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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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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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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謂「六經無文法」。不知萬古義理,萬古文字,皆從經出也。其髙者逺者,未敢遽論,即如《七月》一篇敘農桑稼圃,內則敘家人寢興烹餁之細。《禹貢》敘山水脈絡,原委如在目前。後世有此文字乎?《論語》記夫子在鄉、在朝,使擯等容,宛然畫出一個聖人。非文,能之乎?昌黎序如《書》,銘如《詩》,學《書》與《詩》也。其它文多從孟子,遂為世文章家冠,孰謂「六經無文法」。
3
六經之外,昌黎公其不可及矣。後世有作,其無以加矣。《原道》等篇,固為醇正。其《送浮屠文暢》一序,真與孟子同功,與《墨者夷》之篇當並觀,其它若《曹成王》、《南海神廟》、《徐偃王廟》等碑,竒怪百出,何此老之多變化也。嘗怪昌黎論文於漢,獨取司馬遷、相如、揚雄,而賈誼、仲舒、劉向不之及,蓋昌黎為文,主於竒。馬遷之變怪、相如之閎放、揚雄之刻深、皆善出竒。董賈向之平正,非其好也。然《上宰相第一書》亦自劉向疏中變化來。先秦文字無有不佳,餘所尤愛者:樂毅《答燕惠王書》、李斯《上逐客書》、韓非子《說難》。可謂「極文之變態也」。其後漢文帝《賜匈奴》、《南粵王書》亦似之文帝,其所謂「有德者之言乎?」
4
太極圖,西銘未論義理,其文亦髙出前古。
5
為文必師古,使人讀之不知所師,善師古者也。韓師孟,今讀韓文,不見其為孟也。歐學韓,不覺其為韓也。若拘拘規傚,如邯鄲之學歩,里人之效顰,則陋矣。所謂「師其意,不師其詞」,此最為文之妙訣。
6
聖賢未嘗有意為文也,理極天下之精,文極天下之妙。後人殫一生之力以為文,無一字到古人處,胷中所養未至耳。故為文,莫先養氣,莫要窮理。
7
韓子《進學解》準東方朔《客難》作也。桞子《晉問》準枚乘《七發》作也。然未嘗似之若班固《賓戲》、曹子建《七啟》,吾無取焉耳。
8
史記《貨殖傳》議論未了,忽出敘事;敘事未了,又出議論。不倫不類,後世決不如此作文,竒亦甚矣。
9
吾讀桞子厚集,尤愛山水諸記,而在永州為多。子厚之文,至永益工,其得山水之助耶?及讀元次山集「記道州諸山水」,亦曲極其妙。子厚,豐縟精絕;次山,簡淡髙古。二子之文,吾未知所先後也。唐文至韓桞始變,然次山在韓桞前,文已髙古,絕無六朝一點氣習,其人品不可及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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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不必人人立傳。孟子傳及三騶子。荀卿傳間及公孫龍。劇子、尸子吁之屬。衛青、霍去病同傳。竇嬰田蚡灌夫三人為一傳。其間敘事合而離,離而復合,文最竒,而始末備。漢書兩龔同傳,亦得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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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不與張騫立傳,其始附《衛青》,而於《大宛傳》備載始末,蓋大宛諸國土俗,皆騫所歸為武帝言者也。騫沒後,諸使西域者,亦具焉。事備具而有條理,若漢書,則大宛、張騫各自為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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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董仲舒傳不載天人三策。賈誼與屈原同傳,不載治安等疏。視漢書疏畧矣。蓋史記宏放,漢書詳整,各有所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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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張蒼傳》敘至遷御史大夫,忽入周昌。周昌後,又入趙堯。趙堯抵罪。又入任敖。任敖後,仍入張蒼,事核而文竒。四人皆相繼為御史大夫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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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伯夷屈原傳》時出議論,其亦自發其感憤之意也。夫退之《何蕃傳》亦放此意。
15
太史公作傳,亦不必人人備著顛末。嚴安徐樂,一書足矣。蔡澤傳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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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西漢書》典雅詳整,無愧馬遷,後世有作,莫能及矣。固,其良史之才乎?然予觀文選所載,固文多不稱,唯《兩京賦》最其加意,然亦無西京之體,何固之長於史而短於文乎?頗疑漢書多出其父彪,而固蒙其名。然無它左証。偶讀《西京雜記》,謂「家有劉子駿漢書一百卷。無首尾題目,但以甲乙丙丁紀其卷數。其父傳之歆,欲撰漢書,未及而亡。」試以此記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小異同耳。固所不取者,二萬許言録,為二卷,名曰《西京雜記》,以禆漢書之缺,乃知固書其多取諸歆乎?或謂「西京雜記」亦偽書,不知果何如也。晉傅玄之言曰「孟堅漢書,實命世竒作,及與陳宗、尹敏、杜撫、馬嚴撰《中興紀》傳其文,曾不足觀,豈拘於時乎?」何不類之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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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絕書》十五卷,相傳以為子貢作。其未然乎?其缺文訛字,斷簡幾不可讀。「計倪、請糴、寳劍、九術、軍氣、春申君」篇亦已往往見於「史記、吳越春秋」等書。其記《地傳》乃出秦皇漢武及更始建武中事,烏在其為子貢作乎?或子貢有作,後人附會合雜以成之乎?然古書之存於今者寡矣。其間,亦有異聞焉。安可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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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謂「詩有別才」。是固然矣。