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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元曲雜劇》[View] [Edit] [History]

1 緶砬笊�}}淨雲自家王府尹的孩兒,叫做王正。這個馬推官的孩兒。叫做馬求。一月前我父親領一個門館先生,姓韓字飛卿,在家。我今年十五歲也。則我六歲上讀書,到如今九歲光陰,念了一本《百家姓》,顛倒爛熟的。俺父親說我心坌哩。丑云自家馬求,今年十四歲也。我上學讀了八年光景,一本《蒙求》還有五板不曾記得,今日送我在你家讀書。你家這門館先生,自從我在學堂中一個月,不曹教我一句書,終日只是長籲短氣的,不知為何?淨雲蹺蹊,自從師父到我家書堂裏教書,也不作詩寫字,鎮日在我家後廳啼哭。口裡念道:"小姐,小姐。"不知怎生。丑雲便是這等。我與師父做了幾句門號。(淨雲你念與我聽。丑云我念你聽:這個先生實不中,九經三史幾曾通。自從到你書房內,字又不寫書懶攻。日日要了天修禮?我看他獨言獨語似魔風。每日看著你家後廳哭。他敢要入你姐姐黑窟籠。淨雲你做的不好,等我做一首長篇。丑云你做你做,也要念與我聽。淨雲你聽:上古天子重英豪,好把文章教爾曹。丑云這是舊的,不好。淨雲如今就是新的了:因咱年少失教訓,請個門館就家學。當日請到書房裡。四書經典並不教。每日看著後廳哭,口題小姐女多嬌。他是無飢無飽吃酒肉,嘻著賊臉前後瞧。若還看見我家柳眉姐,哭得他眼淚似尿澆。丑云師父敢待來也,咱家去罷。同下正末上,云小生自到老相公府堂中安下,一月有餘。難得老相公待小生非輕,茶飯管待甚厚,終不稱其心願。不能勾得見小姐一面。小生有甚心情看書寫字,朝夕只是想念小姐。幾時得見你也呵。
2 中呂粉蝶兒心緒悠悠,不明白這場迤逗,迤逗的遲和疚命掩黃丘。休道是接連枝,諧比翼,甚時把俺這姻緣成就。但能勾及早承頭,害則害甘心兒為他僝僽。
3 醉春風這些時遣興不成詩,海日間消愁主對酒。夢魂中無處覓行雲。俺那人這宅院裡敢有?打?即漸的病患將成,飲食少進。刬的似水洩般不漏。小生想念,但合眼便見小姐。我這一會身子有些困倦,我且歇息咱。做睡科旦上,云妾身柳眉兒,,聞知那個秀才在俺家書房中。我看他去。做見科,云秀才,間別無恙。正末云好女子也呵!
4 迎仙客穩稱身玉壓腰,高梳髻玉搔頭,則見他背東風佯個瞅。美也飽看取襪如鈞,受則下那腰似柳。旦笑科正末唱我見他欲沿含羞,則見他半掩著泥金袖。
5 旦雲我回去也。正未醒科,云我恰才夢寐之中。看見小姐,覺來可怎生不見了?
6 白鶴子這搭兒裡廝撞著。俺兩個便意相投,我見他恰行過這牡丹亭,又轉過芍藥圃薔薇後。
7 么篇風月心何日遂。雲雨意幾時休,怪的是這花梢上乳鶯啼,恨的是這簷馬兒東風驟。帶雲小姐,我這等想你,知他心裡可是如何?
8 普天樂悶倚遍這翠屏山,香燼在泥金獸,妝鏡世占彎暢斷,銀箏上寶雁橫秋。鬥帳掩篆煙濃,深被擁紅雲皺。雨打梨花黃昏後。不信到他不念這個儒流,題詩呵閒吟在綠窗,回詩呵羞臨粉牆,待月呵獨坐南樓。
9 我手占一卦,看今日得見小姐麼。做禱祝科至靈至聖。至誠感應,聖人作易,幽贊神明,包羅萬象,道合乾坤。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謹請袁天罡先生、李淳風先生,卦內先賢先聖,拋卦童子,擲卦仙郎,八八六十四卦內占一卦,三百八十四爻內占一爻,來意至誠,無不感應。單、單、單,拆、拆、拆,占得天地否卦。否者,閉塞也,其事不通,內有發生之意。先凶後吉。金錢也,你在這更。知他小姐在那裡也,
10 紅繡鞋錢也我自道你有姻緣成就,錢也誰承望你無倒斷阻隔綢繆,錢也我不曾將那十萬貫腰纏著上揚州。我還不了那風流債,乾買下些個斷暢愁,錢也則俺這眼中人何處有?
11 王府尹上,云老夫王府尹。自認韓飛卿秀才在我家中安下一月。老夫事忙,不曾與此人攀話。今日早間聖人見喜,賜與老夫十瓶御酒。老夫不敢自用,將著酒肴到書旁中與韓飛卿蹲酒論文,可早來到也。張千,報複去,說老夫在於門首。張千報科,云老爺來看相公哩。正氣雲老相公來了也。不中,我將這金錢且藏在書冊中。藏科道有請。見科,云老相公,小生多蒙厚意。在此府上深擾也。王府尹云先生,老夫這幾日家事忙,不曾探望先土,勿罪勿罪。正末云小生不敢。王尉尹云今日早間。聖人見喜,賜與老夫十瓶御酒。不敢自用。將來與先生同飲一杯。張千將酒採。飛卿滿飲此杯。正末云小生有何德能,著老相公這等重意管待也。
12 石榴花這的是葡萄新釀出涼州,王府尹云先生滿飲此杯。正末唱他那恥滿捧著紫金甌,王府尹云飛卿,此酒勝甘露醍醐。正未唱端的濃如春色酒如油。王府尹云飛卿,今日拚了沉醉方歸。正末唱小生我則怕你醉後又迷入畫閣重樓。王府尹云此酒香味各別。正末唱端的錦封未拆香光透。方知道汝陽角涎流,那裡有翰林風月三千首,王府尹想古人云,掃愁帚,鈞詩鉤,信不虛也。正末唱枉下也這掃愁帚釣詩鉤。
13 鬥鵪鶉掃愁帚掃不了我鬱情懷,釣詩鉤釣不了我這風流的症候。王府尹云飛卿,省可里推辭,且飲一杯咱。正末唱小生也不敢推辭,王府尹云先生,好共歹再飲一杯。正末唱我則索勉強、勉強的到口。王府尹云此酒能消心間鬱悶,解散客旅春愁。正末唱怕不待酒醉春風敬客愁,帶雲你怎知我這愁呵,似長江淹淹的不斷流。王府尹云先生不飲酒,敢思鄉麼?正末唱小生也不為思鄉。王府尹云既不為思鄉,你莫不害酒麼?正末唱小生也非乾的這病酒。
14 王府尹云先生一向清減,是老夫家中物用不中麼?正末云非也。
15 上小樓看下他這簾垂玉鉤,更那香添金獸。王府尹云敢酒食肴饌不應口麼?正末唱每日家滿卓杯盤。諸般肴饌,百味珍羞。王府尹云先生為何清減了也?正末唱知他是怎生來,寬掩過春衫羅袖,正不知為何的恁般消瘦。
16 王府尹云據先生有經綸濟世之才。補完天地之手,應過舉,早晚除授,何故深思遠慮如此。正末唱
17 么篇我怕沒經人緯地才,拿雲握霧手。穩情取步入蟾宮,跳過龍門,占下鰲頭。王府尹云先生既有如此般手段,為何憂形於色?正末唱我愁的是花發東牆,月暗西即,雲迷楚蚰。背科云我若見小姐一面呵,便不做那狀元郎,我可也不曾眉皺。王府尹云先生數日作甚麼功課?正未雲小生常習《周易》。三府尹云先生既看《周易》,必然有甚心得的去處。老夫隨喜觀看咱。做取書看。掉金錢私,云書主掉下金錢未了也。正末做慌科王府尹云將這錢我看咱。這開元通寶金錢是我的。怎生得到這秀才手裡來?好奇怪也。我試問這個秀才咱。先生,這開元通寶金錢,是聖人賜我的來,怎生得到你手裡?你試說咱。正末唱
18 滿庭芳好著我便趨前哎退後,這的是俺先人遺念。王府尹云誰遣與你來?正末唱是俺那祖上傳留。王府尹云這開元通寶金錢,是聖人賜與我的,有誰人能勾?正末唱他道是開元通寶誰能勾,奉皇宣賜與公侯;都只為掉罨子駕交風友,到做下個脫稍兒燕侶鶯儔。王府尹云可怎生這金錢落在你手裡,其中必有暗昧也。正末唱相公你便休窮究,王府尹云兀那秀才?你從實的說。正末唱說著呵出乖弄醜,王府尹云你不說,此事幹罷了那!正末唱題起來風雨替花愁。
