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Simplified Chinese version
-> -> 第八十回童寄姐报冤前世 小珍珠偿命今生

《第八十回童寄姐报冤前世 小珍珠偿命今生》[View] [Edit] [History]

1
前生作孽易,今生受罪难。携灯如影不离般。如要分明因果,廿年间。
2
主母非真相,丫头是假缘。冤家凑合岂容宽?直教丝毛不爽,也投缳。
3
--右调《南柯子》
4
却说寄姐害了这个活病,只喜吃嘴,再出不得门,足足的到了十个月,生了一个白胖的小厮,方才病能脱体。满月出房,知道童奶奶放了珍珠,不惟与狄希陈合气,合小珍珠为仇,且更与母亲童奶奶絮叨。把个小珍珠琐碎的只愿寻死,不望求活;只待吐屎,不愿吃饭。
5
一日,寄姐合调羹闲话,说起小珍珠来。调羹说道:「你的心性,算是极好。就是这丫头身上,你不过是口里的寻衅,你也从无开手打他。这也是人家难有的事。但是把人致的疲了。丫头有甚么不是,你倒是量著他的罪过,打他几下子就丢开手,照常的支使他。你却赌气的又不指使,又不打他,你只骂骂刮刮,显的是你琐碎;顿断他的衣食,又显的是你不是。你可听我的言语,以后别要这等。况且丫头也不敢在你身上大胆,我看他见了你,合小鬼见了阎王的一般。」寄姐道:「这事真也古怪。我那一日见了他,其实他又没有甚么不是,我不知怎么见了他,我那气不知从那里来,通象合我有几世的冤仇一般。听见说给他衣裳穿,给他饭吃,我就生气。见他冻饿著,我才喜欢。几遭家发了恨待要打他,到了跟前,只是怕见动手。我想来必定前世里合他有甚么仇隙。每次过后,也知道自己追悔;到了其间,通身繇不得我。合他为冤计仇,通似神差鬼使的一样。就是他主人家,俺从小儿在一堆,偏他说句话,我只是中听;见他个影儿,我喜他标致。人嫌他汗气,我闻的是香;人说他乜箸,我说是温柔。要不是心意相投的,我嫁他么?如今也不知怎么,他只开口,我只嫌说的不中听;他只来到跟前,我就嫌他可厌。他就带著香袋子,我闻的就合踩了屎的一样。来到那涎眼的,恨不得打他一顿巴掌。」调羹道:「既是自己知道这们等的,就要改了。这改常是不好,就是没了缘法,也是不好。」
6
寄姐正好好的合调羹说话,怀里奶著孩子,小珍珠端著一铜盆水,不端不正走到面前,猛然见了寄姐,打了个寒噤,身子酥了一酥,两只手软了一软,连盆带水掉在地下,把寄姐的膝裤,高底鞋,裙子,著水弄的精湿;铜盆豁浪的一声,把个孩子唬的吐了奶,跳了一跳,半日哭不出来。寄姐那副好脸当时不知收在何处,那一副急性狠心取出来甚是快当,叫喊道:「不好,唬杀孩子了!又不是你们的妈!又不是你们的奶奶!我好好的锁他在房,三茶六饭供养他罢了,趁著我害病,大家献浅,请他出来,叫他使低心,用毒计,唬杀孩子,愁我不死么!」一只手把珍珠拉著,依旧送在后边空房之内,将门带上,使了吊扣了,回来取了一把铁锁锁住,自己监了厨房,革了饭食。调羹、童奶奶得空偷把两碗饭送进与他。若关得紧,便就好几日没有饭吃。童奶奶合调羹明白知道小珍珠不能逃命,只是不敢在他手里说得分上。
7
一日,将午的时候,寄姐不在面前,童奶奶袖了几个杠子火烧,要从窗缝送进与他,唤了几声不见答应。童奶奶著了忙,走到前头,说道:「姑娘,拿钥匙来给我!丫头象有话说了,我们看看去。」寄姐道:「话说不话说,我怕他么!」童奶奶自己走进房去,用强取了钥匙,同著调羹开了锁,门里边是闩的,再推不开。二人将门掇下,弄开了门闩。这小珍珠用自己的裹脚,拧成绳子,在门背后上■上吊挂身死。摸他身上,如水冰般冷,手脚挺硬。童奶奶只叫:「罢了!这小奶奶可弄下事来!却怎样的处!」童奶奶合调羹慌做一团。寄姐佯然不睬。