然亦須博學,亦須精思。唐人用一生心於五字,故能巧奪天工。今人學力未至,舉筆便欲題詩,如何得到古人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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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詩,前人贊之多矣。予特喜其諸體悉備,言其大則有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地平江動蜀,天逺樹浮秦」、「五更皷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揺」之類。言其小則有若「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仰蜂黏落絮、倒蟻上枯籬」「脩竹不受暑、輕燕受風斜」之類,而尤可喜者如「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人與物偕有,吾與點也之趣;「片雲天共逺,永夜月同孤」,又若與物俱化,謂此翁不知「道」,殆未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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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羙之作有綺麗穠郁者,有平澹醞藉者,有髙壯渾涵者,有感慨沈鬱者,有頓挫抑揚者,後世有作不可及矣。若夫興寄物外,神解妙悟,絕去筆墨畦徑。所謂「文不按古,匠心獨妙」,吾於孟浩然、王摩詰有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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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調,雖不甚髙,而工於模寫人情物態,悲歡窮泰,吐出胷臆,如在目前,吾於樂天有取焉。微之,效頻而終不似,才有餘韻不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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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讀詩至「緑衣燕燕,碩人黍離」等篇,有言外無窮之感。後世,唯唐人詩尚或有此意。如「薛王沉醉壽王醒」不渉譏刺而譏刺之意溢於言外。「君向瀟湘我向秦」不言悵別而悵別之意溢於言外。「凝碧池頭奏管弦」不言亡國而亡國之痛溢於言外。「溪水悠悠春自來」不言懷友而懷友之意溢於言外。「潮打空城寂寞回」不言興亡而興亡之感溢於言外。得風人之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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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詰以淳古淡泊之音,寫山林閒適之趣。如輞川諸詩,真一片水墨,不著色畫,及其鋪張。國家之盛如「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雲裏帝城雙鳯闕,雨中春樹萬人家。」又何其偉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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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文好用事,自鄒陽始。詩好用事,自庾信始。其後流為西昆體。又為江西派,至宋末極矣。
25
唐人,雖為律詩,猶以韻勝,不以飣餖為工。如崔灝《黃鶴樓詩》「鸚鵡洲」對「漢陽樹」。李太白「白鷺洲」對「青天外」。杜子羙「江漢思歸客」對「乾坤一腐儒」。氣格超然,不為律所縛,固自有餘味也。後世取「青嫓白區區」以對偶為工,「鸚鵡洲」必對「鸕鶿堰」、「白鷺洲」必對「黃牛峽」,字雖切而意味索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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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敦厚,詩之教也。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後世此意久泯。劉禹錫看花諸詩屬意微矣。猶以是被黜,蔡確車,蓋亭詩,亦未甚顯,遂構大獄。東坡為詩,無非譏切時政,借曰「意在愛君」,亦從諷諌可也。乃直指其事而痛詆之,其間數詩或幾乎罵矣。以詩得罪,非獨李定諸人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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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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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惟黃鍾為難定。黃鍾之度長九寸,空圍九分,積八十一分。自子之一厯十一辰,每三之,至於亥,得一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為鍾之實,固有定法矣。而古今之度易,差差之忽微,則其音,髙下頓殊,餘十一律皆失其度。古之神瞽心諳,天地之中,聲先立,黃鍾之管以定十一律,自上生下,則三分損一,自下生上則三分益一,十二律旋相為宮,無弗協者。黃鍾之管,長九寸,黍度之所由起也。容千二百黍量之所由起也。重十有二,權衡之所由起也。度量權衡皆起於黃鍾,故曰「黃鍾為萬事之根本」。後世儒者,莫知聲氣之元,乃區區累黍為尺,以制律古法律管。當實黍千二百粒,而古今之黍,圓長大小不同,難以為準,其容受,卒不能合。胡瑗乃取羊頭山黍,篩取其中。范鎮增損漢書,以求合其度而卒莫之合。晉,荀朂,取古銅管,據以造律。後周取古玉斗丁度用。漢泉貨尺和峴用洛陽景表尺。梁武用汲家玉律。隋定尺十五種。它如以馬尾、以蠶絲。紛紛卒莫能定,何哉?由不能識天地之中聲、不以律制尺而以尺定律故也。後世既無神瞽之神解,則如之何?緹室葭管以候氣,多為管以叅驗,如蔡元定之法,其亦庶乎其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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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房曰「六十律相生之法: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房又曰「竹聲不可以度調。」故,作準,以定數準之狀。如瑟,長丈而十三。弦隱間九尺,以應黃鍾之律。