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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清文選

《晚清文選》[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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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然非借兵威不能廢約。此時欲廢倭約,保京城,安中國,惟有乞援強國一策。俄國已邀德法阻倭占地,正可乘機懇之乞援,非可空言,必須予以界務商務實利。竊思威旅乃北洋門戶,台灣乃南洋咽喉,今朝廷既肯割此兩處與倭,何不即以與倭者,轉而賂英俄乎?所失不及其半,即可轉敗於勝。惟有懇請飭總署及出使大臣急與俄國商訂密約,如有助我攻倭脅倭,盡廢全約,即酌量分新疆之地,或南路回疆數城或北路數城,以酬之,並許推廣商務。如英肯助我,酌量割分西域一帶之藏地,讓與若平以酬之,亦許以推廣商務。外洋通例若此,兩國有聯盟密約,有戰事即可相助,不在局外之例。俄現有兵船三十餘艘在中國海面,英有兵船二十餘艘在中國海面。俄英兩國,只須有一國相助,其兵船已足制倭而有餘,其船或開向橫濱、長崎或徑趨廣島,或游行南北洋。兵船一動,倭氣立沮。倭極畏西洋,斷不敢與俄英開戰。若俄英一國相助,則兵不血刃,而倭約自廢,京城自安。若倭敢戰,則我拒其陸兵,英俄截其海道,攻其國都,倭必滅矣。同一棄地,而畫分新疆、西域可保緊要之威旅,兼存膏腴之台灣,且可盡廢一切毒害中國之約,推其輕重,利害顯然。
3 且遼東、旅順國家根本,台灣歸化康熙初年,既而開拓,藏衛大定,則在乾隆中葉,先後緩急,亦有不同。譬如人有疾病,台灣割棄,威旅駐兵,咽喉之病也。內地處處通商,賠款力不能還,心腹之患也。西域邊遠,髀骨之損也。蓋英俄本強,然歷次條約,尚無吞並中國之意,即以重利酬之,於彼有益,於我尚無大損。倭專心欲害中國,正苦餉力不足。若此約允行,則從此既強且富。是我助以專噬中國之資矣。
4 至倭約各條,處處包藏禍心,而字句巧黠,意圖含混,尤望將和議各條,發交王大臣等細心閱看,自知其間之毒謀矣。此因和議已許割地,故擬此為權宜轉移之策,冀以救急紓禍。憂憤迫切,仰候聖裁。請代奏。張之洞肅。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初一日。
5 ○上海強學會序
6 天下之變岌岌哉,夫挽世變在人才,成人才在學術,講學術在合群,累合什百之群,不如累合千萬之群,其成就尤速,轉移尤巨也。今者海內多故,天子怒焉閔憂,特下明詔,搜求才識閎達及九能之人,一藝之士,而應詔者寡,固搜訪之未逮歟?得無專門之學,風氣未啟,有以致之耶?故患貧而理財,而專精農工商礦之學者無人,患弱而訓兵,而專精水陸軍及制造船炮之學者無人。乃至外國政俗亦寡有深通其故者,此所關非細故也。頃士大夫創立強學會於京師,以講中國自強之學,風雨雜沓,朝士鱗萃,尚慮未能布衍於海內。於是江海散佚,山林耆舊,益簪聚講求,如漢之汝南,唐之東都,宋之洛陽,為士大夫所走集者。今為上海,乃群天下之圖書器物,群天下之通人學士,相與講焉。嘗考泰西所以富強之由,皆由學會講求之力。傳稱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記稱敬業樂群。其以開風氣而成人才,以應聖天子側席之意,而濟中國之變,殆由此耶?其樂從諸君子游乎?吾願觀其成焉。
7 ○上海強學會章程
8 一口本會專為中國自強而立,以中國之弱由於學之不講,教之未修,故政法不舉。今考鑒萬國強盛弱衰之故,以求中國自強之學。總會立於上海以接京師,次及於各直省。一今日學校頹廢,士無學術,只課利祿之業,間考文史,不周世用。又士皆散處,聲氣不通,講習無自,既違敬業樂群之義,又失會友輔仁之旨。西國每講一種學術,必有專會,會中無書不備,無器不儲,即僻居散處,亦得購書閱報,以廣觀摩。故士有專業,而才日以成。國資其用,而勢日以盛。今設此會,聚天下之圖書器物,集天下之心思耳目,略仿古者學校之規,及各家事門之法,以廣見聞,而開風氣,上以廣先聖孔子之教,下以成國家有用之才。最要者四事,條列於下,其局章附焉。
9 一譯印圖書。道莫患於塞,莫善於通,互市者通商以濟有無,互譯者通士以廣學問。嘗考講求西學之法,以譯書為第一義。蓋以中國人而講西文,不過通酬酢語言,只能譯書札尺牘,其能讀朝章國律者已少。至各學專門之書,各具深微之理,即其字義各有專門,不盡相通。彼方人士,不入此門者,亦不識其字,此固非游歷洋差人所能解,亦非同文方言譯生所能知。即有一二專門之士,而以發天下之學者,其為益鮮甚。欲令天下士人皆通西學,莫若譯成中文之書,俾中國百萬學人,人人能解,成才自眾,然後可給國家之用。今西學堂知課語言文字,而寡及譯書。惟聖祖仁皇帝御纂《數理精蘊》,潤色西算,嘉惠士林。高宗純皇帝欽定《四庫提要》,凡自明以來所譯西書,並許箸錄。曾文正公開制局以譯書為根,得其本矣。今此會先辦譯書,首譯各國各報,以為日報取資,次譯章程條教律例條約公法日錄招牌等書,然後及地圖暨各種學術之書,隨譯隨刊,並登日報,或分地,或分類,或編表,分之為散報,合之為宏編,以資講求,而廣聞見,並設譯學堂專任此事。
10 一刊布報紙。陳文恭公勸士閱邸報,以知時務。林文忠公常譯澳門月報,以覘敵情。近來津滬各報,取便推俗,語涉繁蕪,官譯新聞紙,外間未易購求。今之刊報,專錄中國時務,兼譯外洋新聞,凡於學術治術有關切要者,巨細畢登,會中事務附焉。其邸鈔全分,各處各種中文報紙各處新事,各人議會,並存鈔以廣學識。各局互相鈔寄。
11 一開大書藏。乾隆時敕建文匯閣於揚州,建文宗閣於鎮江,例准士子就讀。經亂散失,遺書無多。此會擬宏區字,廣集圖書。近年西政西學日新不已,實則中國聖經古子先發其端,即歷代史書百家著述,多有與之暗合者。但研求者寡,其流漸湮。今之聚書務使海內學者,知中國自古有窮理之學,而講求實用之意,亦未遽遜,正不必驚望而無極,更不宜畫界以自封。泰西通都大邑,必有大藏書樓,即中國圖籍亦藏┑其中。今合中國四庫圖書,購鈔一分,而先搜其經世有用者,西人政教及各種學術圖書,皆旁收購採,以廣考鏡,而備研求。其各省書局之書,皆存局代售。
12 一開博物院。文字明其義。有不能明者,非圖譜不顯。圖譜明其體。有不能明者,非器物不顯。《詩》稱關關雎鳩。熟陸機之疏,通衝遠之說。學者窮日詳考者形色,而不知雎鳩也,置雎鳩於前,則立識矣。人之一體,讀《素問》,考《明堂》及《全體新論》不知也。外國有人身全體,一見則立明矣。康熙年間,欽定時憲書,採用西法,置南懷仁所造儀器於觀象台,其立算與中土迥異。今步天測實,非登台觀器不能明。又如輪船之大而且速,槍炮之堅而且利,制造機器之所出貨皆捷而且多,苟一寓目,便知守舊蹈常,斷不能與之角力而爭利。西國博物院,凡地球上天生之物,人造之器,備列於中,苟一物利用,必思考而成之,不令棄擲,苟一器適用,必思則效,旋且運化生新,而利便又遠過之。合眾人之心思以求實用,合萬國之器物以啟心思,烏得不富,烏得不強。今創設此院,凡古今中外兵農工商各種新器,如新式鐵艦輪車水雷火器,及各種電學化學光學重學天學地學物學醫學諸圖器各種礦質及動植種類皆為備購,博覽兼收,以為益智集思之助。
