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 -> 第十二回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

《第十二回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View] [Edit] [History]

1
太平時,國運盛。天地清,時令正。風雨調,氛■淨。文官廉,武將勁。
2
吏不貪,民少病。黜奸邪,舉德行。士亨修,臣諫諍。杜苞苴,絕奔競。
3
塞居間,嚴借倩。惡人藏,善者慶。剪強梁,剔豪橫。起春台,平陷阱。
4
此等官,真可敬。社稷主,斯民命。豈龔黃?真孔孟。峴山碑,甘棠頌。
5
罄山筠,書德政。告皇天,祝神聖。進勛階,繁子姓。世樞衡,代揆柄。
6
萬斯年,永無竟。
7
卻說那正統爺原是個有道的聖人,旰食宵衣,勵精圖治,何難措置太平?外面況且有了於忠肅這樣巡撫,裏面那三楊閣老,都是賢相;又有一個聖德的太后。這恰似千載奇逢的一般!只是當不起一個內官王振擅權作惡,挫折的那些內外百官,那一個不奴顏婢膝的,把那士氣喪盡!雖是這等說,那被他劫得動的,畢竟不是那剛硬的氣骨,就如那「銀樣蠟槍頭」一般,非不明晃晃的也好看,若遇著硬去處,略略觸他觸兒,不覺就拳成一塊了。你看那金剛鑽這樣一件小小的東西,憑他什麼硬物,鑽得颼颼的響。
8
那時山東東昌府有一個臨清道,是個按察司僉事官銜,姓李,名純治,河南中牟縣人,庚辰進士。初任做知縣的時節,遇著那好百姓便愛如兒子一般;有那等守學規有道理的秀才,敬如師友一般;若是那一樣歪秀才、頑百姓,他卻也不肯鬆饒輕放。鄉宦中有為地方公事興利除害的,坐在寅賓館內與他終日講論也不覺倦怠。若是鄉宦的子弟族親,家人伙計,倚了本官的勢力,外面生事作惡的,休想他看些體面,寬容過去罷了。又有來通書啟,說分上的,他卻絕沒有成心,只當是沒有分上的一般,是的還他個是,非的還他個非。就是把那個有不是的人盡法處了,那人也是甘心不怨的。
9
他又不論甚麼「二六」「三八」的告期,也不避什麼准多准少的小節,有狀就准,准了就在原狀上批了,交付原告自拘,也不掛號比件。有肯私下和了的,連狀也不須來繳,話也不消來回;有那不肯和息,必定要來見官的,也不論甚麼早堂晚堂,也不論甚麼投文掛起數,也不拘在衙門,在公所,在酒席上,隨到隨審。該勸解的,用言語與他們剖斷一番;有十分理屈的,酌量打他幾下,又不問罪,又不罰紙,當時趕了出去。
10
但是那京邊起存的錢糧明白每兩要三分火耗。他說道:「一個縣官自己要吃用,要交際上司,要取無礙官銀,過往上司使客要下程小飯。我若把你們縣裡的銀子拿到家裡買田起屋,這樣柳盜跖的事,我決不做他。你若要我賣了自己的地,變了自己的產,拿來使在你縣裡,我卻不做這樣陳仲子的勾當。」
11
他衙內衣食費用卻又甚是儉省。不要說是地方上的物力過于暴殄,所得些火耗,除了公費,用不盡的,揀那民間至賤賣不出去的糧食,買米上倉,等那青黃不節的時節,有那窮百姓來借的,都借了與他。那縣裡民間俗規:借取糧食,俱是十分行利,官借卻只要五分。有那借了果然還不起的,又有死了的,通融折算將來,也實有三分利息。不上二三年,積得那倉裡真是陳陳相因,作每月贖穀,給孤貧,給囚糧,助貧窮冠婚喪祭,都在這裡邊取用。大略他行的美政不止於此,就生出一百副口來也說不盡。難道撇了正傳,只管說這個不成?