九寸中央一弦,下有畫分寸。六十律以為清濁之節,均其中弦,令與黃鍾相得。案畫以求諸律,無不如數而應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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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琴五弦,其二弦云『周文武』,所增信乎?」曰「唐楊收有言若是。少商武弦也。文世安得武聲?」予謂「五者,宮商角徵羽。其二變宮、變徵也。變宮變徵其始於武王乎?」周景王問伶州鳩曰「七律者,何州?」鳩對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星在天黿。自鶉及駟,七列也鶉火之分張十二度,駟房五度,從張至房,合七宿:『張、翼、軫、角、亢、氐、房』也。」南北之位七同也鶉火午,天黿子,自午至子其度七也。凡神人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故以七同其數,而以律和其聲,於是乎有七律,故曰「武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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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録問「《國語》六律者,立均出度。」韋昭註云「均謂均鍾」。木長七尺,係之,以弦不知其制如何?曰「均只是七均,如以黃鍾為宮,便以林鍾為征,大簇為商,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應鍾為變宮,甤賓為變徵。這七律自為一均,其聲自相諧應。古人要合聲,須先吹律,使眾聲皆合於律,方可用。後來人不解,逐律吹。京房始有律準,乃先做下一個母子,調得正了,後來只依此為準。《國語》謂之『均』。梁武帝謂之『通』。其制十三弦,一弦是全律,黃鍾只是散聲。又自黃鍾起至應鍾,有十二弦,要取甚聲,用柱子來逐弦分寸,上柱定取聲,『立均』之意,本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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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宗時,王樸上疏曰「黃鍾為樂之端,半之清聲也,倍之緩聲也。三分其一以損益之,相生之聲也。十二變而復黃鍾,聲之總數也。」命之曰「十二律旋迭為均。均有七調,合八十四調,播之於八音。自秦而下,旋宮聲廢。厯代所存黃鍾之宮一調而已。十二律中,唯用七聲。其餘五調,謂之啞鍾,不用也。唐太宗用祖「孝孫張文收考正雅樂旋宮」八十四調,復見於時,在懸之器才無啞者,至五代復壞缺。臣依周法,以秬黍校定尺度,長九寸,虛徑三分,為黃鍾之管。以上下相生之法推之得十二律,管以眾管,至吹用聲不便,乃作律準,十三弦宣聲長九尺,各如五鍾之聲,以第八弦六尺設柱,如林鍾。第三弦,八尺設柱為大簇。第十絃,五尺三寸四分設柱,為南呂。第五絃,七尺一寸三分設柱,為姑洗。第十二弦,四尺七寸五分,設柱,為應鍾。第七弦六尺三寸三分設柱,為甤賓。第二弦八尺四寸四分設柱,為大呂。第九弦,五尺六寸三分,設柱為夷,則第四弦七尺五寸一分設柱,為夾鍾。第十一弦五尺一分設柱,為無射。第六絃,六尺六寸八分,設柱,為中呂。十二弦四尺五寸設柱,為黃鍾之清聲。十二聲中旋用七聲為均,為均之主,惟宮征商羽角,變宮,變徵,次焉。發其均,主之聲,歸乎本音之律。七聲迭應而不亂,乃成其調。均有七調,聲有十二均,合八十四調,旋宮之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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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荀朂,號知音律。初,朂常於路逢趙賈人牛鐸。及掌樂事,律呂未諧,曰「得趙人牛鐸則諧矣」。遂下郡國,悉送牛鐸,果得諧者,然論者謂「朂為暗解,時阮咸逹八音」,時謂「神解咸常心譏朂。」新律,髙近哀思,不合中和。每公會作樂,朂自以不及咸。意咸異已,乃出。咸為始平相,後有田夫得周玉尺,以校前所理鍾石絲竹,皆短校一米,益伏咸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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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神武時,信都芳世號知音,能以管候氣,仰觀雲色,常與人對語,則指天曰「孟春之氣至矣。」人驗管而灰已飛,每月所候,言皆無爽。又為輪扇二十四,埋地中以測二十四氣。一氣感則一扇自動,它扇並住,與管灰相應若合符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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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寳常,常與人論及樂調,時無樂器,因取前食器及雜物,以箸叩之,宮商畢備,諧於絲竹。文帝召問「鄭譯所定音樂」,對曰「此亡國之音也。」遂極言樂聲哀悲,非雅正之音,請以水尺為律,以調樂器,遂造諸樂。其聲率下於譯調二律,并論旋相為宮之法,改絲移柱之變,為八十四調,百四十四律,變化終於千百八聲,見者嗟異。然其聲雅澹,不為時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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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章中,潤州得磬,以獻張文收。扣其一曰「是晉某歲閏月造,得月數當十三,今缺其一於黃鍾,東九尺,掘必得焉。」下州求之如其言而得大樂,有古鍾十二。近代,唯用其七,餘號啞鍾。文收吹律調之樂,皆響徹。時人咸服其妙。文收既定樂,復鑄銅律三百六十,藏于大樂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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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古。武后朝以知音,直大常。路逄乘馬者,聞其聲切,云「此人當墜」。馬行未至半里,馬驚墜地死。又觀人迎婦。聞婦佩玉聲曰「此婦不利姑。」是夕姑有疾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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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有僧房,磬日夜自鳴。僧以為怪,懼而成疾。曹紹夔名知音,來問疾。僧以告。俄擊齋鍾,磬復作聲。紹夔咲曰「明日可設盛饌,當與除之。」僧,雖不信,冀其或效,乃具饌以待。夔至,出懷中錯,爐磬數處而去,聲遂絕。僧苦問「其所以?」