13 右四條,皆本會開辦,各有詳細章程,別行刊布。
14 一會中於義所應為之事,莫不竭力,視集款多寡,次第舉行者,又有數事。立學堂以教人才,創講堂以傳孔教,派游歷以查地與礦務風俗,設養貧院以收乞丐教工藝。視何處籌款多者,即在其地舉行。惟望我海內志士,合力為之。
15 一入會者,將姓名爵里,函知局中,即送以章程。收捐款後,即編號會中,遇事知照,展轉援引,愈推愈廣。庶幾自保其類,不致令外國誚以散沙。
16 一入會者,不論名位學業,但有志講求,概予延納。德業相勵,過失相規,患難相恤,務推藍田鄉約之義,庶自保其教。一中國非無專門積學之士,苦於不相聞問,無由觀摩,即已有學問,無人能知。且平素無相交之雅,相遇生妒忮之心。今此會使海內學士,聲氣相通,以期增長。是入會之大益,既無隔礙,且合海內之士聯結講求,庶自強有基。
17 一入會諸君,原為講求學問,聖門分科,聽性所近。今為分別門類,皆以孔子經學為本,自中國史學歷代制度,各種詞章,各省政俗利弊,萬國史學,萬國公法,萬國律例,萬國政教理法,古今萬國語言文字、天文、地輿、化、重、光、聲、物理、性、理、生物、地質、醫藥、金石、動、植、氣、力、治術、師範、測量、書畫、文字、減筆、農務、牧畜、商務、機器、制造、營建、輪船、鐵路、電線、電器、制造、礦學、水陸、軍學以及一技一藝,皆聽人自認,與眾講習。如有新得之學,新得之理,告知本會,以便登報。將來設立學堂,亦分門教士,人才自盛。
18 一入會諸君,原為學問起見,其有疑義,可函詢會中講求,當詢通人詳答,其有經世文字,新論新法,可寄稿本局。經通人評定,或抄存備覽,或刊刻流通。倘發中西未得之新理,加酬獎賞,標其姓名,以收切磋之益。一外國學會,咸樂布施,有捐至百萬者,故學者甚盛。各省善堂捐數,亦多累千盈百,況此舉功德,比善堂尤大。今議凡來入會者,皆須捐助,最少以十兩為限。一善堂捐助義舉,皆立即捐貲,凡入此會,概同斯例。若逾月不交,即將其會名扣除。其五十兩以上,准分兩次清交,百兩以上,准分四次清交,每次以兩月為限。一凡捐助百兩以上者,每譯印成書各送一部,五十兩以上者,譯印之書,但收成本,三十兩以上者,取譯印之書,減價一成,自十兩以上,報紙皆改二成,並刊名報上。其有捐助千金者,永准其送一人入學堂肄業,由會中支給。一捐助之款,寫明姓名爵里,交強學總局給收條,仍到本局換票處換聯票收執,作為入會之據。其各處捐助之款,寫明姓名爵里,就近交電報局代收,制給三聯票收條,電報局將三聯票編號存案,將第二聯票寄本局換給入會聯票,交電報局付給收執為據。本局將姓名爵裡學業寄寓,按照聯票號數,匯編存案,聯票皆有董事圖章。
19 一開辦此會,合海內之耆碩名士任之。所有局事由開辦諸人內,公舉四人為提調,二人坐辦,二人會辦,公舉諳練公正者八人為董事,亦四人坐辦,四人會辦。創辦定後,分年舉人輪管,倘董友不洽,既因事辭退,提調董事,集眾公舉,擇眾而從。既經舉定,不准以私見議改。被議之人,非有實在為難,亦不准規避委卸。其管事管書管器,皆用會內通達之人,由提調董事公酌保用,董事擬多邀辦賑諸君。其協理人數,隨時增議。
20 一入會之友,必求品行心術端正明白者,方可延入局中。應辦之事,會友隨時獻替,留備採擇。到局之後,倘別存意見,或涎妄挾私,及逞奇立異者,恐於局務有礙,即由提詞董事諸友,公議辭退。如有不以局中為然者,到局申明,捐銀照例充公,去留均聽其便。
21 一局中訪求博雅通才,主譯書撰報之事,其人數隨時增廣,皆由提調董事,公同妥訪邀請。一局內司賬,須習知貿易書籍情形,及刷印文字者,充其選,必須董友考查確實,一秉至公,又須有結實鋪保,方許招致。倘涉營私舞弊,一經查出,原保之人,照例責賠,經手之董事會友,凡預有保薦之力者,亦須一律議罰。
22 一局中用項,概由值董核發,如有巨款在數千百金以上者,須各董友齊集公議,方准開支。收有成數,擇殷實商號存儲,立摺支取。如存數漸多,亦可議生利息,發票之期,按幾日為限,由值董眼同經理。
23 一開局提調董事,均仗義創辦,不議薪資,將來局款大盛,須專請人辦理,始議薪水。惟譯書撰報管書管器司事教習游歷司賬,酌量給予薪水。
24 一譯書刊報,會友應分送及減成售買者,俱持票到總局分局驗票付給。
25 一書局開辦之始,務求儉約,以期持久,擇地賃屋,茶點座落須清雅潔淨,董友集議之日,不拘分際,儀文從簡。凡博弈游戲,征逐喧囂,概宜屏禁,俾無壞局規。嗣後辦有成效,人多款足,再議擴充,自行建造,添設園舍。
26 一局內用款分出入存三柱,簡明登記。每月小結,刊刻報章,月朔由各董事齊集查閱,務期核實無弊,閱竟各於名下署押為記。每年一大結匯,刻徵信錄分送提調董事,及捐款百兩以上,以昭信實。
27 一先訂簡明章程,以期迅速集辦,每事各有詳細章程。舉辦以後,隨時集議,如有利弊應興應革,均由提調董友,公議刪增,或每季一集,每年一大議,並核用款,稽論定,再行刊刻布告。
28 ☆易順鼎○請罷和議疏
29 奏為醜虜跳梁,不宜遷就,權奸誤國,不可姑容,恭瀝愚誠,仰祈聖鑒事:
30 竊臣風聞出使日本全權大臣李鴻章電奏:稱倭船廿餘艘,將出廣島,若不定約即將犯京,請割遼東台灣兩地予倭,並賠兵費二萬萬兩,為保京計,不得不然,業經定約書押等語。此外條款不一而足,人言嘖嘖,似非無因。微臣迫於杞憂,未敢緘默,謹就見聞所及,不避斧鉞,披瀝陳之。
31 溯自咸豐同治以來,中國與外國凡三次用兵。一曰咸豐十年庚申之役。一曰光緒六年庚辰之役。一曰光緒十年甲申之役。庚申之役,尤為我朝中外大局絕要關鍵。其時發捻縱連,寰區鼎沸,天下岌岌不可終日,而海外各國,亦複同時生釁,英法合從,兵臨城下,僧格林沁敗於津沽北塘,勝保退於朝陽門八里橋,曾國藩胡林翼諸人,勤王之師,緩不濟急,敵騎長驅直入,京師不守,宗社幾危,時勢艱難,殆有百倍於今日者,假使各國要求土地,恐不能不聽客所為,乃當日講和不過立約通商,稍償兵費而已,初未聞割尺寸之地也。若庚辰之役,俄據伊犁邊境僅一二百餘里,使臣業已擅許,而疆臣左宗棠等,堅欲索還,抗兵相加,大局幾將決裂,然不久即和,僅償款數百萬盧布而已,不惟未割地,且並伊犁,亦索回也。甲申之役,法取越南,攻寧波,擾台灣,陷馬江,沿海戒嚴,天下騷動,滇粵邊防,戰事之棘,不亞今日,然不過讓以越南而已,未嘗於越南之外,更有所求也。
32 試即今日之事,與昔日之事相衡,敵雖強,未必出於英法俄上之,事勢雖急,未至於庚申之危。彼不過虛聲恫嚇,肆意要求,我即稍緩須臾,與之再戰,或再遲數日而後定議,未嘗不可。即不然償以兵費數百萬,亦未嘗不可。即不然,許其比照各國在江海各口通商,開設碼頭,亦未嘗不可,而皆不出此。賠款至二十千萬,猶以為未足,竟舉腹心根本之地,膏腴要害,一二千餘里,開門而延盜,拱手以與人,何其畏倭人,甚於畏英俄法諸大邦乎?重遼東、台灣反不如重新疆伊犁.及滇粵荒徼之地哉!