12
這樣一個知縣,其實教他進兩衙門裡邊,斷然是替朝廷興得利,除得害,拿定是個朝陽鳴鳳。但這等倔強的人,那個肯教他做科道?一堂和尚,叫你這個俗人在裡邊咬群!但又是個甲科,又不好擠他下水,只得升了他個禮部主事,印了腳步行去,升了郎中。據了他的學識,與他個學道,綽綽然做得過去,卻不肯把學道與他,偏與他一個巡道。五年的部俸,連個少參也不肯把與,單單與了僉憲。
13
這東昌巡道衙門住紮臨清。因臨清是馬頭所在,有那班油光水滑的光棍,真是天高皇帝遠,曉得怕些甚麼,奸盜豪橫,無日無天。兼那勢宦強梁,欺暴孤弱,那善良也甚是難過的緊。自從他到了任,穿了豸服,束了花銀帶,拖了印綬,冷鐵了面孔,說什麼是張綱!又什麼是溫造!倒恰似包龍圖一般。出了告示,再三勸人自新。只除了歇案的人命強盜,其外雜犯,在他到任以前的,俱免追論;但他到任以後,再有武斷暴橫的,十個倒有九個不得漏網。那一個漏網的畢竟是惡還不甚。他又不時戴了頂巾,騎了匹騾子,跟了一兩個人,在那巡屬十八州縣裡邊不歇的私行,制伏得那些州縣也不敢十分放肆。
14
那武城大尹,一來恃了甲科,二來也是死期將到,作的惡一日狠如一日。這巡道來稽察他,也一日密如一日了。那一日,聞得那大尹死了,恐怕那些虎狼衙役都逃散了,不發牌,也不發飛票,三不知,帶了二三十名兵快,巡到武城縣來,也不進察院,一直徑進縣堂上坐下,擊了三下堂鼓。那些六房衙役漸漸齊攏來。要出卯簿,逐項點了一遍,不相干的人,點過,叫他在東邊站;有話說的,叫他在西邊站。也多有不到的,將那沒有過犯的也不叫來銷卯,便即罷了。揀那有話說不到的,差兵快同捕衙番役立刻擒來,分別各重責四五十板不等。那伍小川、邵次湖躲得最是嚴密。但這巡道法度嚴的緊,誰敢拿性命去做人情?不一時,也都拿到了。每人也是五十,交付捕官,發下牢固監候,聽另牌提審,不許死,又不許放鬆。把那東邊站的教誨了一番,發放開去,然後回了察院,出了一大張告示:
15
分巡兵備道為剪除衙虎、以泄民恨事:照得武城縣官貪贓亂台,峻罰虐民,人怨已深,神恫既極。半道已經揭板兩台,正在參究;不謂惡貫滿盈,天殛其魄。雖豺狼已死,而假威煽惡之群凶,法當鋤剪。除已經本道面拿監禁外,所有被其茶毒之家,據實赴道陳告。既死之灰,斷不使其復灼;在柙之虎,無須慮其反噬,以失報復之機,甘抱終身之辱。
16
特示。
17
那告狀的,挨挨擠擠,不下數百餘張。那計巴拉也寫了一張格眼,隨了牌進去,將狀沓在桌上,走到丹墀下聽候點名。那巡道看計巴拉的狀上寫道:
18
告狀人計奇策,年三十五歲,東昌府武城縣人。告為人命事:策妹幼嫁晁源為妻,聽信娼妾珍哥合謀誣捏奸情,將妹立逼自縊。虎役伍聖道、邵強仁過付枉贓銀七百餘兩,黃金六十兩,買免珍哥不令出官,妹命無抵;紅票證。乞親提審,或批理刑褚青天究解。上告計開被告:珍哥、晁源、小夏景、伍聖道、邵強仁、小柳青。干證:高氏、海會、郭姑子。
19