8
童奶奶差了小选子,跑到兵部洼当铺里,叫了狄希陈回家。狄希陈知是珍珠吊死,忙了手脚,计无所出,只是走投没路。寄姐喝道:「没算计的忘八!空顶著一顶扶巾子,有点知量么!这吊杀丫头,也是人间常事,唬答得这们等的!拿领席来卷上,铺里叫两个花子来拉巴出去就是了。不消摇旗打鼓的!」狄希陈道:「你说也是呀,只怕他娘老子说话,可怎么处?」寄姐道:「咱又没打杀他的人,脱不是害病死的,给他二两银子烧痛钱丢开手。他要兴词告状,你可再合他相大爷商议。再不,把这两间房卖了,另搬到背净去处住著,他还没处寻咱哩。」
9
狄希陈道:「你主的都也不差。但这们个大丫头死了,使领席卷著,从咱这门里抬出去,街坊上看著也不好意思的。万一后来他娘老子知道,也疼忍不过。咱那时没丢了钱,使几钱银买个薄皮材与他装罢么。」寄姐道:「凭你几百两要买沙板合材,我也不管!」狄希陈听见这话,就打倒褪。童奶奶合调羹齐声说道:「席卷不成模样,还得使二两银子买个材来装他装好看。」从当铺里叫了狄周回来,拿著银子走到棺材铺里,使了二两七钱银,买了一口松板棺材,雇了四个人扛了回家。
10
一个间壁紧邻留守后卫当军的刘振白,从来妒人有,笑人无,街坊邻人没有一个是应上他心的。邪著一个眼,黑麻著一个脸弹子,尖嘴薄舌的说人长短,纂人是非,挑唆人合气。狄周买了材来,可可的这个低物,站在门口称豆芽菜。看见这件东西,问狄周道:「你家买这个东西,是那个用的?」狄周回说:「一个丫头害病死了,要发送他出去。」刘振白又问道:「这丫头是山东带来的么?」狄周道:「就是这京里人。」刘振白道:「丫头既死,该与他父母说知,省得后来说话,带累街坊不便。」狄周道:「这丫头没有父母的。」刘振白道:「害的是甚么病?医人是谁?曾有人调治他不曾?」狄周道:「害的是乾血劳,吃汪太医药,只是不效,必竟医治不好,死了。」刘振白道:「那时曾见韩芦的老婆拿著两个盒子,就是来看他女儿,不就是这个丫头么?」狄周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韩芦的女儿,他已是赎回家去。这死的另是一个,不是韩芦女儿。」狄周一边说道,一边也就进家去了。
11
从来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狄周虽是极力的支调,怎能瞒得住人?刘振白又绰号叫做「钻天」,岂是依你哄的?细微曲折,都被他打听明白;心生一计,走到狄希陈门里,唤出狄周来与他说道:「我有一事央你,仗赖你在狄大爷面前与我好生玉成。有几张极便宜米票,得银十两,就可买他到手,下月领米,可有五六两便宜。望狄大爷借用一时,下月领出米来,狄大爷除了十两本钱,多馀的利息,我与狄大爷平分。」狄周道:「论街坊情分,休说十两,若有时,就是二十两何妨?但一时手内无钱,目下起复,就该选官,手里空乏,一个钱也没有。可可的造化低,把个丫头又死了!调理,取药,买材,雇人,请阴阳洒扫,都是拿衣服首饰当的。」
12
刘振白道:「你进去替我说声。万一狄大爷合我相厚,借给我也未可知的。」狄周道:「说是我没有不说的;但有钱没钱,我是知道的。」刘振白道:「你别管有无,你合狄大爷说,借十两银子给我,好多著哩,便宜的不可言。没有零碎的,把收住的整封动十两也罢;再不,把当铺里撰的利钱动十两给我也可;一半银子一半钱也罢;就光是钱也好。你圆成出来,我重谢你。」狄周道:「你请厅房坐著,待我说去。若有,你也不消谢我;没时,你也别要抱怨。」刘振白道:「你说去,情管有。我拇量著不好回我的。」