33 伏思割地一事,尤為萬不可行。以理之是非,論其不可有三,以勢之利害,言其不可有六。祖宗創業於前,子孫守成於後,非若自我得之者,可以自我失之。試思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之締造遼東,世祖章皇帝,聖祖仁皇帝之經營台灣,取之如此其難,而棄之何忍如此之易。矧陪京密邇,陵寢攸存,坐使長陵壞土,自我而變為邊界,皇太后皇上將如列祖何!此理之不可者一。自有本朝未聞割地予人之事,自有中國未聞以重地要地割予海外島夷之事。玉斧劃河,珠崖棄郡,若非甄脫,即系石田。豈有臥榻之旁,供人鼾睡。書於史冊,辱其燕云,坐使赤縣神州,自我而淪為異域,皇太后皇上將如後世史書何!此理之不可者二。遼東台灣之民,或本從龍,或由化,二百餘年食毛踐土,蕓蕓赤子,孰非我國家之孝子順孫,今乃屬之他人,儼成敵國。父母雖窮,尚不忍輕鬻其子,國家未蹙,獨何忍遽棄其民,坐使海隅蒼生,自我而化為他族,皇太后皇上將如天下百姓何!此理之不可者三。
34 遼東者,北洋之藩籬,台灣者,南洋之門戶。今日無遼東,明日即可無北洋,今日無台灣,明日即可無南洋。天下畏盜之人,必求遠盜,未有揖盜於門內,而求其不發篋探囊。天下畏虎之人,必求遠虎,未有納虎於室中,而冀其不磨牙吮血。行見奉、錦、登、萊一帶,不複能立錐,江、浙、閩、粵各疆,不複能安枕,海口海面,皆非我有。餉械無以接濟,而海運即窮;戰守無能布置,而海防又立窮。中國將來,必無可辦之洋務,此勢之不可者一。英法垂涎台灣;俄人蓄謀遼東,豈伊朝夕,況各國狡焉思逞之計,貪得無厭之懷,誰不欲拓境開疆,因時取利。今見倭人以一舉手一啟口之勞,而得地如此多,獲利如此厚,雖云無故,亦必生心。倘群起效尤,則中國雖大,恐一日之間,可以爪剖立盡,然此猶他國也。與以倭事驗之,同治十一年,彼因琉球難民為生番所殺,藉端挑釁,兵抵台灣,當時大吏不能折之以理,怵之以威,反以數十萬金賠款了局,彼見中國易與,始漸輕視中國,而謀益迫,勢益驕,推其得隴望蜀之情,曾何已極!此日之厲階,既皆由於昔,他時之欲壑,恐更甚於今。中國將來必無可存之地,此勢之不可者二。自軍務平定後,謀臣猛士,多就凋零,千百之中,僅存什一。此次徵求宿將,招集舊部,士馬精壯,已有可觀。乃甫聚又將令之散,既散恐不可複聚。且所練之新營軍費幾何,練成而不用,待用之時,又將臨時另練。所購之新械,勞費幾何,購齊而不用,待用之時,又須臨時另購。今日尚不能戰,以後豈複有能戰之時;再閱數年,一有緩急,求如今日之將與兵,且不可得。宿將舊部,消息既盡,新募者未經戰事,對當大敵,中國將來必無可用之兵,此勢之不可者三。賠款至二萬萬之多,不知從何搜括?又不知搜括淨盡之後,尚有應辦之務,必需之款,何所取資?夫使賠款既交,而我可不作一事,彼可相安十年,猶之可也。正恐我之防務仍不能不辦,兵餉仍不能不需,鐵路仍不能不修,驛車仍不能不設,入款則有減無增,出款則有增無減,意外之舉,尚不暇論。而彼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款未清,後款又來。以斯民有盡之脂膏,填彼族無窮之欲壑。剜肉補瘡,肉將盡而瘡更劇,抱薪救火,薪將竭而火更燃。中國將來必無可籌之餉,此勢之不可者四。長白鴨綠為祖宗發祥鐘靈之地,黑龍江吉林等省,為國家植根歸宿之區,地利最多,民氣亦厚,當此強鄰環伺,正宜乘時經略,加意保全,較之台灣尤關緊要。一旦遼東為倭所有,則俄自北侵,倭從南襲,不數年內,其民與地,皆將折而入於俄與倭,東三省全境之危亡,可立而待。且京外八旗人民,既不謀生,又不習斗,一朝有事,而東三省已不能歸,退則為倭寇所草菅,進則為亂民所蹂躪,中國將來,必無可保之旗民,此勢之不可者五。台灣一省,饒富著稱,近來文教振興,更已變椎魯為衣冠,進侏儒於禮樂。其士民皆愛君親上,好義急公,而林維源身為民望,官列京朝,勢不能以家委敵。況彰義之名,出自純皇帝所賜,台人固必思義而顧名,皇上又烏可數典而忘祖。至於遼東之為豐沛鄉里者,更無論矣。民情何常之有,親之則親,疏之則疏,向之則向,背之則背,雖厚澤深仁,已泱於祖宗之世,而先疇舊德,不保於孫子之朝,恐未免兆姓寒心,四方解體。倭既據我內地,且將取我民心,以利誘之,而桀黠者,必為倭爪牙,以威迫之,而駑弱者必為倭魚肉,行見流民無所依歸,而西晉雄特之禍起,奸民相與勾結,而嬴秦勝、廣之變生。驅魚為淵,瞻烏誰屋,中國將來必無可固之民,此勢之不可者六。以上各節,不過據臣所私憂竊慮,粗舉大端,而其禍變相尋,尚有不勝枚舉者。
35 以言理之是非則如彼,以言勢之利害又如此,大約稍有心肝之人,皆必不肯為之,稍有知識之人,皆必能見及之。而不謂渥蒙國恩,深悉時務之李鴻章,竟悍然不顧,冥然罔覺,行人之所不肯行之事,出人之所不忍言。臣前見李鴻章行事,不慊人心,疑其別有苦衷,代為原諒,直至今日,始灼然有以知其心術出之之幻,而得其罪狀之真。所謂臧孫紇雖曰不要君,吾不信,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者。恐宋臣秦檜,明臣仇鸞之奸,尚未至此也。且遼東、台灣並割予倭,臣以為窮倭之兵力,不能及此,充倭之始願,亦未嘗及此。如其兵力能及此,則何不徑取遼沈以索登萊,徑取台澎以索閩廈,囊括席卷,彼豈有所恤而不為。如其始願嘗及此,明知遼東一索可得,何必以全力攻牛莊,明知台灣一索可得,何必以全力攻澎湖,是其情形,已可概見。不謂有李鴻章焉為虎作倀,教猱升木,於是倭不啻取懷而予,操券以償。蓋倭力不及此,而李鴻章之力能及此,倭願不及此,而李鴻章之願早及此矣。抑微臣更有不忍言,又不忍不言者。李鴻章之奸,尚不及其子李經芳之甚。李經芳前充出使日本大臣,以己資數百萬,借給倭人購船餉,其所納外婦,即倭主睦仁之甥女,其奸詐險薄,誠不減蔡京之有蔡攸、嚴嵩之有嚴世蕃。假使憑依城社,竊據津塗,張邦昌、劉豫之事,不難立見。我朝貽謀之遠,立法之善,為前古所未有。當此之時,而欲以島夷入主中國,以人臣攘執大阿,蓋亦戛戛乎難之!不圖天地躍金,陰陽鑄錯,於倭生一睦仁,於中國生一李經芳,以權奸為醜虜內助,而始有用夷變夏之階,以醜虜為權奸外援,而始有化家為國之漸。俱成頭角,各長羽毛,腐木蟲生,霜寒冰至,今日此事,尤為中國污隆,本朝興替一大關鍵。微臣悲河江之日下,痛滄海之橫流,所為涕泗汛瀾,而不能自己者也。
36 雖然,李鴻章敢於犯天下之不韙,欺朝廷以其方者,窺見皇太后皇上與諸臣畏倭之心,而後藉詞保京,反自托為忠愛之忱,以巧遂其奸欺之詐也。在李鴻章固以為舍己別無他人,舍此別無他策。微臣不揣冒昧,竊於此策之外,為朝廷敬畫二策焉。伏揣朝廷畏倭之心,不過以明為鑒。不知明之亡,不亡於邊患,而亡於流寇,不亡於諱言和,而亡於諱言遷。夫國君死社稷,乃指諸侯而言,若天子以四海為家,何代不有遷移之事。明之君臣,不通古今,昏憒紛呶,以至亡國。如早遷都江南,國尚可存。我朝法度修明,湛恩汪,既非明政不綱,加賦召亂者可比。一統金甌,處處完善,既無流寇之禍,僅有海邦之憂,又非明之天下糜爛,無地圖存者可比。惟以海禁大開,形勢久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此而遷,又何所諱。宅中建極,莫若太原五台,經累朝巡幸,供列聖御容,行宮尚存,盛軌可溯,其善一。京師千里之程,十日可達,往來迅速,進止從容,其善二。土厚水深,人民殷富,其善三。兵精馬健,風氣勁強,其善四。河汾太原表裏山川,其善五。平陽安邑步趨虞夏,其善六。而太行起天下之脊,冀州居天下之中,我能往彼不能來,尤足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去年十二月微臣在都,曾以此議條陳,未獲上達天聽。若當日早定大計,則此時八方風雨,三晉雲山,業已高屋建瓴,神京鞏石。砥方隅而鏡寰海,礪泰山而黃河,何至廑宵旰之焦勞,患畿疆之危逼哉!然投鼠忌器,此後方多,則亡羊補牢,及今未晚。與其以二萬萬借盜齎糧,而和歸海外,何如二萬萬營都充餉,而利在國中。此微臣所畫一策,曰遷者是也。
