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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View] [Edit] [History]

1 實學。三場之策題,宜以時務,與首場並重。庶幾明體達用,本末兼賅。此寓變通於轉移之中。實以漸挽其風氣,而裁成鼓勵之。四五科之後,乃並時文而變之。則論者不議其驟革矣。肄習水師武備,國家宜另設學校,教之以司炮駕舟布陣制器,俾各有專長。習之於平日,用之於臨時。其遣發至泰西者,尤不可專在一國,以示兼收而並效。以上宜力求整頓,勿作具文。
2 民心既固,兵力既強,而後所有西法,乃可次第舉行。今日簡公使,設領事,歲糜朝廷數十萬金,議者或論其太驟,或惜其徒費。不知中外隔閡,非此不能消息相通,未始無裨於大局。特不在其事而在其人也。此則由乎上善為之用耳。耀敦盤,折衝樽俎,必有郭隗毛遂其人者出焉。銜命中朝,宣威異域,必有班定遠、傅介子其人者出焉。或者以為西法不足恃,何以西人用之,足以雄長歐洲,爭衡天下?不知泰西諸邦,國小而民聚,其民心齊而志固,同仇敵愾,素蓄於中。在其國內,各事其事,各業其業,雍雍然其氣靜謐而專壹。故國易以治。夫豈徒恃乎器藝技巧,繁術小慧,遂足以收效也哉!
3 ○變法自強
4 嗚呼,餘今者觀於中外交涉之故,而不禁重有感焉!泰西諸國通商於中土,亦既三十餘年矣。而內外諸當事者,多未能洞明其故,若燭照數計而龜卜。其於利害之所系,昏然如隔十重簾莫。其有規恢情勢,斟酌時宜,能據理法以折之者,雖未嘗無人。而不知彼之所謂萬國公法者,必先兵強國富,勢盛力敵,而後可入乎此。否則束縛馳驟,亦惟其所欲為而已。故知乎此,則惟先盡其在我者而後徐及其他。如講求武備,整頓海防,慎固守御,改易營制,習練兵士,精制器械,此六者,實為當務之急。而文武科兩途,皆當變通,悉更舊制。否則,人才不生。其次在裕財用。如開礦、鑄銀,尚機器,行紡織,通商於遠,許貿易於國中者,皆得以輪舶。而火輪鐵路,電氣通標,亦無不自我而為之。凡泰西諸國之所眈眈注視,躍躍欲試者,一旦我盡舉而次第行之,俾彼無所覬覦艷羨其間。此即強中以馭外之法也。
5 上之所好,下必甚焉。雷厲風行,安見其有不可者!設或不然,動遵故例,拘守成法,因循苟且,不知變遷,則我中國當自承其弊。何則!泰西諸國之群集而環伺我者,有一迫之以不得不然之勢也。且此之所變者,特其跡焉而已。治國之道,固無容異於往昔者也。如是謂之戰勝於朝廷。況乎當今之時,處今之勢,固非閉關自大時也。泰西諸國之入居中土,有公使,有領事,有水師,有陸兵,戰艦艨艟,不絕於道。而我國之至西者,落落如晨星。其有折衝乎樽俎,輝煌於敦盤者,未聞有人也。其達彼此情意,通中外之消息者,則有日報。時或辨論其是非,折衷其曲直。有時彼國朝廷,採取輿論,探悉群情,亦即出自日報中。竊以為此間可從而仿效者也。
6 中外交涉之事,時時可刊之日報中。俾泰西之人,秉公持論其間。是豈無所裨益者與?歐洲近日情形,其強弱大小,亦已了然於指上螺紋。普俄英法,此四國者,於中土關系至重者也。三十年前,所患者在英法。而在今日所患者,尤在普俄。俄之於北方,如黑龍江,如新疆,固已形見者也。普則猶未著其端倪。邇者以晏拿帆船遇害被劫一事,普國立意索償。識者以為交鄰之道,玉帛干戈,二者實相倚伏。蓋和則以玉帛相將,戰則以兵戎相見,理無兩立,事不並行。然則,圖治其間者將奈何?則將應之曰:開誠布公,相見以天。必謹必速,毋詐毋虞。又何患之有!至於英法東來,皆於東南洋設立埔頭以為外府。而普俄則無之。今俄方注意於北方,籌度經營,未遑兼顧。普則欲圖之久矣。特無間可乘耳。
7 諸國通商之局,英為最巨。設一旦兵事或起,豈獨無所礙歟?不知英固早計及乎此也。普俄之馳騁於中土,豈英法之所喜。特恐一旦事勢所會,即英法亦有不得不退聽者。浸假普法釋嫌,英俄結好,此固歐洲之福,而天下之深憂。總之,歐洲升平之局,識者以為恐未能持久。而亞洲變故之生,亦豈人事之所能逆億!惟先盡其在我,以聽之於天而已。盡其在我,則莫先乎變法自強。今日當變者有四:一曰取士,二曰練兵,三曰學校,四曰律例。
8 ○變法自強
9 然則取士當若何?曰:欲得真才,必先自廢時文始。夫人幼而學,壯而行,出其家修,即為廷獻。今乃以無用之時文,為進身之階,及問其何以察吏,何以治民,則茫然莫對也。所習非所用,所用非所長,則何不以有用之時,講有用之學。大抵必如前代科目法,區為數門。首曰:孝弟賢良,次曰:孝廉方正,三曰:德著行修,四曰:茂才異等。此四者,皆由鄉舉里選。國家不必試其文章,但當優其獎勵,以厚風俗,以端教化。至所以考試者,曰經學,曰史學,曰掌故之學,曰詞章之學,曰輿圖,曰格致,曰天算,曰律例,曰辨論時事,曰直言極諫。凡區十科。不論何途以進,皆得取之為士,試之以官。至武科亦宜廢弓刀石,而改為槍炮。其上者則曰有智略,能諳習韜鈐,深明地理,應敵之機,制敵之命。其次曰勇略,能折衝禦侮,斬將搴旗。其次曰制器,造防守之具,明堵御之宜,其建築炮台,制造機器,悉統諸此,務以盡其所長。凡此文武兩途,兼收並進,務使野無遺賢朝無幸位。而天下之人才,自然日見其盛矣。
10 然則,練兵當若何?曰:陸營必廢弓矛,水師必廢艇舶,而一以槍炮為先,輪船為尚。然後兵可強也。其為兵曰步兵騎兵,其為隊曰槍隊炮隊。平日練之,自無不精。臨時用之,自無不准。而後命中及遠,足以攻堅而蹈瑕。水師則首在乎駕駛,必其能衝涉波濤,稔悉台颶,測量風雲沙線,足寄以眾人之命,乃可充其任也。其船之小者,用於內河。船之大者,用於沿海。至鐵甲戰艦,用以守御,無不資水火二氣之力,而專恃雙輪之迅駛。惟其駕之已稔,自必操之在握。而後渡海入洋,足以御風而破浪。陸營水師之練兵,一以西法為南針。必使心志定,步法齊,隊伍肅,常若臨大敵而可用也。此外汰冗兵,減軍額,厚餉糈,俾足以養贍其身家,駐防之兵,居於營屋,一仿西國之制度。然後營泛各兵,方非虛設。兵勇之外,益以團練。依古守望相助之法,平日按期練兵,無得間斷。而近地團練民兵,亦可入而習學。如是則兵皆可用之兵,民皆可用之民。一旦有事,不至於倉皇無措。而民與兵和,兵與民習,亦不至兵民相陵,致生事端。能如是而兵不強者,吾弗信也。
11 然則,設立學校,以收教士之實效,當若何?曰學校書院之設,當令士子日夜肄習其中,必學立藝成而後可出也。其一曰文學,即經史掌故詞章之學也。經學俾知古聖緒言,先儒訓詁,以立其基。史學俾明於百代之存亡得失,以充其識。掌故則知古今之繁變,政事之紛更,制度之沿革。詞章以紀事華國而已。此四者,總不外乎文也。其二曰藝學,即輿圖,格致,天算,律例也。輿圖能識地理之險易,山川之厄塞,格致能知造物制器之微奧,光學化學,悉所包涵,天算為機器之權輿,律例為服官出使之必需,小之定案決獄,大之應對四方,折衝樽俎。此四者,總不外乎藝也。文藝兩端,皆選專門名家者,以為之導師,務歸實用,不尚虛文,辨論時事,直言極諫。此二者以覘其作吏之斷裁,立朝之風節而已。於是士有以教,亦有以養,自無不奮矣。此外則有武備院,藝術院,用之教武科營弁,使之各成其材。
12 然則,廢律例之繁文,而用律例之精意,當若何?曰:今天下之所謂吏者,必盡行裁撤而後可。內自京師外至直省,大自六部,小至州縣,舉二百餘年來,牢不可破之積習,悉一掃而空之。而以為士之明習律例者,以充其任。甄別其勤惰,考校其優劣。三年無過,授以一官以鼓勵之。凡昔日拘文牽義,以一字為重輕,以片言為軒輊,得以上下其手者,悉付之於一炬而後大快。州縣監獄,必大加整頓,罪囚拘系,無得虐待,夏冬之間,所以體恤罪囚者,毋作具文。州縣胥役,限以定數,毋得逾百人。凡此者,皆所以擴清積弊也。
13 ○變法自強
14 居今日而論中州大勢,固四千年來未有之創局也。我中朝素嚴海禁,閉關自守,不勤遠略。海外諸國,至中華而貢獻者,來斯受之而已。未嘗遠至其地也。以故天下有事,其危常系西北,而不重東南。自與泰西諸國通商立約以來,盡舟航之利,歷環瀛之遠,視萬里有如咫尺,經滄波有同衽席。國無遠近,皆得與我為鄰。如英、如俄、如普、如法,皆歐洲強大之國也。今以中國地圖按之,則俄處西北,最為逼近。西南有英屬之印度,毗接雲南。而法兵業駐越南,則南界又複連屬諸國。並以大海為門戶。輪船所指,百日可遍於地球。於是縱橫出入,鑣鑣乎幾有與中國鼎立之勢,而有似乎春秋時之列國。惟是中國方當發捻回苗之擾,前後用兵,幾二十餘年,甫經平定。然則,以艱難拮據之際,而與方盛之諸強國相鄰,設非熟思審處,奮發有為,亟致富強以圖自立,將何以善其後乎?
