭敏為先朝重望直臣,不能奪也。至四年又奏行之,然但及兩直隸耳。又至成化八年壬辰,始命刑部差郎中、大理寺差寺正,各奉敕往兩直各布政司,遇重辟可矜者,奏請寬貸,於是五年一恤刑之差遂定。時陸瑜尚長秋官也,其用丙、辛年,不知始於何時,說者謂取金火明烈之象,亦不知何據?今恤刑年分,則三法司重囚,俱奉旨命大榼一人捧敕蒞事,一如熱審之例,真敝規也。按陳翼此疏,造福狴犴不淺,何以當年寢閣不行?然其說格於一時,終為後世永制。仁人之言,其利溥哉!恭敏自是鐵漢,此舉似太刻礉,次年亦歿於位矣。
2 凡內臣曾奉命審錄者,其墓舍輒畫壁寫像於南面,法司堂官隅侍,御史與曹郎引囚聽命於下,以為榮觀。

刑部·恤刑》

1 五年一恤刑,此成化以後成例,事體最重。往年多選刑部年深正郎有聲者應其選,蓋出使時,得與各省撫臺講敵禮。其所開釋者,讞時即剖長枷,以俟上命釋放,爰書一出,撫按不得撓其權,嘉隆間尚然。近年始有以副郎奉使者,如吾鄉孫雲衢成泰憲副其一也。初至江西,多所減貸,時按臺憎其太縱,遇一二稍未當者,於讞牘上峻語駁之,且云:「仍一面知會恤刑官備照。」孫怒,上疏以故事爭之,時論多不直按臣。次年畢事,升江西饒州知府,時直指尚在事,孫又疏引嫌控辭,得改福建之邵武。今此差一聽司官以情請乞,其資俸應得與否,堂官不復問。至有主事入部二三月,即銜命稱恤使而出矣。舊例:境內各知府俱稱屬,手板素服,庭參惟免跪禮,府同知以下,一切庭趨折腰。至是亦不肯盡執舊禮,遂至彼此爭詬。其所矜宥者,亦不盡如所擬,僅得稍及寬政而已。蓋新進書生,既未諳城旦家言,不無任意高下,老吏輩反得以深文譏切之也。此差一出二三年,凡嗜進圖改他曹者,往往不願就,以故堂官反謂恬退無競,乞此冷差,欣然允之。至覆盆之平反幾何,不置詰久矣。

刑部·吏役參東廠法司》

1 孝宗時號為極治,盡釐成化積蠹,廠衛不復敢恣。然其時亦有弊政不減今日者。先是彭城衛千戶吳能,有女名滿倉兒,托張媼鬻之,媼私售之樂戶,亦張姓,而詭云周宦後,張攜至臨清,轉售樂戶焦氏,再售袁璘,亦樂工也。時吳能已死,能妻聶氏,蹤跡得之娼樓,其女對母不肯認,乃與其子吳政強奪歸。袁璘以金贖不許,且訟之官。刑部郎中丁哲恨其事,笞袁璘稍過,不數日死。璘妻遂訴於東廠太監楊鵬,鵬逮治,乃盡反其辭,謂吳女自鬻皇親周氏,此女故張媼妹也,哲故殺無辜,當死,具奏以上。上下之錦衣衛鎮撫司鞫問,又如廠所擬。上以事關人倫,命三法司會錦衣必究其實。
2 乃索女於長寧伯周彧家,彧言初未曾買聶氏女,上始疑之,復命撫部科道多官廷鞫之,張媼及聶女始吐實。諸臣會議哲罪當徒,而滿倉兒者與其母聶氏女俱擬杖。時舉朝不平其事,而莫敢言。刑部典吏徐珪,獨上疏直之,謂:「丁哲讞獄允當,而楊鵬之姪,淫於聶女,遂圖報復,欲陷哲於死。而鎮撫司官,互相蒙蔽,證成其獄,皇上令法司會勘,又畏懼東廠,莫敢辯明,必待廷鞫朝堂,始不能隱。聶女自誣其母。罪不容誅,而僅與杖。丁哲無罪見誣,而坐徒刑。官據廠衛之辭,不敢擅更一字,臣願陛下革去東廠,戮楊鵬叔姪,將鎮撫司官永戍革襲,丁哲等進一階,則太平可致矣。」上以徐珪辭語妄誕,贖徒革役,丁哲為民,滿倉兒者杖畢,送浣衣局,此獄始得結。其時以一樂婦下賤,上煩宸斷,三四訊而始定。孝宗聖明,不厭煩瑣如此,雖不能盡快人意,以較之嘉靖初李福達一案,則天淵矣。但徐珪以一胥吏,參東廠,參錦衣,參法司,譏貶滿朝公卿,而罪僅止此,不逾年,清寧宮災,刑部主事陳鳳梧應詔陳言,雪徐珪之冤,請還其舊職,量與一官以示勸。上感其言,命授正八品職銜。吏部覆奏,授珪為浙江桐鄉縣丞。珪何等賤役,士大夫昌言救之,聖主特旨允之,亦得起廢入仕。使在今日,死東廠之手久矣。

刑部·矐仇人目》

1 弘治間,故御史何舜賓,浙之蕭山人也,坐事戍廣西之慶遠。遇赦歸里,所為多不法,適邑令鄒魯者,亦以前御史謫至,其人貪暴,遷客自命,誕傲無禮,與舜賓交惡,積久遂成深仇。魯與黠胥輩謀,選健隸數輩,詐稱西粵所遣討捕逃伍者,縶執舜賓,鋃鐺發解,且悉收何氏子弟下之獄。何既行,又命心腹胡紀等十二人,追及衢州,以沙袋塞其口壓殺之。舜賓臨命,與子競書言其故,時已七十二矣。何競尋脫走蘇州,日夕為報復計。久之,魯得擢山西僉事就道。競伺其出,率親故遮擊之,從車中曳下,以石灰矐其雙目,反接渡江,連絏赴浙江臬司就獄。浙省上其事,上遣給事中李舉、刑部郎李時往勘,坐魯屏去人服食,因而致死坐絞,但係篤疾,宜別論。何競坐毆本管五品以上官,發口外為民。競母朱氏,擊登聞訴冤,乃再命大理寺正曹廉覆勘。至是,解人任觀等,始吐往日實情,改魯坐謀殺人斬,為從者絞,競為親報仇當徒。惟上裁時,法司謂競所擬尚輕,改戍,後以赦歸,時論共快,稱何競孝子云。
2 鄒魯為御史,監歲貢試內殿坐南面。坐外謫至蕭山,改縣廳為寄豕堂,其可笑如此。

