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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鏡新譚卷之六

《玉鏡新譚卷之六》[View] [Edit] [History]

1 進香
2 初,魏忠賢微賤時,嘗乞靈於涿州泰山之神。凡處飢寒顛沛中,必坐臥於神座下,卜夢祈簽,神皆許之以後福,忠賢雖心領而不自信。時每游食於羽士,羽士多侮嫚之。唯一童子相憐,嘗竊與之食,忠賢繇是銘感。後既貴幸,思贖前恥,乃邀天子之寵榮,冀答神明之靈驗。恭疏請旨進香,捧命親行,為上保聖躬清泰,下祈四海豐稔,得蒙俞旨。前三日,諭令地方有司,修葺道塗及安架橋梁,潔淨城市,整備輿馬,若外應之鋪設供帳。州縣日夜為之憂惕,奔走經營,軍民大小任其勤勞,事事周詳如上供,人人忻睹為駕幸也。是日侵辰,忠賢陛辭出城。以羽林三千,鮮衣利刃,站立傍道,各戒隊伍,旗幟蔽天;中官百人,蟒衣玉帶,趨隨夾馬,盡執旃檀,煙雲映日。鐵騎紛紛,圍繞其車;冠裳肅肅,擁護於道。五彩絢耀,屈曲羽幢垂地;一人游幸,飄搖翠蓋籠頭。千騎競指乎神州,萬樂齊鳴於警蹕。及詣祠也,紫衣皆侍列於門外,黃冠咸俯伏於街次。拈香致辭,八拜極陳丹悃;獻芹設醴,百品悉出御廚。小道廣奏仙樂以迎神,大璫默禱慈靈而酬願。班白耆儒,讀文而贊嘆;威儀瑤座,享祀以增光。日之夕矣,役將告竣,羽士虔治素饈,上公高臥雲房。百官輿從,俱與假息,闔邑編氓,咸奉支更。忠賢是時,俯視千人之承奉,頓覺忻然色喜,千顏亦為之解頤;偶觸一念於疇昔,嘿爾潸焉淚傾,一時盡為之震恐。今朝自省他時事,他日安知今夜情?惟有神靈憫我,以他日千愁萬苦中而慰我以今日至榮極貴也。追思今日,既叨恩幸,而敢忘他日安慰至意哉。夙興乃起,盥沐甫畢,複上香叩禮,展拜誠懇。而捐萬金新其殿宇,再奉萬金妝其像位,以致丹宮紺室,金碧輝煌,層門峻級,鏤彩巍峨,報以初心,成之不日也。於是忠賢尋思故跡,處處遍觀,在在行游,羽士固不知昔日進忠 故名 之為今日忠賢也,忠賢亦不明今日忠賢之為昔日進忠也。唯物色竊食之童子不得,心竊訝其成人已冠,面目亦改耶?遍呼至,竟無一人仿髴。而密招一老羽士至闃室,以童子姓名叩之。羽士云:「此卑道徒孫也,已死十年矣,埋於後園隙地。因念其誠謹,而不忍遠棄之。老祖爺何賜問焉。」忠賢云:「我微時嘗叨其惠也。」即發千金造墳營葬。審其母兄在,仍賜千金以贍其家焉。以故,羽士微省其昔日之進忠也,諱不敢言。於時忠賢已逾假期,俯顧階下,奉欽命至者百人:或以御饌給為旅食者,或以封事馳請意旨者,或以迎候趣歸者,或以往來問安者,或有入幕議事者,或有馳道獻策者,趨蹌雜沓,寧有一望顏色而不能得者。蓋越三日而朝廷遣使踵至,饋遺筐篚,絡繹於塗,促其歸。忠賢複叩神拜辭而出。笙簫聒耳悠揚,衣冠載道雍容。以君命嚴速,即駕駟馬星馳,千軍電走,金鼓震天,旌旗蔽野,人咸驚其駕至也。按涿州與肅寧相望,忠賢此行,以當榮歸。而志驕僭妄,從此益甚矣。