15 夫風會既有不同,即時事貴知所變。日本,海東之一小國耳。一旦勃然有志振興,頓革平昔因循之弊,其國中一切制度,概法乎泰西,仿效取則,惟恐其入之不深。數年之間,竟能自造船舶,自制槍炮,練兵訓士,開礦鑄錢,並其冠裳文字屋宇之制,無不改而從之。民間如有不願從者亦聽焉。彼以為此非獨厚於泰西也,師其所長而掩其所短,亦欲求立乎泰西諸大國之間,而與之較長短,而無所餒也。否則,行舟於海,彼則用輪,而我則用帆,遲速不同矣。行兵於行陣,彼則用槍炮,而我則用刀矛,命中制勝,又不同矣。彼以訓練節制之師,我以跳蕩拍張,漫無紀律之士當之,烏有不敗者哉!此強弱之不同也。彼則出地寶,擴財源,而我任聽自然不知搜取,徒知征之於民而已。此貧富之不同也。故日本乃亟思變計也。然則,我中國曷不反其道而行之哉?
16 我中國地大物博,幅員之廣,財賦之裕,才智之眾,簿海內外,皆莫與京。溯乎立國規模,根深蒂固。但時異勢殊,今昔不同,則因地制宜,固不可不思變通之道焉。其道奈何?曰:毋因循也,毋苟且也,毋玩也,毋輕忽也,毋粉飾也,毋誇張也,毋蒙蔽也,毋安於無事也,毋溺於晏安也,毋狃於積習也,毋徒襲其皮毛也,毋有初而鮮終也,毋始勤而終怠也。必有人焉,深明制治之道,周知通變之宜而後可。否則,機器固有局矣,方言固有館矣,遣發子弟,固往美洲攻西學矣,行陣用兵,固熟練洋槍矣,而何以委靡不振者仍如故也?洞明時變,大有乾謀者,仍未能見其人也。徒令論者以為西法不足效而已。或以為糜費也,或以為多事也,或以為無益於上而徒損於下也。嗚呼,是非西法之不善,效之者未至也!所謂變之之道未得焉。彼言者直坐井窺天,以蠡測海耳。西法必不受過也。
17 且夫西法者,治之具,而非即以為治者也。使徒恃西人之舟堅炮利,器巧算精,而不師其上下一心,嚴尚簡便之處,則猶未可與權。蓋我所謂師法者,固更有進焉者矣。彼迂腐之儒,何又足以知之哉!說者又謂中朝制度,迥越尋常。前代謨猷,姑勿具論,即如我國家康雍乾三朝,聖德兵威,惕殊俗,式廓版圖,訖乎化外。而一時簡賢任能,張弛互用,三代以下不逮焉。複何論乎漢唐!今誠一意講求,勵精圖治,先有以明天下兵民之志。而後規複河運,酌禁鴉片,則閉關謝客,亦何不可自固我圉。而奚必鰓鰓焉學習西法也哉!子之所云,適足以貽笑於豪傑之士而自玷耳。不知時之所尚,勢之所趨,終貴田事制宜,以權達變。天時人事,皆由西北以至東南。故水必以輪舟,陸必以火車,捷必以電線,然後全地球可合為一家。中國一變之道,蓋有不得不然者焉。不信吾言,請驗諸百年之後。
18 ○答強弱論
19 前者《香港日報》中,嘗論國家盛衰強弱之故,倚伏無端,而其能明致弱之由,振積衰之勢,操自強之道,立常盛之地者,則未有也。夫四海大矣,人才眾矣,豈無深識遠慮之士,炳燭於幾先,斡旋於事後,坐而言可以起而行者。日報秉筆主人,嘗以是篇附於郵筒,遠致之七萬里之外,來問甫裏逸民。逸民讀未終篇,作而嘆曰:憂深哉其人也!此恤緯之嫠,倚柱之女,所以致無可如何之思也。因聊據所見以答之。
20 嗚呼,世變至此極矣!中國三千年以來,所守之典章法度,至此而幾將播蕩澌滅,可不懼哉!夫古今無異治,強弱無異民,非古之強遠勝今,亦非今之強遠遜古。善用之則強,不善用之則弱。然而強弱之勢已見者,何哉?則時為之也。有心人曠觀往古,靜驗來今,而知天道與時消息,人事與時變通。居東南者,每由東南而之西北。居西北者,每由西北而之東南。而西北恆強,東南恆弱。東南柔而靜,西北剛而動。靜則善守,剛能制人。故西北每足為東南患,而東南不足為西北病。顧守有時足以待變,柔有時足以制剛。而遲速久暫之間,審幾者每不能決之於操券。則以守必承其弊,柔必化以漸。未弊則彼將先乘以困我,未漸則彼將先發以難我。由是觀之,方張之機不可遏,始厲之鋒不可攖。明者智者知其然矣。
21 然則,何以待之?曰:莫如師其所長。蓋天道變於上,人事不得不變於下。《易》曰:窮則變,變則通。此君子所以自強不息也。或曰:必變而後可以為國,則將驅東南之政事聲明,風俗文物,而盡西北之乎?非也。吾所謂變者,變其外不變其內,變其所當變者,非變其不可變者。所謂變者在我而已。非我不變,而彼強我必變也。彼使我變,利為彼得。我自欲變,權為我操。或曰:否。弱即強之機,強即弱之漸。守可長而變難恃,柔不敝而剛易壞。不觀夫商之鬼方,周之犬嚴狁,漢之匈奴,晉之拓拔五胡,唐之吐蕃回紇,宋之契丹女真,明之也先,其種類或存或亡。又如羅馬盛於漢,西域回部盛於唐,西班牙盛於宋,葡萄牙、荷蘭盛於明,而今皆無聞。自古仁義為國,其敝也衰。甲兵為國,其亡也蹶。元太祖之興,其兵力無敵於天下。而自入中國,漸至委靡不振。是以至弱馭至強,至柔服至剛者,道之至也。何必用彼以變我?嗚呼,未明天道之所當然,人事之所以然也。吾不必遠征諸三代以上。春秋之際,幅員狹隘,楚越並為蠻邦,遼遠視同絕域。自是而降,唐漢聲教,漸訖遠方。元明版圖,回逾朔漠。逮我聖朝,青山雪海,近在肘腋,珠崖台島,咸奉冠裳。是境土之由漸廣斥也如此。而歐洲諸邦,亦漸由印度而南洋而東粵,百十年間,洪波無阻,風氣大開,海舶估艘,羽集鱗萃。凡前史之所未載,亙古之所未通,無不款關而求互市。我朝亦盡牢籠禮貌之,概與之通和立約。
22 合地球東西南朔九萬里之遙,胥聚之於一中國之中。此古今之創事,天地之變局。此豈出於人意計所及料哉!天心為之也。蓋善變者天心也。天之聚數十西國於一中國,非欲弱中國,正欲強中國;非欲禍中國,正欲福中國。故善用者可以轉禍而為福,變弱而為強。不患彼西人之日來,而但患我中國之自域。無他,在一變而已矣。三十餘年來,西人之至此者,群效其智力才能,悉出其奇技良法,以媚我中國。而我中國熟視焉若無睹,漫習焉弗加察。所謂握要制勝者安在?所謂先事預防者安在?或且以深閉固拒為良謀,或且以柔服羈縻為至計。在朝者不出於江統之徙,則出於魏絳之和。在野者不出於辛有之籲嗟,即出於郇模之憤激。即其稍有變通成法者,小變而非大變,貌變而非真變也。粉飾蒙蔽,因循苟且。此賈長沙之所以痛苦流涕長太息者也。
23 夫用兵以刀矛,一變而為槍炮。航海以舟艦,一變而為輪舶。行陸以、車馬,一變而為火車。工作以器具,一變而為機捩。雖刀矛槍炮,同於用兵,舟艦輪舶,同以航海,車馬火車,同於行陸,器具機捩,同於工作。及其成功一也。然而緩速利鈍,難易勞逸,不可同日而語矣。凡此四者,皆彼所有而我無者一。使我無彼有,而彼與我渺不相涉,則我雖無不為病,彼雖有不足誇。吾但行吾素可耳。獨奈彼之咄咄逼人,相形見絀也。且彼方欲日出其技,以與我爭雄競勝,長較短,以相角而相陵。則我豈可一日無之哉!