夔云「此磬與鍾律合,故擊彼此應。」僧大喜,疾亦愈。世常患黃鍾難定,若得阮咸、張文收、萬寳常、曹紹夔之屬,亦何難定之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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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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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康節之父古「字天叟」謂「天有陰陽,地有剛柔。律有翕闢,呂有倡和。一闢一翕,而平上去入備焉。一倡一和,而開發收閉備焉。律感呂而聲生焉。呂應律而音生焉。開閉者,律天清濁者。呂地先閉後開者,春也。純開者,夏也。先開後閉者,秋也。冬則閉而無聲。冬為春聲,陽為夏聲,此見作韻者,亦有所至也。銜凡冬聲也。」橫渠張子曰「商角徵羽,出于唇齒喉舌。獨宮聲全出於口,以兼五聲也。」徐景安《樂書》「凡宮為上平,商為下平,角為入征為上,羽為去。」米元章云「五聲之音出于五行。沈隱侯只知四聲,求宮聲不得,乃分平聲為二。」鄭樵曰「江左始為韻書,然識四聲而不識七音,知縱有『平上、去入』四聲,而不知衡有『宮商角徵羽,半征半商為七音』,縱成經,橫成緯,經緯不交,所以失立韻之原也。」七音之韻,起自西域,以三十六字為母。天地萬物之音備於此,雖鶴唳風聲、雞鳴狗吠,皆可譯也。況人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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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宣尼之書,東則朝鮮,西則涼夏,南則交址,北則朔易,皆吾故封也。瞿曇之書,能入諸夏,而宣尼之書不能至跋提河者,以聲音之道障閡耳。所以日月照處,甘傳梵書者,為有七音之圖,以通百譯之義也。
42
梵人別音,在音不在字;華人別字,在字不在音。故梵有無窮之音,華有無窮之字。梵則音有妙義,而字無文采;華則字有變通,而音無錙銖。梵人長於音,所得從聞入;華人從見入,故以識字為賢。知釋氏以叅禪為大悟,通音為小悟。
43
七音韻鑒》出自西域。應琴七弦,從衡正倒展,轉成圖。不比華音平上去入而已。華有二合之音,如漢書元元之類,無二合之字。梵有二合、三合、四合之音,亦有其字。華書,惟琴譜有之,蓋琴尚音,一音難可一字,該必合數字之體,以取數字之文。華音論讀,必以一音為一讀,梵音論諷,雖一音而一音之中自有抑揚髙下。二合者,其音易,三合四合者其,音轉難。大氐華人不善音。今梵僧,咒雨則雨應,咒龍則龍見。華僧,雖學其聲,而無驗者,實音聲之道有未至也。
44
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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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書之學,說文備矣。後世紛紛有作,若鄭樵、周伯琦、趙撝謙,其義益密,而撝謙尤精別以形聲事意,母生子,子生孫。後雖有作,無以加矣。顧其間,尚有一二疑義,試舉以質深於字學者。
46
倉頡制字,凡有形可象,必象其形。無形可象,有意可會,則會其意。無形可象,無意可會,則諧其聲。無形可象,無意可會,無聲可諧,於是乎有轉注,有假借。二者皆不得已也。亦必其瑣屑者乎?若夫乾,天也。伏羲畫卦已有其《說文》「干,上出也。從乙。乙,物之逹也」。此說佀為得之,故曰「干,徤也。」安得無其字,乃借「乾燥」字為之。自夏商,則有易,故曰「易,變易也。日月為易,豈得借蜥易字為之?日出木上為東,則日入地下為西,豈借鳥棲之棲為之?人向南背北。北以背為意,則南宜以向為意,或從丙為意,豈以半為之?愚於是不能無惑也。
47
日見地上為旦。日入地中為冥。則西宜亦為冥之義。《說文》「丙位南方,萬物炳然,陰氣初起,陽氣將虧,從一入門。一者陽也。丙承乙,象人肩。」
48
鄭樵曰「十辰、十二日,皆為假借。甲本戈甲。乙本魚膓。丙本魚尾。丁本蠆尾。戊本武。已本几。庚,鬲也。辛,被罪也。壬,懷妊也。癸,草本實也。子,人子之也。丑,手械也。寅,臏也。卯,門也。辰,未詳。巳,蛇屬也。午,未詳。未,木之滋也。申,特簡也。酉,卣也。戌與鉞戚同意。亥,豕屬也。惟亥已有義,餘並假借。」
49
予謂「《禮記》『魚去乙』謂『魚骨有似乙字』,非乙字之為魚骨也。」魚尾有似丙字,非丙字之為魚尾也。蠆尾有似丁字,非丁字之為蠆尾也。戼從二戶開闢之形,為日出物生之義,取象於門,非以為門也。丣從二戶相合之形為日入物收之義,取象於牖,非以為牖也。其餘,「史記、說文」亦皆有說,何為不可從乎?《史記 厯律志》云「『甲』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萬物生,軋軋然也。丙者,言陽道著明。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庚者,言陽氣庚萬物。辛者,言萬物之辛生。壬之為言『任』也,言陽氣任養萬物於下也。癸之為言『揆』也,言萬物可揆度也。子者,滋也,言萬物滋於下也。醜者,紐也,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也。寅言萬物始生,蚓然引也。卯之為言茂也,言萬物茂也。辰言萬物之蜄振也。巳言陽氣之巳盡也。午言陰陽之交愕布子午也。未言萬物皆有滋味也。申者言陰用事申賊萬物,又言物堅於申也。酉者言萬物之老也。戌者言萬物盡滅。亥者,該也,言陽氣藏於下,故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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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琦云「木老於未象,木重枝葉之形。」又云「古人因事物制字,如『之』,本『芝草』乎?本『籲氣』焉。本『鳶』也。後人借為助語。助語之用既多,反為所奪。又制字以別之,乃有『芝』字、『籲』字、『鳶』字。」此說佀為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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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作,凡以趨簡易也,而有視篆為繁者,如市之為韍。■之為端。■之為號,丂之為考。■之為吁。■之為攀。■之為膂。■之為盧。■之為僕。■之為辯,亞之為惡。■之為匡。■之為隱。■之為節。■之為奏。■之為冪,己之為紀。■之為契。■之為貫。■之為托。■之為糾,屯之為■。■之為包,亼之為集。■之為斤,■之為堆。■之為阜。■之為岸。■之為冋。■之為畎,巜之為澮。■之為主。■之為艾,卝之為礦。■之為蹂。豈以其太簡,難辯故反繁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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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書譜》曰:為八分之說者,多矣。