3 楊漣疏略云:「近日忠賢進香涿州,鐵騎之簇擁如云,蟒玉之趨隨耀日。警蹕傳呼,清塵墊道,人人以為駕幸涿州。及其歸也,以輿夫為遲,故駕駟馬,羽(旗去其改童)青蓋,夾護環遮,則已儼然乘輿矣。其間入幕密謀、叩馬獻策者,實煩有徒。忠賢此時視為何如人,想亦恨在一人下耳。不知更作何轉念,恐泰山之神必陰殛之矣。」
4 又疏略云:「宮中府中,大事小事,無一不是忠賢專擅。即奉奏之上,反覺皇上為名,忠賢為實。且如前日忠賢又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馳請意旨,票擬必忠賢到,始敢發批。嗟嗟,天顏咫尺之間,忽漫不請裁決,而馳候忠賢意旨於百里之外。事勢至此,皇上之威靈尚尊於忠賢邪?否邪?」
5 築城 北京 大同 寧遠 肅寧
6 丙寅五月初六日辰時,北京城中,從西北上震天動地霹靂之聲,如雲霧黑氣衝天,倒塌房屋,平地方圓有六七里。東至蕭家橋,西至平子門、城隍廟,南自順城門,搖動城牆戍樓,掣起磚瓦半天,複從空中飛如雨點打下,壓死男女老幼有萬人,驢馬盡行傷死。若死尸枕藉街衢,俱裸形,焦頭爛額,四肢不全者甚多。男子尚有單裩,婦人皆無寸絲掩羞,至嬰孩若虀粉矣。慘不忍見聞,況目擊之耶。其工部衙門至十駙馬一帶,四五條胡同,官員死傷者難以記數。又象房傾倒,象出發狂。甚至震動干清宮,聲如雷鳴,中外恐懼。朝廷下詔修省。內靈台占曰:地鳴者,陰有餘也,主弱臣強。一曰:下謀上,政在婦寺作亂,殺僇不繇上,政令從下出云云。魏忠賢大怒,登時杖死占侯官。說者以為:魏忠賢串同客氏,表裏為奸,擅殺大臣,誅戮忠義之士無算,此天人共怒,以示警戒也。
7 右北京城。
8 丙寅六月初五日醜時,大同府地震,從西北起東南而去。其聲如雷,搖塌城樓、城牆二十八處。渾源州從西起,城撼山搖,若霹靂衝出,將城垣大牆並四面官牆,震倒甚多。王家堡天飛雲氣一塊,明如星色。從乾地起,聲似巨雷,連震二十餘頃,自卯至午,不時搖動。本堡男婦群集,涕泣之聲遍野。搖倒內外女牆及里大牆二十餘丈。倉廒公署,軍民房屋,十頹八九,壓死多命,慘不可言。於是,撫按疏請賑恤修築焉。
9 右大同城。
10 甲子正月廿三日,大營韃子俱到寧遠扎營一日,至廿四日寅時,攻打西南城角。時督撫袁崇煥用火炮打死奴酋無數,賊複攻南,推板車遮蓋,用斧鑿城數處。崇煥又以捆柴澆油並攙火藥,用鐵繩系下健卒五十人,將韃賊戰車盡行燒毀,奴賊大敗而去。城牆殘壞,崇煥平賊後,經營措辦修葺,十日而城垣門樓,煥然一新,堅固倍常。此崇煥功也。
11 右寧遠城。
12 肅寧緣內地一彈丸耳,原無磚城。逆璫魏忠賢因念桑梓之鄉,姻族弟侄居處其間,冒濫世爵賜第,而請旨築城,然系地方保障,亦多半自為之計也。忠賢自擅竊國柄,廣開納賄之門,輦金輿寶,日積月盈。邸宅財貨,既充棟矣,猶恐眩人耳目,行賂者皆密囑之致肅寧收貯焉。乃設此城為金湯之固,一如董卓之嵋塢自保也。