37 又揣朝廷畏倭之心,不過以犯京為慮。不知倭力果能犯京,何待今日?豈於去年京師無備之時,不敢來犯,而今年於京師有備之時,反敢來犯者。且倭人進兵,不外水陸兩途,由遼沈進兵,則尚有依克唐阿長順裕祿唐仁廉在,由錦州進兵,則尚有宋慶魏光燾等在,由榆關進兵,則尚有劉坤一及餘虎恩熊鐵生諸將在,由津沽南北進兵,則尚有王文韶聶士成曹克忠等在。即使內犯京畿,亦尚有程文炳董福祥在,而諸臣等亦莫不在。倭兵盡如鬼神,豈竟不由關津經過,而飛入京師耶?我兵未必盡屬癡聾,豈竟任其飛入京師,而毫無聞見耶?微臣逆料倭人,必不能犯京,其故有四,請略舉其日軍事証之,以釋朝廷疑慮之端。一曰倭人不能攻堅。我所失之地皆瑕也,非堅也,惟旅順威海可謂之堅。然旅順之失,以守將爭逃,威海之失,以海軍不戰,且一由皮子窩,一由落風港,均系蹈瑕乘虛,抄後而入,不敢直犯當前。蓋其兵餉最重,精銳無多,護惜鋒瓦芒,每虞傷損,肉薄攻堅,決無此事。觀於聶士成之守堅,而彼不敢犯摩天嶺,裕祿徐慶璋之守堅,而彼不敢犯遼沈,唐景崧劉永福之守堅,而彼不敢犯台灣,況畿輔為我最堅之地,而彼敢輕於嘗試乎?此其不足慮者一。一曰,倭人不能持久。越國圖遠,糜餉勞師,多一日則多一日之糧,少一兵則少一兵之用。倭至今日,黔驢之技已窮,騎虎之勢難下,左支右絀,外強中乾久矣。夫以中國之地大物博,餉足兵多,尚以曠日持久為憂,蕞爾之倭,更何能堪!試觀其棄威海而不留,攻台灣而即退,不能持久,亦複可知,此其不足慮者二。一日倭人不能疾驅。考倭之軍制,皆效德國陸操,步武整齊,紀律嚴肅,誠有足多,而輜裝繁重,行走。甚遲,以之持重則有餘,以之疾驅則不足,視中國之卷甲銜枚。一日夜可行二三百里者,實有長短優劣之殊。觀於此次牛莊之戰,倭由間道甫至牛莊,曾未多時,而李光玖聞警,後發之兵,亦已踵至,吳大澄由田莊退至雙台子,親軍僅數十人,距敵僅數十里,若使倭能疾驅,非但我軍噍類無遣,即寧錦亦恐相隨不守,而倭竟不能,豈獨於京師,能疾馳數百里耶?此其不足慮者三。一曰倭人不能深入。夫以無援之軍,不繼之餉,而入最深之地,犯極厚之兵,是必有進無退,有死無生而後可。抄掠剽忽,不顧其後之賊,或能為之,而倭人固未能出此。如其出此,則必用全力擲孤注,行險徼幸。而自津至通一線,長途兩旁皆水,沿途一帶皆有重兵,程文炳董福祥可以抵御於前,聶士成曹克忠可以合圍於左右,劉坤一率領諸將,可以追躡於後,彼非深入送死而何?且彼之兵力有限,既以全力犯我,則其後路必虛,獨不畏取朝鮮而襲廣島耶!觀其得榮城文登而不敢深入山東,得海城牛莊而不敢深入奉錦,又何能越關津畿輔,而深入京師,此其不足慮者四。又況魏光燾堅固不搖,李光玖奮勇敢戰,牛莊雖敗,而殺傷倭人亦足相當。倭見湘軍人敢死,竟不敢再過雷池一步。諸將領之最忠勇者,一聞和議,皆痛哭堅臥,不肯起食,可見將士皆有死志,並非軍心瓦解,勢不可為。且依克唐阿聶士成宋慶皆倭人所畏,而丁槐一軍,隊伍已到,唐仁廉一軍,槍械已齊,皆可與倭一決。倭人情出絀,勢漸成弩末,我即不與之戰,而但與之堅持,再閱數時,彼力斷難支久,然後再言和議,自必易於轉圜,此又微臣所畫一策曰守者是也。總之,以遷為戰之地,能遷則不戰而已可屈人之兵,以守為戰之地,能守則不戰而已可制人之命。或遷或守,雖非上策,而不失為中策,賠款割地,非僅下策,而實無策。
38 伏查光緒六年,即庚辰一役,崇厚亦以頭等全權大臣使俄,與俄國定約畫押,讓地一二百里,尚非割地,且系邊外之地,經廷臣交章論劾,皇太后皇上赫然震怒,立將崇厚拿交刑部治罪,其與俄所定之約雖已畫約,仍行更改,俄人終亦降心俯首,就我範圍。今昔相衡,以敵言則俄更強大於倭,以事言則讓地尚非割地,邊地尚非內地,一二百里之地,尚非一二千里之地,是李鴻章之罪,尚為崇厚所無。而以定約言,則一擅許,一系請旨,擅許者至拙,而請旨者至工,是李鴻章誤國之術,與其誤國之心,較崇厚尤為加倍。惟有仰懇皇上天威獨斷,上思列祖列宗,下念薄海臣民,照崇厚例,將李鴻章拿將刑部治罪,並撤回李經芳革職嚴辦,一面飭王文韶劉坤一妥備戰守,獎勵裕祿唐景崧等以安人心,一面明發諭旨,宣示中外,奉皇太后西幸,命恭親王留守京師。如戰而不勝,賠款割地,尚為未遲,戰而糜款,猶勝於和而賠款;戰而失地,猶勝於和而割地。如國或遷或守,而致貽誤大局,請先誅微臣,以謝天下。皇上為英主為孱主,中國為強國為弱國,本朝為大朝為小朝,諸臣為貞臣為邪臣,皆視此一舉。微臣不勝迫切待命之至。伏祈聖鑒。謹奏。
39 ○籌戰事六條請代奏疏
40 稟為敬籌戰事六條,仰懇代奏事:竊職員於本月初二日披瀝上書,本月初四日荷蒙代奏在案。現聞和議要挾大多,礙難照准,聖意振勵,薄海同欽。惟一經決裂,必有戰事,且距四月十四日之期,已為迫近,尤當力爭先著。不揣冒昧,敬籌事宜六條,伏呈於聖主之前。
41 一曰加兵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然與其重懸賞格,不如普加兵餉。湘軍口糧,每名每月四兩二錢,各軍皆然。夫四兩二錢之銀,而欲贍其身家,賺其性命,此必不可得之數也。論者皆言,今日之兵不可恃,而其不可恃之故,實在於此。為今日計,惟有暫將關內外防剿各軍,月餉普加兩倍,俟戰爭畢後,再複舊章,所有賞格,仍另行核給,不在加餉之內。加餉一項,以每名每月銀十兩計之,目下大軍約十數萬人,一月不過百萬,一年不過千萬,十年不過萬萬,較之以二萬萬為敵人充餉者,其利害得失,果何如耶!擬請皇上聖斷,一面敕下戶部,一面電諭各路統兵大臣,轉諭兵勇一體知悉,必將歡聲如雷,感泣奮舞,而爭求效死矣。兵勇既食重餉,誼不忍逃,夫然後將可以死戰責兵,帥可以死戰責將,國家可以死戰責帥。譬之有廉俸而後可以責官之廉節,有恆產而後可以責民之恆心,其理一也。
42 一曰用地溝,越南之役,岑毓英已曾行地營之法,以拒法人,頗有成效。此次各軍稍知仿辦,而丁槐尤為熟悉。職員考其規制,微覺煩重,似不如地溝之更簡捷。地溝者,即倭人所謂梅花坑,隨時隨地,皆可立成。只須兵勇各帶洋钁,以備開挖之用,既可以避地之槍炮,又可以藏我之兵炮,既可以藏我之兵,又可以擊敵之兵,而扼防海岸,尤宜用此。蓋敵船不能近岸,如欲登陸,必以大炮從船上轟我岸上之兵,使不能抵御,而彼乃一面以小舟或巨筏,載其陸兵,乘勢而登。用地溝則彼船上之炮,不能擊我伏溝之兵,而我溝內之兵,可以擊彼登岸之賊。如鴨綠江倭以棚布鐵桿搭橋,榮成海邊,倭以長條細板編筏,當時若使有地溝伏兵於內,乘其半渡擊之,彼必不能飛渡可知。擬請敕下,將各路統兵大臣,嚴督諸將訓厲兵勇,隨時隨地,實力奉行,以此為安身立命,御倭折衝之地。其因時制宜,因地制宜,一切辦法,不能預定,仍頒各領斟酌妥籌,以期適用。
43 一曰攻老巢。自九連鳳凰以至金複海蓋營口旅順皆為賊老巢久矣,然其各處屯兵,實不甚多,而九連鳳凰等城之賊尤少,合計各路不過數萬,其力僅足以自守,而不足以攻人。僅足以攻一處,而不足以攻數處。其不敢來攻我者,實畏我之往攻。再本年三月吳大澄之攻海城不能得手,反至失利者,由於調度之誤,布置之疏,非攻之罪也。夫攻堅之兵,必分數路進兵,而後可使人之力薄,又必分數層進兵,而後可使我之力厚。查關外前敵各軍,遼沈奉錦一帶,有依克唐阿二十餘營,長順十餘營,沙克都林札布數營,合以徐慶璋之敵愾軍十數營,共有三萬餘人,可作為東路由遼陽進攻海城,其陳十營,孫顯寅呂本元共十餘營,益以唐仁廉之三十營,共有二萬餘人,可作為中路由摩天嶺等處,進攻九連鳳凰兩城,其宋慶三十餘營,魏光燾二十餘營,李光玖數營,合以吳風柱之數營,徐邦道之十一營,共有四萬餘人,可作為西路由雙台子等處,進攻牛莊營口三路之中,每路又各分半進攻,分半接應,必可以直搗賊巢,而不至蹈吳大澄之覆轍。且遼東一帶,百姓久望王師,高麗沿邊地方,皆附中國。若大兵進圖收複,則各處團練義民,俱可號召向應,各處礦匪獵戶,俱可納收招降,倭之勢窮力蹙不難立待。
44 一曰制賊勢。海軍覆後,彼有船我無船,彼能來我不能往,朝廷所以慎重,而恐其犯京者此故耳。然彼之兵船,亦只有此數,近聞台灣澎湖等處,又擊沉其船數艘。彼若攻台灣則不暇犯津沽,彼若犯津沽,則我台灣尚有兵船,即南洋亦尚有兵船,獨不能攻廣島耶?況台灣一省,朝廷業已度外置之,此次不妨即以破甑視之。為台灣計,與其瓦全不如碎,與其為人攻,不如出而攻人。唐景崧劉永福等身當此時,固已有死之心,無生之氣,必能奮不顧身,與倭一決。擬請溫諭獎勵,令其督率船艦,徑出台灣,並請敕下張之洞令其選擇水師驍將,如黃金滿等統帶南洋各兵輪,會合唐景崧劉永福等游弋海面,以壯聲援,視倭船之進止為進止,視倭船之向背為向背。若彼犯津沽,則我攻廣島,雖以之掃滅賊氛尚覺不足,而以之牽掣賊勢,尚自有餘。但使彼有顧忌,而不敢內犯津沽,則大局已無足深慮也。
45 一曰聯外援,聞俄法兩國,願以兵艦假我,果有此事,豈非大幸!若無此事,而但有此意,亦為難得。又聞俄方求琿春,法人方求蒙自開礦,兩國若真能助我,即不妨各如所願以酬之。割琿春猶勝於割遼東台灣兩地,許蒙自開礦,猶勝於許各口通商以利歸法俄,猶勝於以利歸日本,所謂兩害相形,則取其輕是也。況遠交近攻,古人之遺法,實今日之要策。擬請密飭總署妥商俄法兩國使臣,如果兩國真能出力相助,脅同剿倭,則中國或以地為謝,或以巨款為謝,皆無所不可。即使不能出力助剿,而但能出力調停,不許倭人肆意要求,則我之所全已多。即以琿謝俄,以蒙自開礦謝法亦未始不可。
46 一曰絕內應,李鴻章者日本之內應也,孫毓汶者李鴻章之內應也。李鴻章以本國之機密輸之於日本,孫毓汶又以朝廷之機密,輸之於李鴻章,有此二臣,而天下大事已敗壞決裂,不可收拾矣。是故日本不過癬疥之疾、而李鴻章孫毓汶則為腹心之疾。且因有李鴻章孫毓汶,而所謂癬疥之疾者,亦變為心腹之疾。吳若早誅伯,何至行成於越,宋若早誅秦檜,何至服事於金。國家欲御外侮,而保丕基,非亟罷李鴻章孫毓汶二臣不可。此二臣者,國人皆曰可殺,萬口一詞。皇上寬待大臣,或未忍置之重典。應請立加罷斥,以儆奸邪。倭人既失奧援,自必折其詭謀,輯其驕焰。而僉壬既黜,忠讜始升,乾斷克昭,人心共奮。我國家億萬年有道之基,視此矣!