19 王府尹云這金錢正是我的。我把與女孩兒帶著,怎生能勾到這廝根前,必然是俺那妮子與這廝來。張千,喚出小姐來。正末做跪科王府尹云好也,可早招了也。旦上,云父親,喚你孩兒有何事?王府尹云兀那潑賤人,你做的好勾當,這金錢我與你懸帶著來,怎生到這廝手裡?旦雲您孩兒在九龍池上掉了來。王府尹云噤聲,俺家三世無犯法之男,五世無再婚之女。你是閨中女子,不習那針指女工,倒去學那辱門敗戶。你豈不聞女子無事不出閨門。夜行以燭,無燭則止。行不動塵。笑不露齒。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不啟偏門,不有私語。在家習禮法,學針指。若嫁與人,和六親,孝公婆,使宗族稱羨,鄰里矜誇。聖人云:男子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你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相窺,逾垣相從,國人皆賤之。你不學上古烈女,卻做下這等勾當。小賤人,呸,你羞也不羞。詩云當日個襄王窈窕思賢才,趙貞女包土築墳台。我則道你是個三貞九烈閨中女,呸,原來你是個辱門敗戶小奴胎。兀那小賤人,還不回繡房中去。旦下指末科,云好秀才也,你謙謙君子,看的好《周易》。韓飛卿,老夫待你非薄,你在我家中住了個月之期,吃用衣食,都是老夫的,你卻這般報答我。你是個讀書人,檢書冊與聖人對面,便好道君子不重則不威。枉了你窮九經三史諸子百家,不學上古賢人囊螢積雪,鑿壁偷光,則學亂作胡為。這等無上下,無廉恥。我道你為何撞入後花園中,元來正懷著此事。詩云你本是尋芳誤見女嬋娟,推向花園拾翠鈿。將這開元通寶傳心事。你可是麼一春常費買花錢。張千,與我將這廝高高吊將起來,我慢慢的問他。做吊科賀知章上,云小官賀知章。為因韓飛卿攛過卷子,此人文章不在李太白之下,聖人的命,則今,日便宣入朝,自有加官賜賞。張於報複。道有賀知章學士在於門首。報科王府尹云道有請。見科王府尹云學士此來有何事?賀知章云今日聖人見了韓飛卿卷子,說此人文章不在李太白之下,宣他入朝加官去哩。王府尹云住、住,學士不知,這廝欺吾太甚,有罪在身,難以恕饒。賀知章云老相公,這是聖語,非同小可,不得遲慢。王府尹云既是聖人的命,且饒他罪過。張千,放他下來。賀知章云老相公,飛卿他是君子儒,有何罪將他吊起來?王府尹做打耳喑科賀知章云小官盡知此柱,都在小官身上。飛卿兄弟,你可早兩遭兒也。聖人宣你便須入朝。正末云不妨事。
20 耍孩兒幾曾見偷香庭院裡拿了韓壽,擲果的雲陽內斬首,香乍私走的卓文君,就升仙橋上剮做骷髏。哎!險也!漢相如你滌器臨邛市,秦弄玉吹簫跨鳳樓,動不動君王行奏。本是些風花雪月,都做了笞仗徒流。
21 賀知章云我與你成合秦晉之緣何如?正末云我若得官呵,
22 煞尾准備著迎親慶喜筵,安排著攔門慶賀酒。帶雲我折桂枝回來呵,我來折你這曉風春日觀音柳,道不的錯分付了風流畫眉的手。王府尹云韓飛卿去了也。本待成親柬,教他應舉去,恐此人功名心懶墮,等他為了官,才招為婿。學士,這樁事全在你身上。賀知章云相公放心,小姐這親事都在小官身上。老相公不必遲慢,便結彩樓,選日成親。詩云也不須媒証結婚姻,指日佳人就此親。王府尹詩云莫言一世儒冠誤,方顯文章可立身。同下
23 第四折
24 衝末李太白上,詩云長安市上酒為狂,沉香亭畔作文章。供奉翰林為學土,萬古千年姓字香。老夫姓李,雙名太白,生時母夢長庚星入懷,因以名之。天寶初年,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之事,天子賜食,親手調羹。初號竹溪六逸,後為飲中八仙。小官有一同堂故友,乃是韓飛卿。此人文章不在小宮之下,自到京師,攛過卷子,在知章學士府第安下。此人在於九龍池上,帶酒惹下是非,知章盡知詳細,對小官分訴的明白。在聖人根前奏過,就奉聖命著小官與他加官賜賞,二來就著小官與他成此一門親事。小官不敢久停久住,同賀知章走一遭去來,詩云聖天子選用賢良,文章士盡赴科場。韓飛卿狀元及第,我與他成秦晉花燭洞房。王府尹同旦兒、梅香上,云歡來不似今朝,喜來那逢今日。老夫王府尹是也。誰想韓飛卿得了頭名狀元,我著知章學士保親為媒,招狀元為婿。今日結起彩樓,准備鼓樂,那新狀元敢待來也。正末同賀知章上,賀云兄弟也,一舉狀元及第,可賀、可賀。正末云哥哥,我韓飛卿誰想有今日也呵!
25 雙調新水令步蟾宮平地上青霄,腳下平登禹門一躍。簪花宮帽側,挽轡驄馬高。可知道金傍名標。誰請受五花誥。
26 哥哥,兀那樓上為甚麼動著樂聲?賀知章云這個是彩樓,要招女婿的。正末云張千,說與那樓上的人去。
27 沉醉東風也不索頻頻的樓前動樂,誰知恁台吹簫。賀知章云貴公子家女孩兒拋繡球哩。正未唱紫絲鞭子內擎,繡球兒身邊落,哥哥,敢不是繡球兒?賀知章云兄弟,不是繡球是甚麼?正末唱我覷的亂下風雹,賀知章云飛卿,這拋繡球兒的是王府尹的女孩兒。正末唱寄與他多情女艷嬌,你著他別尋一個前程倒好。
28 賀知章云兄弟也,你當初為他這小姐,怎生般狂蕩?今日我與保親,你怎生這般古忔?正末唱
29 喬牌兒你個賀知章狂落保,賀知章云兄弟原來性格不一哩。正末唱不是這部飛卿性格拗。賀知章云小姐為你也曾恥辱來。正末唱想指那俏人兒神受爺操暴,賀知章云你知他為你受苦,你怎生不肯成親?正末唱休將漢相如錯送了。賀知章云你當初為這門親事,將性命也不顧。今日老相公肯了,你還不去參拜丈人哩。正末云哥哥,恁兄弟平生不折腰於人。
30 水仙子他待生拆開碧桃花下鳳鸞交,火燒了俺白玉樓頭翡翠巢。賀知章云他今日倒陪緣房,招你為婿,正末唱他見我春風得意長安道,因此上迎頭兒將女婿招。賀知章云你休無禮。他是你泰山丈人,你是他門下女婿。他敢打你哩。正末唱一恁他官人每棒有千條。梅香上,云學士,飛卿既然不肯成親呵。放他馬頭過去罷。正末唱小姐你便權休怪,梅香雲當日個不得第呵,怎生般模樣,剛則做了官,便別了姐婦不肯時也由得你。正末唱梅香你便且莫焦,賀知章云兄弟也,一門好親事我就了罷。正末云小官欲要不成這門親事,則怕破了丈人體面也。今日可便輪到我妝么。
31 李太白上,云小官李太白是也。奉聖人的命。著新狀元韓飛卿則今日去王府尹家為婿。可早天到也。接了馬者。張千雲牢墜鐙。見科李太白雲韓飛卿,聽聖人的命,著你與王府尹女孩兒柳眉兒為婿,休得推辭,望闕謝了恩者。正末云小官並不敢推辭與王府尹為婿。李太白雲狀元過去拜你丈人。正末云既是聖人的命。成了這門親事。丈人,受你女婿幾拜。則被你吊殺我也,丈人。王府尹云則被你傲殺我也,女婿。賀知章云兄弟,你說平生不折腰於人,今日早一遭兒也。李太白雲就請小姐土來行禮成了親事,等我好回聖人話去。梅香擁旦上,行禮、交杯科正末云兀的不歡喜殺我也。
32 雁兒落今日個畫堂中設酒肴。花燭下同喧笑。高擎著合巹杯,齊動著合歡樂。
33 得勝令呀,若不是前世宿緣招,焉能勾玉杵會藍僑。旦雲將酒來,妾身與狀元同奉父親一杯。正末同旦跪科賀知章云兄弟,你恰才說平生不折腰於人,可早兩遭兒也。正末唱哎,你個賀學士休譏誚,我如今為新人當拜倒。王府尹云咱也回奉狀元一杯。做把盞科正末唱你也恃不得官高,動不動將咱吊。我也賭不得心高,早兩遭兒折下腰。李太白雲韓飛卿,你夫妻二人望闕跪著,聽聖人的命。因你對策稱旨,加授翰林學士,別賜黃金五十斤,與夫人柳眉兒添妝。詩云則為你十年辛苦困寒窗,一舉成名天下揚。金錢自可成親眷,玉杵無煩問渺茫。京兆堂中添貴客,翰林院呈擢仙郎。嵩呼萬歲齊天喜,拜舞丹墀謝聖皇。正末同旦謝恩科
34 沽美酒你道我韓飛卿意氣豪,柳夫人緣分巧,淮承望恩賜黃金偏不少。越顯得風流京兆,將眉黛好重描。
35 太平令這都是五十文開元通寶,成就下美夫妻三月桃夭。從今後一生榮耀,雙雙的齊眉到老。想草茅遇遭這聖朝,呀,知甚日報隆恩補報。
36 題目韓飛卿醉趕柳眉兒
37 正名李太白匹配金錢記
38 秦簡夫
39 秦簡夫,大都今北京人,生卒年不詳。元·鐘嗣成《錄鬼簿》列入「方今才人相知者」一類,並謂:「見在都下擅名,近歲來杭回。」故知其活動當在元末至順時期。與鐘嗣成有交往。他早先在大都就很出名,後來到了杭州,並時常往返於大都、杭州之間,可能在揚州游歷過。今知其著有雜劇五種:觀僅存《東堂老勸破家子弟》、《孝義士趙禮讓肥》、《晉陶母剪發待賓》三種;另有《玉溪館》、《天壽太子邢台記》二種,己佚。明·賈仲明〔凌波仙〕吊詞云:「文章官樣有繩規,樂府中和成墨跡,燈窗捻出新雜劇。《玉溪館》煞整齊,晉陶母《剪發》筵席。《破家子弟》,《趙禮讓肥》,壯麗無敵。」朱權《太和正音譜》言其詞曲格勢如「峭壁孤松」。