刑部·梁文康子殺人》

1 梁文康之子次攄居鄉,以奪田殺三百餘人,屠滅三十余家。事在正德八年,法當極典,乃父方為宰相,法官僅擬發邊衛,立功五年,仍還職而已。次攄先以銀納錦衣冠帶舍人,尋冒湖廣軍功升百戶,歸而作亂,文康曲法庇之,舉朝無敢言者,至命撰威武大將軍敕,實文康視草。
2 而高《岱鴻猷》錄,極口贊譽,謂梁以死諍,而委其罪於楊新都,則以同鄉故曲筆也。薛方山《憲章錄》亦因之,今後生傳述,及鄉會傳策中,每娓娓頌其堅正,如出一口,傳訛至此,則二書為祟耳。

刑部·叛臣妻女沒官》

1 正德初年,廣西田州土官岑濬妾,以叛逆家屬,當沒官,時焦泌陽為相,偵知其美,賂主者得之,嬖之專房。此妾厭其老,竊與焦之子、編修黃中通好。其父知之,爭鬥於室,時傳以為笑。但故事第給功臣為奴婢,泌陽文臣,何以給與。豈正閹瑾盜柄,紊亂典制耶?近年平播州,楊應龍媳田氏當沒官,田亦有豔稱,諸勛戚爭先求懇。時申元渚用懋為職方郎,主其事,乃置鬮令拈取,惠安伯張氏得之。尋亦喬梓並寵,乃翁病髓竭而歿。叛家尤物,陷人聚麀,前後一轍如此。

刑部·趙麟陽司寇》

1 趙麟陽司寇,初以雲南清軍御史,劾嚴分宜父子,世宗怒,逮至京,拷掠定罪,分宜恨之甚,條旨杖一百棍為民。上抹去「杖一百棍」四字,止削籍歸。隆慶初,詔起故官,歷中丞,撫貴州,道經袁州。時分宜卒已數年,槁葬道左,趙惻然傷心,為請於其地監司,創置守豕人以護之。萬曆初,為南塚宰,與江陵稍忤,因唆其私人劾去。江陵敗,起為北總憲。正遣大臣往楚籍張氏,趙又上疏請寬之,因得小緩。其不徇私怨如此。時邱月林,為刑部侍郎,為籍江陵使者。邱有清望,而性偏戾,為給事時,楚中撫臣方廉,以五金遺之,邱輒上疏發其事,方因罷去,江陵惡其不近人情,後以貳卿歸里,屢薦不起,則江陵厄之也。及銜命入楚,東阿於宗伯谷峰此泄忿,貽書為寬解甚切。比籍產時,邱用刑過峻,致江陵長子峻修自縊,而後少解。邱晉南太宰,未幾卒。
2 子雲章舉乙丑進士,早夭無子,以姪雲肇為後,舉戊戌進士。
3 趙、邱二公,俱一時重望,一解仇,一修怨,不同乃爾。趙、浙之餘姚人。邱、山東諸城人。
4 又一趙錦,正德丁丑進士,北直良鄉人,官兵部尚書,以嘉靖三十年,論戍死。

刑部·告訐》

1 嘉靖已亥,世宗南巡還後,有任邱罷閒進士王聯,以不法為御史胡纘宗所按,乃告胡作詩詛上,比舜狩蒼梧事,至逮下獄拷問。後胡僅從編管,而聯竟抵法。至丙辰,趙少保恨李太宰不推為本兵,乃訐其試諸生策中,有漢武帝、唐憲宗紛更祖制語,謂為謗訕。上怒逮李下獄,刑官謂無律可比,上竟批云,自古無臣罵君律,意謂必無之事,今有之,著處斬候決,此王趙兩人舉動,豈尚可列於士類?至萬曆甲申,御史丁芍原此呂追論侍御高啟愚南場舜禹題,謂為江陵謀逆張本,而塚卿楊夢山等,又劾丁以曖昧陷入族誅,是先朝王聯、趙文華故智。御史輩不受,反唇相攻,以故太倉相公八不平疏,內曰:「此又誤矣。奈何以禽獸律人!」誠然哉。
2 時同丁御史論高啟愚媚張江陵謀逆者,尚有北給事劉一相、南給事王亮。
3 嘉靖初年,又有錦衣革任千戶王邦奇者,迎上意,追論故大學士楊廷和、兵部尚書彭澤等罪,上逮廷和諸子婿訊治,楊婿編修葉桂章自剄死。
4 嘉靖九年,故太監張永家奴朱繼宗,告閣臣楊一清受其家主張永等賂遺,又云一清盜寧府庫金,一清致仕去,次年奪職。
5 十年,江西刁民王榮,告其鄉人原任交選郎中夏良勝刊所上大禮疏,及為夏所厚江西參議知縣等官。上逮竄良勝極邊充軍,參議等官斥降。蓋告訐之風一興,此後浸尋不可止矣。

刑部·劉東山》

1 京師人劉東山,狡猾多智,善筆札,兼習城旦家言,初以射父論死得出,素為昌國公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門客,托以心腹。二張平日橫恣,皆其發蹤,因默籍其稔惡事狀時日,毫髮不爽。世宗入纘,張氏失勢,東山屢挾之,得賂不貲,最後挾奪延齡愛妾不得,即上變告二張反狀。上震怒,議族張氏,賴永嘉為首揆,與方南海力抗之,得小挺。錦衣帥王佐者,素知東山奸宄,力為辨析,且發其生平諸罪狀甚悉。
2 上始悟,東山坐論如法。枷示而死。鶴齡奪爵貶南京,尋又逮至,瘐死詔獄,延齡論斬,長繫獄中。京師人無不快東山之伏辜,並服王佐之持正,至稱為王青天。近日江陵敗,言官亦有疏,坐以謀反,時刑部尚書潘季馴、侍郎陸光祖等,力明其不然。上雖不從言官奏,然有「本當斲棺戮屍」之旨,而季馴亦削籍為編氓。無論緹帥不能出一語,即政府亦無永嘉其人矣。
3 時掌錦衣麻城劉守有,故江陵所卵翼,馴致貴顯,方惴惴慮株連波及,而言路以江陵季輩驟膺殊擢,爭居故相為奇貨,得禍之慘,幾與真謀逆同矣。
4 《實錄》中,載劉東山始末甚誤。

