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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集注卷之五·势篇》[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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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孙子集注》　　　二

《孙子集注卷之五》

1
卢木斋
藏书清华
大学
图书
馆臧北平木斋
图书
舘臧书

《𫝑篇》

1
曹操曰：用兵任𫝑也。〇李筌曰：陈以形成，如决建瓴之𫝑，故以是篇次是。〇王晳曰：𫝑者，积𫝑之变也。善战者能任𫝑以取胜，不劳力也。〇张预曰：兵𫝑一成，然后任𫝑以取胜，故次形。
2
孙子曰：凡治衆如治寡，分数是也。
3
　曹操曰：部曲为分什伍为数。
4
〇李筌曰：善用兵者，将鸣一金举一旌而三军尽应，号令旣定如寡焉。
5
〇杜牧曰：分者，分别也。数者，人数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别其人数多少，各任偏裨长伍，训练升降，皆责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韩信曰多多益办是也。
6
〇陈皥曰：若聚兵旣衆，即须多为部伍。部伍之内，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数，使之训齐决断，遇敌临陈，授以方略，则我统之虽衆，治之益寡。
7
〇孟氏曰：分队伍也。数，兵之大数也。分数多少，制置先定。
8
〇梅尧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数，各有所统。
9
〇王晳曰：分数谓部曲也。偏禆各有部分与其人数，若师旅卒两之属。
10
〇张预曰：统衆旣多，必先分偏禆之任，定行伍之数，使不相乱，然后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曰独，二人曰比，三人曰参，比参为伍，五人为列，二列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官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禆，二禆为军，递相统属，各加训练。虽治百万之衆，如治寡也。
11
闘衆如闘寡，形名是也。
12
曹操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
13
〇杜牧曰：旌旗锺鼓，敌亦有之，我安得独为形名，闘衆如闘寡也？夫形者，陈形也，名者，旌旗也。战法曰，陈间容陈，足曵白刃。故大陈之中复有小陈，各占地分，皆有陈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认以鸟兽。某将某陈，自有名号，形名巳定，志专𫝑孤，人自为战，败则自败，胜则自胜，战百万之兵，如战一夫，此之是也。
14
〇陈皥曰：夫军士旣衆，分布必广，临陈对敌，递不相知，故设旌旗之形，使各认之。进退迟速又不相闻，故设金鼓以节之。所以令之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曹说是也。
15
〇梅尧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应速，无有后先。
16
〇王晳曰：曹公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晳谓形者旌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号也。
17
〇张预曰：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铎。视不相见，故为旌旗。今用兵旣衆，相去必逺，耳目之力所不闻见，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却，听金鼓之号而行止，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故曰此用衆之法也。
18
三军之衆，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19
　曹操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
20
〇李筌曰：当敌为正，傍出为奇。将三军无奇兵，未可与人争利。汉吴王濞拥兵入大梁，吴将田伯禄说吴王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大王会，此亦一奇也。」不从，遂为周亚夫所败，此则有正无奇。
21
〇杜牧曰：解在下文。
22
〇贾林曰：当敌以正陈，取胜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则常胜而不败也。
23
〇梅尧臣曰：动为奇，静为。正静以待之，动以胜之。
24
〇王晳曰：必当作毕，字误也。奇正还相生，故毕受敌而无败也。
25