13 右肅寧城。
14 王永光疏略云:「邇者,都城之變,雷轟電掣,屋覆牆傾,死者尸橫枕籍,傷者呻吟載道,流離殘破之景,不忍見聞。此上天垂戒之意。有可得而言者,如刑獄,系人生命,今累囚半歸詔獄,追贓即以畢命,銜冤莫辯,而於好生之德,有未忍乎?」
15 彭汝楠疏略云:
16 「頃見西南一帶,城牆民居盡覆,死傷不可數計,號泣之聲,慘動行路。職等相顧錯愕,真為古今不數見之災異也。」
17 楊漣疏略云:「近發銀七萬兩,更創肅寧新城,誠可作為眉塢深計。不知九門外生靈安頓何地也。」
18 按:修築城池一款,朝廷助發帑金,撫按經理錢糧,有司計役民夫,佐貳監督工程,魏忠賢何有功德?何費心力?而輔奸者媚言日頌,誑惑聖聽,屢賜金吾之封爵乎。此忠賢欺君之罪最顯著者也。
19 緹騎
20 逆璫魏忠賢,勢成嵎虎,其難下矣。輔黨益眾,潛謀愈大,畢欲誅鋤忤己者。創自門戶陷人,始以削奪去,既而風影詔獄,於是矯旨,緹騎四出矣。羅織一案五六人,以致京師積棍,斂金錢,營差幹。而一犯官一駕帖,每一帖止官旗二人,而偽從輔翊者五十人。籍以璫勢,假其虎威,並心肆惡。沿途索詐,掯勒輿馬,鞭撻驛遞,越格邀取財帛,倍常貪饕酒食。至其該府,鋪墊與供應,靡不過奢;交易半擄掠,誰敢與爭?傲嫚府縣官長,凌虐地方士民。虎視眈眈,狀若咆哮橫噬;狗吠唁唁,人以逡巡難近。至褻狎犯官,驕倨何堪;饋貽恣意,誅求無厭。是以萬姓不平,闔郡齊攻。蘇州釁生於開讀聚哄,自訴魏公捏旨,朋比而尚義憐冤,致遭壯士空拳。杭州以中途被毆,失散駕帖,無從抵關,照驗何憑,閉門不納,安靜一方,狼狽空還。常州逼死高都憲,忿投池水;複嚇李侍御,威懾檻車。致觸公憤,擁眾齊心。有司急為解諭,緹卒拱受約束。徽州素稱強悍者,寧容驕橫耳。官旗肆虐假威,恐攫金錢;士庶懷義設盟,競持兵仗。鼓噪一聲,狐鼠膽落潛逃;榜文四布,黔黎躬歸靜聽。於是,惡黨歸塗無色,逆璫褰帷喪氣。以是嚙指杖死官旗於階下,立意痛斃忠良於獄底。殺機益猛,辣手愈張,毒流海內,慘入宦林。其未逮者,悉付之撫按紐解矣。
21 應天巡撫毛、蘇松巡按徐合疏略云:「三月十五日,削籍為民周順昌奉旨被逮,錦衣衛千戶張應龍、文之豹約以本月十八日午時開讀。沿途士民如堵,洶洶嘈雜。正開讀間,紛紛士民號呼,一擁而入,疾聲大噪,奔雷掣電之勢,幾成斬木揭竿之形。奮厲呼號,莫可名狀,衝突撞擊,勢甚決裂。隨將犯官周仍前拘護,以俟扭解。」
22 撫按第二疏略云:「三月十八日午時開讀時,合郡人民執香號呼,喧哄階下,群呼奔擠,聲若轟雷。時眾官皆圍守犯官,而堂下隨從驚避,有登高墮下者,或撞門倒壓者,有出入爭奔、互相踐踏者,遂至隨從李國柱醫治不痊,延至本月二十日身故。」
23 撫按第三疏略云:「三月十八日,武進縣毗陵驛傳報,欽差錦衣衛官旗,十八日到驛捧齎開讀等因。據生員高世儒之報,父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龍,年六十五歲,不幸於十七日溺園池身故。」