刑部·嘉靖大獄張本》

1 世宗朝,李福達之獄,張、桂諸人,因結郭勛,以陷多官,天下後世皆知其冤矣。而其端已先見於席書矣。先是,湖廣長沙豪民李鑒,與父李華,以行劫為業,至拒捕殺死巡檢馮琳,其子春震訟之朝,逮華瘐死於獄。鑒又以為盜,燒良民房,坐斬逃去,詔急捕之。長沙知府宋卿者,四出追討,時新貴席書,尚撫湖廣,因論宋卿而引李鑒事為故人。
2 上遣大臣往勘,則鑒已就縛,輸服請死,宋卿所讞非枉。上又命逮鑒至京再訊,席書時已入為禮部尚書久矣。乃疏曰:「以議禮忤朝臣,故楚中問官,釋宋卿之罪,而歸罪無辜之李鑒。乞敕法司會勘,以辨是非。」上下刑部,會御史蘇恩、評事杜鸞訊之,合疏言,李鑒殺官兵,劫人財,燒人屋,昔眾證已獄成。今親審又無辭,而席書欲實其劾宋卿之奏,輒代為死囚辯,且以議禮為言。夫大禮本出聖意,書以一言偶合,援此要挾陛下,以壓服滿朝,惟上深察之。於是刑部尚書顏頤壽等,請行湖廣再勘。上曰:「鑒事既有席書伸理,必有冤抑,不必再勘。」命鑒免死戍遼東。是時席元山雖狠愎,亦未敢遽執其事,尚請復核。而世宗獨斷,直謂議禮新貴所昭雪,即跖蹻亦必曾史,遂將前後爰書,一筆抹殺。此嘉靖五年六月事也。不數日,而山西按臣馬錄,劾張寅、郭勛之疏見告矣。今人但知李福達一案,而不知先有席書、李鑒,同在一時,因紀其概。先是給事升僉事,遞解為民,陳光妻鄭,以奸離異其子桓殺人坐死,席書代為稱冤。云洸以議禮,為人嫉惡,文致其罪,乞恩稍寬之。上命洸免遞解,妻免離異,子免死戍邊。此獄亦不曾再訊,竟以中旨寬釋,此先一年事也。蓋以議禮為護身之符,以訾議禮者,為反坐之案,情狀甚易見,上亦心知其然。
3 但慮昔日考孝宗旨,乘機再用,借此箝天下口耳。

刑部·嘉靖丁亥大獄》

1 張永嘉暴貴,武定侯郭勛首附之,因得上異寵。妖人李福達一獄,世宗疑御史借端傾勛,故命總以兵部侍郎署都察院,吏部侍郎桂萼署刑部,少詹事方獻夫署大理寺,俱議禮新貴人也。三法司之長,俱下獄訊治。時刑部尚書顏頤壽,素輕總、萼,至是乃命拶之,且笑謂之曰:「汝今日服未?」顏不勝楚毒,叩頭搶地曰:「爺饒我!」時京師為《十可笑》之謠,其一曰:「某可笑,侍郎拶得尚書叫。」在事大小諸臣俱抵罪,而張寅與李福達遂判為二人。上大喜,予二品服,總即拜相,仍掌都察院,匯張寅事為書,名《欽明大獄錄》頒示天下。自是主上蔑視臣工,動出中旨定獄,羅織漸密,告訐繁興。外戚張延齡利坐謀叛,都御史胡纘宗則坐誹謗,皆文武尊親,拷掠瀕死。以致諫臣楊允繩、沈煉、楊繼盛等,死於市;馬從謙、楊最等幾二十人,死於杖。而至丁汝夔之獄,則署刑部侍郎彭黯、左都御史屠僑、大理卿沈良才,俱箠楚闕廷,仍降俸官事,待之如奴隸。無復優禮大臣之體,蓋用顏頤壽等例也。至季年,而夏相公之伏法,李太宰之斃獄,特其甚者耳。
2 先是,嘉靖丙戌,刑部尚書趙鑒乞骸,上以情詞懇切,許之,賜馳驛以歸,歲給夫廩。及鑒陛辭,上特親賦五言古詩一首,手書龍箋,以寵其行,蓋舉朝無此奇遇。而頤壽以左都御史代之,遂罹拶拷之酷,其去鑒致政時,僅一歲耳。知足知止,古語可味云。至李福達、張寅本係一人,已見穆宗朝蔡伯貫招詞中鑒初第,以年晚生投費宏,世稱神童者

刑部·再證李福達事》

1 李福達之為張寅,直至隆慶間,四川叛賊蔡伯貫一案而始明,都御史龐尚鵬奏聞得旨矣。今觀伍少參《袁萃漫錄》所記,則又得一確證,其言曰:「丁丑計偕至京,同寓有一老上舍聽選者,徐溝縣人也。」余問以李福達事,答曰:「此生少時所目擊者,縣中大俠張鉞子張賓,好結納奸宄,而以交通權貴,故無敢訐者。福達亡命攜二子投鉞,鉞愛其才武,改姓名張寅,令與賓齒,名二子大仁、大禮。賓無子,以大禮為子。無何,鉞、賓俱故,寅專有其資。二子納粟入國學,而大禮年少美姿容,嬖於武定侯郭勛。同邑韓良相,亦尚俠,與寅相善,因爭買美妾有隙,首之馬直指錄。檄下,而寅走匿武定家,乾武定書求解,直指遂並劾武定。經內外多官勘問,具言情真無枉,詞連武定。時武定以迎合議禮,有寵於上,而與永嘉比周為黨。永嘉以此力為辯雪,而公論遂詘,良相既抵死,則以所爭美妾貽寅,寅為托武定得減死戍邊。後寅死,家漸貧落,大仁選幕職,移住河南;大禮仍以妖術惑人,一旦,挈妻子去不返。及余令貴溪,嘗質之江中丞子,云當時常給舍,力證張寅為李福達,亦如上舍言。據此則福達即寅,不待言矣。」江中丞在當時,亦以張寅事受重譴,其子言必不誤。然首張寅者名薛良,而韓良相證之耳,伍記亦微有誤云。
2 按福達事,本不必究論真偽。當其時君相作主,昭雪郭勛,明旨既頒,且屈帝尊面鞫,以楊一清力諫,訊獄非天子事,乃止,命三倖臣分掌三法司。正如於謙逆狀,徐石輩證之足矣。
3 尚嘵嘵稱冤,愚哉。