40 《東堂老》是秦簡夫的代表作。寫浪子回頭的故事。從劇本反映的社會生活內容看,可能是真人真事。該劇通過寫東堂老李實受趙國器之托,在朋友死後,教育其敗家子揚州奴的經過。這不僅僅在於一般地歌頌朋友之間的信義行為,以及因揚州奴結交無賴而敗家的,故而勸人「交友宜慎」的問題;更主要的在於它深刻地反映了元代商品經濟的發展和方民階層的生活場景。作品既寫出作為商人兼地主的子弟揚州奴生活的奢靡腐化,又寫出他在李實的管教下,增強了不辭勞苦掙錢發家的商品意識,時代感很強。加之,作者採用本色曲詞,注意排場工致,描摹人物逼真,因此,整個作品有著鮮明的時代色彩。吳梅認為,「此記摹寫破家子弟,最為逼肖」。《瞿安讀曲記》
41 《趙禮讓肥》主要取材於《後漢書,趙孝傳》。劇中以趙孝的兄弟趙禮為主角,在一家避亂,遇到餓「賊」,即將被殺害時,其兄、母均爭求代死。劇本寫出了在災荒年景中人吃人的活生生的殘酷現實。我們只要翻開《元史》,就會看到如「陝西自泰定二年至是歲不雨,大飢,民相食。」《文宗紀》一類記載。因此,劇本決非只在於宣傳子孝、兄悌、母慈的封建道德;應該說,它有著極其深刻的社會生活背景的。雖然作品取材於歷史,但是,卻不能抹殺其蘊含的觀實生活感受和作家的歷史使命感。從藝術上說,「此事固足令人感動,劇的結構也整潔,不冗雜;曲辭在本色之中,有味道,有情熱。」青木正兒《元人雜劇概說》
42 《剪發待賓》事本《晉書?陶侃傳》。寫陶侃事母至孝,陶母剪發待賓,教子做人注重信義,贊揚了陶母的賢德。同時,「故事原無陶侃婚姻事。劇本編造出這一情節,並極力宣傳『信』字的重要。說教意味頗為濃厚。」邵曾祺《元明北雜劇總目考略》因此,該劇的思想內容和藝術成就均較前兩劇遜色。
43 總之,秦簡夫在元代後期戲曲家中,是一位有一定創作成就和特色的作家。
44 ★東堂老勸破家子弟
45 楔子
46 衝末扮趙國器扶病引淨揚州奴、旦兒翠哥上趙國器云老夫姓趙,名國器,祖貫東平府人氏。因做商賈,到此揚州東門裡牌樓巷居住。嫡親的四口兒家屬:渾家李氏,不幸早年下世;所生一子,指這郡號為名,就喚做揚州奴;娶的媳婦兒,也姓李,是李節使的女孩兒,名喚翠哥,自娶到老夫家中,這孩兒里言不出,外言不入,甚是賢達。想老夫幼年間做商賈,早起晚眠,積攢成這個家業。指望這孩兒久遠營運。不想他成人已來,與他娶妻之後,只伴著那一伙狂朋怪友,飲酒非為,吃穿衣飯,不著家業,老夫耳聞目睹,非止一端;因而憂悶成疾,晝夜無眠;眼見的覷天遠,入地近,無那活的人也。老夫一死之後,這孩兒必敗我家,枉惹後人談論。我這東鄰有一居上,姓李名實,字茂卿。此人平昔與人寡合,有古君子之風,人皆呼為東堂老子;和老夫結交甚厚,他小老夫兩歲,我為兄,他為弟,結交三十載,並無離間之語。又有一件,茂卿妻恰好與老夫同姓,老夫妻與茂卿同姓,所以親家往來,勝如骨肉。我如今請過他來,將這托孤的事,要他替我分憂;未知肯否何如?揚州奴那裡?揚州奴應科,云)你喚我怎麼?老人家,你那病症,則管裡叫人的小名兒,各人也有幾歲年紀,這般叫,可不折了你?趙國器云你去請李家叔叔來,我有說的話。揚州奴云知道。下次小的每,隔壁請東堂老叔叔來。趙國器云我著你去。揚州奴云著我去,則隔的一重壁,直起動我走這遭兒!趙國器云你怎生又使別人去?揚州奴云我去,我去,你休鬧。下次小的每,革皮馬!趙國器云只隔的個壁兒,怎要騎馬去?揚州奴云也著你做我的爹哩!你偏不知我的性兒,上茅廁去也騎馬哩。趙國器云你看這廝!揚州奴云我去,我去,又是我氣著你也!出的這門來,這裡也無人,這個是我的父親,他不曾說一句話,我直挺的他腳稍天;這隔壁東堂老叔叔,他和我是各白世人,他不曾見我便罷,他見了我呵,他叫我一聲揚州奴,哎喲!嚇得我喪膽亡魂,不知怎生的是這等怕他!說話之間,早到他家門首。做咳嗽科叔叔在家麼?正末扮東堂老上,云門首是誰喚門?揚州奴云是你孩兒揚州奴。正末云你來怎麼?揚州奴云父親著揚州奴請叔叔,不知有甚事。(正末云你先去。我就來了。揚州奴云我也巴不得先去。自在些兒。正末云老夫姓李名實.字茂卿,今年五十八歲。本貫東平府人氏,因做買賣.流落在揚州東門裡牌樓巷居住。老夫幼年也曾看幾行經書,自號東堂居士;如今老了,人就叫我做東堂老子。我西家趙國器。比老夫長二歲?
47 峭紓滯髟⒃詿耍幌蟯彞礎R丫迸亍=照孕秩酒浼膊。恢猩跏攏叛鎦菖辭胛遙『靡慘ヌ酵T繅牙吹矯攀住Q鎦菖惚ㄓ敫蓋字饋K滴業攪艘病?揚州奴做報科,云)請的李家叔叔,在門首哩。趙國器云道有請。正末做見科,云老兄染病,小弟連日窮忙,有失探望.勿罪勿罪。趙國器云請坐。正末云老兄病體如何?趙國器云老夫這病,則有添,無有減,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正末云曾請良醫來醫治也不曾?趙國器云嗨!老夫不曾延醫。居士與老夫最是契厚,請猜我這病症咱。正末云老兄著小弟猜這病症.莫不是害風寒暑濕麼?趙國器云不是。正末云莫不是為飢飽勞逸麼?趙國器云也不是。正末云莫不是為些憂愁思慮麼?趙國器云哎喲!這才叫做知心之友。我這病,正從憂愁思慮得來的。正末云老兄差矣,你負郭有田千頃,城中有油磨坊,解典庫,有兒有婦,是揚州點一點二的財主;有甚麼不足,索這般深思遠慮那?趙國器云嗨!居士不知。正為不肖子揚州奴,自成人已來,與他娶妻之後,他合著那伙狂朋怪友,飲酒非為,日後必然敗我家業。因此上憂懣成病,豈是良醫調治得的?正末云老兄過慮,豈不聞邵堯夫戒子伯溫曰:"我欲教汝為大賢,未知天意肯從否?""父沒觀其志,父沒觀其行。"父母與子孫成家立計,是父母盡己之心;久以後成人不成人,是在於他,父母怎管的他到底。老元這般焦心苦思。也是干落得的。趙國器云雖然如此,莫說父子之情,不能割舍;老夫一生辛勤,掙這銅斗兒家計,等他這般廢敗,便死在九泉,也不瞑目.今日請居上來,別無可囑,欲將托孤一事,專靠在居士身上,照顧這不肖,免至流落;老夫銜環結草之報,斷不敢忘。正末起身科,云老兄重托,本不敢辭。但一者老兄壽算綿遠;二者小弟才德俱薄,又非服制之親,揚州奴未必肯聽教訓;三者老兄家緣饒富,"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請老兄另托高賢,小弟告回。趙國器云揚州奴,當住叔叔咱!居士何故推托如此?豈不聞:"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老夫與居士通家往來,三十餘年,情同膠漆,分若陳雪,今病勢如此,命在須臾,料居士素德雅望,必能不負所請,故敢托妻寄子。居士!你平日這許多慷慨氣節,都歸何處,道不的個"見義不為,無勇也"!做跪。正末回跪科,云呀!老兄,怎便下如此重禮!則是小弟承當不起。老兄請起,小弟仍允便了。趙國器云揚州奴,抬過桌兒來者。揚州奴云下次小的每,掇一張桌兒過來著。