47 犬馬微忱,不勝迫切屏營之至。伏乞鑒核,代奏施行。
48 ☆文廷式等○聯銜糾參督臣植黨疏
49 奏為督臣植黨營私,貽誤君國,乞恩罷斥,以全大局事:竊為倭人肇釁,變亂藩封,恭讀七月初一日宣戰詔書,仰見我皇上不得已而用兵之意,仁至義盡,薄海同歡。乃者兩月以來,事機屢變,僨軍失隊,警報疊聞,朝野震驚,人心岌岌。恭讀八月二十六日皇太后懿旨,以干戈未戢,停辦頤和園典禮。深宮焦勞之意,感動中外。普天率土,切齒同仇。而禍變之從來,事機之貽誤,始終本末,可得而言,敢為我皇上披瀝陳之。
50 竊聞倭人國勢兵力,不能與西洋各國同年而語,國債重而民力困,則根本未堅也;有快船而無巨款,則武備不足也;兵出於初募,非訓練之師也;權紛於黨論,非劃一之政也。兵事之興,凡曾經戰陣之士,通達事情之人,莫不以為螳臂當車,應時立碎,雖西人亦鑿鑿言之,而事竟有大謬不然者。韓城失矣,未幾複敗於牙山,成川棄矣,未幾複潰於平壤。漢江之沉艦不歸,廣島之戰船複毀,威旅為海門鎖鑰,今則游弋不禁矣,義州為奉天屏蔽,今則籬藩盡撤矣。用一衛汝貴,而百戰之淮軍化為叛卒,用一丁汝昌,而大桅之鐵甲,盡屬漏舟。朝鮮不可複,方且急圖捫鴨綠之防,仁川不可窺,方且憂大沽北塘之警。誰總師于?誰司進止?以大御小,以強敵弱,潰敗立決,一至於此!此不能不太息痛恨於昏庸驕蹇喪心誤國之李鴻章也。
51 李鴻章受命東援,而陰勒諸將,密為箝制。既不為先事之防,複屢掣其臨時之肘。統計小浦之戰,平壤之戰,牙山之戰,皆我軍端坐拱手,以待倭人之圍攻,其實不能以此望和,而事機一失,徒以損國威,而張敵勢。倭人唯事事先發,故能制我之死命,我唯事事後發,故終始為倭人所制。遷延坐誤,全局瓦解,此天下所太息痛恨者一也。
52 兵行千里,轉運為先,內地尚設糧台,何況出師疆外。至與外洋各國相角,尤以槍炮為急需。李鴻章閱歷兵事三十餘年,豈其慮不及此,而牙山之軍缺軍火缺糧餉於前,平壤之軍缺軍火缺糧餉於後。長夫不備,車馱無資,兵自負糧,槍無餘彈,以至餓軍掠食,結怨韓民,戰土死綏,徒手相搏。以二十年朝廷所注意海內所仰望之重軍,徒以無糧無械,束手就斃,皆李鴻章信任私人,不肯早設糧台之故,此天下所太息痛恨者二也。
53 倭人甘心韓地,蓄意有年,今歲春初,萌芽已露,北洋於外事消息最靈,豈竟一無聞見及乎?事之將起,袁世凱深悉倭情,屢騰密報若使倭韓形勢,早達朝廷,則先事圖維,必不至如後來之倉卒。無如李鴻章,始則模糊影響,諱莫如深,繼則揚厲鋪張,肆其恫喝,直至事機決裂,而倭人之本末疆內知之,朝廷仍不盡知。聞朝旨詢袁世凱,而李鴻章輾轉禁錮,不使至京代陳,各路電奏,時時刪改。以就該督意旨,務使真實洋情,不得上聞,廟算指揮,無憑遙度,奸欺蒙蔽,罪不勝言,此天下所太息痛恨者三也。比年以來,天下之利權李鴻章綰之,天下之兵權亦李鴻章主之,朝廷倚李鴻章為長城,李鴻章廣蓄私人,以欺罔朝廷。盛宣懷為耳目,張士彬為腹心,丁汝昌衛汝貴為爪牙,龔照劉含芳為羽翼。此數人者,皆天下所姍笑,而李鴻章以之分布於海關電報糧台軍械各關系軍國重要之區,窟穴深固,牢不可破。平時病蠹國事,皆墮壞於冥冥之中,暨乎有事之秋,張為幻,不惟助李鴻章以欺罔朝廷,抑且賣李鴻章以邀利有所不恤,而李鴻章方且卵翼之,汪涵之為之仇低言官,變亂黑白,甚至奉命撤退之丁汝昌而抗不遵旨,坐使數千里藩封,斷送於二三小人之手,此天下所太息痛恨者四也。
54 尤有甚者,倭米船則放之,倭運聞平煤則聽之,倭奸被獲或明縱或私放,外有海光寺旁居民王姓,經天津縣獲究,而李鴻章之子前出使日本大臣李經芳為之說情。倭奸石川氏及軍械所劉姓被獲,供詞牽涉李經芳及軍械所局員,而盛宣懷述,李鴻章意勒令天津縣李振鵬改供,為李振鵬駁斥而止,而台灣拿獲倭船又為之請旨釋放。軍械所歷年所儲槍炮,多彼監守盜賣。及東事已起,猶檢出不合用之前膛槍子,賣與日本,得銀十四萬兩,局員瓜分,而李鴻章為之補給領字。外間並有傳聞李鴻章有銀數百萬存日本茶山煤礦公司,李經芳又在日本各島開設洋行三所,以故李鴻章利令志昏,為倭牽鼻,聞敗則喜,聞勝則憂,雖道路之言,而萬口流傳,豈得無因而至此!天下所太息痛恨者五也。
55 總論此次敗衄之故,由海軍則丁汝昌主之,從前避倭不敢當敵,及至渡送銘軍,倉卒接戰,而致遠衝鋒獨進,無一艦繼之者,丁汝昌之督師為有方乎?斬先逃之濟遠管帶,而獨寬統帥之罰,於法未平,海軍之氣不能振。陸軍之敗,由衛汝貴望風先逃,葉志超繼之。聞未敗之先數日,左寶貴密電,有如撤衛汝貴一軍,則諸將尚有致死,否則同歸於盡等語。蓋以衛汝貴虐遇韓民,奸淫擄掠,無所不至,以致韓民視我為仇,大軍無所得食,軍敗之時,父子服叢葦中,幾為其下所殺。又平時克扣糧餉,虐遇軍士,所有種種罪狀,罄竹難書,然而天下之人知朝廷必不能誅此兩人也。李鴻章一日不去,北洋兩巨奸一日不能伏法,三軍之氣一日不能振作,潰敗之局,一日不能挽回。何也?三軍之氣,視統帥之賞罰為鼓舞。如海軍劉步蟾被劾,李鴻章反使護理水督,林國祥力竭船沉,李鴻章反請暫行褫革。甚且以首先潰敗,貽誤大局之衛汝貴,而李鴻章反以為得力。種種顛倒功罪,務使敢戰之士,人人氣沮,如此而三軍之眾有不解體者乎?倭主出居廣島親自督師。八月初間即聞有限二十日取平壤之說,而平壤果於十六日失守。今又聞四禮拜取奉天矣。又聞九月內破津沽矣。敵兵統九萬大隊入寇朝鮮不已,進而盛京津沽不已,則京師重地所必窺伺。我戰守之備無一足恃,而專委命於一昏庸驕蹇傷心誤國之李鴻章,如此而謂陵寢之無動,京師之必無警,誰能保之也?軍事初起時,若宋慶若劉永福皆忠勇發憤,請赴前敵,而皆阻於李鴻章之壅遏。即淮軍一聶士成,津人一曹克忠,號稱能戰,於諸將中為優,而李鴻章必黨其私人,以遏抑之。頃聞命宋慶節制前敵諸軍矣,若仍以李鴻章為後路,恐逞其妒忌之心,行其阻撓之計,文書之呼應不靈,餉械之接濟多缺,平壤覆轍,又為寒心。
56 天下士民公論,李鴻章不以嚴譴去津,則天下之精兵猛將,必不能得其死力,以挽回既潰之局。故李鴻章一人之去留,實於宗社安危,生民休戚相關系。伏維皇上乾綱獨斷,速賜施行。再若囿於庸議,遷就遲疑,則士氣仍前畏葸,而奉天之震動,威旅之失守,皆在意中。萬一部都有失,近畿告警,變起倉卒,雖食李鴻章之肉,於事奚裨?且恐以罪人不去之故,致朝廷日下急詔,而天下之兵觀望不前,有非臣之所忍言者。此則同聲感憤,而不敢不瀝陳我皇上之前者。
57 如蒙皇上採擇芻言,斷以行之,請量簡知兵大員,老成宿望者,星馳往代,速籌戰備。非不知臨敵易帥,兵家所慎。但以李鴻章怙私縱敵,後患孔長,斷難再事姑容,坐視大局糜爛。伏乞迅賜罷斥,然後宗社可安,軍氣可振,東潘亦可期恢複。天下幸甚!生民幸甚!
