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 二十四年,分中书为尚书省。桑哥为相,引用党与,钩考天下钱粮,凡 昔权臣阿合马积年负逋,举以中书失徵奏,诛二参政。行省乘风,督责尤峻。主无所偿,则责及亲戚,或逮系邻党,械禁榜掠。民不胜其苦,自裁及死狱者以百数,中 外骚动。廷臣顾忌,皆莫敢言。彻里乃于帝前具陈桑哥奸贪误国害民状,辞语激烈。帝怒,谓其毁诋大臣,失礼体,命左右批其颊。彻里辩愈力,且曰:「臣与桑哥无仇,所以力数其罪 而不顾身者,正为国家计耳。苟畏圣怒而不复言,则奸臣何由而除,民 害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窃惧焉。」于是帝大悟,即命帅 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 得珍宝如内藏之半。桑哥既诛,诸枉系者始得释。复奉旨往江南,籍桑 哥姻党江浙省臣乌马儿、蔑列、忻都、王济,湖广省臣要束木等,皆弃 市,天下大快之。彻里往来,凡四道徐,皆过门不入。 |
16 | 十四年,授利用少监。十五年,出为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帝遣通 事脱虎脱护送西僧往作佛事,还过真定,棰驿吏几死,诉之按察使,不 敢问。不忽木受其状 ,以僧下狱。脱虎脱直欲出僧,辞气倔强,不忽木令去其冠庭下,责以 不职。脱虎脱逃归以闻,帝曰:「不忽木素刚正,必尔辈犯法故也。」 继而燕南奏至,帝曰:「我固知之。」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有讼净 州守臣盗官物者,净州本隶河东,特命不忽木往按之,归报称旨,赐白 金千两、钞五千贯。 |
17 | 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时榷茶转运使卢世荣阿附宣政使桑哥,言 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帝以问不忽木,对曰:「自昔聚敛之臣, 如桑弘羊、宇文融之 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者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恶著,国与民俱困, 虽悔何及。臣愿陛下无纳其说。」帝不听,以世荣为右丞,不忽木遂辞 参议不拜。二十二年,世荣以罪被诛,帝曰:「朕殊愧卿。」擢吏部尚 书。时方籍没阿合马家,其奴张散札儿等罪当死,缪言阿合马家赀隐寄者多,如尽得之,可资国用。遂钩考捕系,连及无辜,京师骚动。帝颇疑之,命丞相安童集六部长贰官询问其事, 不忽木曰:「是奴为阿合马心腹爪牙,死有馀罪。为此言者,盖欲苟延岁月,徼幸不死尔。岂可复受其诳,嫁祸善良耶?急诛此徒,则怨谤自息。」丞相以其言入奏,帝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其实,散札儿等伏诛,其捕系者尽释之。 |
20 | 二十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二十八年春,帝猎柳林,彻里等劾奏桑哥罪状,帝召问不忽木,具以实对。帝大惊,乃决意诛之。罢尚书省,复以六部归于中书,欲用不忽木为丞相,固辞,帝曰:「朕过听桑哥,致天下不安,今虽悔之,已无及矣。朕识卿幼时,使卿从学,政欲备今日之用,勿多让也。」不忽木曰:「朝廷勋旧,齿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无以服衆。」帝曰:「然则孰可?」对曰 :「太子詹事完泽可。向者籍没阿合马家,其赂遗近臣,皆有簿籍,唯 无完泽名;又尝言桑哥为相,必败国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 」帝曰:「然非卿无以任吾事。」乃拜完泽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 |
21 | 上都留守木八剌沙言 改按察司置廉访司不便,宜罢去,乃求宪臣赃罪以动上听。帝以责中丞 崔彧,彧谢病不知。不忽木面斥彧不直言,因历陈不可罢之说,帝意乃 释。王师徵交趾失利,复谋大举,不忽木曰:「岛夷诡诈,天威临之, 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其子日燇袭位,若遣一介之使,谕以祸福,彼能悔过自新,则不烦兵而下矣。如或不悛,加兵未晚。」帝从之。于是交趾感惧,遣其僞昭明王等诣阙 谢罪,尽献前六岁所当贡物。帝喜曰:「卿一言之力也。」即以其半赐之,不忽木辞曰:「此陛下神武不杀所致,臣何功焉。」惟受沉水假山、象牙镇纸、水晶笔格而已。麦术丁请复立尚书省,专领右三部,不忽木庭责之曰:「阿合马、桑哥相继误国,身诛家没,前鉴未远,奈何又欲效之乎!」事遂寝。或 劝徵流求,及赋江南包银,皆谏止之。桑哥党人纳速剌丁等既诛,帝以 忻都长于理财,欲释不杀。不忽木力争之,不从。日中凡七奏,卒正其 罪。释氏请以金银币帛祠其神,帝难之。不忽木曰:「彼佛以去贪为宝 。」遂弗与。