〇何氏曰：兵体万变，纷纭混沌，无不是正，无不是奇。若兵以义举者正也，临敌合变者奇也。我之正使敌视之为奇，我之奇使敌视之为正，正亦为奇，奇亦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无奇正而胜者，幸胜也，浪战也。如韩信背水而陈，以兵循山而抜赵帜以破其国，则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临晋而以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虏魏王豹，则临晋正也，夏阳奇也。由是观之，受敌无败者，奇正之谓也。《尉缭子》曰：「今以镆鎁之利，犀兕之坚，三军之衆，有所奇正，则天下莫当其战矣。」
26
〇张预曰：三军虽衆，使人人皆受敌而不败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说，诸家不同。《尉缭子》则曰：「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曹公则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卫公则曰：「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此皆以正为正，以奇为奇，曾不说相变循环之义，唯唐太宗曰：「以奇为正，使敌视以为正，则吾以奇击之。以正为奇，使敌视以为奇，则吾以正击之。」混为一法，使敌莫测，兹最详矣。
27
兵之所加，如以碬投卵者，虚实是也。
28
　曹操曰：以至实击至虚。
29
〇李筌曰：碬实卵虚，以实击虚，其𫝑易也。
30
〇孟氏曰：碬，石也。兵若训练至整，部领分明，更能审料敌情，委知虚实，后以兵而加之，实同以碬石投卵也。
31
〇梅尧臣曰：碬，石也，音遐。以实击虚，犹以坚破脆也。
32
〇王晳曰：鍜，治鐡也。
33
〇何氏曰：用兵识虚实之𫝑则无不胜。
34
〇张预曰：下篇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此虚实彼我之法也。引致敌来，则彼𫝑常虚不往。赴彼则我𫝑常实，以实击虚，如举石投卵，其破之必矣。夫合军聚衆，先定分数。分数明，然后习形名。形名正，然后分奇正。奇正审，然后虚实可见矣。四事所以次序也。
35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36
　曹操曰：「正者当敌，奇兵从傍击不备也。」
37
〇李筌曰：战无其诈，难以胜敌。
38
〇杜佑曰：正者当敌，奇者从傍击不备。以正道合战，以奇变取胜也。
39
〇梅尧臣曰：用正合战，用奇胜敌。
40
〇何氏曰：如战国廉颇为赵将，秦使间曰：「秦独畏赵括耳，廉颇易与，且降矣。」会颇军多亡失，数败，坚壁不战，又闻秦反间之言，使括代颇。至则出军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绝赵军后，又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兵分为二，粮道绝，括卒败。又唐突厥犯塞，炀帝令唐高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衆备边，会虏寇马邑。仁恭以衆寡不敌，有惧色。高祖曰：「今主上遐逺，孤城绝援，若不死战，难以图全。」于是亲选精骑四千出为游军，居处饮食随逐水草，一同于突厥。见虏候骑，但驰骋猎耳。若轻之。及与虏相遇，则掎角置陈，选善射者为别队，持满以待之。虏莫能测，不敢决战。因纵奇兵击走之，获其特勒所乗骏马，斩首千馀级。又太宗选精𨦣千馀骑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为左右队，建大旗，令骑将秦叔寳程咬金等分统之。毎临寇，太宗躬被玄甲，先锋率之候机而进，所向摧殄，常以少击衆，贼徒气慑。又五代汉高祖在晋阳，郭进往依之。汉祖壮其材，会北虏屠安阳城，因遣进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虏主道毙，高祖出奇兵井陉，进以间道，先入沼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胜之迹也。
41
〇张预曰：两军相临，先以正兵与之合战，徐发奇兵，或捣其旁，或击其后，以胜之。若郑伯御燕师，以三军军其前，以濳军军其后是也。
42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
43
　李筌曰：动静也。
44
不竭如江河。
45
　李筌曰：通流不绝。
46
〇杜佑曰：言应变出奇，无穷竭。
47
〇张预曰：言应变出奇，无有穷竭。
48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
49
　李筌曰：奇变如日月，四时亏盈，寒暑不停。
50
〇杜佑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王，兴而复废。言奇正变化，或若日月之进退，四时之盛衰也。
51
〇张预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互，盛而复衰。喻奇正相变，纷纭浑沌，终始无穷也。
52
声不过五，
53
　李筌曰：宫商角徵羽也。
54
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
55
　李筌曰：变入八音，奏乐之曲，不可尽听。
56
色不过五，
57
　李筌曰：靑黄赤白黑也。
58