13
狄周进去,将刘振白的来意言语,一一说了。狄陈正是心焦的时候,那里想到别处的事情,说道:「混帐!没要紧!我认得他是谁,问我借银子!你说与他,你说自家正少银子使,没处借哩!」狄周就待回话,童奶奶道:「你且住。这人的来意不好。这不是借银子,这是来拿讹头,要诈几两银子的意思。你要不与他,他就有话说了。」狄希陈听说,挣挣的还没言语。寄姐道:「我打杀人了?来拿讹头!我不怕他!舅舅是锦衣卫校尉,姑表小叔儿见做著工部主事,我怕他么?随他怎么著我,我不怕!你说与他去。」调羹道:「狄周,你合他休这们,你只好好回他。你说:『一个紧邻,要有时,极该借的;一时手里无钱,你千万的休怪。」
14
狄周依著调羹的言语,又加上了些委曲,回了刘振白的话。刘振白冷笑了一声,说道:「天下的事料不定哩!我说再没有不借与我的,谁想就不借给我哩!管家,你再进去说声,没有十两就是八两,何如?再没有,六两,五两,何如?有时,你送给我去,我也再不好上门来了。」佯长抽身出去。
15
狄周回了话。狄希陈也没有在意里,且忙著小珍珠入殓,钉了材盖,雇了四个人,两条穿心杠子,叫他抬出彰义门外义冢内葬埋。狄周跟著棺材,抬出大门。刘振白在前拦阻,说道:「你这抬材的花子,你得了他几个钱,往枯井里跳?这是兵马司韩皂隶的女儿,他妈妈是个女待诏,专一替大老爷家太太奶奶篦头修脚,搂腰收生。活活的打杀了,不叫他娘老子知道,偷抬出去埋了,叫他告起状来,你这四个花子躲在一边去了,可拿著俺紧邻受累。你还快快的把这材来抬进去,待他娘老子没有话说,再抬出来埋也不迟。」那花子见他这等说得利害,沉沉的把口棺材歇下肩,放在大门外面。刘振白道:「这凶器也不是放在当街上的,城上察院爷早晚这是必由之路,看见时,狄大爷也不便。还抬到里头去放著。」狄周道:「这是甚么东西,抬出来了,又好抬进去的?」狄希陈悄悄的合狄同说道:「刚才姥姥倒也说来,他果然是拿讹头。你合他说,咱与他十两银子罢。」
16
狄周把刘振白拉到没人的所在,合他说道:「远亲不如近邻,你倒凡百事肯遮庇,倒出头的说话?刚才借银,实是没有,不是不借你。如今转向别人借十两银子给你,仗赖你把这件事完全出去。后来他娘老子有甚话说,也还要仗赖你哩。」刘振白道:「我不是为不借银子。借与我是情,不借与我是本分,要为这个,就成了嫌疑,通是个小人,还算得是君子么?狗也不是人养的了!亏了你也没借给我。谁知十两不勾,还得二十两哩。我还有个小德行,这二十两银子也还有人借给,不劳狄大爷费心。」狄周道:「二十两也是小事,都在我。你只玉成了俺的事,银子不打紧,我就合主人家说去。」刘振白道:「你早肯替我说说好来,只迟了点子。」狄周将刘振白十两不肯,变脸要二十两的话说了一遍。狄希陈道:「咱说的么?既是惹下祸了,只得拿了银子受苦,我到家称给他去。」
17
狄希陈到家称银,寄姐见白豁豁的五两四锭,问是那里用的。狄希陈将刘振白拦住材不叫走,十两不依,又加十两的事,对寄姐说了。寄姐不听便罢,听了,遏不住的怒气,跑到大门上嚷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家的丫头害病死了,拿讹头诈人家银子,贼没廉耻的强人!他叫走罢,不叫走,狄周,你替我请了舅爷来,见做著锦衣卫校尉,专缉访拿讹头的。一个亲外甥叫人成几十两诈了银子去,再怎么见人!再到相大爷那里叫几个长班来合他说话!」
18