然,秦漢以來,石刻特存篆、隸、行、草,所謂「八分者」何有?至唐,始有八分書。其典刑,蓋類隸而變方廣,作波勢,豈在唐始有之耶?古今名稱稍異,今之正書,乃古所謂「隸書」。今之隸書,乃古所謂「八分」。至唐,又於隸書中別為八分以別之,然則,唐之所謂「八分」,非古所謂「八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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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書苑》云「郭忠恕云『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隸書出。隸書悖而行書作。行書狂而草書聖。』以此知,隸書,乃今之真書也。」趙明誠謂「誤以八分為隸,自歐陽公始。」玉筯篆,李斯作,李陽氷善此體,至今用之。竒字。甄豐定大篆,史籀變古文,為此體小篆。胡母敬作上方大篆。程邈飾李斯之法,墳書。周媒氏配合男女,書証穗書。神麗,因上黨生嘉禾,作倒薤篆。仙人務光見薤偃風,作柳葉篆。衛瓘作芝英篆。陳遵因芝生漢殿,作轉宿篆。司星子韋作垂露篆。曹喜作垂雲轉篆。黃帝因慶雲見,作碧落篆。唐韓王元嘉子李撰作龍爪篆。羲之見飛字,龍爪,作鳥跡書。蒼頡觀鳥跡,始制文字,雕蟲篆。魯秋胡妻春居玩蠶,作科斗書,源出古文。或云「顓頊製鳥篆,史佚。」因赤雀丹烏二祥作鵠頭書。漢家尺一之簡,如鵠首麟書。獲麟弟子,為素王紀瑞作鸞書。少皥以鳥紀官作龜書。堯因軒轅時,龜負圖,作龍書。太皥獲景龍之瑞,作剪刀篆。韋誕作纓絡篆。劉德昇夜觀星宿作懸鍼篆。曹喜作飛白書。蔡邕見人以亞帚字,作殳篆。伯氏所職,故制此金錯書。韋誕作古錢名也。刻符篆。秦壞古文定八體,此其一鐘鼎篆。三代以此體刻銘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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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宋靈隱寺僧,莫庵道肎集篆,書金剛經。備諸體,雖未必盡,然亦可見歷代書法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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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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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與氏,不分久矣。今人多以氏為姓。按《左傳》魯眾仲之言,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天子立有德為諸侯,因其所由生,以賜姓。若舜,由媯汭而生,故以媯為姓,因所封之地為之氏。若胡公封於陳命,曰「陳氏」也。諸侯以字為氏,因以為族諸侯不得賜姓,但使其臣以王父字為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若趙氏、韓氏、魏氏之類《國語》帝嘉禹治水功,賜姓曰「姒氏」,曰「有夏命四岳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呂』姓以系百世之正。綂氏以別子孫之旁出,族則,氏之所聚而已。氏於國,則「齊、魯、秦、吳」是也。氏於謚,則「文武、成宣」是也。氏於官,「司馬、司徒」是也。氏於爵則「王孫、公孫」。氏於字則「孟孫、叔孫」。氏於居則「東門、北郭」。氏於志則「三烏、五鹿」。氏於事則「巫士、匠陶」是也。蓋別姓,則為氏。別氏則為族。族無不同之氏。氏有不同之族。故「八元、八凱」出於髙陽氏、髙辛氏,而謂之十六族。是氏有不同族也。宋氏華氏謂之戴族。向氏謂之桓族。是族無不同氏也。詩曰「振振公姓、振振公族」。太史公曰「自黃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故黃帝為有熊氏,顓頊為髙陽氏,帝嚳為髙辛氏,帝堯為陶唐氏,舜為有虞,禹為夏后氏,皆姒姓也。契商姓子氏。棄周姓姬氏太史公又曰「秦之先,為嬴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鍾離氏、運奄氏、莵裘氏、將梁氏、黃氏、江氏、脩魚氏、白冥氏、蜚亷氏、秦氏、趙氏。」按,嬴,姓也。餘十四皆為氏。又如周本姬姓,其子孫,如「魯、衛、毛、𨚗、郜、雍、曹、滕、畢、原、郇、封、邘、晉、應、韓。」凡蔣、嬴、茅各以國氏,而皆姬姓也。後之文人多不辯,惟昌黎公知之故曰「韓,姬姓」。又曰「何與韓,同姓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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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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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武侯,宋范希文,皆三代以上人物也。昔朱子謂「文正公,為宋朝第一流人物。」餘始亦疑之,謂「有宋名臣最多,若韓忠獻之豐功、偉量司馬公之清忠粹德。它如李文靖富鄭公,尚多有之,安得便為第一。久迺信之。宋自仁宗以前,呂端諸人養成一代忠厚之風,公始倡為直言上壽之儀。晏殊等皆不能堪,英果之氣自公作之,則其忠鯁之節可知。當是時,道學未倡,公始以中庸授橫渠,開道學一脈,其先憂後樂之義,前人所未發於草萊中,拔胡安定、李泰伯、孫明復之流,其學術之醇正可知。元昊之叛,韓公欲用攻。筞公唯主守。卒之韓公有好水之敗,劉滬失守,富公等皆謂「當誅」。公獨不言。謂「諸公勸人主殺人,手滑他日,吾軰恐亦不免。」富公後服其見,以為范六丈,真聖人也。營洛之議,若預見有靖康之禍者,其謀慮之深長,可知荒歲。省役,善政也。公獨因之興,作官得其力,民得其食,公私兩利焉。真能見人所未見,其置義田,則曰「吾宗族,固有親疏,自祖宗視之,無親疏。」南園之地,術者以為種,生公卿。則曰「與其私於一家,孰若公於一郡。於嘑是心也。」其聖賢之心乎?蓋其識見,非特異於一世之人,視當時名公皆出一等。南豐曾鞏論之曰「事有天下非之,君子非之,而公獨曰『是』。天下是之,君子是之,而公獨曰『非』。其既也君子,皆自以為不及天下,亦曰『範公之守是也。』則公之於道何如哉?」其亦能知公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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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行事,殊非今人所及,而今人過古,亦有一二事焉。古人多務厚塟。觀《西京雜記》,廣川王去疾,發魏襄王、哀王、晉靈公之塚,金玉珍怪甚侈,蓋不獨秦始皇、吳闔閭也。近世山東、河南,粥鍾鼎、尊匜、窮極巧麗,皆墓中物也。今人自棺槨衣衾之外,雖富貴之家,一物不以殉。不獨不為生者之費,亦不為死者無窮之累,此其過古人一也。古之諱忌拘甚,父名晉,子不得舉進士。父名中,不肯受中奉大夫。父名皋,子不得於主司髙鍇下及第。