巡道看完了狀,問道:「這七百兩銀子,六十兩金子,是過付與誰?」計巴拉道:「小的也不知過付與誰。只有他親筆稟帖硃筆為證。」遞上與巡道看。巡道看說:「那七百兩銀子有甚憑據?」計巴拉道:「在那朱票日子底下暗有腳線。」巡道照見了「五百」二字。巡道沉吟了一會,點頭道:「你狀上如何說是七百?」計巴拉道:「這五百是過送的,那二百是伍小川、邵次湖背工。」巡道歎息了兩聲,說:「什麼!有這樣事!」又問:「你那妹子一定姦情是真不然,因甚自縊?」計巴拉道:「若在妹子姦情是實,死有餘辜,因甚行這般重賄買求?小的告做證見的海會是個連毛的道姑,郭姑子是尼姑,常在妹子家走動。珍哥誣說那海會是道士,郭姑子是和尚,說妹子與和尚道士通姦,迫勒妹夫晁源逼妹子自盡了。」巡道吩咐在刑廳伺候。次日,將狀批發下去。計巴拉往東昌刑廳遞了投狀。
20
刑廳姓褚,四川人,新科進士,甚是少年,又是一個強項好官,盡可與那巡道做得副手。看了投詞,問了些話,大略與巡道問得相似,計巴拉也就似回巡道的話一般回了。刑廳吩咐,叫:「不必回去。我速替你結詞。」差人下武城縣守提一干人犯,務拿珍哥出官。狀上有名犯證不許漏脫一名。
21
那時武城縣署官還不曾來到,仰那署捕的倉官依限發人。縣廳的差人到了晁源的家裏,不說是去拿他的,只說是計都父子上紙價,尋他不著,有人說在宅上躲藏,故來尋訪,將晁源哄出廳上,一面三四個胖壯婆娘,又有五六個差人,走將進來。晁源不由得嚇了一跳。那三四個婆娘,狼虎般跑到後面,揀得穿得齊整生得標緻的,料得定是珍哥,上前架住,推了出來。
22
珍哥自從計氏附在身上彩拔了那一頓,終日淹頭搭腦,甚不旺相,又著了這一驚,真是三魂去了兩魄,就是那些媳婦子丫頭們也都唬的沒了魂。晁源說:「你們明白說與我知道,這卻是為何?」那先進去的兩個差人說:「這是刑廳褚爺奉巡道老爺的狀,要請相公合相公娘子相會一面。深宅大院的相公不肯出來,我們卻向何處尋得?所以不得不這樣請。這是我們做差人的沒奈何處,相公不要怪我們。男子人也不敢近前沖撞娘子,所以叫我們各人的妻室來服事娘子出來。」那珍哥不曉得什麼,只道還是前日這樣結局,雖是有幾分害怕,也還不甚。只是晁源聽得說是巡道狀,又批了刑廳這個古怪的人,心裏想道:「這遭卻不好了!憑他甚麼天大的官司,只是容人使得銀子的去處,怕他則甚!這兩個喬人,銀子進不去,分上又壓不倒,命是償不成,人是要死半截的了!」一面叫後邊速備酒相待。珍哥被那四五個婆娘伴在廳內西裏間坐的。
23
差人取出票來看了,上面還是小夏景、小柳青一干婦人,著落晁源身上要。晁源道:「這都是幾個丫頭合家人媳婦,見在家裏,行時一同起身就是。」差人道:「褚爺的法度甚嚴,我們也不敢領飯,倒是早些起身,好趕明早廳裏投文。」晁源道:「既與人打官司,難道不收拾個鋪蓋,不刷括個路費?沒的列位們都帶著鍋走哩!」差人道:「若是如此,相公叫人快收拾你自己行李便是,我們倒不消費心。褚爺是什麼法度!難道我們敢受一文錢不成?」
24