24 一變之道,在乎師其所能,奪其所恃。況彼之有是四者,亦不過百年數十年間耳。而被及於中國者如是之速。天其或者將大有造於中國也乎?准諸天道,揆諸人事,將見不及百年,四者必並有於中國。行之若固有,視之如常技。吾固不欲吾言之驗,而有不得不驗者勢也,亦時為之也。
25 天蓋欲合東西兩半球,聯而為一也。然後世變至此乃極。天道大明,人事大備。閒嘗笑邵康節元會軍數之說為誣誕。今而知地球之永,大抵不過一萬二千年而已。始闢之一千年,為天地人自無而有之天下,將壞之一千年,為天地人自有而無之天下。其所謂世界者,約略不過萬年。前五千年,為諸國分建之天下,後五千年,為諸國聯合之天下。蓋不如此,則世變不極,地球不毀,人類不亡。我故曰:善變者天心也。莊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旨哉言乎!顧虛空界中,非止一地球也。若准以一行星一地球推之,則地球如恆河沙數。而以我所居之地球置其間,僅若一粒芥子。觸斗蠻爭,由造物主觀之,不值一笑。則我之所論,亦猶地球中微塵也夫!嗚呼,此論出,知我罪我,聽之而已。
26 ○附:強弱論闕名
27 或謂有國家者,弱即強之機,強即弱之漸。此乃循環之道然也。顧有弱可強而強反弱者,此其理則人未之知也。老莊之旨,柔可以克剛,退可以為進。惟能善用其弱,而弱即可為強矣。過剛則必折,躁進則必蹶。惟輕用其強,而強無不弱者矣。
28 歷觀古今來享國久長者,莫如周代。然自平王東遷以後,委靡不振,幾若贅旒。而天下猶複奉為共主,不敢妄有所覬覦。強侯圖霸,假其名號以攝眾。以楚莊之雄,勢陵中夏,亦不過傳問鼎一語而已。蓋諸侯中有一並兼周室者,眾必群起而逐之。如驢蒙虎皮而鳴於藪澤間,其遭猛獸之噬必也。趙宋於諸代中為最弱。然能歷與遼金元三朝相抗,延至三百年。則以弱而能存也。苟其彬彬守禮,不昧於舉措弛張之義,雖以遼金元三朝之強,亦不能亡宋。故北宋之亡也,亡於滅遼。南宋之亡也,亡於滅金。彼一時自以為能強,而不知弱即隨其後矣。
29 故善為國者,當以禮義為甲胄,忠信為干櫓,仁德為墉濠,謙遜為玉帛。天下自不敢動,而固於金湯,安於磐石。苟詡詡然自矜其練兵制器,築堡建砦,以為可求一逞。恐強未可知,而弱形立見。或曰:然則,由斯言之,有國家者,不必講富強之術乎?曰:非也,亦視乎其時其地而已。自強之道,有為守禦計者,有為征伐計者,有為侵並計者,非一端也。當先審力之足以勝人,萬全而無害,然後可以發難。否則,寧先為自固計。故與其本弱而示之以強,不如內強而示之以弱。此善於謀國者也。處今之勢,值今之時,明者當不河漢斯言。
30 ○上當路論時務書
31 當今天下紛然競尚洋務矣。豈不以洋務即時務哉。言兵事者,則曰槍炮之精也,船艦之堅也,軍法之嚴肅也,營制之整齊也,邊備之周也,海防之固也,無一非推西人巨擘。一若自西人外,無可與談兵者矣。言藝術者,則曰輿圖之精核也,象緯之深明也,造器制物之奇巧也,機器之妙,可以水火二氣之力以代人工也,一切織冶造,無不胥賴乎是。一若事半功倍,舍此無能駕乎其上。而此外更不足與言制器者矣。
32 其談富國之效者,則曰開礦也,鑄幣也,因土之宜,盡地之利。一若裕民而足國,非此不可。至於學問一端,亦以西人為尚。化學,光學,重學,醫學,植物之學,皆有專門名家,辨析毫芒,幾若非此不足以言學。而凡一切文字詞章,無不悉廢。
33 夫自東西通商以來,留心時務者,固宜師其所長,而攻其所短,明其情偽,攬其形勢,悉其民風俗尚,知其山川物產。而於其古今來之盛衰強弱,沿革升降,探其源而溯其流,然後我可以蹈瑕伺隙以制之。此之謂長於時務者,駕馭之道不外是。而修睦之要,亦在於斯。顧未有舍己以從人者也。
34 今日時務之急,首在乎收拾人心。蓋民可順而不可逆,民可足而不可匱,民可靜而不可動。其外龐然囂然,而實則無所有者,能為民禍而不能為民福,能為民害而不能為民利。
35 治民之本,當知盡其在我者而已。西學西法,非不可用。但當與我相輔而行之可已。《書》有之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故治民本也,仿效西法,其末也。西國之所以講強兵富國者,率以尚器為先。惟是用器者人也。有器而無人,器亦虛設耳。
36 孟子言以仁政治民之效曰:可使制挺。此非迂談也。蓋民忠義激發之氣,實有百折而不回者。人心之機器,速於影響,一國之爐錘,捷於桴鼓。是在為上者善用之耳。
37 治民之要,在乎因民之利而導之,順民之志而通之。即如泰西諸國,亦非徒馳域外之觀者也。其善於治民者莫如英。入其國中,無不優游暇豫,自樂其天,而不尚操切之政,束縛馳驟以為能者。夫如是,然後能行之久遠。抑又聞之,治國之道,先在養其元氣。如西國之法,斫削之尤甚者也。必也擇其善而去其不善,不必強我以就人。而在以彼之所學,就我之範圍。神明變化焉,而民不知。略陳時務所在,幸少垂察而採擇焉。
38 ○日本雜事詩序
39 海外諸邦,與我國通問最早者,莫如日本。秦漢間方士恆謂海上有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而徐福竟得先至其境。宜乎後來接踵,往者眾矣。然卒不一間也。隋唐之際,彼國人士,往來中土者,率學成藝精而後去。奇編異帙,不惜重價購求。我之所無,往往為彼之所有。明代通商以來,往者皆賈人子,碩望名流,從未一至。彼中書籍,談我國之土風俗尚,物產民情,山川之詭異,政事之沿革,有如燭照犀然。而我中國文士所撰述,上至正史,下至稗官,往往語焉而不詳,襲謬承訛,未衷諸實。竊嘆好事者之難其人也。
40 咸豐年間,日本定與美利堅國通商。泰西諸邦,先後麇至。不數年而日人崇尚西學,仿效西法,丕然一變其積習。我中朝素為同文之國,且相距非遙。商賈之操貿遷術前往者,實繁有徒。衛商睦鄰,宜簡重臣。用以熱識外情,宣揚國威。於是何子峨侍講,張魯生太守,實膺是任。而黃君公度,參贊帷幄焉。公度,嶺南名下土也。今豐順丁公尤器重之。亟欲延致幕府。而君時公車北上,以此相左。既副皇華之選,日本人士耳其名,仰之如泰山北斗。執贄求見者,戶外屨滿。而君為之提倡風雅,於所呈詩文,率悉心指其疵謬所在。每一篇出,群奉為金科玉律。此日本開國以來所未有也。日本文教之開,已千有餘年。而文章學問之盛,於今為烈。又得公度以振興之,此千載一時也。雖然,此特公度之餘事耳。
41 方今外交日廣,時變日亟,幾於玉帛兵戎,介乎兩境。使臣持節萬里之外,便宜行事,宜乎高下從心。而剛則失鄰歡,柔則褻國體。斯謂折衝於樽俎之間,戰勝於壇坫之上者。豈易言哉!今公度出其嘉猷碩畫,以佐兩星使於遺大投艱之際,而有雍容揖讓之休,其風度端凝,洵乎不可及也。又以政事之暇,問俗採風,著《日本雜事詩》二卷,都一百五十四首。敘述風土,紀載方言,錯綜事跡,慨感古今。或一詩但紀一事,或數事合為一詩,皆足以資考証。大抵意主紀事,不在修詞。其間寓勸懲,明美刺,具存微旨,而採據浩博,搜輯詳明,方諸古人,實未多讓。如阮閱之知彬州,曾極之宦金陵,許尚之居華亭,信孺之官南海,皆以一方事實,托諸詠吟。顧體例雖同,而意趣則異。此則揚子雲之所未詳,周孝侯之所未紀,奇搜山海以外,事系秦漢而還,仙島神洲,多編日記,殊方異俗,咸人風謠。舉凡勝跡之顯湮,人事之變易,物類之美惡,歲時之送迎,亦並纖悉靡遺焉。洵足為巨觀矣。
42 餘自歲閏三月,以養痾餘間,旅居江戶,遂得識君於節署。嗣後聯詩別墅,畫壁旗亭。停車探忍岡之花,泛舟捉墨川之月,游屐追陪,殆無虛日。君與餘相交雖新,而相知有素。三日不見,則折簡來招。每酒酣耳熱,談天下事。長沙太息,無此精詳;同甫激昂,遜茲沉痛。洵當今不易才也。餘每參一議,君亦為首肯。逮余將行,出示此書。讀未終篇,擊節者再。此必傳之作也。亟宜早付手民,俾斯世得以先睹為快。因請於公度,即以餘處活字板排印。公度許之。遂攜以歸。旋聞是書已刻於京師譯館。洵乎有用之書者,眾識所共睹也。排印既竟,即書其端。若作弁言,則我豈敢!