此何理也。以莊諱,則光為嚴光,助為嚴助,州為嚴州,以一時之諱,易千古之稱,甚無諱也。今人,二名,嫌名一,無所諱。臨文則又不諱。此其過古人者二也。此外吾不知也。宋朝廟諱有至十五字者,舉場試卷,小渉疑似,士人輒不敢用。一或犯之,暗行黜落。士大夫除官、官稱及州府曹局。名犯『家諱』者,聽,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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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稱大器晚成。馬況所以知朱勃,非逺到之器也。以我朝諸公論之,故少師李東陽,五歲能作大字,以神童入禁中,十七登進士,少傅楊一清亦以神童舉,十七登進士。今少師楊廷和,十二占鄉試。少傅蔣冕十八為解元。費宏十九為狀元。官皆極品,年壽亦髙。則晚成之說,殆未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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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貴賤、貧富、壽夭」由人乎?由天乎?孟子之言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蓋亦求諸人事而已。後世星數之說行,謂「人之貴富貧賤壽夭,莫不定於有生之初,故人一切委之天。」自陰陽地理之說行,謂「人之貴賤壽夭,皆系於塟地,故人一切求諸地。」夫委諸天,猶有說也。而以人之「貴賤貧富壽夭」係於一抔之土,何哉?而世人信之,趨者瀾倒。江西尤甚,士夫酷好之至。謂「某以是而得髙科。某以是而得顯位。」噫!不求之已而求之天,不求之天而求之地,亦異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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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疑公山不狃之叛也,而孔子欲往。然不狃叛季氏,非叛魯也。孔子欲往,安知其不欲因之以張公室乎?按左傳,吳將伐魯,叔孫輙勸之,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讎國。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君子不以所惡發鄉,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不亦難乎?」及吳使不狃,將故道,險由武城。其不忘故國,如此,則其以費叛也。非以張公室乎?餘故表而出之,以明孔子欲往之意公孫輙與不狃,皆魯人出亡於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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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中籍沒劉瑾貨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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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十四萬錠又五萬七千八百兩。元寳五百萬錠。銀八百萬又一百五十八萬三千六百兩。寳石二斗。金甲二。金鉤三千。玉帶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獅蠻帶二束。金銀湯■〈〈古缶〉上皿下〉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襲。牙牌二。匱穿宮牌五百。金牌三。袞袍四八爪。金龍盔甲三千。玉琴一玉。珤印一顆。以上。金共一千二百五萬七千八百兩,銀共二萬五千九百五十八萬三千六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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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初籍沒朱寧貨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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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七十扛,共十萬五千兩。銀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萬兩。碎金銀四箱。碎銀十匱。金銀湯■〈〈古缶〉上皿下〉四百。金首飾五百十一箱。珍珠二匱。金銀臺盞四百二十副。玉帶二千五百束。金絛環四箱。珍珠眉帶纓絡七箱。烏木盆二。花盆五。沉香盆二。金仙鶴二對。織金蟒衣五百箱。羅鈿屏風五十。大理石屏風三十三座。圍屏五十三扛。蘇木七十扛。胡椒三千五十石。香椒三十扛。段疋三千五百八十扛。綾絹布三百二十扛。錫器磁器三百扛。佛像一百三十匱又三十扛。祖母祿一尊。銅鐵獅子四百。車銅盆五百。古銅爐八百三十。古畫四十扛。白玉琴一。金船二。白玉琵琶一。銅器五十扛。巧石八十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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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嘑胡椒八百斛,世以為侈也。而盛傳之。今觀二逆賊所籍,視元載何如也。聞昔王振、曹吉祥之籍,尤多。官家府庫,安得不空。百姓脂膏,安得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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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富有,四海非若宋之偏安。宋有西北二邊,歲幣百萬。百官祠祿、郊賜之類,今皆無之。宋制:臺省六品、諸司五品。一郊而任。一人兩制以上,一歲而任。一人,子又任其孫,孫又任其子,任侄,任甥,亦有之。今三品以上才得一子入監,可謂「至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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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民間器物傳至今者,皆極精巧。今人鹵莾特甚,非特古今之性殊也。蓋亦坐貧故耳。觀宋人「夢華録、武林舊事」,民間如此之奢,雖南渡猶然。近歲民間無隔宿之儲,官府無經年之積。此其故何也?人皆曰「本朝藩府太多,武職太冗,是固然矣。又有一焉。而人莫之及。古稱天下之財不在官,則在民。今民之膏血已竭,官之府庫皆空,豈非皆歸此軰乎?