說話中間,只見又有六七個差人喚了高氏、海會、郭姑子到了。高氏進得門,喝叫道:「俺的爺爺!俺的祖宗!叫你拖累殺俺了!這是俺合鄉宦做鄰舍受看顧哩!」晁大舍道:「高四嫂,你千萬受些委曲,我自有補報,只是臨了教你老人家足了心,喜歡個夠。你是百般別拿出那一寵性兒來。就是這二位師父,我也不肯叫他做賠麵斤的廚子。」高四嫂道:「縣裡沒有官,一定是四衙裡審,咱去早些審了回來,我還要往莊上看看打穀哩!」差人說:「四衙審倒好了,這是巡道的狀,批刑廳審,咱還要府裏走一遭哩。」高四嫂道:「這成不得!我當是四衙裡,跟著您走走罷了;這來回百十里地,我去不成!」往外就走。那差人就往外趕。晁大舍道:「待我去央他,你休要趕。」向前說道:「好四嫂!你倒強似別人,這官司全仗賴你老人家哩!這百十里地有甚麼遠?四嫂待騎頭口,咱家有馬有騾,揀穩的四嫂騎,叫人牽著。若四嫂怕見騎頭口,咱家裡放著轎車,再不坐了抬的轎。脫不了珍哥也去哩,又有女人們服侍你老人家。我叫人送過幾弔錢去,鄉裏打發工錢,我分外另送四嫂兩匹絲綢,十匹梭布,三十兩銀子,如今就先送過去。」誰知「清酒紅人面,白財動人心」,一頓奉承,一頓響許,把一個燥鐵般高四嫂,不覺濕淥淥的軟了半截,說:「你許下這些東西,我去走一遭,我卻還是前日那幾句話;你要叫我另做活,我卻不會另做!」晁源道:「脫不了這也都是實情。難道當真的誰打殺他來?」好勸歹勸,把高四嫂勸的回來。
25
搬上酒飯來,大家吃了,叫人往莊上打點一班人騎的頭口,札括兩輛騾車,裝載珍哥高四嫂並那些婦女,并吃用的米麵鋪陳等物。又到對門請禹明吾來作了保,放晁大舍到後面收拾路費行李。又收拾禮出來謝那差人、捕衙眾人,共三十兩。那四個婆娘,每人四兩;刑廳兩個差人,晁源自己是八十兩;又與高四嫂、海會、郭姑子每人出了五兩,共十五兩。許那高四嫂的東西也一分不少,都悄地的送了。央禹明吾轉說,若肯把珍哥免了,不出見官,情愿再出一百兩銀子相謝。那兩個廳差說道:「禹師傅,你與我們是上下表裡衙門,你說,我們豈有不依的?況晁相公待我們也盡成了禮,不算薄待;況且一百兩銀子,我們每人分了五十,豈不快活?但褚爺注意要這個人,我們就拚了死,枉耽了罪過,這珍哥終是躲不過的,倒是叫他出去走一遭罷了。我們既得了晁相公這般厚惠,難道還有甚麼難為不成?」說著,也就夜了。晁大舍叫人收拾了牀鋪,預備那些差人宿歇。因差人不肯放珍哥後邊去,也在裏間裏同那些婆娘同睡。
26
晁源有個胞妹,嫁與一個尹鄉宦孫子。原先也有百萬家產,只因公公死了,不夠四五年間,三四兄弟破盪得無片瓦根椽。晁大舍把他尹妹夫的產業,使得一半價錢,且又七準八折,買了個罄淨,因他窮了,待那個妹子也甚無情意。如今要到府裏去問官司,那得再有個人與他看家?只得接了妹子回家管顧。
27
次早,一干大眾起身,先差了兩個家人去府城裏尋揀寬闊下處。行到半路,吃了中飯,餵了頭口。又行了半日,那日將落山的時節,進了城到下處。那伍小川、邵次湖也都使門板抬了,也同一處安下。晁源也都一樣照管他。
28
次早,各人吃早飯,換了衣裳,預備投文。探事的來說:「刑廳發了二梆。」一干人都到了廳前伺候。不多時,那褚四府升堂,晁大舍這一起人跟了投文牌進去。原差投了批文,逐名點過,一個也不少。點到珍哥跟前,直堂吏叫道:「珍哥。」那珍哥應了一聲,真是:
29
洞簫飛越,遠磬悠揚。依依弱柳迎風,還是扮崔鶯的態度;怯怯嬌花著露,渾如妝卓氏的丰神。烏帕罩一朵芙蓉,翠袖籠兩株雪藕。真是我見猶憐,未免心猿意馬。不識司空慣否?恐為煮鶴焚琴。
30