刘振白句句听知。狄希陈将银子递与狄周,叫他瞒了寄姐,交与刘振白。刘振白道:「刚才二十两倒也勾了,如今又添上锦衣卫校尉合工部的长班使用,还得二十两,通共得四十两才勾哩。」一边走著,自对那花子说道:「你好生这里守著!你要把材挪动一步儿,你这四个人死也没处死哩!狄管家事忙不得去,我去替狄管家请几个锦衣卫真正缉事的校尉来。」说著往东去了。狄希陈忙叫狄周将刘振白赶上,再三央他回来,许他三十两银子。刘振白道:「四十两不多,趁早些儿好;要再待会子,再打出甚么叉来,又添的多了,疼的慌。」狄希陈道:「银子是人挣的,你休叫家里知道,跑到当铺里取二十两来,狠一下子给了罢。」
19
狄周跑到当铺取了二十两银子,连家里的,共是四十两,密密的交付。刘振白收了,说道:「狄大爷,你休要害怕,这银子我必定还你,实不是骗你的。花子们,抬著快走!我仔细查实,实是害病死的,没有别的违碍,埋葬了由他。有人说话,有我老刘哩!」花子道:「你老人家头里说的这们利害,俺每人得了他二钱银子的钱,俺担得起这利害么?俺去再问声铺里总甲来不迟。」刘振白道:「问什么总甲地方的!快抬著走!我主著,每人再给你三钱银子,凑著五钱数儿,便宜你们。」花子道:「这事要犯了,察院里板子不是顽的!二十板送了命,五钱银子还勾不得买卷哩!」花子再三勒摹,刘振白又著实的说合,四个花子足足的共诈到八两文银。那先的八钱铜钱不算,分外加了酒饭,方才将材抬出城去葬了。
20
回来叫阴阳生正在洒扫。却说韩芦两口子,不知那里打听得知,领著叔叔、大爷,姑娘、妗子,奔到狄希陈家,碰头打滚,撒泼骂人。戴氏拉著寄姐拾头挝脸,淫妇歪拉的臭骂,拿著黄烘烘的人屎,洒了寄姐一头一脸。童奶奶合调羹躲在房里,使桌子顶了门,狄希陈躲在街上,央了刘振白进去解劝。韩芦的男妇正待打门窗,砸家伙,抢东西。刘振白吆喝道:「了不的!那里这们红头发野人,敢在京城里撒野!亏你是兵马司皂隶,还不知道法度!有理的事,你讲;要讲不来,放著衙门你告;那里放著你打抢!我的儿子是这铺的总甲,没在家里;要是儿子在时,拿你吊在铺里!察院恼的是打抢,你还不住了手哩!」韩芦一干男妇方才束住不敢动手,扯著刘振白手,告诉小寄姐折堕他的女儿:「冬天不与棉衣,每日不与饭吃,锁在空房,如今活活打死,将尸首都不见了。」一边哭,一边说,实也惨人。
21
刘振白道:「你说的或者也是实话。但俺当著总甲,又是紧邻,俺实实不知道怎么样折堕。你就到官,脱不得了也只问俺紧邻,俺也只从公实说。就是打杀也罢,折堕杀也罢,主人家有偿命的理么?我对别人说不信,你在兵马司里,这事也见得多,有偿命的没有?你听我说,上道来讲,中间无人事不成。依著我说,叫他给你些甚么儿,忍了疼丢开手。这事又告不出甚么来,你又是官身,旷上几日役儿,官儿不自在,你又少撰了钱。吃烧饼还要赔唾沫,你合人打官司,就不使个钱儿?老韩,你公母两个想我的话说的是也不是?」
22
韩芦道:「你老人家说的也是。依你可怎么讲?」刘振白道:「我主著叫狄大爷给你两口儿十两银,这分外的人,每人五钱。你心下如何?」韩芦还没得开口,戴氏跳著哭道:「与我一百两,一千两,我也不依!我一个欢龙活虎花枝似的个女儿,生生的打杀了,给我几两银子罢,死过去也没脸见我的女儿!没志气的忘八!你就快别要应承!你要没本事替女儿报仇,我舍著命,合这蹄子小妇拚了命!」韩芦道:「女儿叫人打死了,没的我不痛么?可也要人讲。我看这位老爷子也是年高有德的人,你两句浊语丧的去了。你就撞倒南墙罢!」戴氏道:「贼忘八!你就请讲!你就拿著女儿卖钱使,我连你都告上!」又照著韩芦的胸膛拾头。韩芦妆著相打的模样,悄地里把戴氏胳膊上捏了一下,戴氏省了腔,渐渐的退下神去。
23
