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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宋史紀事本末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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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八孝宗朝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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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十二月,朱熹上封事,言大本、急務。「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務則輔翼太子,選任大臣,振舉紀綱,變化風俗,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六者是也。臣輒以陛下之心為天下之大本者,何也。天下事千變萬化,其端無窮,而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人主之心既正,則視明聽聰,周旋中禮,而身無不正。是以所行無過不及,而惟執其中,雖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人者。然邪正之驗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達於朝廷而及於天下。若宮闈之內,端莊齋肅,后妃有《關雎》之德,後宮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貴戚近臣,攜僕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惡之嚴,下謹覆盆之戒,無一人敢通內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內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毫髮私邪之間,然後發號施令,群聽不疑,進賢退姦,眾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修而無阿私之失,此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宮省事禁,臣固有不得而知者,然不見其形而視其影,則爵賞之濫,貨賂之流,閭巷竊言,久已不勝其籍籍矣。臣竊以是窺之,則陛下所以修之家者,恐未有以及古之聖王也。至於左右便嬖之私,恩遇過當,往者淵、覿、說、拚之徒,勢焰熏灼,傾動一時,今已無可言矣,獨有前日臣所面奏者,雖蒙陛下委曲開譬,然臣之愚終竊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傳令,供掃除之役,不當假借崇長,使得逞邪媚、作淫巧於內,以蕩上心,立門庭、招權勢於外,以累聖政。而其有才無才,有罪無罪,自不當論,況其有才適所以為姦,有罪而不可復用乎。臣之痛心,始者惟在於此,比至都城,則又知此曹之用事者,非獨此人,而侍從之臣蓋已有出其門者矣。至其納財之途,則又不於士大夫而專於將帥。陛下竭生靈之膏血以養軍士,本非得已,而為將帥者,巧立名色,頭會箕斂,陰奪其糧賜,而行貨賂於近習,以圖進用。此既厭足矣,然後時以薄少號為羨餘,陰奉燕私之費,以嫁士卒怨怒之毒於陛下。而陛下不悟,反寵暱之,以是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以此而觀,則陛下所以正其左右,未及古帝王又明矣。且私之得名,何為也哉,据已分之所獨有,而不得以通乎其外之稱也。匹夫以一家為私,諸侯以一國為私,至於天子,則窮覆極載,莫非已分之所有,而無外之不通矣,又何以私為哉。今以不能勝其一念之邪而至於有私心,以不能正其家人近習之故而至於有私人,以私心用私人則不能無私費。於是內損經費之入,外納羨餘之獻,而至於有私財。陛下上為皇天之所子,全付所覆,使其無有私而不公之處,其所以與我者,亦不細矣,乃不能充其大,而自為割裂以狹小之,使天下萬事之弊莫不由此而出,是豈不可惜也哉。若以時勢之利害言之,則天下之勢,合則彊,分則弱,故諸葛亮之告其君曰: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當是之時,昭烈父子以區區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規取中原,以興漢室。以亮忠智,為之深謀,而其策不過如此。夫以蜀之小,而於其中又以公私自分彼此,如兩國然,則是將以梁、益之半,圖吳、魏之全。又且內小人而外君子,廢法令而保姦回,則是此兩國者,又自相攻,而其內之私者常勝,外之公者常負也。外有鄰敵之虞,內有陰邪之寇,日夜夾攻而不置,為國家者亦已危矣。夫以義理言之既如彼,以利害言之又如此,則今日之事如不早正,臣恐陛下之心雖勞於求賢,而賢人終不得用,所用者皆庸繆憸巧之人,雖勤於立政,而善政必不得立,所行者皆阿私苟且之政,日往月來,養成禍本,臣竊寒心,不知陛下何以善其後也。然則臣之所謂天下大本惟在陛下之一心者,可不汲汲皇皇而求有以正之哉。至於輔翼太子之說,則臣竊怪陛下所以調護東宮者,何其疏略之甚也。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賓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尊德、樂義之心,獨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則無以防其戲慢媟狎、奇雜進之害。至於皇孫,德性未定,又非皇太子之比。謂宜深詔大臣,討論前代典故,東宮別置師傅、賓客之官,使與朝夕遊處,罷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復其職。又置贊善大夫,擬諫官以箴闕失。王府則稍仿《六典》親王之制,置傅友咨議,以司訓導。置長史司馬,以總眾職。妙選耆德,不雜他材,皆置正員,不為兼職,明其職掌,以責功效。此今日急務之一也。至於選任大臣之說,則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事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後可任也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竊位者,非有他也,直以一念間未能撤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盡由於法度。若用剛明公正之人以為輔相,則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選掄之際,常先排擯此等,置之度外,而後取凡疲懦軟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於其中得其至庸極陋,決可保其不至於有所妨者,然後舉而加之位。是以除書未出,而物色先定,姓名未顯,而中外已逆知其決非天下第一流矣。夫其所以取之者如此,故任之不得而重,而彼之自任亦輕。以至庸之材當至輕之任,則雖名為大臣,而其實不過供給唯諾,奉行文書,如吏卒之為而已,求其有以輔聖德、修朝政而振紀綱,不待智者而知其不能也。陛下試反是心以求之,不求其可喜,而求其可畏,不求其能適吾意,而求其能輔吾德,不憂其自任之不重,而常恐吾所以任之者未盡,不為燕私近習一時之計,而為宗社生靈萬世無窮之計,若是而猶曰不得其人,豈理也哉。至於振肅紀綱,變化風俗之說,則以陛下一念既未能去其私邪之蔽,而宮省之間,禁密之地,凡為不公不正者,得以盤據窟穴於其間。至其敗露,則又未能深割私愛,付諸外庭之議,論以有司之法,是以紀綱不容,無所撓敗,而所以施諸外者,亦因是而不欲深切究治。紀綱既壞於上,風俗頹弊於下,蓋其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為尤甚。大率習為軟美之態,依阿之言,而以不務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肯稍拂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則千途萬轍,經營計較,惟得之求,無復廉恥。父詔其子,兄勉其弟,一用此術,而不復知有忠義名節之可貴。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群議眾排,指為道學之人,而加以矯激之罪。蓋自朝廷以及閭巷,十數年間,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復如崇、宣間所謂元祐學術者。嗚呼,此豈盛世之事,而尚復忍言之哉。又其甚者,乃敢誦言於眾,以為陛下嘗謂今日幸無變故,雖有仗節死義之士,亦何所用。夫仗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蓋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祿,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居無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於上,風俗美於下,足以逆折姦萌,潛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仗節死義之事,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畜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寧,便謂此等人材必無所用,而專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祿、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紀綱日壞,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冥冥而發於一朝,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前日擯棄流落之士,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如唐天寶之亂,其將相貴戚皆已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至於殺身湛族而不悔,如巡、遠、杲卿之流,則遠方下邑,人主不識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豈不能銷患於未萌。巡等早見用於明皇,又豈至真為仗節死義之舉哉。商鑒不遠,此識者所以深恨於或者之言也。至於愛養民力、修明軍政之說,則民力之未裕,生於私心之未克,而宰相、臺諫失職。軍政之未修,生於私心之未克,而近習得以謀帥臣,皆已極陳於前矣。凡此六事,皆不可緩,而其本皆在於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則六事無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則雖欲憊精竭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將徒為文具,而愈至於不可為。故所謂天下之大本者,又急務之最急,而尤不可以少緩者,惟陛下深留聖意而亟圖之」疏入,漏下七刻,帝已就寢,亟起,秉燭讀之終篇,然竟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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