58 ☆彭玉麟○力阻和議片
59 再,臣正封摺間,適接督臣張樹聲緘致總署電音,得悉署直隸督臣李鴻章方與法酋議款,聞之不勝駭異。伏維法夷犯順,率土同仇。臣昨奉光緒十年三月二十六日上諭,飭臣等振刷精神,竭誠籌辦防務。臣當宣示各軍,莫不踊躍歡呼,激昂思奮。乃甫數日,而忽有議款之舉。得毋阻赴義之心,而褫敵愾之氣。況今日法夷有斷斷乎不可款者。臣素愚戇,忘其冒昧,有不容已於言者,請為皇太后皇上一一陳之。
60 法夷無端生釁,殘我屬國。及我出師保護,又複肆其豕突撓敗我師,迄今並未大加懲創,遽與議和,何以張國威示天下?不可許者一。法夷並未受創,翻然請款,是必中藏詭譎,或怠我師,而徐乘其後,或謀緩我,而誤以多方,其害無窮,不可許者二。既與議款,不索兵費,更為叵測。該夷惟利是視,忽棄日前所索巨萬之費不言,但言越境通商,其中不免有詐,恐將來必有十倍取償於後者。瘠中華以奉島夷,飾目前以釀邊患,不可許者三。以外強中乾之法夷,憑陵我藩服,吞噬我疆土,堂堂中華不勤遠略,不問其罪,轉降心相從,以就其和,使之此次得志,而效顰法夷者,必狺狺然環向而起。是款一法夷,而轉來無數法夷也。群謀日滋,隱憂方大,不可許者四。雲南物產富饒,五金之礦,翠玉之璞,艷稱於世,久為西人所垂涎。若與議款,由蒙自以內,許其通商,迨為日既久,形勢險隘,彼皆周知,廣傳邪教,以張羽翼。一旦竊發,不僅通商,將何以支?不可許者五。此五不可者,人人知之。倘漫不加察,貿貿焉亟與議和,以為國計萬全,臣固未敢信也。
61 法夷自通商以來,前於天津教堂一案,即思起端,以償其所大欲,適為普人所窘而止。旋即狡謀越南。為自強之計。我中華果以全力決勝,審用兵,籌餉分,量彼族萬難久持。故先為恫喝以速其和,又貌為恭順以工其術,其實鬼蜮伎倆窮矣。此揣敵情而可戰者一也。我朝以神武開基,將帥得人,遠軼前古,嗣平發捻之亂,亦忠勇輩出,賈其餘勇,似足定邊。憶前議防俄之時,奉旨著京外保薦人材,即以將才不易,存者什一為慮,再閱數年,老成凋謝盡矣。雖攘外不必定用安內之才,而有識究須有膽。曷若及時精選宿將,俾講求以柔克剛,以散敵整之法,以盡其長,此論將才而可戰者二也。道光年間,夷釁初開,廣東三元里團勇,義聲至今猶在,此外各省因事激憤之案,層見疊出,亦見民間不平之氣,不可遏抑。越南劉義亦中華民也,竄伏荒裔,自全不暇,猶能尚義屢殲法夷。各省山陬僻壤,不乏英豪聞與夷戰,莫不聞雞起舞,共發雄心,願效死力,此察民情而可戰者三也。查萬國公法有可節取者,在戰分義與不義一節。如興戰不義,傷害天理,不獨可以理喻,並可以力止等情,深與齊人代燕之義暗合。亦足徵萬國之公也。我朝廷一面通飭各督撫臣大張曉諭,於通商和好各國極力保護,專與法夷絕好,准各義民誅其天主教士,毀其天主鬼樓,罷其駐京法使,撤其生意馬頭,既銷萌蘗,不虞支蔓,此採公法而可戰者四也。語云: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兵端自法夷開,窮兵黷戰,掠地爭城,欺侮太甚,實為萬國公法所不容。宜歷數法夷罪狀,布告中外,使咸知理曲在彼,直在我,不得已而用兵伐罪。明有日月,幽有鬼神,共鑒此衷,應蒙默佑。此卜天理可戰而決必勝者五也。有此五可,亦人人知之,倘失此機宜,恐我中華永無自強之日,其將如天下後世之非議何?
62 伏乞我朝廷乾綱獨斷,嚴飭沿海各疆吏及各將領,防務不可一刻稍懈。尤須洗心易慮,臥薪嘗膽,各矢天良,修予偕作,憤切同仇,以與法夷從事。臣雖衰朽無似,斷不敢惜此病軀殘喘,稍存畏葸。尚當獎率將士,為各軍先。惟宜和宜戰,大局攸關,聖明洞鑒,自有權衡,原非臣下所敢妄議。微臣老病昏毛,在軍言軍,謹冒昧將所有不可款而可戰緣由,披瀝附片具陳,不勝惶悚待罪之至!
63 ○廣學校
64 今之自命為通儲者,以洋務為不屑,鄙西學為可恥。有習其語言文字者,從而腹誹之,且從而唾罵之,甚至屏為名教之罪人。嘻!甚矣!夫所貴於儒者,貴其博古耳,通今耳。試問今之儒者通各國言語乎?通各國文學乎?即叩以各國之名能通知乎?徒拘拘於制藝之名,而學問經濟盡於是而已矣。方今海防孔亟,而所謂熟識洋務者,不過市儈之徒。正宜培養人材。攻彼之盾,即藉彼之矛,誰謂西學可廢乎?
65 又況西學者,非僅西人之學也。名為西學,則儒者以非類為恥,知其本出於中國之學,則儒者當以不知為恥。即以文字論,古之制字者本三人,下行者為蒼頡,從左至右而旁行者為怯盧,從右至左而旁行者為沮誦。泰西之字,實本於人去盧也。天文、歷、算本蓋天,宣夜之術,《周髀經》《春秋》《元命苞》等書,言之詳矣。墨子曰:化徵易若蛙為鶉,五合水火土離然,鑠金腐水,離本同重,合體類異,二體不合不類,此化學之祖也。均髮均縣,輕重而髮絕不均也,均其絕也莫絕,此重學之祖也。臨鑒立景二光夾一光,足被下光故成景於上首,被上光故成景於下鑒者,近中則所鑒大景亦大遠,中則所鑒小景亦小,此光學之祖也。亢倉子云:蛻地之謂水,蛻水之謂氣。汔學之祖也。《禮經》言: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百物露生。電氣之祖也。關尹子言:石擊石生光,雷電緣氣以生,可以為之。淮南子言:黃埃青曾,赤丹白,元砥歷歲生Е,其泉之埃,上為雲,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煉土生木,煉木生火,煉火生云,煉雲生水,煉水反土。中國之言電氣詳矣。至於圜一中同,長方柱隅,四歡圜規,寫殳方住,見股重其前弦,其能法意規圖,三神機陰開剞無跡,城守舟戰之具,蛾傳羊令之篇,機器兵法,皆有淵源。墨言理氣,與管子關尹子列子莊子互相出入。《韓非子》《呂氏春秋》備言墨翟之技,削鵲使飛,巧︼拙鳶,班班可考。泰西智士,從而推衍其緒,而精理名言,奇技淫巧,本不出中國載籍之外。儒生於百家之書,歷代之事,未能博考,乍見異物,詫為新奇,亦可哂矣!
66 但西學規例,極為詳備,國中男女無論貴賤,自王子以至庶人,至如七八歲者皆入學。在鄉為鄉學,每人七日內出學費一本納。合中國錢三十文。在城為城學,每人一月出學費一喜林。合中國銀一錢七分。如或不足,地方官捐補。其曰鄉曰城者,特就地而言之,其實即鄉塾也。塾中分十餘班,考勤惰以為升降。其不能超升班首者,不得出塾學藝。鄉塾之上,有郡學院,再上有實學院,再進有仕學院,然後入大學院。學分四科,曰經學、法學、智學、醫學。經學者,第論其教中之事,各學其所學,道其所道,無足羨也。法學者,考論古今政事利弊,及出使通商之事。智學者,講求格物性理各國言語文字之事。醫學者,先考周身內外部位,次論經絡表里功用,然後論病源制藥品,以至於胎產等事。更有技藝院,格物院,均學習汽機電報織造採礦等事。又有算學化學,考驗極精。算學兼天文、地球、句股、測量之法。化學則格金、石、植、動、胎、濕、卵、化之理。再有船政院、武學院、通商院、農政院、丹青院、律藥院、師道院、宣道院、女樂院、訓瞽院、訓龍喑院、訓孤子院、養廢疾院、訓罪童院、餘有文會、印書會。別有大書院數處,書籍甚豐,任人進觀。總之造就人才,各因所長,無論何學,必期實事求是,誠法之至善者也。
67 而中國取士,止分文武兩科。文科專尚時藝,錢穀兵刑非所習也。武科雖以騎射技勇見長,究之武經尚未識為何書,遑問韜鈐。前次發捻等匪跳梁,其建大功而蕩群醜者,文科中人乎,抑非武科中人乎?然而武科正大可用也。方今戰守之策,不外水師火器兩途。誠能於武科中設三等以考試之,一試以山川形勢進退之方,二試以算學機器制造之能,三試以測量槍炮高低之度。其兼擅眾長者,不次超遷。其專工一藝者,量材任事。選將之道,將於是乎在。近年來我朝總理衙門,派幼童出洋學習,萬里從游,法至良,意至善矣。但童子何知,血氣未定,性情心術,愈染而愈失其本來,盡棄其學,恐盡變於夷者也。不如將西國有用之書,條分縷析,譯以華文,刊行各直省書院,每院特設一科,請精於泰西之天、算、地球、船政、化學、醫學、及言語文字律例者為之教習。或即以出洋學習之學成返國者當之。其學徒則選十歲以上廿歲以下者,不得過長,以眾口音難調,亦不得過稚,以致氣質易染。又或於科歲兩試所錄文武俊秀,擇其有志西學,年亦相當者,就其性之所近,專習一科,其理易通,其效更速。又況名列庠序,咸知自愛,既可以收當務之益,複不背於聖人之教。而諸生之數奇不偶,又別開一途,以博取功名,誰不樂於從事哉!至於在院膏火,宜仿龍門書院章程,官為籌備。肄業期滿,歷試上等者,准赴京都同文館或總理衙門考驗。考驗之後,或給以經費,赴外國大書院學習三年,或派赴總理衙門及船政機器等局當差,或充各國出使隨員翻譯。庶兒人材日廣,風氣日開,不獨長西人之斯長,何難駕西人而上之哉!