43 ○跋岡鹿門送西吉甫游俄文後
44 余游東瀛,藉養宿痾,僑居江戶,逭暑消憂。所交多名人勝流。如成齋誠卿,官一等編修,為史官長,職居禁近,望重詞壇。鹿門省軒前皆有位於朝,近則隱居不仕,泉石優游。叔謀櫻泉年少而才美,時譽翕然。每見輒以文字相質証。杯酒從容,止談風月。此數君子者,文章節行,照耀東國,而猶不自滿,皆願納交恐後,而得一言以為榮。臨行,鹿門出文五十篇,屬余刪定,將壽諸梓。顧東歸後,或於役道途,或偃息床第,絕無暇晷。藥爐經卷,長夜無聊,鼠須側理,不複思御,近始出諸行篋而觀之。則中多憂國經世之言,誠世之有心人也。
45 其友西吉甫游於俄,鹿門作文以送之。其言薩摩西吉甫將游俄國,餘與諸友設祖宴,且與論宇內形勢。曰:方今俄與英法普奧,爭雄歐土,猶戰國七雄,以合從連衡為事也。俄國為極北,據形勝之地,窺各國之釁,猶秦阻ゾ函以臨六國也。英法普奧,富國修政,練兵養銳而環視,俄逡巡不敢犯之者,猶趙楚稱雄六國,而不西向窺秦也。英法講交四方,通互市,要盟約者,六國之合從也。俄之開疆土,張國威,坐令鄰近折服者,則秦之所連衡也。而秦之所以能並六國者,則在取巴蜀而據其資也。巴蜀未並,則國力不張,秦未可東兵也。今俄之蠶食亞細亞東北,亦殆秦之取巴蜀而據其資老矣。俄往年攻土耳其,幾為英法所扼,無功而止。於是其意謂與其爭歐,不如爭亞。蓋爭歐難而爭亞易。俄既東向,並亞細亞諸國,而後拊背手益吭以薄英法,則其志可逞也。其經略亞細亞東北,遣使論日本北疆,略堪察加,佐甲廉,其成算可知也。近聞自佐甲廉至彼得堡七千里間,通車馬道。又以美洲所轄之地,鬻於合眾,而所得數百萬金,充開拓東北之費。乘此勢鑣鑣以南,則安知異日不以東北全力薄英法,濟其所大欲,如秦統一六國乎?日本國於東海,為東洋之門戶,然北為俄所凌轢,西為英法所恫喝,此猶韓魏西北逼秦趙,東南介於齊楚,天下有事,一敗一勝,無得失於秦,而韓魏常受其弊。日之多事,將至此始!言未終,吉甫太息曰:此餘之所以有此游也。嗚呼,餘常好論宇內形勢,竊慨世風日下,士之識力,不足與談方今之計。今吉甫所志甚壯,所任甚大。是行在得彼國之情,不可無一言以壯其行。因即書所言以贈別。
46 鹿門此文於日俄形勢,了如指掌矣。鹿門之志,常欲中日相睦,聯英以拒俄。夫就亞洲地勢以觀,中之與日,固所謂唇齒相聯,而輔車相依者也。鹿門往時酒酣耳熱,輒縱談天下大計,灑灑成議,幾欲擊碎唾壺。而蒿目時艱,愴懷近事,每憤其志之不得伸。嗚呼,欲維持亞洲之大局者,其盍於中日輯和加之意哉!
47 《晚清文選》卷下
48 ☆胡○上變法自強條陳疏
49 奏為因時變法,力圖自強,謹條陳善後事宜,恭摺仰祈聖鑒事:臣聞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蓋窮通變久,因時制宜之道不同也。上年倭人肇釁,陸帥屢挫,海軍繼失,寇焰猖狂,神人共憤。我皇上不忍兩國生靈久罹鋒鏑,以大事小,舍戰言和。雖兩害從輕,計不能不出於此。然自古馭外之策,斷無一意主和,可以久安之理。唐於吐番,宋於金人,是其明鑒。今遼河以東,失地雖由俄德法三國,合起而爭,許還故土,但俄人仍有從容商議之語,恐不免枝節橫生。台灣交地,近複激成變端,倭人能否不起責言,固難預測。然此風一開,事變一日亟一日。及今而不思變計,竊恐數年以後,大局更不堪設想。
50 目前之急者在籌餉,次練兵。而籌餉練兵之本源,尤在敦勸工商,廣興學校。伏查國家賦稅所入,歲有常經,今忽添此二萬萬兩之兵費,非借洋債,從何措置?以最輕利息六厘計算,每年需息銀一千二百萬兩,而陸續償還本銀,尚不在此數。且此上年用兵以來,關內外各路添兵購械,所借華洋商款,應償本息,已屬不少。此外奉直兩省善後事宜,仍須節節加增,次第興舉。北洋海軍,亦不能不重新創辦,以圖補苴。約計購船置械,非數千萬金不能成軍。此後水陸所需,每歲又不下千餘萬金。入者只有此數,出者驟然加增,雖日責司農,籌畫度支,亦恐無從應付。竊觀泰西各國,無論軍餉工程,千萬之需,咄嗟立辦。何者?藏富於民,多取之而不為虐,而民亦樂輸以奉其公。彼其器械日制而日精,商務日開而日盛,水陸之兵日練而日強。蓋董勸之始,國家設各項學校以培植之,藝術既成,分各項官守以任使之,故民有人人自奮之思,治有蒸蒸日上之勢。今中國土地之廣,人民之眾,物產之饒,為泰西各國所未有。辦理洋務以來,於今五十年矣,如同文方言館、船政制造局、水師武學堂,凡富強之計,何嘗不一一仿行。而遷地弗良,每有淮橘為枳之嘆。因中僅襲緒餘,未窺精奧,亦因朝廷所以號召人才,首在科目。天下豪傑所注重者,仍不外乎制藝試帖楷法之屬,而於西學不過視作別途。雖其所造已深,學有成效,亦第等諸保舉議敘之流,不得廁於正途出身之列。此由操術疏而收效寡也。
51 日本彈丸島國耳,自明治維新以來,力行西法,亦僅僅三十餘年。而其工作之巧,出產之多,礦政郵政商政之興旺,國家歲入租賦共約八千餘萬元。此以西法致富之明效也。其徵兵憲兵,預備後備之軍,總計不過十數萬人,快船電艇,總計不過二十餘號,而水路各軍,皆能同心齊力,曉暢戎機。此又以西法致強之明效也。反鏡以觀,得失利鈍之故,亦覽可知矣。今士大夫莫不以割地賠費種種要挾為可恥,然時勢所逼,已無可如何,則惟有急求雪恥之力。昔普法之戰,法之名城殘破幾盡,電線鐵路,處處毀裂,賠償兵費計五千兆佛蘭克,其數且十倍今日之二萬萬兩。然法人自定約後,上下一心,孜孜求治,從前弊政,一體蠲除,不及十年,又致富強,仍為歐洲雄大之國。論者謂較勝於拿破崙之時。今中國以二十二行省之地,四百餘兆之民,所有失陷者不過六七州縣,而謂不能複仇洗恥,建我聲威,必無是理。但求皇上一心振作,破除成例,改弦更張,咸與維新。事苟有益,雖朝野之所驚疑,臣工之所執難,亦毅然而行之。事苟無益,雖成法之所在,耳目之所習,亦決然而更之。實心實力,行之十年,將見雄長海上,方駕歐洲。新命舊邦之基,自此益鞏,豈徒一雪割地賠費之恥而已!
52 臣之愚昧,何敢挾其芻蕘之見,輕言變法。但縱觀世運,俯仰時艱,痛定思痛。誠恐朝野上下高談理學者,狃於清議,鄙功利為不足言,及於便安者,又以為和局已定,洩沓相仍。設或敵國外患,猝然再舉,更慮抵御無方。從此臥薪嘗膽,求醫療痾,其何可稍緩須臾耶!微臣早夜相思,今日即孔孟複生,舍富強亦無立國之基,而舍效行西法一途,更無致富強之術。用敢不揣冒昧,就管見所及,舉籌餉、練兵、重工商、興學校數大事,敬為我皇上縷晰陳之。
53 一開鐵路以利轉輪也。中國鐵路之議,屢舉屢廢,自經此次軍事,利鈍之故,昭然共見。應援照前兩廣督臣張之洞原議,自漢口至京開辦乾路。顧辦法次第,必當先定大綱。第一在勸立公司,准民間自招股本,而一切窒礙之處,如買地勘界之類,必須官為保護。第二在勘明道里。從前原議北自蘆溝橋至正定,南自漢口至信陽州分頭舉辦。查漢口至信陽州山路崎嶇,工費較巨,不若取道襄樊地勢平坦。其鐵軌渡河之路,尤宜在鄭州以西,滎陽以東,已出山險經流不改之地。既渡河則東循淇衛,西倚太行,北行而達保定,地高路平,較為穩固。第三在多開支路。自漢口至京,迤長三千里,若僅有乾無支,則貿易必不旺,商旅必不多,其勢亦難持久。竊謂支路宜分三路,南路由光山固始出六安,以載茶葉,由應城、京山、安陸出荊門、當陽以運煤鐵。西路由懷慶出枳關經蒲解以達關隴。東路由開封、歸德過宿泗以抵清淮。如此則天下大局,若網在綱,商務工務,漕務軍務,莫不四通八達。第四在議定規制。自高腳鐵軌之制出,而火車一變,自電氣傳力之機出,而火車又一變。今俄人自加斯濱海達暉春一路,即系用高腳軌電氣車之法。今創辦之初,宜擇其至便至捷而為之,以便他日紛紛改造,又有我鈍彼利之嘆。迨辦成後,每年除公司費用修理費以外,所餘利銀,官收其什一之稅。誠能各省一律舉行,則公家歲可行數百萬金,而且東西南北,節節流通,則土物日出,商務日旺,厘金關稅亦日饒。是每歲出增入,又不下數百萬金。一旦疆場有事,運餉運兵,朝呼夕至。今日寓強於富之道,計無有切於此者矣。