刑部·權臣述史》

1 嘉靖六年,妖賊李福達一案,議禮貴人張、桂等為政,盡反成獄。於時刑部尚書顏頤壽、左都御史聶賢、大理卿湯沐、御史馬錄等,或杖死,或戍,或斥,具載《欽明大獄錄》中,不必更述。至嘉靖四十四年,四川妖賊蔡伯貫反,陷合州等七州縣,僭號大唐大寶元年。直至隆慶三年就擒,鞫得以山西李同為師,四川撫按,移文山西,捕同下獄,自吐為李五嫡孫,大仁、大禮,皆其祖師,世習白蓮教,結眾倡亂,與《大獄錄》姓名無異。撫按論同坐斬,福達剖棺戮屍,時世宗已升遐久矣。總理屯監都御史龐尚鵬上言:據李同之獄,福達之罪益彰,而當時流毒縉紳,至四十餘人。郭勛世受國恩,乃黨逆寇,陷縉紳,而樞要之人,悉頤指氣使,一至於是。萬一陰蓄異謀,人人聽命,為禍可忍言哉?乞將勛等追奪官爵,以垂鑒戒;馬錄等特加優異,以伸忠良之氣。疏上,穆宗是之,下部議。時,郭勛久已瘐死獄中,罪無可加。而馬錄及顏頤壽、聶賢等,俱先以穆宗登極恩,追復故官,且與恤典矣。其他在事被譴者,則俱為昭雪,而大獄之冤始大明。是時即不再加郭勛之罪,而總、萼等欺君黨惡,蔑法淫刑,其罪何可勝誅。而揆地諸公,終以故相體面,不復議及,已為漏網。至隆慶四年九月,則其事久已昭揭天下,而高拱以次相兼掌吏部,復駁主事唐樞復官一事,欲傾陷舊輔徐階。疏中復云:大逆獄得罪諸臣,豈無一人當其罪者?俱先帝所去,即褒顯之,且以武王反商政為比,冀激上怒。賴上寬仁,僅停樞官,不復他及,高之計始阻。然其傾危狡險,顛倒是非,亦已極矣。至萬曆二年《穆廟實錄》進呈時,張居正柄國,實錄皆其評定,竟將穆宗洗雪大獄,及龐尚鵬疏,削去不書,反將高拱疏全載。蓋張永嘉、桂安仁、高新鄭之專愎,皆其所師法,每於世廟錄中,褒譽張、桂甚。至若新鄭雖其所逐,而在先朝時,二人同心翦除前輩,同列又加協力,交如弟兄,以故去取若此。大獄一案,千古奇冤,乃欲削滅以泯其跡,恣橫至此。他日身後慘禍,謂非自取不可。
2 福達為山西之五臺人,一名午,一名五,以謀逆,得末減戍邊,尋逃伍居陝西之洛川縣。正德七年,又謀亂,都御史藍章破之,五敗走匿。至嘉靖五年,更姓名張寅,買授太原右衛指揮使。其子名大仁、大義、大禮,俱納貲入太學,投武定侯郭勛門下。以燒煉役鬼受知,被仇首告,時馬錄為山西巡按訊明論死,此皆李同供出者。近王弇州《首輔傳》中,尚云張寅之為福達與否,終莫能明也。是時弇州新起家在外僚,想邸報不甚經心,故偶誤耳。

刑部·罪臣孥戮》

1 國家故事,大臣伏法後,妻子俱流竄,在先朝有之,其後俱及寬政矣。惟世宗朝戊申年,輔臣夏言、督臣曾銑,以交結近侍官員,紊亂朝政律,本人處斬,妻子流一千里,則相嵩主其議也。庚戌年,樞臣丁汝夔、督臣楊首謙,以失誤軍機律,本人處斬,妻流三千里,子鐵嶺衛充軍,則相嵩紿之,而聖怒不解也。癸亥年,督臣楊選,以接引奸細律,非時處斬梟示,妻子流二千里,則上以薊鎮失事怒之,刑官黃光升阿上旨,重擬也。以上五臣,不為無罪,至禍及骨肉,似稍過矣。若壬子年,咸寧侯仇鸞,以通虜戮屍,傳首九邊,父母妻子俱斬,妾女及孫,發功臣為奴。雖謀叛非實,然鸞稔惡窮凶,天下共恨,故不以為濫刑,而遠近稱快焉。
2 近日樞臣石星,以東事壞,上謂其媚倭誤國,論極刑,妻子亦坐流徙,則數十年來僅見者。
3 嘉靖辛丑,翊國公郭勛得罪,法司擬本身坐斬,家產籍沒,妻子發功臣之家為奴,蓋用叛臣事例也,疏入而留中不下,蓋上意法官承夏言旨,苛論之也。次年勛瘐死,而籍產為奴,俱免矣。

刑部·宮婢肆逆》

1 嘉靖壬寅年,宮婢相結行弒,用繩繫上喉,翻布塞上口,以數人踞上腹絞之,已垂絕矣。幸諸婢不諳綰結之法,繩股緩不收,戶外聞咯咯聲,孝烈皇后,率眾入解之,立縛諸行弒者赴法。時上乍蘇,未省人事,一時處分,盡出孝烈,其中不無平日所憎,乘機濫入者。又寧嬪王氏,首謀弒逆,端妃曹氏,時雖不與,然始亦有謀,俱載《實錄》中。故老相傳,曹妃為上所嬖,孝烈妒而竄入之,實不與逆謀,然而宮禁事秘,莫能明也。今《實錄》所載姓名,稍異一二,偶得當時底案,錄其姓名,並刑部奉旨於後。曹端妃不列名於疏,想正法禁中矣。曹氏本端嬪,因生皇第一女,以十四年進封端妃。
2 是夜上寢於端妃所,宮婢張金蓮,報變於中宮。蓋先同謀,事露始告耳。
3 刑部等衙門奏,奉聖旨:「這群逆宮婢楊金英等,並王氏,各朋,謀害殺朕於臥所,凶惡悖亂,好生悖逆天道,死有餘辜。你們既打問明白,不分首從,便都拿去,依律凌遲處死。剉屍梟首,示眾盡法。各該族屬,不限籍之同異,逐一查出,著錦衣衛拿送法司,依律處決,財產抄沒交官。艾芙蓉係姊攔阻,免究。欽此。欽遵。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日。」該司禮監張佐等,傳示:「臣等,恭赴迎和門,當奉發下前本,並謀害黃花繩一條,黃綾抹布二方。臣等隨即會同錦衣衛掌衛事、左都督陳寅等,當將重犯楊金英等,共十六名,拿綁去市曹,遵奉明旨,俱各依律凌遲處死,剉屍梟首示眾,題知訖,除將前項黃花繩、黃綾抹布,封收官庫,及備行錦衣衛,捉拿各犯親屬,至日依律問決,別行提問,請行。合將前項司禮監題奉欽依本一本,親齎送繳,謹具題知。
4 計開官婢犯人一十六名:楊金英、楊蓮香、蘇川藥、姚淑翠、邢翠蓮、劉妙蓮、關梅香、黃秀蓮、黃玉蓮、尹翠香、王槐香、張金蓮、徐秋花、張春景、鄧金香、陳菊花。
5 此法司決囚後,回奏疏也。其後拿到親屬,誅死者十人,發功臣家為奴者二十人,然宮婢作逆,自在內廷,與外人何預?則親屬似可末減。是時,政府則貴溪新去。諸城當國,而刑曹則聞端簡亦初受事。弇州又謂宮婢構逆伏誅後,次輔分宜入閣甫月餘,仍掌禮部。上疏特請,以其事佈告天下,上允之。
6 以掖廷謀逆,幸而無成,本非聖朝佳事,乃以頒示四方,其傷國體甚矣。此言亦不謬。行刑之時,大霧彌漫,晝夜不解者凡三四日。時謂有冤,蓋指曹妃諸人。
7 鄭端簡《今言》云:嘉靖壬寅,西苑宮人之變,聖躬甚危。
8 工部尚書掌太醫院許紳,用桃仁、紅花、大黃,諸下血藥,辰時進之。未時,上忽作聲,起去紫血數升,申時遂能言,又三四劑,平氣活血,聖躬遂安。紳以功進太子太保,改禮部尚書,封四世一品蔭子。次年紳以用藥驚憂病死,上悼惜,賜恤甚厚,諡曰恭僖。按此時上遭變瀕殆,微紳幾不濟,乃紳實冒死進藥,且謂端簡曰,吾此藥自分不效,必先自盡。」蓋紳亦不能保其必瘥也。賴宗社之靈,假手醫官,又延聖明二十五年太平之治,較之晉孝武之於張貴人,唐憲宗之於陳宏志,相去奚啻萬萬,不可謂非天幸也。
9 按壬寅年,方士邵元節甫死,陶仲文繼之。二人俱掛大宗伯銜,所進則紅鉛,並含真餅子,乃嬰兒初生口中血。醫家以為父母胎毒痘殤,多本於此,不知當時何以稱上藥?仲文死,盛端明、顧可學繼之,二人俱登甲科,亦拜禮部尚書,其所煉,又秋石諸物矣。至末年,而王金輩進燥熱之藥,至損聖躬。許紳而在,未必致此。