那刑廳看了一眼,吩咐晚堂聽審。晁大舍一干人犯仍自回了下處;仍托了兩個廳差,拿了銀子,打點合衙門的人役。那兩個人雖是打許多夾帳,也還打發得那些眾人歡喜。雖不是在武城縣裏,問的時節,著實有人奉承,卻也不曾失了體面。
31
四府坐了堂,喚進第一起去,卻也是弔死人命,奉道詳駁來問的:原是一個寡婦婆婆,有五十年紀,白白胖胖的個婆娘,養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後生,把些家事大半都貼與了他,還恐那後生嫌憎他老,怕拿他不住,狠命要把一個兒婦牽上與他。那兒婦原是舊族人家女兒,思量從了婆,辱了自己的身;違了婆婆,那個淫婦又十分兇惡得緊,只得一索吊死了。那娘家沒用,倒也含忍罷了,那些街坊不憤,報了鄉約,布了地方,呈到縣裡。縣官糊糊塗涂的罰了許多東西,問了許多罪,盡把本來面目抹殺過了。卻被巡道私行訪知了備細,發了刑廳,把一干人犯逐個隔別了研審,把那骨髓裏邊的事都問出來了,把那淫婦打了四十大鴛鴦板子、一夾棍、二百槓子,問成了抵償,拖將出來。
32
第二起就是晁源。四府也不喚證見,也不喚原告,頭一個就把晁源叫將上來,問道:「計氏是你什麼人?」晁源說:「是監生的妻。」又問:「珍哥是你什麼人?」說:「是監生的妾。」問說:「原是誰家女子。」回說:「是施家的女子。」問說:「那不象良家女子?」回說:「不敢瞞宗師老爺,原是娼婦。」問說:「那計氏是怎麼死的?」回說:「是弔死的。」問說:「因甚弔死?」回說:「監生因去年帶了妾到父親任上,住到今年四月方回。」問說:「你如何不同妻去,卻同妾去?」回說:「因妻有病,不曾同行。」問說:「妻既有病,怎麼不留妾在家裡服侍他?」回說:「因父親差人來接,所以只得同妾去了。」四府說:「不來接兒婦,卻接了兒子的小去,也是渾帳老兒!你再接了說!」回道:「自監生不在家,有一個師姑叫是海會,一個尼姑郭氏,都來監生家裡走動。監生同妾回了家,六月初六日,這兩個姑子又從計氏後邊出來。監生的妾乍撞見了,誤認了是道士和尚,說怎可青天白日從後面出來。監生也就誤信了,不免說了他幾句。他自己抱愧,不料自己弔死。」問說:「既不是和尚道士,卻因甚原故抱愧?那姑子來家,你那妾豈不看見,直待他出去,才誤認了是和尚道士?」回說:「計氏另在後邊居住。」問說:「你在那裏?」回說:「監生也在前面。」
33
又叫小夏景上來,問:「你喚那珍哥叫甚麼?」回說:「叫姨。」問說:「你那姨見了和尚道士是怎麼說話?」夏景道:「沒說甚麼,只說一個道士一個和尚出去了,再沒說別的。」問說:「你那主人公說甚麼?」回說:「甚麼是主人公?」問說:「你叫那晁源是甚麼?」回說:「叫爺。」問說:「你那爺說甚麼話?」回說:「爺也沒說甚麼,只說,那裏的和尚道士敢來到這裡。」問說:「你喚那計氏是奶奶麼?」回說:「是,叫奶奶。」問說:「你奶奶說甚麼?」回說:「奶奶拿著刀子要合俺爺合俺姨對命,在大門上怪罵的。」問說:「怎麼樣罵?」回說:「賊忘八!賊淫婦!我礙著你做甚麼來,你要擠排殺我!」問說:「他罵的時候,你爺合你的姨都在那裏?」回說:「俺爺在二門裡躲著往外看,俺姨躲在家裏頂著門。」問說:「你奶奶吊死在那裡?」回說:「吊在俺爺合俺姨的門上。」