54 一鑄鈔幣銀幣以裕財源也。昔元明以鈔票為虐政者,則以一紙空券,欲巨萬現銀,情同誑騙。西國以鈔幣便民者,則以有一萬之銀,止有一萬之票,無絲毫虛浮也。中國不自設銀行,自印鈔票,自鑄銀幣,遂使西人以方寸花紋之紙,抵銀盈千累萬之金。如匯豐、德華、有利洋行鈔票是也。以低潮十成之銀,易庫紋十成之價,如墨西哥、呂宋、日本等國之洋錢是也。今誠能與各省通商口岸一律設局自鑄金銀銅三品之錢,頒定相准之價,垂為令甲,一面於京城設立官家銀行,歸戶部督理,省會分行歸藩司經理,通商碼頭則歸關道總核。購極精之器,造極細之紙,印行鈔票,而存其現銀於銀行。妥定章程,明頒諭旨,俾民得以幣鈔兩項,完納租賦稅厘。至各省旗兵綠營各營之餉,京外文武百官之廉俸,亦即以鈔幣兩項,分搭勻撥,而尤必各處於出入授受之間,隨時查核,不至鈔濫於銀,並絕無毫厘短折,方能取信於人,持之久遠。惟用人必須按照西法,用商務之章程,杜官場之習氣,慎選精明廉潔之人,綜計出入。其餘亦須屏絕情面,皆由公舉,不得私薦,方免敝竇。至於放息,責成殷實保人,亦有虧折,惟保人代償。押款則值十押七,一經逾期,迫賣償抵,不足仍向欠戶追還。果能照此認真辦理,實力奉行,其收回利權,孳生息款,計每歲盈餘之數,至少當在千萬以上。此誠今日至要之務。一開民廠以造機器也。中國各省設立制造、船政、槍炮、子藥等局,不下十餘處,向外洋購置機器物件不下千百萬金,而於制造本原,並未領略。不聞某廠新創一炮,自造一炮能突過泰西,不聞某局自制一機器,能創垂民用。一旦有事,件件仍須購自外洋,豈真中人之智不及西人?推其病源,厥有三故。各廠之設也,類依洋人成事,而中國所延洋匠,未必通材。往往僅曉粗工,不知精詣,襲跡象而遺神明,其病一。廠系官辦,一切工料資本,每歲均有定額。即有自出心裁,思創造一器,而所需成本,苦無從報銷。且外洋一器之成,如別色麻之鋼,克鹿卜之炮,或法經數手,成本費數十萬金,然後享無窮之利,垂久大之業。今中國之工匠既無此堅忍之力,國家又別無鼓舞之途,遂事事依樣葫蘆,一成不變,其病二。外洋各廠之工匠頭目,均系學童出身,學有本原,而其監督總理之人,無不曉暢工藝,深明重化光電算數之學,故能守法創法,精益求精。今中國各局總辦提調人員,或且九九之數未諳,授以礦質而不能辨,叩以機栝器而不能名,但求不至偷工減料,已屬難得。器械利鈍,悉聽工匠指揮,茫無分曉,其病三。竊謂中國欲藉官廠制造器,雖百年亦終無起色。必須准各省廣開民廠,令民間自為講求。如國家欲購炮槍船械機器,均托民廠包辦。其包用試不如式者,雖定造亦必剔退。則人人有爭利之心,虧本致懼,自然專心致意,實力講求,以期駕乎西制之上。如此漏卮既塞,而亦有兵事,取求易給,不至為洋商壟斷居奇,受重價之累,且不至為敵人阻港攬舟,冒行海之險矣。
55 一開礦產以資利用也。中國煤鐵五金,遍處皆是,從前業經各處報商開辦,乃卒至股本耗折,成效毫無。則非礦之不可開,實由辦之不得法。夫辦礦之法,又有四。第一在重聘礦師。西洋實有學問之礦師,其國中且致延不及,故往往不願來華。其願來者,不過外托行家,陰圖漁利,即能悟其欺妄,而全局已隳。故欲開礦,當先求師,欲求師,當先重聘。第二在慎選礦地。夫貴州鐵質非不佳也,乃轉運至千里之外,則成本重,而其價昂矣。漠河金苗非不旺也,乃地處極邊,百貨騰貴,則工作難而出數少矣。故開礦之地,必須擇其水陸交通轉運利便之處,則工人往來,易於取求。第三在細考礦質。同一礦也,而質有良苦,即質分貴賤。故往往集本同,而獲利不等。假使當日以開平礦務之規模資本,而開齊魯淄濰之佳礦,則今日獲利當蓓蓰於此矣。第四在厚集礦本。夫資本出於富家,則原有置產業,貽子孫之心。資本出於市儈,則無非借股票低昂,為買辦空盤之計,收效稍遲,即棄如敝屣。從前公司為股票牽掣,一傾百倒,皆由於此。故招散股,不如招大股,招商股,不如招官股。而其大要尤在辦理之得人。必須正大光明,赤心為國,絕無一毫私見,否則礦不成則害在公家,礦既成,則利歸私室。初次選擇,斷不可瞻循情面。果能於此四者,講求盡善,而謂礦務不能辦,礦利不可求,必無是理。況將來欲廣造鐵路,則處處需鐵軌煤斤。欲自鑄錢幣,則各局需金需銀需銅。欲自開民廠鑄槍炮機器,則各需五金,及硝磺鉛汞等質。是招股開礦,實今日之最大利源也。
56 一折南漕以節經費也。查京倉支用,以甲米為大宗,官俸僅十之一。八旗兵丁,不慣食米,往往由牛錄章京,領米易錢,折給兵丁買雜糧,約南米一石,僅合銀一兩有奇。官俸亦然。四品以上,尚多親領,其餘領來,每轉買米鋪,每石亦一兩有奇。夫南漕自催科徵調,督運驗收,經時五六月,行路數千里,竭百姓無數之脂膏,聚吏胥無數之蟊賊,耗國家無數之開銷,運至京倉,至每石之值,通扯或十兩或五六不等,而及其歸宿,乃為易銀一兩之用,此實絕大漏卮。徒以冗官蠹吏,中飽所在,積習不改,此真可為太息者也。推原其故,朝廷深思遠慮,以為歲歲無南漕二百萬石流通市中,則一切雜糧,必牽掣而驟貴,兵民有受其飢者,故不惜繁費而為也。然輪船暢行以後,商米北來源源不絕,利之所在,人爭趨之。市中有米,與官中有米同。則少米之患,在今時可以無患。應請通飭各省改征折色,其耗費一概帶征,並歸藩庫起解。至旗丁京官應領俸米,或援照成案,則每石折銀一兩四錢。或按照市價,則每石折銀亦不過二兩有奇。而一切漕河之工程,每漕運之經費,漕督糧道以下之員弁兵丁,倉場侍郎,監督糧廳以下之胥吏差役,皆可裁汰,一律蠲除。是國家歲省數百萬開銷,反多數百萬盈羨。而官兵兩項所領實銀,且較增於從前領票轉賣之值。公私兩途,一舉而均得大利。有益於國,無損於民,亦何憚而不為哉!即使慮及飢民乏食,則每年所提出餘銀數十萬兩,在津兌買南米,存儲通倉,新陳互易,以為有備無患之計,事亦輕而易舉。如慮海疆有事,運道或至梗阻,恐將來商官兩病,則更不然。蓋名為官米則敵船可以捕拿,名為商米,雖仇國亦不能阻截。公法俱在,有例可援,是可不必顧慮也。
57 一減兵額以歸實際也。粵捻事平以後,綠營之無功效,已可顯見,而老成持重動以不裁為言。於是有減兵增餉之議,各省或變綠營而為練營。今倭事敉平,則練軍之一無功效,又可顯見。乃猶坐養此數十萬無用之民,耗此數千萬有用之餉,一旦有事,各省仍屬紛紛招勇,是兵外加兵,餉外加餉,國用安得而不絀。夫綠營所以不能遽裁者,徒以為如水有泛,陸有鋪緝捕防,守有專責耳。殊不知近年綠營兵餉,藩庫入不敷出,往往歲有按照七八成或五成核放者。每兵每月僅領銀數錢,平日不敷養瞻,多以小買營生,巡緝俱屬虛文。況各省水陸聚會之區,如閩浙之漁商,則雇船出洋自護矣,是泛兵亦無用。直省之會城,則另設保甲守望等局以巡緝矣,是鋪兵亦無用。為今之計,莫如酌地方之繁簡,裁其老弱,按年先裁二成,五年裁竣,國家歲可省千餘萬。今即以此項,責成直省,皆按照西法先挑老兵子弟,擇其年力強壯,粗識之無者,另行創立新軍。現任實缺提鎮參游,如尚堪造就者,即充統領營官之位,否則一概裁去。如此而轉移間,化無用為有用。國無坐食之費,兵有精練之實。倘慮水陸各泛,捕務一無專責,或將守望保甲等局,依照西國巡捕之制,城鄉市鎮,人物輻輳之區,改設巡捕。款項不足,亦如西法收巡捕捐。官督率,而分稽查之職於紳董,事更可得實際。但求朝廷排斥群疑,破除成例,毅然行之,未有不力見功效者也。
58 一創郵政以刪驛遞也。中國各省皆設站鋪遞,每年支銷錢糧計三百餘萬金。其實各省之奏牘公文所遞有限,而仕宦往來之所擾滋多。至督撫則更有提塘折差。每一折差抵京費以百十兩計。民間所開信館,索資既巨,又多遺失,此公私兩阻也。查泰西各國莫不由國家設立郵政局,無論一體,權其分量之輕重,定給遞費之多寡,由郵部刊刻信票印花出售。凡寄信預先購買,用時取粘信角,投入信箱收取。且此法不但省驛站之費,而且歲獲盈餘,為泰西各國進項之一大宗,應仿照辦理。其第一辦法,則先借招商局為發軔之始。每船各派專司文報一人,通商十人,九岸均悉分局管理,公私信件,則糾合民間各信局而為之。內地各碼頭各市鎮,令信局一家承包。其第二辦法,則借電報為推廣之路。凡有電報地方,亦派一人在局,專司文報,代為遞送。至未設電報各處,亦照前法,令信局一家承包。其第三辦法則俟火車暢行,再借鐵路公司為往來之總匯。凡乾路支路,火車停卸之處,以派一人在局專司其事。至將來欲遍行內地各鎮各埠,盡先各設分局,派人經理。如此則若網在網,無遠弗屆。