24 撫按第四疏云:「三月十八日蘇州之鼓噪侵晨、有聲梆號召者,為馬傑,臨期傳香盟眾者,為顏佩韋;同時有糾聚徒眾者,為沈揚;有攘臂先登、迫逐叢毆者,為揚念如、周文元:此皆一時生釁之渠魁,憫不畏死之劇奸,所當速正典刑,以除元凶者也。至如佐哄助焰,則有吳時信、劉應文若而人;跳舞狂言,則有丁奎、季卯孫若而人:均之閭里驍雄,同惡相濟,固天網之不漏,亦於法所不赦也。如招搖稠眾之中,以城外而呼人於城以內,則許成也;艤舟胥江之滸,以河東而渡凶於河以西,則鄒應貞也:固理所不貸也。以肉價之抑勒,而詬誶大作,至禍起旁觀,互相佐哄,則屠肆戴鏞也;嗔秪應之過索,而張皇狂叫,致聲聞遠邇,忽生事端,則驛卒楊芳也:均法所難寬也。」
25 朱國弼疏略云:「緹騎之遍天下也,使徽州之知府削髮為僧,兩縣之富民,空邑他徙,此則鑿削元氣之實。蘇州之毆官旗,句容之逐縣尹,歙縣之驅部臣,此則褻越國體之實也。」
26 劉應遇疏略云:「是時,群奸合謀殺楊漣,尚苦無題目也。複因高攀龍有參贓私聽勘之疏,而奸臣翻身入幕,一手障天,逆璫殺機,遂至膠附而不可解。尋且借題封疆而緹騎四出矣。」
27 李思啟疏略云:「為何一事也,內方有其意,而外已露其形;一人也,內方示其端倪,而外已彰之奏議。使煬灶蔽明,豐蔀掩晝,緹騎之使四出,桁楊之眾載道矣。」
28 許九皋疏略云:「木販陳云漢,擢為天津守備,大開旗鼓,吞富饒之貲財,騙良家之子女。天津道錢士晉訪知,責其家門役,此兵憲持正之體也。乃云漢一訴於田爾耕,爾耕藉魏忠賢意旨,輒差旗尉數十人,將士晉並衙役一齊鎖拿衛所,百般索詐,始放回複問。又奪其官,而追其贓矣。」
29 戳番
30 魏忠賢廣置緝事之人,蓋亦知自己攬權殺人,恐人心不服,所為膽虛也。故借告密之舉,動輒制人於危法,不曰妖言,則指為詛咒立斃。今忠賢既已正法,則弊政亦當速革。番役事件,似當永杜。且瑣細嚷瀆之事,何足以塵天聽。
31 陸澄源疏略云:「祖制設五城緝事衙門,原為京師四方雜處,奸宄易生,欲以防奸之法正奸,而以正奸之法安民。有一經廠衛捕風捉影,株連靡竟,且嚴刑酷拷,有目不忍視,有口不忍言者,更甚立枷之慘。」
32 史躬盛疏略云:「國家設三法司之職,置刑以懲不軌,原不得已而用之,故曰明允,曰欽恤,曰軫念,曰簡孚。古之帝王,並千萬死之中,求一生之路。乃忠賢則大有異焉。廣布戳番,托名訪緝,彼貪功罔利者,大都捉影捕風。迨至參送刑曹,而苦拷之下,羅織既成,肢體殘傷極矣。」
33 鷹犬
34 朝廷詔獄,原不輕用,前朝縉紳下諸獄者,即罪所當懲,尚有優恤之意。自忠賢用事鎮撫司,朦朧殺人,不足以快其意。而掌北司許顯純者,則忠賢義子也,所誅殺一取忠賢之口,而士紳之命殆犬豕不如矣。殺之未已也,又欲支解腐其體,故淹留其尸。即奉有尸親領埋之旨,而殘骸業已無存矣。