刑部·馮益枉死》

1 浙慈溪人馮益字損之者,或云本山陰人也。
2 先任隴西教諭,坐法遣戍,逃伍游京師,得出入昭武伯曹欽之門,以軍功拜錦衣千戶,時時進密計,欽愛之。及欽反伏誅,為欽妾賀氏所引。初詬賀若不相識者,冀得脫死,賀後詬之曰:「若與吾夫議大事,吾夫尚以宦寺苗裔為疑。若曰,公家孟德,非中常侍孫乎?吾夫大悅,命妾侑若觴,豈不憶耶?」馮始伏罪無辭,時欽族黨俱已屠滅,惟賀尚存,法司以律當給功臣為奴,上以賀促欽速反,情罪加重,特命磔於市,遂與益同時伏法。其時,又有一馮益字謙之,亦浙之鄞人,以醫來京,兼能雜技,覓食諸大家。初捕者先得之,謂真逆徒,即執至市。方號呼辯非是,則首已在地矣。再捕始獲慈溪人,以故窮詰之,初同名者,真是浪死。乃知袁紹誅宦官,無鬚者濫及;冉閔殺故羯,高鼻多鬚者俱不免。信哉。
3 慈溪馮益,嘗有詩云:「老去精神須勉強,閒來文字莫思量。」為時所稱。

刑部·劇賊遁免》

1 建文初,廣東賊首鍾均道,稱兵南雄州,橫行嶺表。太宗即位,貸其罪。且以官招之,竟不出。嘉靖末年,有徽人羅龍文者,素負俠名。能伏水中竟日夜,且家素封,善鑒古。胡梅林少保征倭,以鄉曲厚禮之,使招徠汪、徐諸酋,實有勞力。因敘功,得為中書入內閣,與嚴東樓款密,且令品第所得江南諸寶玩,其入幕無間朝夕。後與嚴同敗,同遣戍,同逃伍。聞林御史再參,遂先遁去。其後以叛臣法見殛者,實羅氏族子,非真龍文也。其子六一者,後為御史王汝正所劾,云且亡入日本,與汪直餘黨入犯。詔亟收之,亦亡命江湖,詭名王延年。雖言官屢劾,亦奉嚴旨屢行緝捕,幸無仇家首告,今往來江南自若也,均道固智矣,龍文父子能豫營三窟,以免駢僇。乃知黃巢去為雪竇禪師,亦非浪語。

刑部·嶺南論囚》

1 沈司馬又為余言,粵中用法嚴,凡遇劫盜,即時論斬於市,但承臺檄至,雖縣令亦出蒞刑,如北方捕獲響馬賊例,初不必奏聞也。蓋是時為穆廟末年,殷石汀正茂以司馬督兩廣,專征伐,為首揆高新鄭相知,以故得度外行事如此。若在今日,必坐以擅殺人之罪矣。沈又云:「每決囚後,見市人多手挈肝肺,持歸啖之。初以為羊豕,既乃知劫盜五臟也。」地近夷方,殘忍至此,想近年必無其事矣。
2 初嶺外不靖,連年用兵不得要領。時新鄭相方兼領銓政,遂用殷為帥。或謂殷貪墨恐敗圉事,新鄭曰:「不然。措大眼孔小,畀以數十萬即飽所欲。今粵中歲餉,豈止此耶?且其人揮霍,能以厚賞結士心,吾第求辦賊,何必曾史哉!」後果奏功如所策。新鄭去位,殷又為江陵所器愛,改長戶曹,其黷貨彌甚。而以嶺南異寶,時時賂江陵,遂得久於位,亦其才術過人,能於二相水火時,交歡,無少異也。初沈司馬為吏部選人,每旅謁,新鄭從稠人中揖入火房,與之談,且曰:「君他日必為骨鯁臣,且登貴仕,願努力自愛。」其知人如此。

刑部·王大臣》

1 王大臣本名章龍,浙之寧波人。幼為孌童,稍長為優人,素走大榼門下,向來小內使挈入諸榼直房,竊寶貨非一日矣。其倉卒遇上也,事出不意,未免張皇。上顧而疑之,隨即拿下,送東廠拷究主使之人。時馮保恨高新鄭入骨,故立意坐以族滅,實非江陵意。今《病榻遺言》乃謂出張相指授,非也。馮又惡故司禮掌印陳洪,欲並坐之,且洪與高素契厚也。
2 大臣既下獄,保令辦事人俗稱夥長者,與之淫狎,教以新鄭、陳洪,以千金為賞,使之直犯乘輿。外論籍籍,疑江陵與內臣同造此謀。江陵商於所厚,咸謂不可,而不能得之於馮保。時掌錦衣衛為太傅朱希孝,雖江陵幕客,故與新鄭厚,心憐而力救之,且行數千金於諸大榼。而諸榼中亦有善新鄭者,力解於慈聖之前。會再行鞫,而風雹大作,保與諸問官俱失色,遂送之法司。時江陵已決計雪高,恐讞時,大臣尚執高主使,便難收拾,乃謀之刑部郎鄭汝璧。鄭曰:「此不難,某自有計。」
3 乃密引囚於隱處,鉤其舌剪之。次日會審詰問,含糊不復能語,遂棄之市。《中元遺言》中,謂飲以瘖藥者,亦誤也。又謂其人從總兵戚繼光來,是又不然。鄭數日後即調儀郎,又調吏部,今現為少司馬,總制宣大。