34
又喚小柳青,又似一般的問了,回說的也大約相似。問說:「那珍哥說是和尚道士,還有許多難為那計氏去處,你卻如何不說?你說的俱與小夏景說的不同。拿夾棍上來!」兩邊皂隸齊聲吆喝討夾棍。那禁子拿了一副大粗的夾棍,向月台震天的一聲響,丟在地下。兩邊的皂隸就要拿他下去。柳青忙說道:「我實說就是,別要夾我罷!」四府叫:「且住!等他說來。若再不實說,著實夾!」回說:「那一日是六月六,正晌午,珍姨看著俺們弔上繩曬衣裳。小青梅領著一個姑子,從俺奶奶後頭出來。」問說:「誰是小青梅?兩個姑子,如何只說一個?」回說:「小青梅不是一個。」問說:「姑子怎是小青梅?」回說:「他原是小青梅,後來做了姑子。」問說:「原是誰家小青梅?」回說:「是東門裡頭劉奶奶家的。」叫晁源問說:「那一個姑子是小青梅?」回話:「海會就是。」叫:「說下邊去。」那小柳青再接著說來,說道:「青梅頭裏走,那個姑子後頭跟著。俺珍姨看見,怪吆喝的說:『好鄉宦人家!好清門靜戶!好有根基的小姐!大白日赤天晌午,肥頭大耳朵的道士,白胖壯實的和尚,一個個從屋裏去來!俺雖是沒根基,登台子,養漢接客,俺只揀著象模樣人接;象這臭牛鼻子臭禿驢,俺就一萬年沒漢子,俺也不要他!』正嚷著,俺爺從亭子上來。俺姨指著俺爺的臉罵了一頓臭忘八,臭龜子;還說:『怎麼得那老娘娘子在家,叫他看看好清門靜戶的根基媳婦才好!』俺爺說:『真個麼?大赤天晌午的,什麼和尚道士敢進來出去的不避人!』俺姨說:『你看昏君忘八!難道只我見來!這些人誰沒看見!』俺爺叫了看門的來,問:『你為什麼放進和尚道士來?』他說:『那是和尚道士!是劉家小青梅和個姑子出去了。』俺爺問:『那個姑子是誰?你可認的麼?』他說:『那個姑子,我不認得。』俺爺說:『你既不認他,怎便知是個姑子?』他說:『沒的小青梅好合個和尚走麼?』俺爺說:『小青梅這奴才慣替人家做牽頭,情管是個和尚妝就姑子來家!』跳了兩跳,說:『我這忘八當不成!快去叫了計老頭子來,休了罷!』待了不多一會,俺計老爺合計舅都來外頭。不知說的是甚麼,我沒聽見。待了一會,俺計老爺合俺計舅從後出來。又待了一會,俺奶奶就拿著一把刀子罵到前面來了。」問說:「怎麼樣的罵?」回說:「罵道:『賊淫婦!昏忘八!姑子又不是從我手招了來的,一起在你家裡走動,誰不認的?你說我養道士,養和尚,赤天大晌午,既是和尚道士打你門口走過,你不該把那和尚道士一手扯住,我憑著你殺,我也沒的說!你既是把和尚道士放去了,我就真個養了和尚道士,你也說不響了!你叫了俺爹合我的哥來,要休我回去!忘八!淫婦!你出來!同著街坊鄰舍合你講理,得個明白,
URN: ctp:ws32413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4.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s://ctext.org.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