59 現在地球各國,其郵政章程,通為一例,到處流行,公私遞費,並無多寡之殊。即日本亦在其列。就英國而論,每年郵部除用費外,計贏英金一百數十萬磅。獨吾中國未嘗仿行。急宜參考西制,從速舉辦,庶每歲可省驛站二百萬之耗費,而收郵部數百萬之贏餘。如以為京外各官,因公來往,京師例須乘驛,恐一旦刪去驛站,致多窒礙,則更為掩耳盜鈴之談。今東南十餘省,凡官員無來往不雇坐輪船,獨山東、山西、河南、陝、甘五省,尚有官站耳。若計其道里遠近,人役多寡,由戶兵二部酌給路費,沿途聽其自顧車馬。在應差各官,實所深願,更無庸多慮。
60 一創練新兵以資控馭也。此次東征,兵非不多,而一無足恃。則非兵之不任戰,實由統將太多,每遇戰事,往往心志不齊,互相掣肘,動蹈唐朝九節度之失。夫東召宿將,西召老臣,此募十營,彼募萬人,譬之治疾,一人有病,延醫滿室,涼暖雜投,斷無不弊之理。而尤有積習,應行痛改者,厥有四端。昔年淮楚諸將,起自田間,志在殺賊,人皆樸誠,弊端尚少。承平以後,統兵以大將驕奢淫佚,濡染已深,軍需如故。勇額日缺,上浮開,下克扣,百弊叢生。兵之口糧尚未能養贍一身,誰肯效命疆場?以致萬眾離心,遇戰紛紛潰散。此一病也。從前粵省之亂,軍火未精,將領只須勇氣百倍,易於取勝。今則泰西官兵之選,必先由各學館出身,其所考各學有本國文、臘丁文、法文、地理學、幾何學、代數學、古今史學、三角法、信手繪圖法。國家平日重此選,民間亦以得選為榮。其千把總之職,略如中國詞林之清望,故能學余於事,人餘於學。而今中國事先一無培植,一聞招募,各營員交以鑽謀為能事,不以韜鈴為實政。是兵官先不知戰,安望教兵以戰。此又一病也。西國之講求武備者,凡槍炮新器一出,試之而佳,即飭各營改用一律。今中國無著名之廠,件件購自外洋。承平之日,部臣以款絀為難,先事未能預備,及變起倉猝,疆臣各辦乃事,但以購得軍火為責,未能講求。以致同屬諸軍,而此營與彼營之器不同。前膛後膛,但期滿數,德制粵制,並作一家。所由一旦臨陣,號令不能畫一,施政不能取准。此又一病也。考西國每經一戰,則列陣之體一改,每創一器,則行陣之式一更。今中國一切攻守之法,又沿舊湘楚各軍,尚有大旗刀矛為戰具者,並有持新器而茫然不知用法者。猶複師心自用,以為昔年曾經戰陣,即無不能御之敵,承訛襲謬,沿而不改。此又一病也。
61 今欲創練新軍,宜通飭各省一律改練近年新出之西法。而其大要先在直省設立武科武備學堂,行取各州縣武生武舉,考其漢文通順,年力精壯者,選令入塾,給以養贍,即聘洋員為之教習。三年後,由洋教習考給文憑,然後分派入營,充當哨官。其學問尤傑出者,充當營官。從此或將武科鄉試,亦以槍炮命中為去取,則將才輩出,不患有兵而無官。現在都守以下候補各員,其有漢文通順,情願投入學堂,充當學生者,亦一體辦理。則此訓官之法也。至募兵不可太雜。今各處所招之勇,急於成軍不暇選擇,乞丐無賴,混雜其中,藝未練成,驅以赴敵,一經陣臨,望風而遁,反以利器資敵,沿途更肆焚劫。日後又投別軍,仍蹈前轍,以致屢戰屢敗。此欲救其弊,必由以本籍地方官,查取住址親族,方許入營當勇,以杜將吏逃亡之弊。到營時先酌身材,不入格者當即剔退。既成陣伍,先練步法手法,次練描准,並練行軍操法。年滿四十,給以一年餉銀,令歸鄉里。在營之年,三年酌給月假,准其回籍。但一聞徵調,雖在假內,即須立至。此練兵之法也。其統領營哨各官之薪水,欲杜其克扣之弊,必須從豐。兵勇之餉項,分別有事,亦宜加增。由各省督撫設立糧台,按月由糧台點名給發。設糧台短髮,准統領官申詳告訐,以杜侵扣。成軍之始,應發號褂棉襖皮衣等件,均不扣錢,恤其飢寒,方能得其死力。此放餉之法也。新練各軍,取機器必因時制宜,改歸一律。就近年新制而論,步槍以曼裏夏毛瑟小口徑為佳,馬槍以可爾脫為佳,步炮輕炮以克虜伯格魯深為佳,快炮以拿登飛爾哈乞開司為佳。此簡器之法也。至兵數多寡,統計北洋宜練兵五萬人為一大枝,南洋宜練兵三萬人,廣東、湖北宜練兵二萬人。其餘各省每省有萬人,已敷調遣。務須掃除積弊,習練操法,統歸一律,庶徵調乃得力也。
62 一重整海軍以圖恢複也。中國創設之初,原設沿邊海七省後先舉辦。只以經費不充,故以北洋為發軔之始。春間威海繼陷,舟師全沒,雖由諸軍之不力,抑亦援軍之莫繼也。夫泰西各國,皆以鐵甲快船之堅利,雄長五洲。故就今日之情事以觀,凡地球近海之邦,苟無海軍強盛,萬無立國之理。查中國從前辦法與西制多有不同,其受病亦即在此。
63 西國之制,海軍可以節制陸路,而陸路不能節制海軍。蓋洋面遼闊,軍情瞬息百變,必非陸路所能知也。今中國則海軍提督,須聽疆臣之指揮矣。其不同者一。西國海軍提督,必由水師學堂出身,積累而升,其餘重學、汽學、算學、天文、地理學無一不通,無項不熟,為各船兵官所服,故志趨合,而號令行。今就北洋而論,如已革提督丁汝昌本系淮軍陸將,水師學問毫無學根。平素各兵官本輕視之,一旦臨陣,無論其不知水戰之法,即知亦安能號令各船。其不同者二。各國兵船,歲歲考求新理,精益求精。凡器械之不合式者,必更易之,新器之致用者,必訓練之。今中國如檔雷之裙網,甫經購置,尚不知用法。上年大東溝之戰,以攻鐵甲所用之火彈,擊倭人鋼皮之快船,故倭船雖受創,而無大損,是用器簡器之不審也。其不同者三。
64 今欲重整海軍,於購械而外,宜改定章程,選求將帥,仿照西法成規,海軍提督但聽樞府之號令,不受疆臣之節制。兩國既下戰書,即許便宜行事。尤應沿海各省一律舉辦。無事則分道巡游,有事則聯為一氣,不得稍分軫域。今春威海告急,南洋兵輪坐視而不之救,重為泰西諸邦所訕笑。急宜統籌全局,俟辦理稍有端緒,應合沿海七省,特簡總大員。庶使筋節靈通,聲氣聯絡,一方告警,全軍立至矣。目今辦法,應先向英國延先水師宿將,如昔年琅威里其人者。多設水師學堂,以儲其才。派學成各生,或出洋游歷,或備資斧分寄各國兵船,以資習練。天下無不可辦之事,但在實心實力以求之耳。
65 一設立學堂以儲人材也。泰西各邦近今人才輩出,其大本大原,全在廣設學堂。商有學堂,則操奇計贏之術日嫻;工有學堂,則創造利用之智日闢;農商有學堂,則樹藝飼畜之利日溥;礦務有學堂,則寶藏之富日新;醫有學堂,則生養之道日邃;聲光化電各項格致有學堂,則新理新物日出而不窮;水師陸師各項武備學堂,則戰守攻取日習而益熟。乃至女子亦有塾政,聾啞亦有教法。以故國無棄民,地無棄材,富強之基,由斯而立。至其學堂之制,不必盡由官設,民間紳富,亦集資舉辦。但國家設大書院以考取之。今中國各書院義塾,制亦大備,乃設八股試帖詞賦經義而外,一無講求。又明知其無用,而徒以法令所在,相沿不改,人材消耗,實由於此。
66 擬請特旨通飭各直省督撫,務必破除成見,設法變更。棄章句小儒之習,求經濟匡世之材,概從實學。應先舉省會書院歸並裁改,創立各項學堂。將現在京師總署,上海制造局,已譯各種西學之書,分印頒發,一面仍廣格致新聞,及新近年新出西史,延積學之西士,及中國久於西學有為之人,為之教習。尤必朝廷妥定章程,考取垂為令典,務使民間有一種之學,國家即有一途之用。數年以後,民智漸開,然後由省而府而縣,遞為推廣,將大小各書院,一律裁改,開設各項學堂。即民亦必有自行集資設立者。將見海內人士,喁喁向風。而謂一切官商制造之學,貨利之則,水陸之軍,不能媲美歐洲,臣不信也。
67 日本自維新以來,不過一二十年,而國富民強,為泰西所推服,是廣興學校,力行西法之明驗。今日中國關鍵全系乎此。蓋人才為國家根本,盛衰之機,互相倚伏,正不得謂功效之迂遠也。以上各條,或變通舊制,或創行新法,臣愚亦何敢謂所言盡屬可行。第變通盡利,力求富強之道,舍此不圖,更無長策。自來殷憂啟聖,多難興邦,時局轉移之變,正在今日。伏願皇上法五帝三皇作之遺意,敕下部臣疆臣,通籌合議,斷自宸衷,俯採而施行之。上以固億萬年有道之基,下以慰薄海臣民之望。臣不勝戰慄迫切之至。謹恭摺具陳,伏乞皇上聖鑒,謹示施行。謹奏。
68 ☆康祖詒等○上皇帝書第二