68 現京都設有同文館,滬上設有廣方言館,近複創立中西書院,廣其額至四百餘人,分為兩院,其法以疏通文字者為超等,以年齒稍長而讀書多者為一等,其餘各有差,凡三等。超等,一等以午前學西學,午後學中學。二等以午前學中學,午後學西學。三等以年較少,專習中學,而緩西學,恐以西學分其心故也。粵東與蘇州新設有西塾,專教西語、西文、西算、設線、案報、測電諸學。設額雖少,可以漸推而漸廣,為洋務,培植人材正未可量。鄙人聞之,因不禁喜色相告也。
69 ○敬陳管見籌自強之計疏
70 奏為敬陳管見,仰祈聖鑒事:竊臣少更憂患,長從軍旅,近則鋒鏑餘生,久攖痼疾,自問平生無日不在憂危困苦之中。目睹時局難艱,內患外侮,伏於無形。我皇上衝齡踐阼,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日理萬機。臣受恩深重,自愧不能稍分宵旰之憂,耿耿此心,如負重疚。每當中夜傍徨,為國計民生,通籌大局,誠有亟宜自強,不容一日稍緩者。然如購備船炮,廣儲軍火,籌畫餉需,似自強矣,而非自強之根本也。論今日之時勢,譬猶大病之後,元氣久虛,治表尤須治裏。又如樹木欲其枝葉茂盛,必先培養根本。臣不自揆,妄抒愚戇之見,熟籌自強之策,請為皇太后皇上縷晰陳之。
71 一曰清吏治。州縣親民之官,最關緊要,苟不得人,即為地方之害。卑污貪鄙,固當參革究辦,庸沓委靡,亦當分別降調。兵燹之後,民生多困,實由吏治多疏。各省候補人員,流品不一,大吏往往優容。不知優容於知恥者,尚可激勵自新,優容於不知恥者,適足以養成不肖。近來各省風氣,往往因候補人員擁擠,輪署州縣,而實缺轉少,從此官常愈壞,百姓之受禍愈酷。何也?官員之署事,譬之住屋之租賃,自家住宅,稍有破壞,急急補治,責無旁貸故也。若借居居,明知非我之屋,不特不加修葺,甚至任意糟塌,坼屋作薪,久之輾轉租賃,勢必至棟折榱崩而後已。今之委署人員,大半類是。天下百姓具有天良,豈肯甘心悖逆。從前叛亂滋事之地,非地方官貪酷逼迫,即地方官寬縱顢預,此中消息甚微,關系甚大。欲求州縣之得力,全在統率之得人。督撫者通省之統率也,司道者各府之統率也,知府者州縣之統率也。從前承平之時,朝廷視知府甚重,京察一等人員,道府並用。凡擢任知府者,屬吏之賢否黜陟,得操其權,頗得上下相維之本意,近十餘年來,知府之權輕矣,各州縣於司道督撫分位懸殊,情事格,其中貽誤,尤非淺鮮。臣愚以為欲辨州縣之賢否,必專責成於知府。各省知府果能勤慎廉明,嚴察屬吏於賢者准密保,於不賢者准密參,仍由督撫司道,詳確考核,總以有實據為主,不逞私臆,不徇情面,吏治一清,天下何患不治。擬請旨飭下各省督撫,廣求循吏,久於其任,勿以委署為調劑之具,庶不至視官為傳舍,而吏治日有起色矣。此自強之根本一也。
72 一曰嚴軍政。自古談兵之書,以一語賅之,曰兵貴煉而已。國家養兵數百年,司農所入,大半以供軍餉。乃粵逆創亂,曩之擁厚祿顯爵者,所率弁兵,莫不望風披靡,此豈兵之真不足恃歟?將帥習於安逸,官弁習於驕肆,兵丁習於怠惰,吞糧冒餉,老弱充數,不但兵不知兵,將亦不知兵,無怪糜爛半天下也。今日之情形,則又不然,向時所謂肆驕怠惰之官兵弁丁,業已化為烏有,各省水陸提鎮,多由戰功水存擢,各省兵丁,亦多另行招募,非曩時不知戰陣,不習操練者可比。自此訓練有方,不准沾染習氣,自必事半功倍。然防微杜漸,不可不嚴。倘提鎮稍事安逸,則官弁即習為驕肆,兵丁即習為怠惰。天下事挽之甚難,敗之甚易。居今日而不痛加整頓,則天下之兵,又成虛設,豈不大可惜哉!然欲練兵,必先足食。兵餉原有定例,兵米亦有定數,近因經費支絀,所發兵餉,或七成八成不等,且有同在一省,所發不一,或七月八月十月亦不等。至兵米有向在各州縣給領者,現亦隨餉或七成八成不等,又或每石折銀若干,輾轉核扣,不足以贍一身,又安望其專心操練乎?臣愚以為各省之兵,缺額不補則可,缺餉少發則斷不可。擬請旨飭下各督撫,查明舊制,發給滿餉,兵米亦照定例發給,不准折銀克扣。食足則兵足,老弱不汰自去。如有攤扣兵餉,吸食洋煙者,官弁兵丁殺無赦。庶幾軍政日嚴,緩急可恃。此自強之根本二也。
73 一曰端士習。夫言自強,而歸之士習,其說似近迂闊。然士為四民之首,人心風會,因之轉移。軍興二十餘年,卒能削平大難,由於士氣固結故也。古者教士於庠序學校,今日之教官,猶其遺意。然名存而實不符矣。近時士習,砥行立名者固不乏人,而不顧名義,趨利若鶩,甚至武斷鄉曲,挾持官長者,比比皆是。州縣容忍調停,希冀了事,而後官不敢過問,此就士之桀黠者言之。若夫良懦之儒,安分守己,偶有小事,與官場交涉,地方官痛抑之,或辱毆之,而教官亦不得過問。以至士習不振,刁生劣監,更得肄行無忌,此皆教官無權故也。或曰:教官冷曹閒職,無法律以正人心,無恩賞以激士氣,其隨波逐流,委蛇進退,亦有無可如何之勢。不知教官之不足有為者,由於在上者視為可有可無之官耳。誠能顧名思義,所謂教諭訓導者,其義安在?昔宋臣胡瑗為湖南學教授,設經義治事兩齋,以教從學之士,千古稱之。彼獨非教官乎?誠得訪求一二稱職之人,樹之風聞,予以拔擢,天下聞之,靡然向風,未始非挽回士習之一策。擬請旨飭下各督撫學政,時時訪察教官之賢否。賢者量加保升,不賢者即行參撤。庶幾士林觀感,而人心日歸於正,風俗日趨於厚,此自強之根本三也。
74 一曰蘇民困。民之困不困於朝廷之法令,而困於奉行法令之人。瘡痍之氓,生計窮蹙,錢糧原屬正供,而浮收勒折,民不聊生。訟獄本求伸冤,而拖累稽延,永無了結。人命盜案,一役下鄉,數家破產。至於抽厘助餉,出於萬不得已,各省苦累極矣。而百物昂貴,其受困終歸於民。居今日而欲蘇民困,其計果安在哉?邦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仍不外乎開地利而已。兵燹後,江浙安徽等省,荒田極多,至今未能開墾,議者轍欲辦屯田,屢經奉旨飭查,各省大吏俱以為難行。前兩江總督曾國藩覆奏,亦以為窒礙多端,未能試辦。然則今日之荒田,竟將任其廢棄乎?臣愚以為,欲開荒田,仍應聽民自墾。欲民自墾,非寬其賦稅不可。荒田之不墾,固由於耕種人少,資本太重,而究其不敢承種者,實由地方官斂徵太急。其申報上司者,不實不盡,其取諸百姓者,搜刮無遺。耕種之計朝定,催科之吏夕來,按籍而稽,不遺餘力,一經入冊,即使複荒,亦必完此空糧。相彼小民,何堪此苛政乎哉?誠能寬其禁令,甫經開荒者,一概不問。或種豆麥,或種蔬果,或種竹木,悉聽其自便。總使小民有利可圖,數年之後,利息果厚,酌量科征,必須分別厚薄,斷不能照向來米數一律起科。一鄉如此,一縣如此,推而至於各府各縣皆如此,安見大利不可漸興乎?或謂禁令一弛,下則攘奪紛爭,上則中飽舞弊,而公家獨受其損,此誠難保其必無。然地方官果能盡心民事,嚴懲蠹役,則諸弊悉除,利源不涸,豈可因噎廢食,坐令數千萬頃地畝,竟成石田乎!擬請旨飭下各督撫,就各省地方情形,剴切勸諭,多墾荒田,寬其賦稅,以厚民生,而培元氣,並通飭地方官,嚴懲牙蠹訟棍,速理詞訟案件,不准姑息遷延。至厘捐雖不能停,不妨酌減二成。恤商即以愛民,自古富強之策,未有不從百姓始。此自強之根本四也。
75 以上四端,就臣管見所及,分析縷陳。如果根本既端,一面寬籌餉需,廣購船炮軍火等項,以備不虞之需,庶基址既固,規模益閎,內外本末,無不具矣。是否有當,伏乞採擇施行。若夫輔翼聖德,以端本原,遴選賢才,以膺艱巨,嚴宦寺以抑僥幸,減營繕以裕度支,伏讀疊次懿旨,俱在皇太后聖慮之中,無俟臣工鰓鰓過慮。臣尤伏願皇上兢兢業業,慎終如始,力杜粉飭因循之習,而絕無急功近名之心,常抱臥薪嘗膽之忱,而不作耀武觀兵之舉。天下幸甚!區區愚誠,不勝戰慄屏營之至。