48 國器云我使你,你可使別人!揚州奴云我掇,我掇!你這一伙弟子孩兒們,緊關裏叫個使使。都走得無一個。這老兒若有些好歹,都是我手下賣了的。做掇桌兒科,云哎喲!我長了三十歲,幾曾掇桌兒,偏生的偌大沉重。做放桌兒科趙國器云將過紙墨筆硯來。揚州奴云紙墨筆硯在此。趙國器做寫科,云這張文書我已寫了,我就畫個宇。揚州奴,你近前來。這紙上.你與我正點背畫個字者。揚州奴云你著我正點背畫,我又無罪過,正不知寫著甚麼來。兩手搦得緊緊的,怕我偷吃了!做畫字科,云字也畫了,你敢待賣我麼?(正末云)你父親則不待要賣了你待怎生?趙國器云這張文書,請居士收執者。又跪正末收科趙國器云揚州奴,請你叔叔坐下者。就喚你媳婦出來.揚州奴云叔叔觀坐著哩,大嫂,你出來。旦兒上科趙國器云揚州奴,你和媳婦兒拜你叔父八拜揚州奴云著我拜,又不是冬年節下,拜甚麼?正未雲揚州奴,我和你爭拜那?揚州奴云叔叔休道著我拜八拜,終日見叔叔拜。有甚麼多了處?旦兒云只依著父親,拜叔叔咱。揚州奴云閉了嘴,沒你說的話!靠後!咱拜!咱拜!做拜科,云一拜權為八拜。起身做整衣科,云叔叔,家裡嬸子好麼?正末怒科,云口退!揚州奴云這老子越狠了也。正末云揚州奴,你父親是甚麼病?揚州奴云您孩兒不知道。正末云噤聲!你父親病及半年,你襴地不知道,你豈不知父病子當主之?揚州奴云叔叔息怒,父親的症侯,您孩兒待說不知來。可怎麼不知;待說知道來,可也忖量不定。只見他坐了睡。睡了坐,敢是久活動些。正末云揚州奴,你父親立與我的文書上。寫著的甚麼哩?揚州奴云您孩兒不知。正末云你既不知,你可怎生正點背畫字來?揚州奴云父親著您孩兒畫,您孩兒不敢不畫。正末云既是不知,你兩口兒近前來,聽我說與你。想你父親生下你來,長立成人,娶妻之後,你伴著狂朋怪友,飲酒非為,不務家業,憂而成病。文書上寫著道:"揚州奴所行之事,不曾稟問叔父李茂卿,不許行。假若不依叔父教訓,打死勿論。"揚州奴做打悲科,云父親,你好下的也,怎生著人打死我那!趙國器云兒也,也是我出於無奈。正末云老兄免憂慮,揚州奴斷然也不敢了也。
49 仙呂賞花時為兒女擔優鬢已絲,為家資身亡心未死,將這把業骨頭常好是費神思。既老兄托妻也那寄子,帶雲老兄免憂慮。我著你終有個稱心時。
50 揚州做扶趙國器科,云大嫂,這一會兒父親面色不好,扶著後堂中去。父親,你精細打著。趙國器云揚州,你如今已成人長大,管領家私,照覷家小,省使儉用。我眼見的無活的人也。詩云只為生兒性太庸,日夜憂愁一命終;若要趨庭承教訓,則除夢裏再相逢。同下
51 第一折
52 丑扮賣茶上,詩云茶迎三島客,湯送五湖賓;不將可口味,難近使錢人。小可是賣茶的。今日燒得這鏇鍋兒熱了,看有甚麼人來。淨扮柳隆卿、胡子傳上柳隆卿詩云不養蠶桑不種田,全憑馬扁度流年。胡子傳詩云為甚侵晨奔到晚,幾個忙忙少我錢。柳隆卿云自家柳隆卿,兄弟胡子傳。我兩個不會做甚麼營生買賣,全憑這張嘴抹過日子。在城有一個趙小哥揚州奴,自從和俺兩個拜為兄弟,他的勾當,都憑我兩個,他無我兩個,茶也不吃,飯也不吃。俺兩個若不是他呵,也都是餓死的。胡子傳云哥,則我老婆的褲子,也是他的;哥的網兒,也是他的。柳隆卿云哎喲!壞了我的頭也。胡子傳云哥,我們兩個吃穿衣飯,那一件兒不是他的。我這幾日不曾見他,就弄得我手裡都焦乾了。哥,咱茶房裡尋他去,若尋見他,酒也有,肉也有。吃不了的,還包了家去,與我渾家吃哩。柳隆卿做見賣茶的科,云兄弟說得是。賣茶的,趙小哥曾來麼?賣茶云趙小哥不曾來哩。柳隆卿云你與我看著。等他來時,對俺兩個說。俺兩個且不吃茶哩。賣茶云理會的。趙小哥早來了。揚州奴上,詩云四肢八脈則帶俏,五髒六腑卻無寸。村入骨頭挑不出,俏從胎裡帶將來。自家揚州奴的便是。人口順多喚我做趙小哥。自從我父親亡化了,過日月好疾也.可早十年光景。把那家緣過活,金銀珠翠,古董玩器,田產物業,孽畜牛羊,油磨房,解典庫,丫鬟奴僕,典盡賣絕,都使得無了也。我平日間使慣了的手,吃慣了的口,一二日不使得幾十個銀子呵,也過不去。我結交了兩個兄弟,一個是柳隆卿,一個是胡子傳,他兩個是我的心腹朋友,我一句話還不曾說出來,他早知道,都是提著頭便知尾的,著我怎麼不敬他。我父親說的,我到底不依。但他兩個說的,合著我的心,趁著我的意,恰便經也似聽他。這兩日不見他,平日里則在那茶房裡廝等,我如今到茶房裡問一聲去。做見科賣茶云趙小哥,你來了也,有人在茶房裡坐著,正等你來哩。二位,趙小哥來了也。胡子傳云來了來了,我和你一個做好,一個做歹,你出去。柳隆卿云兄弟。你出去。胡子傳云哥,你出去。柳隆卿做見科,云哥,你在那裡來,俺等了你一早起了。揚州奴云哥,這兩日你也不來望我一眼。柳隆卿云胡子傳也在這裏。揚州奴云我自過去。見科,云哥,唱喏咱。胡子傳不採科柳隆卿云小哥來了。胡子傳云那個小哥?(柳隆卿云)趙小哥。胡子傳云他老子在那裡做官來?他也是小哥!詐官的該徒,我根前歪充,叫總甲來,綁了這弟子孩兒。揚州
53 奴云好沒分曉,敢是吃早酒來。柳隆卿云俺等了一早起,沒有吃飯哩。揚州奴云不曾吃飯哩,你可不早說,誰是你肚裡蚘蟲。與你一個銀子,自家買飯吃去。做與砌末科胡子傳云看茶與小哥吃。你可這般嫩,就當不得了。揚州奴云哥,不是我嫩,還是你的臉皮忒老了些。柳隆卿云這裡有一門親事,俺要作成你。揚州奴云哥,感承你兩個的好意。我如今不比往日,把那家緣過活,都做篩子喂驢,漏豆了。止則有這兩件兒衣服,妝點著門面,我強做人哩,你作成別人去罷。胡子傳云我說來麼,你可不依我,這死狗扶不上牆的。揚州奴云哥,不是扶不上,我腰裡貨不硬掙哩。柳隆卿云呸!你說你無錢,那一所房子,是披著天王甲,換不得錢的?揚州奴云哎喲!你那裡是我兄弟,你就是我老子,緊關裏誰肯提我這一句。是阿!我無錢使,賣房子便有錢使。哥,則一件,這房子,我父親在時只番番瓦,就使了一百錠。如今誰肯出這般大價錢。胡子傳云當要一千錠,只要五百錠;當要五百錠,則要二百五十綻。人都搶著買了。揚州奴云說的是。當要一千錠,則要五百錠;當要五百綻,則要二百五十錠。人都搶著買,可不磨扇墜著手哩。哥也,則一件。爭奈隔壁李家叔叔有些難說話。成不得!成不得!胡子傳云李家叔叔不肯呵,脅肢里扎上一指頭便了。揚州奴云是阿,他不肯,脅肢里扎上一指頭便了。如今便賣這房子,也要個起功局、立帳子的人。柳隆卿云我便起功局。胡子傳云我便立帳子。揚州奴云哦!你起功局,你立帳子。賣了房子,我可在那裡住?柳隆卿云我家裡有一個破驢棚。揚州奴云你家裡有個破驢棚,但得不漏,潛下身子,便也罷。可把甚麼做飯吃?胡子傳云我家裡有一個破沙鍋,兩個破碗,和兩雙折箸,我都送與你,盡勾了你的也。揚州奴云好弟兄,這房子當要一千錠,則要五百錠;當要五百錠,則要二百五十錠。人見價錢少,就都搶著買。李家叔叔不肯呵,脅肢里扎他一指頭便了。你替我立帳子,你替我起功局。你家有間破驢棚,你家有個破沙鍋,你家有兩個破碗,兩雙折箸,我盡勾受用快活。不著你兩個歹弟子孩兒,也送不了我的命。同下正未同卜兒、小末尼上正末云老夫李茂卿的便是。不想我老友直如此先見,道:"我死之後,不肖子必敗吾家。"今日果應其言。戀酒迷花,無數年光景,家業一掃無遺。便好道知子莫過父,信有之也。
54 仙呂點絳唇原是祖父的窠巢,誰承望子孫不肖,剔騰了。想著這半世勤勞,也枉做下千年調。
55 混江龍我勸咱人便休生奸狡,則恐怕命中無福也難消。大古來前生注定,誰許你今世貪饕,那一個積趲的運窮呵君子拙。那一個享用的家富也小兒驕。帶雲我想這錢財,也非容易博來的。也非容易博來的。作買賣,,恣虛囂;開田地,廣鋤刨;斷河泊,截漁樵;鑿山洞,取煤燒。則他那經營處,恨不的占盡了利名場,全不想到頭時,剛落得個邯鄲道。都是些喧簷燕雀,巢葦的這鷦鷯。
56 旦兒上,云自家翠哥的便是。自從公公亡化過了,揚州奴將家緣家計都使得罄盡,如今又要賣那一所房子哩。我去告訴那東堂叔叔咱。這便是他家了,不免徑入。作見科,正末云媳婦兒,你來做甚麼?旦兒云自從公公亡化之後,揚州奴將家緣家計都使盡了,他如今又要賣那一所房子,翠哥一徑的稟知叔叔來正末云我知道了也。等那賊生來時,我自有個主意。揚州奴同二淨上柳隆卿云趙小哥,上緊著乾,遲便不濟也。揚州奴云轉灣抹角,可早來到李家門首。哥,則一件,我如今過去,便不敢提這賣房子,這老兒可有些兜搭,難說話;慢慢的遠打周遭和他說。你兩個且休過來。做見唱喏科,云叔叔、嬸子,拜揖。見旦兒瞅科你來怎的,敢是你要告我那?正末云揚州奴,你來怎的?揚州奴云我媳婦來見叔叔,我怕他年紀小,失了體面。二淨入見正末,施禮拜科正末怒科,云這兩個是什麼人?二淨雲俺們都是讀半鑒書的秀才,不比那伙光棍。正末怒科,云你來俺家有何事?柳隆卿云好意與他唱喏,倒惱起來,好沒趣。揚州奴云是您孩兒的相識朋友,一個是柳隆卿,一個是胡子傳。正末云我認的甚麼柳隆卿、胡子傳,引著他們來見我!揚州奴!