韩芦道:「这位爷高姓?」刘振白道:「我姓刘。」韩芦道:「刘老爷好意,看讲的来讲不来;咱各自散了,乾正经营生去。」刘振白道:「你家奶奶子这们等性气,咱可怎么讲?」韩芦道:「这到不理他。咱是男子人,倒叫老婆拘管著,还成个汉子么?」戴氏道:汉子!女儿是汉子生的么?你只前手接了银子,我后手告著你!」韩芦道:「有我做著主儿,那怕你告一千张状,还拶出你的尿来哩!」
24
那跟的一个韩辉,是韩芦的叔伯兄弟;一个应士前,是韩芦娘舅;一个应向才,是韩芦的表弟,应士前的儿;还有三个老婆,都是胡姑假姨之类。这班人听见刘振白许说每人与他五钱银,所以也都只愿讲和,不愿告状,都大家劝那戴氏。戴氏随机应变,说道:「要讲和息,我自己就要十两。俺汉子合众人,我都不管。」刘振白道:「你只有这个活落口气,我就好替你讲了。韩大嫂,我主给你五两,你看我分上何如?」戴氏道:「我不告状,不告蹄子淫妇出官,这就是看了刘爷的分上,少我一分也不依!」刘振白笑道:「少一分不依,只怕少一钱少一两也就罢了。」戴氏道:「倒别这们说。试试看我依不依。」
25
刘振白讲到其间,两下添减,讲定与韩芦十五两,戴氏足足的十两,分文不少。韩辉一伙男妇,每人一两。狄希陈唬破胆的人,只望没事,再不疼银。寄姐也收英风,藏了猛气,没了那一段的泼恶,也只指望使几钱银子按捺了这件事。轻轻易易的照数打发了银子,大家还好好的作揖走散。
26
过了三日,寄姐见珍珠已死,他的父母又都没有话说,以为太平无事,拔了眼中钉,且足快活,重整精神,再添泼悍,寻衅调羹、童奶奶,嗔他那日不极力上前,以致戴氏彩发呼屎,泼口辱骂。正在琐碎,小选子进来,说道:「小珍珠老子领著两个穿青的请爷说话哩。」狄希陈倒还是「林大哥木木的」,童奶奶听见,随说:「不好!吃了忘八淫妇的亏,又告下来了!这是来拿人的!」狄希陈道:「这事怎处?我躲著不见他罢。」童奶奶道:「你一个汉子家不堵挡,没的叫他拿出老婆去罢?你出去见他,看是那里的状。一定是察院批兵马司,这事也容易销缴。」狄希陈道:「他得咱这们些银子,哄著咱又告下状来。我必定补状追他的银子还咱。」童奶奶道:「这是咱吃他的亏了,只好『打牙肚里咽』罢了。他说给银子,咱还不敢认哩。人命行财,这就了不的。弄假成真,当顽的哩!」狄希陈道:「我乍到京里,不知衙门规矩,该怎么打发?骆大舅又差出去了,只得还请过刘振白来,好叫在里边处处。」童奶奶道:「这说的也是。他得过咱这们些银子,又没乾妥咱的事,他这遭也定是尽心。」
27
韩芦合差人见狄希陈半日不出去,在外边作威作势的嚷道:「俺到看体面,不好竟进去的。你到不瞅不睬的,把我们半日不理,丢在外边!」狄希陈一面叫人去请刘振白,一面出去相见。那差人作揖让坐,不必细说。坐首位的差人道:「这就是狄爷呀?」狄希陈应道:「不敢。」差人道:「童氏是狄爷甚么人?」狄希陈道:「这童氏也就是房下。」差人说道:「狄爷会顽。房下就是房下,怎么说也就是?这个『也』字不混的人慌么?」狄希陈道:「是房下。二位老哥有甚见教?」差人道:「察院老爷要会会令正奶奶,差小弟二人敬来专请。」狄希陈道:「察院老爷怎么知道房下?为甚么要合房下相会?」差人道:「是这位老韩在察院老爷保举上奶奶贤惠慈善,所以察院老爷说道:『这南城地方有这们等的堂客,怎么不合他会会?叫书房快写帖儿请去。』」狄希陈道:「有察院老爷的帖儿么?」差人道:「有帖儿,我取给狄爷看。」即去袜■幻内取出一个牌夹,夹内取出一个连四纸蓝靛花印的边栏。上面写道:
28
南城察院为打死人命事,仰役即拿犯妇童氏,干证刘芳名,同原告韩芦,即日赴院亲审毋迟。年月日。差惠希仁、单完。限次日销。