76 ☆劉永福○諭黑旗將士檄
77 嗚呼!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聖人有訓,佳兵不祥。我越南自白雉入貢以來,知中國有聖人不敢自外,托於覆幬之中者,數千年於茲。中國亦待之以誠,撫之以惠,愛如骨肉,而親若家庭。偶有外患內憂,莫不煩天朝之綏靖。越南人民,惟知有中國不知有他國,故與各外國絕不相通。
78 蠢茲法夷,逞其強悍,恃其機械,輒敢肆焉蠶食,恣厥鯨吞。毒比長蛇,貪逾封豕。既竊踞夫西貢,又潛窺夫東京,外托保護之名,中懷叵測之志。試思分疆劃界,各有臣民,各有政教,何待越俎代謀?是其藉詞行詐,包藏禍心,可以不言而喻。況自法東來之後,攻掠越地,荼毒越民,越南之倉庫,據為己有;越南之關稅,收為私藏;越南之城池,遭其蟠踞;越南之元氣,被其剝喪。招越南之叛民,以添其翼;隳越南之險阻,以快其心。種種狂悖之行,神人之所共忿,天地之所不容。我越人凡有血氣,莫不痛心疾首,透爪裂甫,願得食法人之肉,寢法人之皮。真有一夫大呼,市人皆左袒之勢。
79 永福以羈旅之身,受國王恩遇,資以土地,授以甲兵,其初一成一旅之眾,得所假手,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積數十年之心力,有勁卒數萬人,賴以保障東南,用資戰守。三軍之士,當知食毛踐土,恩義並隆,去順效逆,殃咎立至。越南雖褊小,向為中國不侵不叛之臣。今越南有難,中國必為援助。茲者滇撫唐中丞,粵西撫徐中丞同率兵百萬,分道出關,天兵遙駐,聲勢赫濯。粵督張制軍,粵撫裕中丞,要皆部署周至,亦轉運不窮。近又特簡彭宮保來粵督師,以守為戰。韓範坐鎮,西賊喪膽。我軍有此救援,士氣定當益奮。本提督不過中原一武夫,流寓來越,荷蒙國王恩禮有加,重資委任。爾眾士亦蒙大惠,祿養有年,三軍銘挾纊之恩,多士戴如春之澤。固宜激發忠義,競作干城。而況中朝大皇帝又特沛殊恩,寄以重任。本提督固責無旁貸,爾眾士亦義不容辭。當思受國王之恩養,咸懷報主之忱。荷中朝之化裁,彌切尊王之義。先登陷陣,奮不顧身。飢剝法夷之膚,渴飲法夷之血,滅此朝食,所向無前。
80 法夷之機械,足以自阱,法夷之凶暴,足以自戕。前者法酋拿破崙第一,頗善用兵,其國人稱之天神,擐甲執兵,千人闢易,彼時其武勇橫暴不已,卒為英人所俘,為世所辱。厥後拿破崙第三,率乃祖之攸行,志在開疆,性喜用武,橫征暴斂,戢怨小邦,天怨人憤,蘊久必發,爰假手普國,殲其巨魁,毀其國都,法人之氣為之不揚,歐西各國羞與為伍。似此可以稍自斂跡矣,而乃猶複怙惡不悛,不複吐氣於他邦,轉欲逞志於我國。我越南雖僻處海濱,號稱積弱,然師以曲直為老壯,兵以順逆為勝敗。法兵雖強,曾何足懼?
81 自法夷入寇,狼奔豕突,跋扈鴟張,幾於目無越人。本提督率爾有眾,起與力爭,一戰而遠威悅授首,再戰而寶滑遁逃。科力不能逞其凶,夏丈不能施其計。大旗所指,蚩尤潛光,長戈所揮,淵日再起。賊軍始窮糧盡,困守一隅。以海防內河為負隅之恃,而我分道以擾之,亟肆以疲之。奇兵正法,互為策應,攻城攻野,動合機宜。南定驚草木之兵,海東懍烽煙之警。賊軍皆墨,我武維揚。法夷猶敢執迷不悟,逼我順化,蹙我都城。乘我國之新喪,利援軍之道遠。遂乃抑勒新主,強為要盟,神弗之福,盟可要亦可寒,何足措意。而法夷目為得志,益複驕橫,又欲窺我北寧,侵我桑台。中朝之大度則藐為畏葸,吾軍之果毅則視若仇讎。不恤眾口之交譏,不顧天心之勿順。國狗之噬,遍乎友邦,巴蛇之吞侵,思及友郡。賊與我勢不兩立,我與賊義不俱生。今與爾眾共伸天討,各奮神威,轉戰無前,有進勿退。得法夷首二級,賞銀五十兩,如賊目倍之。獲兵船一艘者,賞如其船之數,毀鐵艦倍之。其有我游民為法兵所羅致,脅令當兵者,倘能悔罪自投,悉予免究。反戈攻後,因而獲勝者,仍論功行賞,弗問前愆。惟法夷及其所部之黑夷,則盡殺無赦。必使東京之餘孽,掃蕩無遺,西貢之腥聞,湔除淨盡。上以副中朝倚畀之重,中以報國王休養之德,下以舒越民怨毒之心。成敗利鈍,所不遑計。爾眾士欲建不世之奇勛,成不朽之盛業,惟本提督馬首是瞻。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爾眾士惟時懋哉!檄到,如律令。
82 ○解散脅從法人示
83 三宣提督劉為申明大義,解散脅從事:照得《春秋》之義,首嚴夷夏,君父之仇,不共戴天。自法蘭竄擾東京以來,有志之士,同聲憤激,思得其肉,而寢其皮。況本提督忝掌兵符,謬膺重任,其能與法人並立天地間乎!天未厭亂,馳驅二載,老弱苦轉輸,少壯膏原野,此正枕戈待旦之秋,杖策從軍之會。荀爾軍民人等,以本提督之心為心,則眾志可以成城,小醜何難遽殄,還吾城池,殲彼犬羊,封尸以為京觀,獻俘以告先王,豈不壯哉!孰意爾等不顧利害,不辨順逆,竟有受彼籠絡,為彼爪牙者,聞之殊為駭異。繼而思之,爾等雖愚,亦有天良,何至忘君國之深讎,受虎狼之威脅。此必由法人以利誘爾,以勢逼爾,爾等未必深思,以至受其欺耳。本提督嫉惡雖嚴,待爾等則甚慈,不忍不教而誅,用順逆利害,一一為爾等告之。
84 法人陽托保護之名,陰為攘竊之計,狎侮宮廷,凌辱官長,奸淫婦女,焚毀田園,見者傷心,聞者切齒。爾等甘為彼用,上無以對君父,下無以對妻孥,一不可也。法人數敗之餘,屢次調兵,號稱數千,其實不過數百,黔驢之技,至此已窮,於是計誘爾等,為之前驅,槍炮刀矛爾受之,而彼不受也。爾等獨不為性命計耶!二不可也。法人多行無禮,不獨本督撫知之,即歐洲諸國亦無不知之。現在計不得逞,不得不以甘言重利誘之爾等。將來適或得志,必至奪爾之田產,占爾之妻女,後雖悔之,噬臍何及,三不可也。天朝懷遠字小,恩威並著,爾等若不及早歸順,一旦大憝就擒,罪人斯得,爾等不獨為本國之亂民,抑為天朝之賊子,王法所不宥,公論所不容,四不可也。
85 本提督現在業將法人誘入陷阱,蠢茲醜類,已在掌握之中。爾等倘執迷不悟,必至盡罹法網。本提督不追已往之愆,曲予自新之路,有能將法將首級齎獻軍前昔受上賞,偵彼軍情為我耳目者受中賞,糾合隊伍投營報效者受下賞。如其怙惡不悛,大兵到日,玉石俱焚。往事非遙,前車可鑒,勿謂本提督言之不早也!切切特示。
86 ○致法兵酋孤拔書
87 聞之古者,交兵不廢使命,爾法人侵擾北圻,於茲十有九月矣。既喪師以弱國,亦糜餉以病民,痛巨創深,而未啟悔禍之心,夫複何言!顧念北圻之民,遭此蹂躪,數百里內,風聲鶴唳,不遑寢處,伊誰之故?而使我族類顛連困苦,若是之甚!予體上天好生之德,我王恤民之心,爰為爾一言。數月以來,爾軍以負之窮,保游釜之餘魂,困守營塞,不敢出戰。風聞爾邦之人,又以虛詞要脅中國,雲將攻打廣東,黔驢技倆,可謂窮極醜惡矣!堂堂中國,為天下四洲所景仰,曾何懼爾法之有?即予亦明知爾邦不敢用兵中國,致殃及他邦,其為虛聲恫喝何疑?今予用告爾,以振盲,而發癡聾。
88 溯自二十年前,為中國同治皇上紀元之歲,予以避亂來越,有眾一旅,非我族黨,即我交游。時則興化宣光兩省,土匪作亂,肆行劫掠,官軍剿捕未殄。予以貿遷旅居,奉大吏檄辦團練,爰集同志,約法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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