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
59
　李筌曰：酸辛醎甘苦也。
60
五味之变不可胜甞也。
61
　曹操曰：自无穷如天地巳下，皆以喻奇正之无穷也。
62
〇李筌曰：五味之变，庖宰鼎饪也。
63
〇杜牧曰：自无穷如天地巳下，皆喻八陈奇正也。
64
〇张预曰：引五声、五色、五味之变，以喻奇正相生之无穷。
65
战𫝑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66
　李筌曰：邀截掩袭，万途之𫝑不可穷尽也。
67
〇梅尧臣曰：奇正之变，犹五声、五色、五味之变无尽也。
68
〇王晳曰：奇正者，用兵之钤键，制胜之枢机也。临敌运变，循环不穷，穷则败也。
69
〇孟氏曰：《六韬》云：「奇正发于无穷之源。」
70
〇张预曰：战陈之𫝑，止于奇正一事而巳。及其变而用之，则万途千辙，乌可穷尽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李筌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环，团圆不可穷端倪也。
71
〇梅尧臣曰：变动周旋之不极。
72
〇王晳曰：敌不能穷我也。
73
〇何氏曰：奇正生而转相为变，如循历其环，求首尾之莫穷也。
74
〇张预曰：奇亦为正，正亦为奇。变化相生，若循环之无本末，谁能穷诘。
75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𫝑也。
76
　孟氏曰：𫝑峻则巨石虽重不能止。
77
〇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刚重，至于漂转大石，投之洿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𫝑。
78
〇张预曰：水性柔弱，险径要路，激之疾流，则其𫝑可以转巨石也。
79
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80
曹　操曰：发起击敌。
81
〇李筌曰：柔𫝑可以转刚，况于兵者乎。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善于疾而有节制。
82
〇杜牧曰：𫝑者。自高注下。得险疾之𫝑，故能漂石也。节者，节量逺近则攫之，故能毁折物也。
83
〇杜佑曰：发起讨敌如鹰鸇之攫撮也，必能挫折禽兽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节也。王子曰：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𫝑，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
84
〇梅尧臣曰：水虽柔𫝑，迅则漂石；鸷虽微节，劲则折物。
85
〇王晳曰：鸷鸟之疾，亦𫝑也。由𫝑然后有抟击之节。下要云险。故先取漂石以喻也。
86
〇何氏曰：水能动石，高下之𫝑也。鸷能抟物，能节其逺近也。
87
〇张预曰：鹰鸇之擒鸟雀，必节量逺近，伺候审而后击，故能折物。《尉缭子》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李靖曰：「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皆言待之而后发也。
88
是故善战者，其𫝑险，
89
　曹操李筌曰：险犹疾也。
90
〇杜牧曰：险者，言战争之𫝑，发则杀人，故下文喻如彍弩。
91
〇王晳曰：险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险隘而成𫝑。
92
其节短，
93
　曹操李筌曰：短，近也。
94
〇杜牧曰：言以近节也，如鸷鸟之发，近则抟之，力全志专，则必获也。
95
〇杜佑曰：短，近也。节，断也。短近言能因危取胜，以卒击近也。
96
〇梅尧臣曰：险则迅，短则劲，故战之𫝑，当险疾而短近也。
97
〇王晳曰：鸷之能抟者，发必中，来𫝑逺而所抟之节至短也。兵之乗机当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
98
〇孟氏同杜牧注。
99
〇张预曰：险疾，短近也。言善战者先度地之逺近，形之广狭，然后立陈，使部伍行列相去不逺，其进击则以五十歩为节，不可过逺。故𫝑迅则难御，节近则易胜。
100
𫝑如彍弩，节如发机。
101
曹操曰：在度不逺，发则中也。
102
〇李筌曰：弩不疾则不远，矢不近则不中。𫝑尚疾，节务速。
103
〇杜牧曰：彍，张也，如弩巳张发则杀人。故上文云其𫝑险也。机者，固须以近节量之，然后必能中。故上文云其节短，短乃近也。此言战陈不可逺逐敌人，恐有队伍离散断绝，反为敌所乗也。故牧野誓曰「六歩七歩，四伐五伐」，是以近也。
104
〇陈皥曰：弩之发机，近则易中。战之遇敌，疾则易捷。若趋驰不速，奋击不近，则不能克敌而全胜。
105
〇贾林曰：战之𫝑如弩之张，兵之𫝑如机之发。
106
〇梅尧臣曰：彍音霍，彍，张也。如弩之张，𫝑不逡巡。如机之发，节近易中也。
107
〇王晳曰：战𫝑如弩之张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乗之𫝑，如发其机。
108
〇何氏曰：险，疾也。短，近也。此言击战得形，便如张弩发机，𫝑宜疾速，仍利于便近，不得追击过差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109