29
狄希陈见了宪牌,方知察院拿人,呆呆的坐著。差人道:「奶奶在里边哩?俺们还自己请去。」
30
正说话,刘振白来到。差人惠希仁道:「还是老刘忠厚,没等俺们上门去请,自己就来了。」刘振白故意问道:「二位是那衙门公差?不得认的。」单完接口道:「是一点点子察院衙门的小衙役儿,奉察院爷的柬帖,来请狄奶奶。怕没人伺候狄奶奶,叫你老人家跟跟狄奶奶哩。刘芳名是尊讳呀?」刘振白道:「这可是没要紧,怎么又带上我呢?只怕是重名的。」惠希仁道:「尊号是振白不是?要是就不差了。」刘振白道:「你看这造化低么?好好的又带上我呢!察院衙门当顽的,出生入死的所在!这是怎么说?」
31
韩芦道:「刘爷休怪。你既做著个紧邻,每日敲打孩子,逃不过你老人家眼目,借重你老人家到跟前,公道证证儿。刘爷没的合我有仇呀,合这狄奶奶有仇呢?万物只是个公道。冤有头,债有主,狄爷倒是个当家人,我怎么不告狄爷呢?童奶奶倒是狄奶奶的母亲,我怎么也没告他呢?可要天理,他二位实没打我女儿。狄奶奶下狠的打时,他二位还著实的劝哩。刘爷,你要偏向了狄爷,俺女儿在鬼门上也不饶你。你偏向了我,狄爷罢了,那狄奶奶不是好惹的。」刘振白道:「可说甚么呢?只沾著狄奶奶的点气儿,我只是发昏。那日硬抬著材要埋,我做著个紧邻,耽著干系,我说:『消停,还是他娘老子到跟前,这事才妥。』狄爷倒没言语,狄奶奶骂成一片,光棍长,光棍短,说我诈钱,一声的叫请做锦衣卫校尉的舅爷,又叫人唤相爷家长班,缉访我到厂里去。这可何如?没等动弹,就请紧邻了。」
32
惠希仁道:「老刘,闲话少讲,有话留著到四角台上说去。请狄奶奶出来,齐在个去处,屈尊狄奶奶这一宿儿,明日好打到,挂牌听审。」刘振白道:「二位请到舍下,根菜壶酒,敬一敬儿。这里吊得牙高高的,看得见的事。做官的人拔不动他,还是咱这光棍做的朋友。」惠希仁合单完齐道:「混话!甚底根菜壶酒合你做朋友哩!拿出锁来,先把这刘芳名锁起来,合他顽甚么顽!进去拴出童氏来!」
33
单完从腰里掏出铁锁,往刘振白脖子里一丢,圪登的一声,用锁锁住。刘振白道:「我不过是个证见,正犯没见影儿,倒先锁著我呢!阎王拿人,那牛头马面也还容人烧钱纸,泼浆水儿。怎么二位爷就这们执法?狄爷也还年幼,自小儿读书,没大经过事体,又是山东乡里人家,乍来到京师,见了二位爷,他实害怕。二位爷见他不言不语的,倒象谅他大意的一般。二位爷开了我的锁,留点空儿与我,好叫我与狄爷商议商议怎么个道理,接待二位爷。没的二位爷赌个气空跑这遭罢?图个清名,等行取么?我脱不过是个证见,料的没有大罪;我也有房屋地土,浑深走不了我。你把狄大爷交给我合老韩守著,走了,只问我要。叫老韩到家叫了他妈妈子来,里边守著狄奶奶。他也浑深不会土遁的。这皮缠了半日,各人也肚子饿了,我待让到家去,没有这理,谁家倒吃起证见的来了。老韩又是个原告苦主。说不的,狄大爷,你叫家下快著备饭,管待二位爷,咱再商议。批发二位爷个欢喜,咱明日大家可去投文听审去。」差人也便放了刘振白的锁。
34
但不知如何款待,如何打发欢喜,怎么见官,寄姐果否吃亏,其话甚长,还得一回说了。
URN: ctp:ws302083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4.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s://ctext.org/ens.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