69 為安危大計,乞下明詔,行大賞罰遷都練兵變通新法,以塞和款而拒外夷,保疆土而延國命,呈代請奏事:竊聞與日本議和,有割奉天沿邊,及台灣一省,補兵餉二萬萬兩,及通商蘇杭,聽機器洋貨流行內地,免其厘稅等項,此外尚有獻俘遷民之說。閱《上海新報》,天下震動,舉國廷諍,都人惶恐。又聞台灣民臣,不敢奉詔,思戴本朝,人心之固,斯誠列祖列宗及我皇上深仁厚澤,涵濡煦育,數百年而得此。然伏下風數日換約期迫矣,猶未聞明詔赫然峻拒日夷之求,嚴正議臣之罪,甘忍大辱,委棄其民。以列聖艱難締構而得之,一旦從容誤聽而棄之,如列祖列宗何如?天下臣民何?然推皇上孝治天下之心,豈忍上負宗廟,下棄其民哉!良由誤於議臣之言,以為京師為重,邊省為輕,割地則都畿能保,不割則都畿震動,故苟從權,宜忍於割棄也。又以群議紛紛,雖力擯和議,而保全大局,終無把握,不若隱忍求和,猶苟延旦夕也。又以為和議成後,可十數年無事,如庚申以後也。左右貴近,論率如此。故盈廷之言,雖切而不入,議臣之說雖辱而易行。所以甘於割地棄民而不顧也。
70 竊以為棄台民之事小,散天下民之事大,割地之事小,亡國之事大,社稷安危,在此一舉。舉人等朝廷。而朝廷可棄台民即可棄我,一旦有事次等割棄,終難保為大清國之民矣。民心先離,將有見土崩瓦解之患。《春秋》書梁亡者梁未亡也,謂自棄其民同於亡也。故謂棄台民之事小,散天下民之事大。日本之於台灣未加一矢,大言恫喝,全島已割。
71 諸夷以中國之易欺也,法人將問滇桂,英人將問新疆,德、奧、意、日、葡、荷皆狡焉思啟。有一不與,皆日本也。都畿必驚。若皆應所求,則自啖其肉,手足腹心,應時盡矣,僅存元首,豈能生存?且行省已盡,何以為都畿也?故謂割地之事小,亡國之事大,此理至淺,童愚可知。而以議臣老成,乃謂割地以保都畿,此敢於欺皇上愚天下也。此中國所痛哭,日本所陰喜,而諸夷所竊笑者也。諸夷知吾專以保都畿為事,皆將陽為恐嚇都畿,而陰窺邊省,其來必速。日本所為日日揚言攻都城,而卒無一炮震於大沽者,蓋深得吾情也。恐諸夷之速以日本為師也,是我以割地而鼓舞其來也。皇上試召主割地議和之臣,以此詰之,度諸臣必不敢保他夷之不來,而都畿之不震也。則今之議割地棄民何為乎?皇上亦可以翻然獨斷矣。或以為庚申和後,乃有甲申之役。二十年中可圖自強。今雖割棄,徐圖補救。此又可以美言欺皇上賣天下者也。
72 夫治天下者勢也,可靜而不可動,如箭之在栝,如馬之在埒,如決堰陂之水,如運高山之石,稍有發動,不可禁壓。當其無事,相視莫敢發難,當其更變,朽株盡可為患者。昔辛巳以前,吾屬國無恙也。自日本滅琉球吾不敢問,於是法取越南,英滅緬甸,朝鮮通商,而暹羅半剪,不過三四年間,而吾屬國盡矣。甲午以前,吾內地無恙也,今東邊及台灣一割,法規滇桂,英規滇粵及西藏,俄規新疆及吉林、黑龍江必接踵而來,豈肯遲遲以禮讓為國哉?況數十國之逐逐於後乎?譬大病後,元氣既易,外邪易侵,變症百作,豈與同治之時,吾國勢猶盛,外夷窺伺情形未洽比哉!且民心既解,散勇無歸,外患內訌,禍在旦夕,而欲苟借和款,求安目前,亡無日矣!今乃始基耳。症脈俱見,不待盧扁,此舉人等所為日夜憂懼,不憚僭越,而謀及大計也。
73 夫言戰者,固結民心,力籌大局,可以圖存。言和者,解散民體,鼓舞夷心,更速其亡。以皇上聖明,反複講求,孰利孰害,孰得孰失,必當獨斷聖衷,翻然變計者。不揣狂愚,統籌大計。近之為可和可戰,而必不致割地棄民之策,遠之為可富可強,而斷無敵國外患之來。伏乞皇上下詔鼓天下之氣,遷都定天下之本,練兵強天下之勢,變法成天下之治而已。
74 何謂鼓天下之氣也?天下之為物,譬猶器也,用其法而棄其陳,病乃不存。水積於淤,流則不腐;戶閉必壞,樞則不蠹。炮燒則晶瑩,久置則生鏽;體動則強健,久臥則委弱。況天下大器,日摩洗振刮,猶恐塵垢,置而不用,壞廢故失,日趨於弊而已。今中國人民咸懷忠義之心,非不可用也,而將吏貪懦,兵士怯弱,乃至聞風嘩潰,馴至辱國請和者,得無皇上未有以鼓其氣耶?是以四萬萬之民,而不善用之也。伏念世祖章皇帝手定天下,開創之聖人也,而順治十八年中,責躬之詔屢下。穆宗毅皇帝手定艱難中興之盛功也,而同治元二年間,罪己之詔至切。天下臣民,伏讀感泣,踊躍奮發。然後知列聖創定之功,所由來也。傳謂禹湯罪己,興也勃然。唐臣陸贄謂以言感人,所感已淺,言猶不善,人誰肯懷?今日本內犯,震我盛京,執事不力,喪師失地,幾驚陵寢,列聖怨恫。皇上為人子孫,豈無有震動厥心者乎?然於今經年,未聞有罪己之詔,責躬咎厲,此樞臣輔導之罪,宜天下之有望於皇上也。
75 伏乞皇上近法列聖,遠法禹湯,時下明詔,責躬己罪,深痛切至,激厲天下,同雪國恥,使忠臣義士,讀之而流涕情發,驕將懦卒,讀之而感愧忸怩,士氣聳動,慷慨效死,人懷怒心,加報私仇,然後皇上用其方新之氣,奔走驅馳,可使赴湯蹈火,而豈有聞風嘩潰者哉?此列聖善用其民之成效也。故罪己之詔宜下也。皇上既赫然罪己,則凡輔佐不職,養成潰癰,蔽惑聖聰,主和辱國之樞臣,戰陣不力,聞風逃潰,克扣軍餉,喪師失地之將帥,與夫擅許割地,辱國通款之使臣,調度非人,守御無備之疆吏,或明正典刑,以塞其膽,或輕予褫革,以蔽其辜,詔告天下,暴揚罪狀。其餘大僚尸位,無補時艱者,咸令自陳,無妨賢路。庶幾朝廷肅然,海內吐氣,忭頌聖明,願報國恥,此明罰之詔宜下也。
76 大奸既黜,典刑既正,然後懸賞功之格,為不次之擢。將帥若宋慶、依克唐阿,疆吏若張之洞,李秉衡,諒山舊功若馮子材,皆有天下之望,宜有以旌之。或內綜樞柄,或外典畿疆,以鼓舞天下。夫循資格者,可以得庸謹,不可以得異材;用耆老者,可以為守常,不可以為守變。不敢言遠者,請以近事言之。當同治初年,沈葆楨、李鴻章、韓超皆以道員擢為巡撫,閻敬銘則由臬司擢撫山東,左宗棠則以舉人員部賞三品卿,督辦軍務,劉蓉且以諸生擢四川藩司,逾月授陝西巡撫,用能各展材能,克佐中興。若漢武帝之用才,明太祖之任吏,皆用不次之拔擢,不測之刑威,用能奔走人才,克成功業。伏讀世祖章皇帝聖訓,屢詔舉天下之才,下至山林隱逸,舉貢生監,佐貳雜職,皆引見擢用。此誠聖主鼓舞天下之盛心也。
77 今日變甚急,天下未為乏才,而未聞明詔有求才之舉,似非所以應非常之變也。夫有非常變之事,即有非常之才應之。同治中興之臣,率多草澤之士。宋臣蘇軾謂智名勇功之人,必有以養之。伏乞詔下九卿翰詹科道督撫兩司,各舉所知,不論已仕未仕,引見擢用,隨才器使。昔漢高之於樊噲,每勝增其爵級,其於韓信一見即拜大將。凡有高材,不次拔擢,天下之土,既懷國恥,又感知遇,必咸致死力,以報皇上。故求才之詔宜下也。夫人主所以駕馭天下者,爵賞刑罰也。賞罰不行,則無以作士氣;賞罰顛倒,則必至離民心。今聞日本要我以釋喪師之將,是欲以散眾志而激民變也。苟三詔既下,賞罪得當,士氣咸伸,天下必距踊鼓舞,奔走動容,以赴國家之急。所謂下詔鼓天下之氣者此也。
78 何謂定天下之本也?自古都畿皆憑險阻。自周公盛德,不敢以洛邑為都。故婁敬挽輅,漢祖移駕,宋汴梁無險,致敵長驅,徽欽之辱,非獨失德使然也。方今旅順已失,威海既隳險無有,京師孤立。自北塘、蘆台、神堂、澗河,遠自山海、撫寧、昌黎、樂亭、清河、蠶沙處處可入,無以為防守之計。此次議和即成,而諸夷窺伺,皆可揚帆而達津沽。《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既失矣,國何可守?故今日大計,必在遷都。請以前事言之。我朝當道光之時,天下全盛,林則徐督粵,鄧廷楨督□,迭敗英酋。樸鼎查額爾金之兵,而移師天津,即開五口,而償二千萬矣。其後道光二十九年,咸豐六年,咸豐八年,皆始戰終和,藉京師以為要挾。諸口益開,巨款累償。暨庚申之變,我文宗顯皇帝,至為熱河之狩,焚燒御園,震驚宗廟。至今萬壽山營繕雖新,餘燼尚在。由是洋人掉臂都畿,知吾虛實。此事非遠,皆諸臣所鑒於五十年事,而尚以為孤注哉!獨不畏徽欽之辱乎?或謂國君有死社稷之義,此尤不達經義之先導言也。
79 夫國君者,諸侯之謂,以社稷受之天子,當死守之,猶今地方有司,有城池之責比耳。若天子以天下為家,四方皆可建都立社,何一城之為?明莊烈帝既為迂儒所誤,明社遂屋。豈可再以此誤我國家哉!且一朝而有數都,自古為然。商七遷,周營三邑,漢室二京,唐世兩都,及明祖定鼎金陵,永樂乃遷薊燕,以太子留守南京、宮殿官僚。悉仍舊制,擇有司扈從,行在廟社官署,隨時增修,永分兩京,可以為法。若夫建都之地,北出熱河、遼沈,則更迫強敵。南入汴梁、金梁、則非控天險。入蜀則太深,都晉則太近。天府之腴,崤函之固,莫如秦中。道雖水利不開,漕運難至,然都畿既建,百貨自歸。若藉機器督散軍,亦何水利之不開哉?