為國者,曷以是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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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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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恍惚不可知者三:鬼神也,神仙也,善惡之報應也。若神仙者,謂之有,則平生未之見。謂之無,則古今所傳竒蹤異跡不可勝紀。國初,周顛仙、張鐵冠、張三豐,灼灼在人,耳目顛仙之事,太祖親立碑於廬山。入火不爇,入水不濡,不可誣也。三豐,則太宗命胡忠安旁求者數年。又有冷啟敬者,傳聞頗不經,餘不敢信。今見其仙奕圖,三豐題識,則其事不可謂無也。因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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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仙奕圖者,龍陽子湖湘冷君所作。君,武陵人,名啟。敬龍陽,其號也。中綂初,與邢臺劉秉忠仲晦,從沙門海雲,書無不讀,尤邃於易,及邵氏經世,天文地理律厯,以至眾技多通之。至元中,秉忠叅預中書省,事君,乃棄釋從儒。游霅川,與「故宋司戶叅軍」趙孟俯子昻,於「四明史衛王彌逺」府,睹「唐李思訓將軍畫」,頃然發之胸臆,遂效之。不月餘,其山水人物窠石等無異將軍。其筆法傳彩尤加纎細,神品幻出,由此以丹青鳴當時。隸淮昜遇異人,授中黃大丹,出示平叔悟真之旨,穎然而悟,如己作之。至正間,則百數歲矣。其緑發童顏,如方壯不惑之年,時值紅巾之暴,君避地金陵,日以濟人利物,方藥如神。天朝維新君,有畫鶴之誣,隱璧仙逝,則君之墨本絕跡矣。此卷乃至元六年五月五日,為餘作也。吾珍藏之,予將訪冷君於十洲三島,恐後人不知冷君胸中邱壑三昧之妙,不識其竒仙異筆,混之凡流,故識此。特奉遺元老太師淇園邱公覽此卷,則神清氣爽,飄然意在蓬瀛之中,幸珍襲之,且以為後會云。峕永樂壬辰孟春三日三豐遯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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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謙「字啟敬」國初為協律郎,郊廟樂章多其所撰。謙有友人,貧不能自存,求濟於謙。謙曰「吾指汝一所往焉。慎勿多取過分取之。」,乃於壁間畫一門,一鶴守之。令其人敲門,門忽自開,入其室,金玉斕然盈目,其人恣取以出,而不覺遺其引。它日內庫失金,守藏吏以聞引有人姓名。曰「必此人所盜也。」命所在執其人訊之。詞及謙,因並逮謙。謙將至城門,謂逮者曰「吾死矣。安得少水以救吾渇?」守者以瓶汲水與之謙,且飲,且以足挿入瓶中其身漸隱。守者驚曰「汝無然,吾軰皆坐汝死矣。」謙曰「無害汝,但以瓶至御前。」至御前,上問之,輒於瓶中應,如響。上曰「汝出見朕,朕不殺汝。」謙對「臣有罪,不敢出。」上怒擊其瓶,碎之,片片皆應,終不知所在。與左慈事絕相類。三豐所謂「畫鶴之誣者」非謂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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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有「元會運世」之說。寅上為開物,戍為閉物,其論甚竒。然佛氏已有此論矣。佛之言曰「過去世界,磨滅之後,經無量時,起大重雲,徧覆梵天,注大洪,雨滴如車軸,厯百千萬年,彼雨水聚,漸漸增長,迺至梵天,雨止之後,水還自退,有大風起,吹彼水,聚波濤,沸湧生大沫,聚吹置空中,從上至下,依舊見立,天地自此始也。」非開物之論乎?又云「大三災時,有大黑風吹,使海水兩披,取日宮殿,須彌山半縁此世間,有二日出,河渠流竭,久久,大風取。第三日出,大恒河竭。四日出,阿耨池竭。五日出,大海乾枯。六日出,天下煙起。七日出,天下洞然,直至梵天。仍舊建立。」此非閉物之論乎?其事不可知與。邵子之說亦畧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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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山東有天下名「東弗于建」,人三百歲。山西有天下名「西瞿陀尼」,人二百歲。山南有天下名「南閻浮提」,人百歲。山北有天下名「北鬱丹越」,壽千歲。其亦鄒衍九州島之外有九州島之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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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山下復有三級。下級堅守天。住中級,持鬘天。住上級,常憍天。住須彌山半,有四天王宮殿,上有三十三天宮殿。三十三天以上一倍,夜摩天。又一倍,兠率陀天。向日重重化樂天,他化自在天,梵眾天,梵輔天,大梵天,少光天,無量光天,光音天,少淨天,無量淨天,徧淨天,福生天,福壽天,廣果天,無想天,無煩天,無熱天,善見天,善現天,色竟就究?天,無邊空處天,無邊識處天,無所有處天,非想、非非想處天,其亦列子「天地之外,復有大天地」之意乎?三十三天又分三界,自在天以上為欲界。未離貪欲,故梵眾以上,至色竟究天,為色界,無邉空,至非非想,為無色界,皆名為有。有生有死,故曰「不同凡夫,永沒三界,又不同二乘,求出三界,唯學佛人,無生死可勉,無三界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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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繞須彌半,常行不息。南,閻浮提,日正中;東,弗婆提,日則始沒;西,瞿陀尼,日初出;北,鬱單越,正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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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宮有影以閻浮提樹,髙大,影現月輪,故有此影。又云「此樹有雞王棲其上。彼鳴則天下雞皆鳴世謂日中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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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有八德。