35 郭如暗疏略云:「武弁中之田爾耕、許顯純,又為忠賢助焰揚波者也。爾耕之掌錦衣衛,以鉤巨之術 以鉤巨之術 「鉤」原訛「鈞」,鉤巨一詞,始見史記趙廣漢傳。 ,行其狼貪之性。自告訐端門,捕風捉影,苞苴既入,積玉堆金,不可窮詰。顯純之掌鎮撫司,以煆煉之法,行其虎噬之欲,苟為意旨微授,深文巧詆,棰楚之下,魂飛魄搖,不可名狀矣。忠賢之草菅多命,皆出兩人之手。蓋共視金吾為兔窟,人望之則不啻屠肆矣。」
36 楊漣疏略云:「東廠原以察奸細,非擾平民也。自忠賢受事,雞犬不寧,且直以快恩仇,行傾陷。野子傅應星等為之招搖引納,陳祿為之鼓舌搖唇,傅繼教為之投匭打網 傅繼教為之投匭打網 「傅」原訛「馬」,明史卷二四四楊漣傳、明經世文編卷四九六載此文均作「傅」是,今據改。 ,詞組違忤,則駕帖立下。如近日之拿中書汪文言,不從閣票,不令閣知,不理閣救。而應星等造謀告密,猶日夜未已,勢不至於興同文之獄、刊黨錮之碑不已。」
37 罔越
38 案:昔之王振、劉瑾,固竊威福,而上知有至尊,而下有百寮,稍存敬畏之心。間有誅鋤異己者,亦必伺其影隙,若人言有所未平而可開釋者,便留一線生路。豈若今日魏忠賢之無端而嗜殺忠良,並殺其株連無辜之眾,輕人命如草菅哉!目中既無朝廷,又安知有國法?痛恨!痛恨!
39 李思啟疏略云:「逆璫之蒙蔽矯奪也,大臣以斥逐為常,小臣以削奪為幸,道路以目,人不自保。罔知有祖宗法度,罔知有國家元氣,罔知有假旨殺人,罔知有說謊之例,一味狠如虎,貪如狼,蹂躪閃爍,如鬼如蜮。」
40 郭興言疏略云:「國朝留重懿親,誼至厚也。皇親張國紀,乃先帝中宮之父,斤斤自守。聞因中宮斥辱客氏,觸忠賢之怒,差東廠振刷緝訪無干事體,羅織國紀,制其死命。幸中宮控訴御前,僅以身免,可謂目中有先帝乎?皇親李承恩,乃世廟親典寧興公主駙馬李和之子,襲授錦衣衛指揮,加升後府右都督。素無過端,因得罪忠賢,計圖傾陷。力主承恩僕隸陳才、捏告擅穿龍衣玉帶等情,刑拷妄招,誣服大闢。以公主欽賜之物,坐承恩違禁之罪,於法為宜斥,於例為當宥。伊時有犯官揚州知府劉鐸,以扇頭詩為譏刺忠賢系獄,偶為承恩暗地稱冤,聞之忠賢,忽動殺機,授意腹心都督張體乾,假借緝訪,捏誣詛咒重臣,辯不得白,斬鐸於市。至今冤魂夜號,天日俱慘。知府可殺,皇親可殺,寧複知有忌憚乎?」
41 阮大鋮疏略云 阮大鋮疏略云 「鋮」原訛「鉞」,今改。參卷四校記。 :「天變示儆,忠賢毫無悔心,殆盡國家之元氣,罔視祖宗之成法,殘削民生之命脈。其它飛陷無辜,虀粉冤魂,血遍囹圄,不可勝計。即各省輻輳之鄉,邏卒私人,往來如織,山林重足,道路寒心。其罔越至此!」
42 搜括
43 今天下民窮財盡,飢寒載道,自甘溝壑者累累,目不忍視也。而逆璫尚自窮搜極括,人人莫能畢其命。指公家而盡歸私室,天豈容之耶。幸逢聖主當陽,洞悉貪婪,而充棟盈筐之蓄,一旦盡沒入矣。
44 王永光疏略云:「今議搜括,不如議節省。今搜無可搜,括無可括,而瑣屑零雜,臣盡以入告。竊恐焚林竭澤之後,能無魚驚鳥散之憂?請自皇極告成,暫停工作,悉海內之物力,並於軍前之挽輸。寢其屑瑟之誅求,益見天心之敦大矣。」