刑部·憂危竑議》

1 癸卯冬,妖書,其名曰《續憂危竑議》,其說甚怪妄。事之起,適當楚勘初停,郭江夏甫去國之時,言路憸人,借以媚首揆,遂疑江夏為之。時人皆為不平,究終不能坐郭。後來公論大暢,暴其事者,章滿公車,然其根則始於戊戌之妖書也。書名《憂危竑議》,亦指斥儲宮事,故癸卯借以續之。戊戌之書初發時,御史趙之翰,直以坐禮部主事萬建昆,與給事中戴士衡等諸人,以萬為次,相張新建鄉人,而士衡曾為新建知縣,故牽合之,以陷張相於不測。賴上聖明,戴僅遣戍,萬削籍,張相亦以東事閒住,繼又為民,而不深窮其事。
2 時張方為西北正人所聚攻,故無敢昌言直之者。近來議者,止知訟江夏之冤,而戊戌妖書,幾不復記憶矣。相去甫六年耳,趙御史之傾危,寂無人指摘,則時趨使之然。趙、陝西之邠州人,以壬辰庶常起家。
3 東朝之立,上意久定,自出閤講學以來,廷臣亦安意拱聽,無復強聒矣。庚子春,刑部主事謝廷贊者,飲於戚畹郭氏,聞宮中密傳上旨,旦夕且將冊立。郭喜見顏色,漏其語,謝遂欲因以為功,草疏跪闕下三日,以得請為期。上震怒,罷謝官,而冊命亦遲。至次年忽傳特旨行之,中外歡呼,益咎謝之釣奇妄發云。
4 《竑議全書》,已載前編。

刑部·乙卯闖宮》

1 乙卯四月,張差闖宮事起,一說主風癲輕結,以安儲宮;一說主根究重處,以絕禍本,其是非未敢定,而爭構紛起,各以惡語相加遺,度其尋端,正未已也。有一刑部郎曾訊此案者,一日遇鄭宮庶方水以偉,語及往事,且以議論相左為苦。鄭曰:「今且未論此事當作何處分,但事體干涉親王者,俱會同文武府部科道衙門公勘,以聽上裁。今日事何等重大,而諸公以西曹郎吏,擅自臆決。其遠典制多矣。尚論意見之納鑿哉?」部郎為爽然自失。因憶往年,癸卯妖書一事,貽害朝士不少,後來偶值豪家少婦,以失行下山者,侍飲於客座,談及妖書之作祟,此婦忽然曰:「此皆比時大老及兩衙門無學無識,以致張皇如此,不見國家律令乎?凡遇匿名文書,俱即時焚毀,其言一概不行。當年只須依此行之,頃刻消散矣。安用舉朝紛紛為?」余聞其言,深歎息此輩中尚有見解及此者,況詞館儒臣乎?

刑部·廷杖》

1 今上寬仁,古今所無,然廷杖一事則屢見之。如丁丑之杖五賢,則江陵相盛怒,馮榼主之,非上意也。此後不用者幾十年,而丙戌年盧禮部洪春,以修省疏忤旨得杖;至戊子給事李沂,以論廠榼張鯨得杖,壬辰春則孟給事養浩,請建儲杖一百;又數年庚子,而王給事德完請厚中宮,亦杖一百。此皆關係朝家綱常,有功名教者,雖見辱殿廷,而朝紳視之,有若登仙。因思此風為金元夷俗,而本朝沿之,趙宋時無有也。然自成化以前,諸臣被杖者,皆帶衣裹氈,不損膚膜,然猶內傷困臥,需數旬而後起。若去衣受笞,則始於逆瑾用事,名賢多死,迄今遂不改。此在聖朝明主,念「可殺不可辱」之旨,亟宜停止者也。
2 士人受杖,古不經見,惟後漢顯宗,撞郎藥松,不過手自杖之,然已非禮。《六朝則》南齊。陸澄傳有之,以郎吏積杖至千數,意如對簿受笞之類,未必廷杖也。北朝則元魏時有之,此索虜陋習,而宇文高氏遂因之。隨文帝亦撻人於殿廷。至唐猶然,如李邕之杖死朝堂而極矣。然姜皎、裴伸先輩,猶以曾為大臣,得免此辱,蓋當時已覺其虧國體矣。本朝如諫南巡,及大禮大獄,被杖者多或數十人,至有再笞多死者,惟今上時,諸賢皆全活;又當時被杖畢仍供職者,即大臣有之,如左都御史屠僑,刑部侍郎彭黯之屬,今上則斥為編氓,使被笞者優游養創,無靦顏視事之恥,且賜環尋亦相繼,其保完士節,更勝前朝云。
3 吾鄉鄭端簡,子光祿少卿履淳,父子俱以言事被杖,著直聲,亦本朝僅見。
4 諫止江陵奪情被杖諸賢,聞吳趙稍輕,然亦創甚。第二疏為沈艾,則加重矣。最後鄒疏入,杖最毒。余曾見沈繼山先生云:「杖之日,交右股於左足之上,以故止傷其半。出則剔去腐肉,以黑羊生割其臑,傅之尻上,用藥縫裹,始得再生。及行戍東粵,徒步過嶺,血猶涔涔下也。」鄒南臯先生為余言:「每遇天陰,骨間輒隱隱作痛,以故晚年不能作深揖。」至盧東麓先生,則先人與陸葵日宗伯,力為經紀,不至重傷。余又問孟五岑給事,亦云被杖最毒,偶不死耳。聞王希泉,給事,以上震怒,操梃者不敢容情,亦瀕殆云。
5 聞鄒疏上時,江陵閱之亦感動,歎曰:「此人不怕死,真奇男子!」意欲竟貸之。馮榼獨恨不許,以故不免,未知果否,又沈繼山云,為郎署時,曾與曾確庵司空相識,是時為左司馬,凡從戎定衛,俱出兵部手注,曾為注廣之神電衛,且致意云:「我宦粵,知神電善地。」且沈令番禺,有惠愛,多門生,與彼相近,可藉以自給。沈甚感其意,若艾鄒則俱貴州荒徼矣。