〇张预曰：如弩之张，𫝑不可缓。如机之发，节不可逺。言趋利尚疾，奋击贵近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110
纷纷纭纭，闘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111
　曹操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卒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
112
〇李筌曰：纷纭而闘，示如可乱，建旌有部，鸣金有节，是以不可乱也。浑沌合杂也，形圆无向背也，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号令齐整也。
113
〇杜牧曰：此言陈法也。风后《握奇》文曰：「四为正，四为奇。馀奇为握。奇音机。或总称之。先出游军，定两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陈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陈而取准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礼》：「搜苗獮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进退疾徐，疏宻之节，一如战陈。」表乃旗也。旗者盖与民期于下也。《握奇》文曰：「先出游军，定两端」，盖游军执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后军士赴之，兵于旗下，乃出奇正，变为陈也。《周礼》「搜苗獮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此则八陈遗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馀之词，乃后之作者增加之，以重难其事耳。夫五兵之利，无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致。天独有弧矢星，圣人独言弧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盖战法利于弧矢者，非得陈不见其利。故黄帝胜于蚩尤，以中夏车徒制夷虏骑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于近代，可以验之者，晋武时羌陷凉州，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军。西渡温水，虏树机能，以衆万计遏隆。隆依八陈法且战且前，弓矢所及，人皆应弦而倒，诛杀万计。凉州遂平。隋时突厥入寇，杨素击之。先是，诸将与虏战，毎虞胡骑奔突，皆戎车徒歩相参，舁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至，悉除旧法，令诸军各为歩骑。突厥闻之，以手加额仰天曰，天赐我也。大率精骑十馀万而至，素一战大破之。此乃以徒歩制骑士，若非有陈法，知开阖首尾之道，安能致胜也。《曲礼》曰：「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靑龙而右白虎，招揺在上，急缮其怒。」郑司农云：「以四兽为军陈，象天也。」孔疏曰：「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陈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彻云：「画此四兽于旌旗上，以标前后左右之陈也。急缮其怒，言其卒之劲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揺，北斗杓第七星也。举此，则六星可知也。陈象天文，卽北斗也。」复曰：「进退有度。」郑司农注曰：「度谓伐与歩数也。」孔疏曰：「如牧野誓云：『六歩七歩，四伐五伐』是也。」复曰：「左右有局。」郑司农注曰：「局是歩分。」孔疏曰：「言军之左右，各有部分，进则就敌，退则就列，不相差滥也。」下文复曰：「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返兵。交游之雠，不同国。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雠辱至于战争，期在必胜，固不可不知陈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圣贤之深旨矣。《军志》曰：「陈间容陈，足曳白刃。队间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雁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陈，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迸，退无违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此亦与曲礼之说同。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入行，布为方陈，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今盩厔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歩骑，不敢决战，盖知其能也。