57 油葫蘆你和這狗黨狐朋兩個廝趁著。揚州奴你多大年紀也?揚州奴云您孩兒三十歲了。正末云噤聲!又不是年紀小,怎生來一樁樁好事不曾學!帶雲可也怪不的你來。你正是那內無老父尊兄道,卻又外無良友嚴師教。揚州奴。你有的叫化也。揚州奴云如何?且相左手,您孩兒便不到的哩。正末唱你把家私米蕩散了,將女兒凍餓倒。我也還望你有個醉還醒,迷還悟,夢還覺;攢地的可只與這等兩個做知交。
58 (揚州奴云)這柳隆卿、胡子傳,是您孩兒的好朋友。正末云揚州奴。
59 天下樂哎,兒也,可道是人伴著賢良心那智轉高。帶雲揚州奴,你只瞞了別人,卻瞞不過老夫。你曾出的胎也波胞,你娘將你那繃藉包,你娘將那酥蜜食養活得偌大小。帶雲你父親也只為你不務家業,憂病而死。先氣得個娘命夭,後並的你那父死了。帶石好也囉!好也囉!你可什麼養子防備老!
60 揚州奴云叔叔,這兩個人你休看得他輕,可都是讀半鑒書的。正末云揚州奴,你平日間所行的勾當,我一樁樁的說,你則休賴。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平日間敬的可是那一等人,不敬的可是那一等人,叔叔,你說與孩兒聽咱。正末唱
61 哪吒令你見一個新旦色城呵,帶雲賊丑生,你便道:請波!請波!連忙的緊邀。你見一個良人婦叩門呵,帶雲你便道:疾波!疾波!你便降階兒的接著。你見一個好秀才上門呵,帶雲你便道:家裡沒囉!家裡沒囉!你抽身兒躲了。你傲的是攀蟾折桂,你敬的是閉月羞花貌,甚麼是那晏平仲善與人交。
62 鵲踏枝你則待要愛纖腰,可便似柔條。不離了舞榭歌台,不俫,更那月夕花朝。想當日個按六么,舞霓裳未了,猛回頭燭滅香消。
63 揚州奴,你久以後有的叫化也。揚州奴云如何?且相右手,您孩兒不到的叫化哩。正末唱
64 寄生草我為甚叮嚀勸、叮嚀道,你有禍根、有禍苗。你拋撇了這醜婦家中寶,挑踢著美女家生哨。哎!兒也!這的是你白作下窮漢家私暴。只思量倚檀槽聽唱-曲[桂枝香],你少不的撇搖槌學打幾句[蓮花落]。
65 六么序那裡面藏圈套,都是些綿中刺,笑裏刀,那一個出得他摑打撾揉,止不過帳底鮫綃,酒畔羊羔,殢人的玉軟香嬌。半席地恰便似八百里梁山泊,抵多少月黑風高。那潑煙花專等你個醃材料,快准備著五千船鹽引,十萬坦茶挑。
66 么篇你把他門限兒蹅著,消息兒湯著;那裡面又沒官僚,又沒王條,又沒公曹,又沒囚牢;到的來金穀也那富饒,早半合兒斷送了。直教你無計能逃,有路難超。搜剔盡皮格也那翎毛,渾身遍體星星開剝,盡著他炙火專烹炮。那虔婆一對剛牙爪,遮莫你手輕腳疾,敢可也做了骨化形銷。
67 揚州奴,你來怎的?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無事也不敢來,今日一徑的來告稟叔叔知道。自從俺父親亡過,十年光景,只在家裡死丕丕的閒坐,那錢物則有出去的,無有進來的;便好道"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又道是"家有千貫,不如日進分文"。您孩兒想來,原是舊商賈人家,如今待要合人做些買賣去,爭奈乏本。您孩兒想來,家中並無甚值錢的物件,止有這一所宅子,還賣的五六百錠。等我賣了做本錢。您孩兒各扎邦便覓個合子錢兒。正禾云哦!你將那汕磨房、解典庫,金銀珠翠.田產物業,都將來典盡賣絕了。止有這所棲身宅子。又要賣。你賣波,我買。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要,把這房子東廊西舍,前堂後閣,門窗戶闥,上下也點看一看,才好定價。正末云也不索看。
68 一半兒問甚麼東廊西舍是舊椽攢,揚州奴云前廳和後閣,都是新翻瓦的。正末唱問甚麼那後閣前堂都是新蓋造。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要呵,你侄兒填定價錢五百錠,莫不忒多了些麼?正末唱不是你歹叔叔嫌你索的來忒價高。揚州奴云叔叔,這錢鈔幾時有?正末云這許多錢鈔,也一時辦不迭?多半月,少十朝。揚州奴云叔叔,這項貨緊,則怕著人買將去了。正末云你要五百錠.我先將二百五十錠交付你。我將這五百錠做一半兒賒來一半兒交。
69 小大哥,你去取的來。小末做取鈔科,云父親,二百五錠在此:正末付旦,揚州奴做奪科,云拿來,你那嘴臉,是掌財的?做遞與二淨科,云哥,你兩人拿著。正末云你把這鈔使完了時,再沒宅子好賣了,你自去想咱。揚州奴云是。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各扎邦便覓合子錢。背雲哥,這二百五十錠,盡勾了。先去買十隻大羊,五果五菜,響糖獅子,我那丈母與他一張獨桌兒,你們都是鴛鴦客,把那桌子與我一字兒擺開著。柳隆卿云隨你擺布。正末做聽科,云揚州奴,你做甚麼來?揚州奴云沒。您孩兒商議做買賣哩。拿這鈔去,置買各項貨物,都要堆在桌子上,做一字兒擺開,著那過來過往的人見了,稱贊道,好一個大本錢的客人,也有些光彩。您孩兒這一遭做買賣,各扎邦便覓一個合子錢哩。正末云好兒,你著志者!揚州奴云嗨!幾乎被那老子聽見了。哥,吃罷那頭湯,天道暄熱,都把那帽笠去了,把那衣服松一松,將那四下的吊窗都與我推開了。正末云揚州奴,你說甚的?揚州奴云沒。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到那榻房裡,不要黑地裡交與他鈔;黑地裡交鈔,著人瞞過了。常言道:"吃明不吃暗",你把吊窗與我推開,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各扎邦便覓一個合子錢,正末云好兒也,不枉了。揚州奴云老兒去了也。哥,下了那分飯,臨散也,你把住那樓胡梯門。你便執壺,我便把盞,再吃個上馬的鐘兒。著我那大姐宜時景,帶舞帶唱華嚴的那海會。正末云揚州奴,你怎的說?揚州奴云沒。正末云你看這廝!
70 賺煞你將這連天的宅憎嫌小,負郭的田還不好。一張紙從頭兒賣了。不知久後棲身何處著,只守著那奈風霜破頂的磚窯。哎!兒也,心下自量度,則你這夜夜朝朝,可甚的買賣歸來汗未消。出脫了些奇珍異寶,花費了些精銀響鈔。哎!兒也,怎生把鄧通錢,剛博得一個乞化的許由瓢?
71 揚州奴云哥,早些安排齊整著,可來回我的話。
72 第二折
73 正末同卜兒、小末尼上正末云自家李茂卿。則從買了揚州奴的住宅,付與他錢鈔,他那裡去做甚麼買賣,多咱又被那兩個光棍弄掉了。敗子不得回頭,有負故人相托。如之奈何?小末尼云父親,您孩兒這幾時做買賣,不遂其意,也則是生來命拙哩。正末云孩兒,你說差了。那做買賣的,有一等人肯向前,敢當賭。湯風冒雪,忍寒受冷;有一等人怕風怯雨,門也不出,所以孔子門下三子弟子,只子貢善能貨殖,遂成大富。怎做得由命不由人也?
74 正官端正好我則理會有錢的址咱能,那無錢的非關命。咱人也須要個乾運的這經營。雖然道貧窮富貴生前定,不俫,咱可便穩坐的安然等?(卜兒云),老的,你把那少年時掙人家的道路,也說與孩兒知道咱。正末唱
75 滾繡球想來我幼年時血氣猛,為蠅頭努力去爭。哎喲!使的我到今來一身殘病,我去那虎狼窩不顧殘生。我可也問甚的是夜,甚的是明,甚的是雨,甚的是晴。我只去利名場往來奔競,那裡也有-日的安寧?投至得十年五載我這般松寬的有,也是我萬苦千辛積攢成。往事堪驚!