大海漸深,潮不過限,不宿死屍,百川來會,而無異稱,萬流悉歸,而無増減,出真寳珠,眾生皆住其中,同一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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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名「莊嚴劫」,現在「賢劫」,未來「星宿劫」,謂之三世。有問佛「劫為何量?」佛答「有如全段石山百年一拂,山已磨滅,此劫未終。」又言「兠率天,人一百年以六銖衣,一拂至石銷盡,以為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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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劫壞交賢劫,初,嚴浮人物八萬四千歲,身長八丈,過百年,命減一年,身減一寸,如是遞減,至十歲,身長一尺,則減劫之極也。過爾之後,復入増劫,凡遇百年,命增一年,身增一寸,如是遞增,至八萬四千歲,身八丈,則增劫之極也。一增一減,共一千六百八十萬年,名一轆轤劫。凡二十轆轤,共三萬三千六百萬年為一成劫。自成劫之後,交往劫已經八減八增。今當第九減劫,每劫有一佛出世,至今減人年一百歲時,釋迦文佛出世,已得一萬四千二百七十九萬三千年也。此去更過七千年,為減劫之極,復入第九增劫,漸增至二萬歲時,鐵輪王出世。此增劫之極也。復入第十減劫,至八萬歲時,彌勒下降。是時,閻浮真金為地,地平如掌,秔稻自生,思衣衣來,思食食至。無量快樂,男女五百歲,迺方婚嫁,所有一切,世界皆具,此四種相劫謂「成壞空。成而即住、住而複壞、壞而復空。空而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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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初成,光音天人下來,各有身光,飛行自在,見有地,肥極,為香羙,取食多者,即失神足,體重無光,日月始生,因貪食,故地肥滅沒,復生婆羅,婆羅滅沒,復生粳米,朝割暮生,食彼米,故才分男女形相,行不淨,行下而從之。雖然。與吾聖人,亦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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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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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六夢有「獻吉夢,贈惡夢」之說。詩亦有「熊羆、蛇虺、旄旟、眾魚」之兆。其占審矣。然後,人日之所為,擾擾昏亂,夜之所夢,亦何能準其有應驗者,書之,亦可見人事之有定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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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定公初試京師。夢至一所,若今文淵閣者。上有三老立焉。授公以鑰匙一握,公出至門,宻數之其匙,得六。後公入仕,司經局、左右春坊、詹事府、吏部,至內閣,司印果六。又公為詹事時,服闋至蘇城,聞王時勉名醫也。令診之時,勉既診以公脈,有歇,至不敢言。公曰「吾脈素有異時。」勉曰「如是則無妨。」然終不樂。次謁范文正廟,少憇忽坐睡。夢一衣冠偉人來謁。曰「勿憂也。公之壽年還有兩干。」覺而思之,以為二十年也。其後二十二年卒,蓋『乾』之為字兩『十』,兩『一』,合為二十二云。其神驗如此。庚戌會試。公與汪伯諧學士為主考,餘為同考。一夕餘送卷至堂。汪對餘謂「公日來不怡。」某問「何也?」汪曰「以不得好卷。」既而曰「公昨夢人饋一大錢,何也?」某曰「昔人謂『文如青錢,萬選萬中。』其有異卷乎?」汪曰「公又夢人饋黃牡丹三大本,何也?」餘未有以應。時,錢福有名場屋。某退而思之,大錢之兆,其在福乎?獨牡丹之說未得。楊介夫曰「此亦福之兆也。不聞『洛陽相君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黃花』,為錢惟演故事乎?斯人也。髙科兆矣。而非端士。」是科會試、殿試,福皆第一而不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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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會試。公與邱文莊公,主考。久之未得魁選。公與文莊約夕各默禱于天,以祈夢兆。明日,公語文莊曰「公有夢乎?」邱曰「無也。」邱問「公何夢?」公曰「余夢至一所,大浸茫茫,不見水端。忽有一物若黿焉。昻首登岸,餘以三箭挿其上。」夢如是,人頗異之而未詳所主。或以大浸渺漫,其湖廣洞庭之間乎?公不謂然。鏊時新發解,家在太湖。公以為其應也。及揭榜,某果忝第一。謂「三箭者,三元也。」深以狀頭望餘,而餘不克副其意,終未知夢之所屬。後餘在翰林,久以公薦為學士。又薦為少詹事。餘詣謝,乃言於公。曰「所謂三箭者。應矣。某不才辱公薦,會試一也。學士二也。詹事三也。非三箭而何?」公曰「不然,蓋吾當時夢有異,其挿箭也。為品字之象,其一品之兆乎?」某不敢當而退。公不祿。後餘以菲才謬登政府,雖不久秩一品。公一日問餘曰「君德以剛為主,何所出?」餘對「在漢監。」因問公「問此何為?」公曰「吾夢科場出此題耳。」明日果然。公又言「吾應舉時,夢庭有枯木復生,其顛木之有由枿乎?」與同舍生言之。入,果是題也。豈其心靜而生明乎?抑公將大貴,神明有告之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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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士松江張黼言於餘曰「黼未第時,嘗夢中有人言,若登第,在狀元前。」覺而思之,世豈有科名先狀元者乎?吾殆無科名之望矣。及丁未會試,名在十五,鉛山費宏十六。是科,宏,狀元及第。計得夢時,宏尚未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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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字子畏,少有逸才。發解應天第一。橫遭口語坐廢,自吳至閩,詣九仙蘄夢。夢有人示以「中呂」二字,歸以問餘曰「何謂也?」餘亦莫知所指。一日,過餘於山中壁間,偶掲東坡滿庭芳。下有「中呂」字。子畏驚曰「此余夢中所見也。」試誦之,有「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之句,默然。後卒年五十三,果應「百年強半」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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