刑部·立枷》

1 三木囊頭,自古有之,蓋如桎梏示辱耳。至唐酷吏,始有鳳凰曬翅、猿猴獻果諸名,亦用以一時拷訊耳。本朝枷號,始漸濫行,如正統間王振、正德間劉瑾,二閹盜柄,始以重枷示威,至及士大夫,然亦未聞有立枷之說也。近來廠衛多用重枷,以施御囚。其頭號者,至重三百斤,為期至二月,已百無一全。而最毒則為立枷,荷此者不旬日必絕;偶有稍延者,命坐低三數寸,則頃刻殞矣。以余所見聞,蓋不勝數。
2 大抵皆因罪輕情重,設為此法以斃之;或得罪禁廷,萬無可活之理。惟壬辰年之樂新爐,以及諸龍光,則實出聖意,命東廠速以死上聞,蓋痛恨游棍之流謗也。然自古無此慘刑,雖五代之立釘坐釘,無以過之。曾聞京師人云:倘非廠衛注意,及有仇家者,夜間竊僱乞丐,背承其尻,稍息足力;每日啖一生貓,亦可偷生。未知果否。凡枷未滿期而死,守者掊土掩之,俟期滿以請,始奏聞領埋。若值炎暑,則所存僅空骸耳。故談者謂酷於大辟云。
3 嘉靖初年,神棍劉東山,告戚畹張延齡兄弟大逆。錦衣帥王佐,力證其誣,反坐東山,用大枷三月,發戍,未幾死。
4 東山受恩反噬,其罪蓋浮於諸龍光,當時人心大快。佐以此得縉紳聞聲,然亦不云立枷。

刑部·江南訛傳》

1 壬辰癸巳間,關白事起,婁江有士大夫,為桑梓計,厚募拳勇,習騎射,備水師,慕義者因相從談武事。
2 此公家世九卿,席膏腴,負時名,初非有封狼居胥想也。一時子弟俱佻達少年,與同鄉紅霉輩,驟見馳騁決拾諸事而悅之,益務招集健兒同居處,乃至沈命胥從場伶市棍,未免闌入。每出則弓刀侍衛,輿馬鮮華,人固已目屬之矣。適有一遊士,素以氣俠稱者,亦預諸公子列,偶為閩遊客某,向撫臺許敬庵誇之云:「此曹世家子,能報國恩。且有小則保障一方,大則勤王千里之譽。」許老成人也,心獨疑,且私憂之,寓書於江南撫臺朱中丞鑒塘名鴻謨者,俾廉其狀。蓋許湖州人,恐有不逞輩,乘間竊起,為吳越憂,初不云諸公子蓄異謀也。朱素喜事,得書大悅,遂欲以為功,與幕丁偏裨輩謀之。此曹積為諸公子所輕侮,務張大其說,且謂變在旦夕,不先發,則江左必不保。
3 朱遽露章言之朝,直云連結倭奴,反形已具,而先收捕諸公子。
4 時余友王房仲士驌,王為弇州愛子,受桎梏如俘囚,意且非時見法。疏入,舉朝莫曉其端。首次二揆,又皆吳越人,錯愕不知所出,第擬旨撫按會勘。時上意且不測,賴閣中力持之,得小挺。許見疏始大悔恨,而事已無及。朱尋擢南刑侍郎去,許次年入為大理卿,事亦漸解。王坐胥靡斥蔭籍,其他坐死者尚數人,後皆瘐死獄中。房仲早世,事不得白。吳中有昭雪者,還其任子,今且拜官矣。事始於世家之比昵匪人,張於游氏之好為捭闔,成於文帥之借端幸功,諸公子之不至夷滅者幸耳!
5 可為痛恨,可為深戒。

刑部·冤獄》

1 錦衣帶俸指揮周世臣者,故戚畹慶雲侯之孫也,居東城小巷中,喪其偶,與婢荷花同臥起,有奴王奎司啟閉。歲隆慶六年九月十一日昏暮,世臣率荷花執燎扃戶,有數盜斧門入,世臣持仗戰,仆一人,群盜合力攻之,敗而見殺。
2 荷花伏屏處私睨,不敢仰視。盜發笥得百五十金去,遺金少許,荷花攜之以報王奎。時先帝梓宮就山陵,內外戒嚴,指揮張國維奉兵令司游徼,而信地內盜戕國戚,懼且受譴,馳往求盜不得,則至王奎室中,見荷花持金絮泣。適鄰居盧錦來索肉價,會邏卒至,避伏牀下。國維曳出之,訊知屠兒,遂執為與荷花稔奸,構淫夫殺逆。盧錦不勝楚毒,誣伏。又周之宗老,聞盜來視,亦謂實然。詈荷花曰:「主何負汝而反,當斬萬段!」
3 國維喜,益信其真,詔下法司,鞫,初稱冤,且無驗,乃請移他曹再讞。時署刑部侍郎翁大立是其言,第心恨大逆,且先入語,遂欲速磔之,立唆他署郎吏成獄。郎力持不許,翁益怒,亟命上奏,得旨如擬,至萬曆四年,而王奎、盧錦、荷花俱伏法,人皆稱快。乃群盜則觀刑於市而竊笑之。群盜得志,彌橫恣為椎埋,鮮衣怒馬,以游俠見稱。其魁名朱國臣者,初亦宰夫也,畜二瞽妓,教以彈詞博金錢,夜則侍酒,國臣時時醉詈,且痛笞之。二妓不能堪,乃泄其殺周皇親及他流劫事。聞,兵部捕之,與其黨劉汝成、劉五等七人俱收縛,都下階痛荷花冤不已。語傳內廷,會刑科亦追論其事,上惻然傷之,械國臣赴刑部,俱吐實,備列剽掠情狀。乃知周世臣曾屢屬目,國臣疑其辨貌討捕,決意殺之。而劉汝成戳其脅,劉五斲其胸,汝成又自列舉事。未幾,生女脅下有大創,如世臣死時,故已知其為歷矣。時去決冤獄時已二年,刑部尚書為嚴恭肅,慮初問諸臣當得罪,謀之首揆江陵公。江陵公云:「第以真情入告主上,不得有所飾,且首事者尤不可逭。」蓋謂張國維也。
4 嚴如教上疏,上以所擬過輕,命再擬。乃謫三刑郎於外任;翁司寇已正位南樞,遂奪官歸;而張國維終於論戍。一時以為縱,或謂張弁有大力結強援,得麗輕典云。

刑部·冤親》

1 近癸巳年,吳之閶門宋姓者,以市川貴秘器為業,俗所謂沙板者是也,其家累世跡鏹號素封。有子五人,延一餘姚塾師課之,其妻年四十餘矣,蕩而悍,與塾師淫通,遂謀殺其夫,諸子頗有與聞者。一日以暴卒訃親友,然其謀眾皆稔知,聞於官,驗視信然。乃論塾師大辟,婦寸磔,五子俱坐弒逆,然二少子實不知也。獄上於朝,非時伏誅。行刑之日,二子號呼稱冤,監刑以定案難改,第憫默而已,佯若然不聞,朱氏一門俱滅。時友人王房仲,以蜚語繫請室,市上訛傳,將僇反者,王驚悸幾欲自裁。迨宋氏就法,驚魂始復。