76 旦兒上,云妾身翠哥。自從揚州奴賣了房屋,將著那錢鈔,與那兩個幫閒的兄弟去月明樓上與宜時景飲酒歡會去了,我不敢隱諱,告李塚叔叔去咱。可早來到也.小大哥,報複去,道有翠哥來見叔叔。小末尼報科,云父親,有翠哥在門首。正末云著他過來。小末尼出,云翠哥,父親著你過去。旦兒做見科,云叔叔、嬸子,萬福!正末云孩兒也,你來做甚麼那?旦兒做悲科正末唱
77 倘秀才我見他道不出喉嚨中氣哽,我見他揾不住可則撲簌簌腮邊也那淚傾。旦兒云兀的不氣殺你孩兒也!哭科正末唱你這般撧耳撓腮可又便怎生?旦兒云叔叔,揚州奴將那賣房屋的錢鈔,與那兩個幫閒的兄弟,去月明樓上與宜時景飲酒去了。他若使的錢鈔無了呵,連我也要賣哩。叔叔,如此怎了也!正末唱我這裡聽仔細,你那裡說叮嚀,他、他、他可直恁般的個醒。
78 旦兒云叔叔,想亡過公公掙成錦片也似家緣家計,指望與子孫永遠居住,誰想被揚州奴破敗了也。正末唱
79 滾繡球休言家未破,破家的人未生;休言家未興,興家的人未成;古人言一星星顯証。帶雲那為父母的,恨不得兒共女輩輩崢嶸。只要那家道興,錢物增,一年年越昌越盛。帶雲怎知道生下兒女呵,偏生的天作對不稱人情。他將那城中宅子莊前地,都做廠風衛揚花水上萍。哎!可惜也錦片的這前程!
80 小大哥,咱領著數十條好漢,徑到月明樓上打那賊丑生去來!揚州奴、柳隆卿、胡子傳上揚州奴云自家揚州奴,端的好快活也!俺今日自在的吃兩鐘兒。直吃得盡醉方歸。胡子傳云酒食都安排下了也。揚州奴云俺都要盡醉方歸。做把杯科正末衝上,云揚州奴!揚州奴做怕科,云嗨!把我這一席兒好酒來攪壞了。哎喲!叔叔,您孩兒請伙計哩。正末云揚州奴,這個是你的買賣?這個是你那各扎邦便覓個合子錢?我問你!)
81 倘秀才你又不是拜掃冬年的節令,又不是慶喜生辰的事情,你沒來由置酒張筵波把他眾人來請。柳隆卿云好殺風景也那!正末唱你尊呵尊這廝甚麼德行?你重呵重這廝什麼才能?哎!兒也,你怎生則尋著這等?
82 柳隆卿云老的,休這等那等的,俺們都是看半鑒書的秀才。正末云噤聲!誰讀半鑒書來?
83 滾繡球你念的是賺殺人的天甲經,胡子傳云我呢?正末唱你是個纏殺人的布衫領。帶雲則你那一生的學問呵,是那一聲兒"哥,往那裡去?帶挈我也走一遭兒波!"你則道的個願隨鞭鐙,你便闖一千席呵可也填不滿你這窮坑!正末做打科揚州奴云您孩兒也仿兩個古人:學那孟嘗君三千食客,公孫弘東閣招賢哩。正末云呸!虧你不識羞。那個孟嘗君是個公子,公孫弘是個名卿。他兩上在朝中十分恭敬,但門下都一刬群英。我幾曾見禁妻子這等無徒輩?正末做打科胡子傳云老的,踹了腳也!正末唱更和那不養爹娘的賊丑生!柳隆重卿云老的,你可也閒淘氣哩。正末唱氣殺我烈焰騰騰。
84 揚州,我量你到得那裡,你明日叫化也。揚州奴云如何?且相左手,您孩兒也不到的哩。正末唱
85 倘秀才你道有左慈術踢天弄井,項羽力拔山也舉鼎,這廝們兩白日把泥球兒換了眼睛。你例有那降魔咒,度人經,也出不的這廝們鬼精!
86 揚州奴,你不聽我言語,看你不久便叫化也。揚州奴云如何?且相右手,您孩兒也不到的哩。正末唱
87 三煞你便似攪絕黑海那些飢寒的病,也則是贏得青樓薄幸名。柳隆卿云我可呢?正末唱你是那無字兒的空瓶。(胡子傳云)我可呢?(正末唱)你是個脫皮兒裹劑。柳隆卿云我兩個人物也不醜。正末唱怕不道是外面溫和,則你那徹底兒嚴凝。柳隆重卿云你這老頭兒不要瑣碎,你只是把眼兒撐著,看我這架子衣服如何?正末唱我覷不的你衣肖寬也那褶下,肚疊胸高,鴨步鵝行。出門來呵怕不道桃花扇影;你回窯去勿、勿、勿,少不得風雪酷寒亭。柳隆卿云甚麼風雪酷寒亭?我則理會得閒騎寶馬閒踢蹬哩?
88 二煞你道是閒騎寶馬踢蹬,帶雲你兩個到得家中,算一算帳:你得了多少?我得了多少?你只做得個旋撲蒼蠅旋放生。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有那施舍的心,禮讓的意,江湖的量,慷慨的志,也不低哩。正末唱你有那施舍的心呵訕笑得魯肅,你有那慷慨的志呵降伏得劉毅,你有那禮讓的意呵賽過得鮑叔,你有那江湖的量呵欺壓得陳登。揚州奴云您孩兒平昔也曾齎發與人,做偌多的好事哩。正末唱你齎發呵與那個陷本的商賈,你齎發呵與那受困的官員,你齎發與那個薄落的書生。兀的不揚名顯姓。光日月動朝廷!
89 一煞不強似的與虔婆子弟三十錠,更和那幫懶鑽閒二百瓶。你戀著那美景良辰,賞心樂事,賞民樂事,會友邀賓,走斝也那飛觥。揚州奴,我問你,這是誰的錢物?揚州奴云是您孩兒應的使。正末唱這的是你爹行基業。是你自己錢財,須沒有個別姓來爭。可怎生不與你妻兒承領,倒憑他胡子傳和那柳隆卿?
90 揚州奴云我安排一席酒,著他請十個,便十個;請二十個,便二十個。不一時,他把那一席的人都請將來。叔叔,你著我怎麼不敬他?正末云噤聲!
91 煞尾你有錢呵三千劍客由他們請。帶雲一會兒無錢呵,哎,早閃的我在十二瑤台獨自行。帶雲揚州奴,你有一日出落得家業精,把解典處本利停,房舍又無,米糧又磬;誰支持,怎接應?你那買賣上義不慣經,手藝上可又不甚能;掇不得重,可也拈不得輕。你把那搖槌來懸,瓦罐來擎,繞閭簷,乞殘剩。沙鍋底無柴煨不熱那冰,破窯內無席蓋不了頂。餓得你肚皮春雷也則是骨碌碌的嗚,脊梁上寒風篤速速的冷。急穰穰的樓頭數不徹那更。帶雲這早晚,多早晚也?凍刺刺窯,巴不到那明。痛親眷敲門都沒個應,好相識街頭也抹不著他影。無食力的身軀怎的撐?凍餓倒的尸骸去那大雪裡挺。沒底的棺材准共你爭,半霎兒人扛你來亡墊的平。你死後街坊兀自憎,干與你爹娘撫這個名。我著那好言語勸你你不聽.那廝們謊話兒弄你且娘的靈。可知道你親爺氣成病,連著我也激惱的這心頭怒轉增。我若是拖到官中使盡情,我不打死你無徒改了我的姓!便有那人家謊後生,都不似你這個醃臢潑短命!則你那胎骨劣,心性頑,耳根又硬。哎!兒也,我其實道不改,教不成。只著那正點背畫字紙兒你可慢慢的省。揚州奴云這席好酒,弄的來敗興。隨你們發放了罷,我自回家去也。二淨同揚州奴下
92 第三折
93 揚州奴同旦兒攜薄籃上揚州奴云不成器的看樣也!自家揚州奴的便是。不信好人言,果有心西惶事。我信著柳隆卿、胡子傳,把那房廊屋舍,家緣過活,都弄得無了。如今可在城南破瓦窯中居住。吃了早起的,無晚夕的。每日家燒地眠。炙地臥.怎麼過那日月?我苦呵,理當;我這渾家他不曾受用一日。罷罷罷,大嫂,我也活不成了,我解下這繩子來,搭在這樹枝上。你在那邊,我在這邊。俺兩個都吊殺了罷。旦兒云揚州奴,當日有錢時,都是你受用,我不曾受用了一些;你吊殺便理當,我著甚麼來由?揚州奴云大嫂,你也說的是,我受用,你不曾受用。你在窯中等著,我如今尋那兩個狗材去。你便掃下些乾驢糞,燒的罐兒滾滾的,等我尋些米來,和你熬粥湯吃。天也!兀的不窮殺我也!揚州奴同旦兒下賣茶上,云小可是個賣茶的。今日早晨起來,我光梳了頭,淨洗了臉,開了這茶房,看有甚麼人來。柳隆卿、胡子傳上,云柴又不費,米又不貴,兩個傻廝,正是一對。自家柳隆卿。兄弟胡子傳,俺兩個是至交至厚,寸步兒不廝離的兄弟。自從丟了這趙小哥,再沒興頭。今日且到茶房裡去閒坐一會,有造化再尋的一個主兒也好。賣茶的,有茶拿來俺兩個吃。賣茶云有茶,請裡面坐!揚州奴上,云自家揚州奴,我往常但出門,磕頭撞腦的,都是我我那朋友兄弟。今日見我窮了,見了我的,都躲去了,我如今茶記里問一聲咱。做見賣茶科,云賣茶的,去揖哩。(賣茶云)那裡來這叫花的?走!叫化的也來唱喏!(揚州奴云)好了好了。我正尋那兩個兄弟,恰好的在這裏。這一頭齎發,可不喜也!做見二淨唱喏科,云哥,唱喏來。柳隆卿云趕出這叫化子去!揚州奴云我不是叫化的,我是趙小哥。胡子傳云誰是趙小哥?揚州奴云則我便是。胡子傳云你是趙小哥,我問你咱,你自怎麼這般窮了?揚州奴云都是你這兩個歹弟子孩兒弄窮了我哩!柳隆卿云小哥,你肚裡飢麼?揚州奴云可知我肚裡飢。有甚麼東西,與我吃些兒。柳隆卿云小哥,你少待片時,我買些來與你吃。好燒鵝,好膀蹄,我便去買將來。柳隆卿下揚州奴云哥,他那裡買東西去了,這早晚還不見來?胡子傳云小哥,你等不得他,我先買些肉、魚乍、酒來與你吃。哥少坐,我便來。胡子傳出門科賣茶云你少我許多錢鈔,往那裡去?胡子傳云你不要大呼小叫的,你出來,我和你說。賣茶云你有甚麼說?胡子傳云你認得他麼?則他是揚州奴。賣茶云他就是揚州奴,賣茶云他就是揚州奴怎麼做出這種等的模樣?胡子傳云