或言京 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处,以制不虞。不忽木曰:「新民乍迁,犹未宁居 ,若复纷更,必致失业。此盖奸人欲擅货易之利,交结近幸,借为纳忠 之说耳。」乃图国中贵人第宅已与民居犬牙相制之状上之而止。有谮完泽徇私者,帝以问不忽木。对曰:「完泽与臣俱待罪中书,设或如所言,岂得专行。臣等虽愚陋,然备位宰辅,人 或发其阴短,宜使面质,明示责降,若内怀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 」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颊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赐。帝每顾侍臣,称塞咥旃之能,不忽木从容问其故,帝曰:「彼事宪宗,常阴资朕财用,卿 父所知。卿时未生,��不知也。」不忽木曰:「是所谓为人臣怀二心 者。今有以内府财物私结亲王,陛下以为若何?」帝急挥以手曰:「卿 止,朕失言。」 |
25 | 河东守臣献嘉禾,大臣欲奏以为瑞。不忽木语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惟此数茎耶?」曰:「惟此数茎尔。」不忽木曰:「若如此,既无益于民,又何足为瑞。」遂罢遣之。西僧为佛事,请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豪民犯法者,皆贿赂之以求免。有杀主、杀夫者,西僧请被以帝后御服,乘黄犊出宫门释之,云可得福。不忽木曰:「人伦者,王政之本,风化之基,岂可容其乱法如是!」帝责丞相曰:「朕戒汝无使不忽木知,今闻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谓不忽木曰:「卿且休矣!朕今从卿言,然自是以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诛,诏即以其主所居官 与之。不忽木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风俗,使人情愈薄,无覆上下之 分矣。」帝悟,为追废前命。执政奏以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谓帝曰:「不忽木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岂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竟以与同列多异议, 称疾不出。元贞二年春,召至便殿曰:「朕知卿疾之故,以卿不能从人 ,人亦不能从卿也。欲以段贞代卿,如何?」不忽木曰:「贞实胜于臣 。」乃拜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辞曰:「是职也,国朝惟史天 泽尝为之,臣何功敢当此。」制去「重」字。 |
26 | 大德二年,御史中丞崔彧卒,特命行中丞事。三年,兼领侍仪司事。有 因父官受贿赂,御史 必欲归罪其父,不忽木曰:「风纪之司,以宣政化、励风俗为先,若使 子证父,何以兴孝!」枢密臣受人玉带,徵赃不叙,御史言罚太轻,不 忽木曰:「礼,大臣贪墨,惟曰簠簋不饰,若加笞辱,非刑不上大夫之 意。」人称其平恕。四年,病复作,帝遣医治之,不效,乃附奏曰:「 臣孱庸无取,叨承眷渥,大限有终,永辞昭代。」引觞满饮而卒,年四十六。帝闻之惊悼,士大夫皆哭失声。 |
27 | 家素贫,躬自爨汲,妻织紝以养母。后因使还,则母已死,号恸呕血, 几不起。平居服儒素 ,不尚华饰。禄赐有馀,即散施亲旧。明于知人,多所荐拔,丞相哈剌 哈孙答剌罕亦其所荐也。其学先躬行而后文艺。居则简默,及帝前论事 ,吐辞洪畅,引义正大,以天下之重自任,知无不言。世祖尝语之曰: 「太祖有言,人主理天下,如右手持物,必资左手承之,然后能固。卿实朕之左手也。」每侍燕间,必陈说古今治要,世祖每拊髀叹曰:「恨卿生晚,不得早闻此言,然亦吾子孙之福。 」临崩,以白璧遗之,曰:「他日持此以见朕也。」武宗时,赠纯诚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鲁国公,諡文贞。 |
36 | 二十四年春,立尚书省,桑哥用事,诏阿鲁浑萨理与同视事,固辞,不 许,授资德大夫、尚书右丞,继拜荣禄大夫、平章政事。桑哥为政暴横,且进其党与。阿鲁浑萨理数切诤之,久与乖剌,惟以廉正自持。桑哥奏立徵理司,理天下逋 欠,使者相望于道,所在囹圄皆满,道路侧目,无敢言者。会地震北京 ,阿鲁浑萨理请罢徵理司,以塞天变。诏下之日,百姓相庆。未几,桑哥败,以连坐,亦籍其产。帝问:「桑哥为政如此,卿何故无一言?」对曰:「臣未尝不言,顾言不用耳。陛下方信任桑哥甚,彼所忌独臣,臣数言不行,若抱柴救火,只益其暴,不若弥缝其间,使无伤国家大本,陛下久必自悟也。」帝亦以为然,且曰:「 吾甚愧卿。」桑哥临刑,吏犹以阿鲁浑萨理为问,桑哥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至于败,彼何与焉。」帝益信其无罪,诏还所籍财产,仍遣张九思赐以金帛,辞不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