80 夫京都建自遼金,大於元明,迄今千年,精華殆盡。近歲西山崩裂,屢年大水,城垣隳圯,閭閻房屋,傾壞無數。甚者太和正門,祈年法殿無故而災。疑其地氣,當已洩盡。王者順天,革故鼎新,當應天命,謂舍燕薊之舊宅,京長安為行在。然人情樂於守常,難於移動。以盤庚遷殷,諭二至煩三誥,以魏文遷洛,世臣猶有違言。蓋世臣大家,輜重繁多,遷徙不易,怒其戀舊,庶免阻撓,自非大有為之君,不易破尋常之論。魏文南征,永樂北伐,皆借巡幸留而作都。皇上既講明利害,遠之防諸夷之聯鑣,近之拒日本之挾制,急斷乃成。亟法漢高,即日移駕奉皇太后巡於陝西。六龍西幸.萬人歡慶。幸當講和之時,民心稍靜,擇親藩之望重者,留守舊京,車駕從容西狩。擇百司扈從,以重兵擁衛,必不慮宵小生心。日人雖欲輕兵相襲,數日乃抵津沽,而我大兵雲集都畿,猶可一戰。彼豈敢深入內地,飛越四天門潼關之險哉?然後扼守函潼,奠定豐鎬,建為行在,權宜營置,激厲天下,妙選將才,總屯重兵,以二萬萬之費改充軍餉。示之以雖百戰百敗沿海縻爛,必不為和。日本既失脅制之和,即破舊京,不足輕重,必不來攻,都城可保。成俯就駕馭,不割地議和亦成,即使不成,可以言戰矣。故謂遷都以定天下之本者此也。
81 何謂強天下之勢也?凡兩物相交,必有外患。獸有爪牙之衛,人有甲胄之蔽。列國並立兵者,國之甲胄也。昔戰國之時,魏有武卒,齊有輕騎,秦有武士。楚莊投袂,屨及劍及,即日伐宋。蓋諸國並聘。無日不訓討軍實,國乃可立。今環地球五十餘國,而泰西爭雄,皆以民為雄兵。大國練兵至百餘萬。選兵先以醫生視其強弱,乃入學堂學習布陣騎擊測量繪圖。其陣法營壘器械槍炮,日夕講求,確有程度。操練如真戰,平居如臨敵,所由雄視海內也。日本步武其後,遂來侮我。而我猶守一統之舊制以待之,不訓兵備,至有割地款和之事。今日氛未己,不及練精,然能將卒相知,共其甘苦,器械精壯,刻其膽氣,亦可自用,選將購械,猶可成軍。
82 夫用兵者,用其氣也。老將聲色已足,無所願望,或聲色銷鑠,精氣衰,暮氣已深,萬不能戰。即或效忠,一死而已,喪師辱國,不可救矣。近者楊芳失律於粵城,鮑超驕蹇於西蜀。今再彼如為兵時,跳身坐炮眼上,豈可得哉!此趙惠所以致疑於廉頗,光武所以不用馬援也。伏讀聖祖仁皇帝聖訓,亦以老將氣衰不能,此真聖人之遠謨也。惟少年壯力,賤卒懷賞,故敢輕萬死以求。故選將之道,貴新不貴陳,用賤不用貴。且外夷戰備日新,老將多恃舊效,昧於改圖,故致無功。今請更練重兵,以待敵變。都畿根本至重,必有忠勇謀略下士,愛民之督撫,如李秉衡之流者,專以畿輔之軍,假令便宜。令密遣其將才十人,不拘資格,故各練十營,日夜訓練,厲以忠義,激以國恥,擇其精悍,優其餉糈,以為選鋒。既有李克用之義兒,李成梁之家丁,緩急可恃。得此五萬。都畿可守。再有將才,可以續練。前敵之宋慶、魏光燾、李光久,宿將才馮子材,並一時人望,可咨以將才,假以便宜,悉用選厲以仇恥。沿邊疆臣,亦宜選拔有作為之人,不宜用衰老資格之舊,各選將才,各練精兵萬人。並飭紳士各自團練,遇有警迫,堅壁清野。並請敕下群臣,外至守令,傳諭紳士有忠義沉毅慨慷知兵之士,不拘資格,悉令舉薦,引令拔用,或交關內外軍差遣。各縣草澤中,皆有魁梧任氣忠氣謀略之士,責令州縣各薦一人,拔十得一,才不可勝用。必有干城之選,足應國家之急者。是謂選將。
83 管子謂器械不精,以卒子敵。外夷講求槍炮,制作日新。槍則德有得來斯槍、毛瑟槍,法有沙士缽槍,英有亨利馬梯尼槍,美有哈乞開司槍,林明敦槍,秘薄馬地尼槍,俄有俾爾達奴槍。而近者英之黎姆斯炮為尤精。炮自克虜伯炮,嘉立炮,近有毒煙開花炮,空氣黃藥大炮,以及暗炮台,水底自行船,機器飛車,御彈戎衣,測量表,炮子巧制日新。日本步武泰西,亦能自制新器,曰苗也理槍。而我中國未能制造,只購舊式,經辦委員,不解制造,於堅輕遠准速無所諳曉,或以舊槍改充毛瑟,貪其價廉,乃不可用。其中飽者益無論,聞近來所購者,多暹羅廢器,香港以二兩八錢購得,而中國以十二兩購之。查同治十三年,德之攻法,每分時槍十餘響。光緒三年俄之攻土,槍三十餘響。至日之犯我,槍乃六十餘響。我師潰敗,雖將士不力,亦器械不精,故膽氣不壯,有以致之。故吾非懸重賞,以建新策,不足取勝。今不及辦,宜精選於制造操守廉潔之士,專購英黎姆斯炮十數萬,以備前敵,並廣購毒煙空氣之炮,御彈之衣,庶器械精利,有備無恐,是謂購械。又我南洋諸島民四百萬,雖久商異域,咸戴本朝。以喪師割地為諸夷訕笑,其懷憤怒過於內地之民。其人富實巨萬之資,以數千計,通達夷情,咸思內歸中國,團成一軍,以雪國恥。特去天萬里,無路自通。若派殷商,密令舉辦,派公忠智略通達商情之大臣領之。或防都畿,或攻前敵,並令聯通外國,助攻日本,或有奇功。所謂練兵以強天下之本者此也。
84 然凡上所陳,皆權宜應敵之謀,非立國自強之道也。伏念國朝法度,因沿明制數百年矣。物久則廢,器久則壞,法久則弊。官制則冗散無數,甚目鬻及監司。教之無本,選之無擇,故營私交賄,欺飾成風,而少忠信之吏。學校則教及詞章詩字,寡能講求聖道,用非所學,學非所用。故空疏愚陋,謬種相傳,而少才智之人。兵則練營,而老弱募勇,皆烏合之徒,農則地利未開,而工商無制造之業。其他凡百積蔽,難以遍舉。而外國奇技淫巧,流行內地,民日窮匱,乞丐遍地,群盜滿山,即無外釁,精華已竭,將有他變。方今當數十國之覬覦,值四千年之變局。盛暑已至,而不釋重裘,病症已變,而猶用舊方,未有不曷死而重危者也。
85 竊以為今之為治,當以開創之勢治天下,不當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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