94 他是有錢的財主,他怕當差,假妝窮哩。我兩個少你的錢鈔,都對付在他身上,你則問他要,不干我兩個事,我家去也。揚州奴做捉虱子科賣茶云我算一算帳,少下我茶錢五錢,灑錢三兩,飯錢一兩二錢,打發唱的耿妙蓮五兩,打雙陸輸的銀八錢,共該十兩五錢。揚州奴云哥,你算甚麼帳?賣茶云你推不知道。恰才柳隆卿、胡子傳把那遠年近日欠下我的銀,都對付在你身上。你還我銀子來!帳在這裏。揚州奴云哥阿!我揚州奴有錢呵,肯妝做叫化的?賣茶云你說你窮,他說你怕當差,假妝著哩。揚州奴云原來他兩個把遠年近日少欠人家錢鈔的帳,都對付在我身上,著我賠還。哥阿,且休看我吃的,你則看我穿的,我那得一個錢來?我寧可與你家擔水運漿,掃田刮地,做個佣工,准還你罷。賣茶云苦惱!苦惱!你當初也是做人的來,你也曾照顧我來,我便下的要你做佣工還舊帳!我如今把這項銀子都不問你要,饒了你,可何知?揚州奴云哥阿,你若饒了我呵,我可做驢做馬做報答你。賣茶云罷罷罷,我饒了你,你去罷。揚州奴云謝謝了哥哥!我出的這門來,他兩個把我穩在這是城,推買東西去了;他兩個少下的錢鈔,都對在我身上,早則這哥饒了我,不然我怎了也!柳隆卿、胡子傳,我一世裡不曾見你兩個歹弟子孩兒!(同下旦兒上,云自家翠哥。揚州奴雲到街市上投托相只去了,這早晚不見來,我在此燒湯罐兒等著。揚州奴上,云這兩個好無禮也!把我穩在茶房裡,他兩個都走了,乾餓了我一日。我且回那破窯中去。做見科旦兒云揚州奴,你來了也。揚州奴云大嫂,你燒得鍋兒里水滾了麼?旦兒云我燒得熱熱的了,都對了,將米來我煮。揚州奴云你煮我兩隻腿。我出門去,不曾撞一個好朋友。罷罷罷,我只是死了罷。旦兒云你動不動則要尋死,想你伴著那柳隆卿、胡子傳,百般的受用快活,我可著甚麼來由。你如今走投沒路,我和你去李家叔叔,討口飯兒吃咱。揚州奴云大嫂,你說那裡話,正是上門兒討打吃。叔叔見了我,輕呵便罵,重呵便打。你要去你自家去,我是不敢去。旦兒云揚州奴,不妨事。俺兩個到叔叔門首,先打聽著:若叔叔在家呵,我便自家過去;若叔叔不在呵。我和你同進去,見了嬸子,必然與俺些盤纏也。揚州奴云大嫂,你也說得是。到那裡,叔叔若在家時,你便自家過去見叔叔,討碗飯吃。你吃飽了,就把剩下的包些兒出來我吃。若無叔叔在家,我便同你進去,見了嬸子,休說那盤纏,便是飽飯也吃他一頓。天也!兀的不窮殺我也!同旦兒下卜兒上,云?
95 仙碚允稀=袢綻系拇笄逶緋鋈ィ純慈罩辛耍趺椿共換乩矗肯麓魏⒍浚才畔虜璺梗庠繽碭掖匆病?揚州奴同旦兒上)揚州奴云大嫂,到門首了,你先過去。若有叔叔在家,休說我在這裏;若無呵,你出來叫我一聲。旦兒云我知道了,我先過去。做見卜兒科卜兒云下次小的每,可怎麼放進這個叫化子來?旦兒云嬸子,我不是叫化的,我是翠哥。卜兒云呀,你是翠哥!兒也,你怎麼這等模樣?旦兒云嬸子,我如今和揚州奴在城南破瓦窯中居住。嬸子,痛殺我也!卜兒云揚州奴在那裡?旦雲揚州奴在門首哩。卜兒云著他過來。旦雲我喚他去。揚州奴做睡科旦兒叫科,云他睡著了,我喚他咱。揚州奴!揚州奴!揚州奴做醒科,云我打你這醜弟子!天那,攪了我一個好夢,正好意思了呢?旦兒云你夢見甚麼來?揚州奴云我夢見月明樓上,和那撇之秀兩個唱那[阿孤令],從頭兒唱起。旦兒云你還記著這樣兒哩。你過去見嬸子去。揚州奴見卜兒科,云嬸子,窮殺我也!叔叔在家麼?他來時,要打我,嬸子勸一勸兒。卜兒云孩兒,你敢不曾吃飯哩?揚州奴云我那得那飯來吃?卜兒云下次小的每,先收拾面來與孩兒吃。孩兒,我看你飽吃一頓。你叔叔不在家,你吃,你吃。揚州奴吃面科正末上,云誰家子弟,駿馬雕鞍,馬上人半醉,坐下馬如飛,拂兩袖春風,蕩滿街塵土。你看囉,呸!兀的不瞇了老夫的眼也。
96 中呂粉蝶兒誰家個年小無徒,他生在無憂愁太平時務。空生得貌堂堂-表非俗。出來的撥琵琶,打雙陸,把家緣不顧。那甲旨尋個人老名儒,去學習些兒聖賢章句。
97 醉春風全不想日月兩跳丸,則這乾坤一夜雨。我如今年老也逼桑榆,端的是朽木材,何足數,數。則理會的詩書是覺世之師,忠孝是立身之本;這錢財是倘來之物。
98 早來到家也。
99 叫聲恰才個手扶拄杖走街衢,-步-步,驀入門木呈去。做見揚州奴怒科,云誰吃面哩?揚州奴驚科,云我死也!正末唱我這裡猛抬頭,則窺覷,他可也為共麼產立欽欽恁的膽兒虛?
100 旦兒云叔叔,媳婦兒拜哩!正末云靠後。
101 剔銀燈我其實可便消不得你這嬌兒和幼女,我其實可便顧不得你這窮親潑故。這廝有那一千樁兒情理難容處,這廝若論著五刑發落叮便罪不容誅。帶雲揚州奴,你不說來?我教你成個人物,做個財主,你卻怎生背地里閒言落可便長語?你不道來,我姓李,你姓趙,俺兩家是甚麼親那?
102 蔓青菜你今日有甚臉落可便踏著我的門戶,怎不守著那兩潑無徒?揚州奴怕走科正末云那裡走?嚇得他手兒腳兒戰篤速,特古平我根前你有甚麼怕怖?則俺這小乞兒家羹湯少壯姜醋,上末云放下!則吃你大食店裡燒羊去。
103 揚州奴做怕科,將箸敲碗科正未打科卜兒云老的也,休打他。揚州奴做出門科,云嬸子,打殺我也!如今我要做買賣.無本錢,我各扎邦便覓合子錢。止兒云孩兒也,我與你這一貫錢做本錢。揚州奴云嬸子,你放心.我便做買賣去也。虛下,再上,云嬸子,我拿這一貫錢去買了包兒炭來。卜兒云孩兒,你做甚麼買賣哩?揚州奴云我賣炭哩。卜兒云你賣炭,可是何如?揚州奴云我一貫本錢,賣了一貫,又賺了一貫,還剩下兩包兒炭。送與嬸子烘腳,做上利哩。卜兒云我家有,你自拿回去受用罷。揚州奴云嬸子,我再別做買賣去也。虛下,再上,叫云賣菜也!青菜、白菜、赤根莢、蕪荽、胡蘿卜、蔥兒呵!卜兒云孩兒也;又做什麼買賣哩?揚外奴云嬸子,你和叔段說一聲。道我賣菜哩。卜兒云孩兒也,你則在這裏,我和叔叔說去。卜兒做見正末科,云老的,你歡喜咱,揚州奴做買賣,也賺得錢哩。正末云我不信揚外奴做甚麼買賣來。揚州奴云您孩兒里賣炭,如今賣菜。正末云你賣炭呵,人說甚麼來?揚州奴云有人說來:揚州奴賣炭,苦惱也。他有錢時。火焰也似起。如今無錢,弄塌了也。正末云甚麼塌了?揚州奴云炭塌了,正末云你看這斯。揚州奴云揚州奴賣菜,也有人說來:有錢時。伴著柳隆卿。今日無錢,擔著那胡子傳。正未雲你這菜擔兒,是人擔,自擔?揚州奴云叔叔,你怎麼說這等話?有偌大本錢,敢托別人擔?倘或他擔別處去了,我那裡尋他去?正末云你往前街去也,往那後巷去?揚州奴云我前街後巷都走。正末云你擔著擔,口裡可叫麼?揚州奴云若不叫呵,人家怎麼知道有賣菜的。正末云下次小的們,都米聽揚州奴哥哥怎麼叫哩。揚州奴云叔權,你要聽呵,我前面走,叔叔後面聽,我便叫。叔叔,你把下次小的每趕了去,這小廝每,都是我手裡賣了的。正末云你若不叫,我就打死了你個無徒!揚州奴云他那裡是著我叫,明白是羞我。我不叫,他又打我。不免將就的叫一聲。青菜、白菜、赤根菜、胡蘿、芫荽、蔥兒阿!做打悲科,云天那!羞殺我也!正末云好可憐人也呵!