45 王守履疏略云:「太常寺之藏鼎,系祖宗相傳宗器,國家即匱乏,何至搜及此。忠賢借鑄錢之說,敢於毀之,當時聞者敢怒而不敢言,是毀皇上之宗器矣。」
46 徐大化奏為南銅鼓鑄事,奉聖旨:「這本說廠臣多方搜括南銅及發出內府廢銅,以資鼓鑄,獲利不貲。以無用為有用,轉移多方,以濟時詘,以舉贏調劑,精思裕國,朕所累鑒。奏繳鑄完南銅,交內庫收訖。知道了。」
47 國憲始昭,而人心大快也。
48 誕迷
49 皆叩頭請死。道人長揖,厲聲曰:「與公久別,今日複得相見於此。公今富貴極矣,寧相忘耶?」忠賢大怒曰:「妖道何其肆妄!我豈與汝交乎?」叱左右縛付鎮撫司嚴究。道人曰:「我風鑒一世,閱人多矣,獨不識汝盜賊其形而虎狼其心乎?第欲挽回,以全忠臣義士之多命也。」一手指天曰:「汝能欺君欺人,彼蒼可能欺乎?吾當看汝寸磔,殆狗彘不食汝餘也!汝豈能殺我耶?」將身振躍,綁索俱斷,兩袖拂空,清風驟至,舉座咸驚,驀地不見。蓋前者相士,修真運氣,精煉遁法隱去耳。忠賢勢成嵎虎,略不自悔。意為當此士大夫之前,恐洩夙昔醜行,以辱沒生平,而必置之死以絕其跡也。忠賢是時,稍抑其威,而面色亦為之減。眾乃競捧觴解說,今日上公貴誕,感動神仙,臨凡稱賀,特顯其術,以駭吾輩凡夫耳。上公自膺永享遐齡,當與上仙並駕也。忠賢頓為之喜,歡笑滿堂,夜午而散。殊不省此相士之始以周濟成其富貴,終以提醒令其覺悟也。丁卯春三月,魏忠賢年六十,上賜彩段四表裏,宮花二枝,金玉、羊酒甚厚。各籓府遣幣差官致賀。天下督撫、總鎮競投密獻、異寶、諛詞。廷臣自三公、九卿、八座、蘭省、柏台、戚畹、勛衛稱觴者,衣紫拖金,填街塞戶。金卮玉斝,鐫姓雕名,錦屏繡障,稱功頌德。珍奇充棟,筐篚盈庭,懸帨於層門,五彩炫目以迷離;奏樂於高堂,八音振耳而喧闐。貂璫蟒玉百人,侍立座旁,緋袍文武千官,羅拜堂下。忠賢儼然南面受賀,總之半躬言謝。沉檀芳馥,香煙舒卷成云;絲竹悠揚,飛聲頓激飄塵。舞女長袖,裊娜蹁躚,歌童短拍,節湊依違。權閹蔭孽,廣設山肴海錯之佳宴;乾兒義孫,紛上王喬、赤松之譽圖。穆穆熙熙,擅作一己之威福,而劫千萬人之懾伏;赫赫炎炎,剝削千萬人之脂膏,而供一己之喜怒。劍履交沓於戶庭,金珠充滿於囊橐。享榮備至,何樂如之?忽有一道人,幅巾布氅,藤杖麈拂,踵門求見。閽者叱之曰:「幾許元老巨卿,竟日儜候,不能接見。笑汝一游食之徒,如何便欲見我千歲爺乎?亟走免汝責,稍遲遭亂梃。」道人曰:「我與魏公貧賤交,今日覿面一言,為壽千秋也。」閽者不敢報,以瓜椎斧鉞,指其頭顱而詈逐之,曰:「汝輒敢狂言無忌,幸今壽日,若他時當膏此器耳!」道人以杖叩其鼓,眾皆失色大驚而擒之。忠賢陡聞,以為聖上傳旨,否則,孰敢乃爾。眾擁道人進略云:「此道求見不容,擅自擊鼓,致犯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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