刑部·大俠遁免》

1 今上丁丑戊寅間,有妖人曾光者,不知所從來,能為大言惑眾。慣游湖廣貴州土司中,教以兵法圖大事,撰造《大乾啟運》等妖書,糾合倡亂。彼中大吏協謀圖之,為宣慰使彭龜年所賺,並其黨縛之。二省上其功於朝,黔撫何起鳴等、楚撫陳瑞等,及龜年俱拜優詔厚賞。而曾光竟遁去。上命悉誅妖黨,嚴緝曾光,以靖亂本。時有江西永豐人梁汝元者,以講學自名,鳩聚徒眾,譏切時政。時江陵公奪情事起,彗出互天,汝元因指切之,謂時相蔑倫擅權,實召天變。與其鄰邑吉水人羅巽者,同聲倡和,云且入都持正議,逐江陵去位,一新時局。江陵恚怒,示意其地方官物色之。諸官方居為奇貨,適曾光事起,遂竄入二人姓名,謂且從光反,汝元先逮至拷死,羅巽亦斃於獄。光既久弗獲,業已張大其事,不能中罷。楚中撫臣,乃詭云已得獲曾光,並羅、梁二人,串成讞詞,上之朝。
2 江陵亦佯若不覺,下刑部定罪,俱從輕配遣,姑取粗飾耳目耳。
3 至於曾光者,亦在爰書配發數內,然終不知其蹤跡何在,真游俠之雄也。若羅、梁二生,唇吻買禍,不過何心隱流亞耳。近日李卓吾,直以梁妝元即何心隱托名,此固妄談不足憑,然何亦吉安人也。
4 先是捕曾光時,圖其形懸四方通衢,出重賞購之。偉幹長髯,眉目有異,果非尋常人也。光獄之成,在庚辰之春。而楚之密索,直至江陵云亡始罷。

刑部·逸囚正法》

1 江陵當國時,持法不少假,如盜錢糧四百兩以上,俱非時誅死。吳中有銀工管方洲者,私用官帑千金,事發問斬。奏請旨下即正法,暫繫蘇州衛之鎮撫司獄。時押獄者王百戶,即管見女姻也,防範稍疏,聽其出入。一夕忽叛逸,上臺震怒,即以主者代其罪收禁之,百戶家故溫,出重賞募人,四出搜討。當事亦憫其苦,督捕役甚急。微聞有浮海行者,蹤跡可疑,乃南至閩廣近海諸地,無不遍歷,杳無消息。捕者意已闌,理歸裝矣。一日至香山坳,忽傳走洋敗船飄至,姑往觀之,則桅舵俱失,寂無人聲,僅火艙留一二垂死者,則管在焉。
2 諸役大喜,紿之曰:「吾輩亦將入南夷市販,今如此危險,決意歸矣。子可偕我行,子事已經大赦,忽慮也。」遂拉之還吳,時旨已下,遲三日百戶者赴市矣。比管至,立釋之。吳人駭歎天綱之巧如此。

刑部·手刃逆奴》

1 王邑令者,舉萬曆己丑進士,湖廣之崇陽人也。釋褐為廣東新興知縣,以大計入京,留其僕王守真等三人於衙齋,時時向縣佐有所關說,又盜在官紙贖底籍貨之,易銀瓜分。王令有妾父亦在署中,備悉其事,比仰告之,心銜未發,而諸奴已覺之。粵中故瘴鄉,饒毒草,守真等潛採毒蘭貯於囊,為同輩名繼仔者所見,詰以需此何為,云不能受拷掠,將餌以自裁耳。仰俄調福建之閩縣,途中見諸奴侍左右,裂眥恨罵,於是逆謀轉急。仰抵閩未數日,方拮據應酬雜務,夜草竿牘告餒,守真等以所藏蘭草置飯中進之,家人皆不覺也。比入臥外齋,惟諸奴在側,毒發就斃。質明始入告其家人,群起呼藥治療,則醫家皆云中毒殞且久,不可治矣。同官來視,七竅皆流血,鞫治諸奴。繼仔先述往事,諸奴亦不勝嚴刑,俱吐實。時會審於城隍廟,仰子廷試者,持利刃就神前,一手刃剖其心,以祭乃父。多官哀之,亦不能禁,以其狀上之朝。下理官共議,此律文所不載,而情實可矜。上亦謂廷試迫於父仇,雖與律令不合,亦人子至痛,當從寬政,遂貸不問。

刑部·齊韶冤死》

1 刑部侍郎齊韶之斬西市也,時為正統十三年之七月初旬,罪既不蔽其辜,節次亦非其候,天下至今冤之。
2 蓋事涉王振並其姪二人,故激上怒,有此異常處分。然中尚有隱情也,據錦衣指揮馬順讞詞,謂百戶史宣女,已被上選召,受賜歸。韶托兵部侍郎徐琦、駙馬都尉趙輝,逼取為妻,已而琦、輝二臣自輸為齊韶逼取選餘女子,則齊韶又何辭以解?蓋上大婚時,選妃自內廷退出者,本上所屬意。時聖眷未忘,宜其掇禍之速也。近年一吏部郎,亦重價購今上所擇宮中受賞退歸者,殊嬖之,上聞而不發,後以出守被白簡,竟坐刑死多命,特出中旨論斬,至今繫獄未釋。臣子乃與君父爭姝少,興固豪矣,謂之知命則不可。

刑部·弟子鴆師》

1 揚州興化人宗名世,以工部郎坐吏議歸。長孫弱冠矣,漫遊惰學,而大父以堂構期之,延丹徒名士陳肖者課以舉業。陳繩督過嚴,夏楚不少貸,宗孫積憤出怨言,陳聞之怒,榜掠愈苦,遂生惡心,市砒雜殽胔飼之。夜狂躁呼水,禁不得入,遂殞於塾。其子諸生觀陽訟之官。廣陵士庶久悉其狀,而無人訟言。江都知縣姚祚端,健吏也,呼伍伯如法檢驗。
2 先以片銀置屍口中,少頃如墨涴。時宗工部已行多金講解,兩家俱有成議矣。姚恨其事,力持不可。以讞牘上之撫按,皆如擬抵償。此庚戌年事。今工部尚無恙,其孫繫獄中,百方求寬於下臺,而公論持之,終不許也。

刑部·崔鑒孝烈》

1 唐嚴武幼時,以父挺之愛其妾元英,不禮其母,奪槌擊碎元英之首,此古今所歎異。而嘉靖中葉,有山西保德人崔玘,年十四,以父私鄰女魏氏。斥逐其母,鑒不勝憤,乃手刃魏氏,其事上聞,上以幼能激義,特貸其死,發附近徒工三年。孰謂古今人不相及也?武雖嬰孺,然世家冑,允熟聞節烈。鑒閭巷無知,發於至誠,較更難矣。
URN: ctp:ws129503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4.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s://ctext.org.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