104 紅繡鞋你往常時在那鴛鴦帳底那般兒攜雲握雨。哎!兒也,你往常時在那玳瑁筵前可便斝玉噴珠,你直吃得滿身花影情人扶。今日呵,便擔著孛籃,拽著衣服。不害羞、當街里叫將過去。
105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往常不聽叔叔的教訓,今日受窮,才知道這錢中使,我省的了也。正末云這話是誰說來?揚州奴云您孩兒說來。正末云哎喲兒也,兀的不痛殺我也!
106 滿庭芳你醒也波高陽哎酒徒,擔著這兩籃兒白菜,你可覓了他這兒貫的青蚨?帶雲揚州奴。你今日覓了多少錢?揚州奴云是一貫本錢.賣了一日,又覓了一貫。正末唱你就著這五百錢,買些雜面你便還窯上去。那油鹽醬旋買也可足零沽?揚州奴云甚麼肚腸,又敢吃油鹽醬哩?正末唱哎!兒也,就著這賣不了殘剩的菜蔬,揚州奴云吃了就傷本錢,著些涼水兒灑灑,還要賣哩。正末唱則你那五髒神也不到今日開屠。揚州奴,你只買些燒羊吃波?揚州奴云我不敢吃。正末云你買些魚吃?揚州奴云叔叔,有多少本錢,又敢買魚吃?正末云你買些肉吃?揚州奴云也都不敢買吃。正末云你都不敢買吃,你可吃些甚麼?揚州奴云叔權,我買將那倉小米兒來,又不敢舂,恐怕折耗了。只揀那賣不去的菜葉兒,將來煨熟了,又不要蘸鹽搠醬,只吃一碗淡粥。正末云婆婆,我問揚州奴買些魚吃,他道我不敢吃。我道你買些肉吃,他道我不敢吃。我道你都不敢吃,你吃些甚麼?他道我吃淡粥。我道,你吃得淡粥麼?他道,我吃得。婆婆呵,這嘶便早識的些前路,想著他那破瓦窯中受苦。帶雲正是:"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哎!兒也,這的是你須下死上夫。
107 揚州奴云叔叔,恁孩兒正是執迷人難勸,今日臨危可自省也。正末云這廝一世兒則說了這一句話。孩兒,你且回去。你若依著我呵,不到三五日,我著你做一小大大的財主。
108 尾煞這業海足無邊無岸的愁。那窮坑是不仔不濟的苦。這業海打一千個家阿撲逃不去,那窮坑你便旋十萬個翻身、急切里也跳不出。同卜兒下揚州奴云大嫂,俺回去來。天那!兀的不窮殺我也!同旦下小末尼上,云自家李小哥,父親著我去請趙小哥坐席,可早來到城南破窯,不免叫他一聲:趙小哥!揚州奴同旦上,見科,云小大哥。你來怎麼?小末云小哥,父親的言語,著我來,明日請坐席哩。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請吃酒,俺兩口兒便來也。小未尼云小哥,是必早些兒來波。揚州奴云大嫂,他那裡請俺吃酒?明白羞我哩。卻是叔叔請,不好不去。到得那裡,不要閒了,你便與他掃田刮地,我便擔水運漿天那!兀的不窮殺我也!同下
109 第四折
110 正末同卜兒、小末尼上,云今日是老夫賤降的日辰,擺下酒席請眾街坊慶賀這所新宅子,就順便慶賀小員外。昨日著小大哥請的揚州奴去了,不見來到;眾街坊老的每,敢待來也。扮眾街坊上,云俺們都是這揚州牌樓巷人。昔日趙國器臨死,將兒子揚州奴托孤與東堂老子。誰想揚州奴把家財盡都耗散,現今這所好宅子,也賣與東堂老子了。今日正是東堂老子生日,請我眾街坊相識吃酒,卻又喚那揚州奴兩口叫弟子孩兒,不知為何?俺們一來去慶賀生辰,二來就慶賀他這所新宅子。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小員外,報複進去,有俺眾街坊,特來慶賀生辰哩。小末尼做入報科,云父親,有眾街坊來與父親慶賀生辰哩。正末云快有請!小末云請進去!眾街坊做見科,云俺眾街坊,一來與員外慶賀生辰,二來就慶賀這所新宅子。正末云多謝了眾街坊,請坐!下次小的每,一壁廂安排酒肴,只等揚州奴兩口兒到來,便上席也。揚州奴同旦兒上,云自家揚州奴的便是,這是李家叔叔門首,俺們自進去。同旦兒做見科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和媳婦來了,不知有甚麼說話?正末云你來了也。
111 雙調新水公今日個畫堂春暖宴佳賓,舞東風落紅成陣。擺設的一般般肴饌美,酬酢的一個個綺羅新。揚州奴背科,云嗨!兀的不羞殺我也!正末云揚州奴!揚州奴做不應科正末唱我見他暗暗傷神,無語淚偷揾。
112 沉醉東風我著你做商賈身裏出身,誰著你戀花柳人不成人。我只待傾心,吐膽教,揚州奴背科,云嗨!對著這眾人,則管花白我。早知道,不來也罷。正末唱你可為甚麼切齒嚼牙恨?這是你白做的來有家難奔。揚州奴做探手科,云羞殺我也!正末唱為甚麼只古里裸袖揎拳無事哏?帶雲孩兒也,你那般慌怎麼?我只著你受盡了的飢寒敢可也還上的本。
113 今日眾親眷在這裏,老夫有一句話告知眾親眷每。咱本貫是東平府人氏,因做買賣,到這揚州東門裡牌樓巷居住。有西鄰趙國器,是這揚州奴父親,與老夫三十載通家之好。當日趙國器染病,使這揚州奴來請老夫到他家中。我問他的病症從何而起,他道:"只為揚州奴這孩兒不肖,必敗吾家,憂愁思慮,成的病証。今日請你來,特將揚州奴兩口兒托付與你,照覷他這下半世。"我道:"李實才德俱薄,又非服制之壽,當不的這個重托。"那趙國器挨著病,將我來跪一跪,我只得應承了。揚州奴,當日你父親著你正點背畫的文書,上面寫著甚麼?揚州奴云您孩兒不曾看見,敢是死活的文書麼?正末云孩兒也。不是死活的文書。你對著這眾親眷;將這一張文書。你則與我高高的讀者。揚州奴云理會的。這文書是俺父親親筆寫的,那正點背畫的字也是俺的。父親阿,如今,文書便有,那寫文書的人,在那裡也悶!做悲科正末云你且不要哭,只讀的這文書者。揚州奴云是。做讀文書科,云"今有揚州東關裏牌樓巷住人趙國器。"--這是我父親的名字。--"因為病重不起,有男揚州奴不肖,暗寄課銀五百錠在老友李茂卿處,與男揚州奴困窮日使用。"--莫不是我眼花麼?等我再讀。再讀文書科,云老叔,把來還我。正末云把甚麼來?揚州奴云把甚麼來?白紙上寫著黑字兒哩!正末云你父親寫便這等寫,其實沒有甚麼銀子。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也不敢望五百錠,只把一兩錠拿出來!等我摸一摸,我依舊還了你。正末云揚州奴,你又來了!想你父親死後,你將那田業屋產,待賣與別人,我怎肯著別人買去?我暗暗的著人轉買了,總則是你這五百錠大銀子裡面,幾年月日節次不等,共使過多少。你那油房、磨房、解典庫,你待賣與別人,我也著人暗暗的轉買了,可也是那五百錠大銀裏面,幾年月日節次不等,使了多少。你那驢馬孳畜,和大小奴婢,也有走了的,也有死了的,當初你待賣與別人,我也暗暗的著人轉買了,也是這五百錠大銀裏面。我存下這一本帳目,是你那房廊屋舍,條凳椅桌,琴棋書畫,應用物件,盡行在上。我如今一一交割,如有欠缺,老夫盡行賠還你。揚州奴聽者!詩云你父親暗寄雪花銀,展轉那移十數春。今日卻將原物出,世間難得俺這志誠人。揚州奴!
114 雁兒落豈不聞遠親呵不似我近鄰,我怎敢做的個有口偏無信。今門便一樁樁待送還,你可也一件件都收盡。
115 揚州奴做拜跪科,云多謝了叔叔、嬸子!我怎麼得知有這今日也!正末唱
116 水仙子你看宅前院後不沾塵,揚州奴云這前堂後閣,比在前越越修整的全別了也。正末唱畫閣主堂一劃新。揚州奴云叔叔,這倉廒中不知是空虛的,可是有米糧?正末唱倉厫中米麥成房囤。揚州奴云嗨!這解典庫還依舊得開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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