114
〇杜佑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纷纷，旌旗像，纭纭，士卒貌。言旌旗翻转，一合一离，士卒进退，或往或来。视之若散，扰之若乱，然其法令素定，度职分明，各有分数。扰而不乱者也。车骑齐转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浑浑，车轮转行，沌沌，歩骤奔驰。视其行陈纵横，圆而不方，然而指趋各有所应。故王子曰：「将欲内明而外暗，内治而外混。」所以示敌之轻巳者也。梅尧臣曰：分数巳定，形名巳立，离合散聚，似乱而不能乱，形无首尾，应无前后，阳旋阴转，欲败而不能败。
115
〇王晳曰：曹公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矣。」孙守真按：版心下有若「论」或「纶」字之刻工名。晳谓纷纭闘乱之貌也。不可乱者，节制严明耳。又曹公曰：「车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晳谓浑沌形圆，不测之貌也，不可败者，无所隙缺，又不测故也。
116
〇何氏曰：此言闘𫝑也。善将兵者，进退纷纷，似乱然，士马素习，旌旗有节，非乱也。浑沌形𫝑，乍离乍合，人以为败，而号令素明，离合有𫝑，非可败也。形圆，无行列也。
117
〇张预曰：此八陈法也。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井字之形，开方九焉。五为陈法，四为闲地，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纭聚散，闘虽乱而法不乱，浑沌交错，形虽圆而𫝑不散，所谓分而成八，复而为一也。后世武侯之方陈，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陈乐舞，皆其遗制也。
118
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
119
　曹操曰：皆毁形匿情也。
120
〇李筌曰：恃治之整，不抚其下，而多怨，其乱必生。秦并天下，销兵焚书，以列国为郡县，而秦自称始皇都关中以为至万代有之。至胡亥矜骄，陈胜吴广乗弊而起，所谓乱生于治也。以勇陵人，为敌所败，秦王符坚鼓行伐晋，勇也，及其败，闻风声鹤唳，以为晋军，是其怯也。所谓怯生于勇也。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陵齐于黄池，陵越于会稽，是其强也。为越所败，城门不守，兵围王宫，杀夫差而并其国，所谓弱生于强也。
121
〇杜牧曰：言欲伪为乱形，以诱敌人，先须至治，然后能为伪乱也。欲伪为怯形，以伺敌人，先须至勇，然后能为伪怯也。欲伪为弱形，以骄敌人，先须至强，然后能为伪弱也。
122
〇贾林曰：恃治则乱生，恃勇强则怯弱生。
123
〇梅尧臣曰：治则能伪为乱，勇则能伪为怯，强则能伪为弱。
124
〇王晳同梅尧臣注。
125
〇何氏曰：言战时为奇正形𫝑以破敌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𫝑素强矣，若不匿治勇强之𫝑，何以致敌。须张似乱似怯似弱之形以诱敌人，彼惑我诱之之状，破之必矣。
126
〇张预曰：能示敌以纷乱，必已之治也。能示敌以懦怯，必已之勇也。能示敌以羸弱，必已之强也。皆匿形以误敌人。
127
治乱，数也。
128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数为之，故不乱也。
129
〇李筌曰：应数也。百六之灾，阴阳之数，不由人兴，时所会也。
130
〇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画，部曲皆有名数，故能为治，然后能为伪乱也。夫为伪乱者，出入不时，樵采纵横，刁斗不严是也。
131
〇贾林曰：治乱之分，各有度数。
132
〇梅尧臣曰：以治为乱，存之乎分数。
133
〇王晳曰：治乱者，数之变。数谓法制。
134
〇张预曰：实治而伪示以乱，明其部曲行伍之数也。上文所谓治衆如治寡，分数是也。
135
勇怯，𫝑也。
136
　李筌曰：夫兵得其𫝑，则怯者勇，失其𫝑，则勇者怯。兵法无定，惟因𫝑而成也。
137
〇杜牧曰：言以勇为怯者也。见有利之𫝑而不动，敌人以我为实怯也。
138
〇陈皥曰：勇者奋速也，怯者淹缓也。敌人见我欲进不进，卽以我为怯也，必有轻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𫝑以攻之。龙且轻韩信，郑人诱我师，是也。
139
〇孟氏注同陈皥。
140
〇梅尧臣曰：以勇为怯，示之以不取。
141
〇王晳曰：勇怯者，𫝑之变。
142
〇张预曰：实勇而伪示以怯，因其𫝑也。魏将庞涓攻韩，齐将田忌救之。孙膑谓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𫝑而利导之。」使齐军入魏地，日减其灶，涓闻之，大喜曰：「吾素知齐怯。」乃倍日并行逐之，遂败于马陵。
143
强弱，形也。
144
　曹操曰：形𫝑所宜。
145
〇杜牧曰：以强为弱，须示其形。匈奴冒顿示娄敬以羸老，是也。
146
〇陈皥曰：楚王毁中军以张随人，用为后图，此类也。梅尧臣曰：以强为弱，形之以羸懦。
147
〇王晳曰：强弱者形之变。
148
〇何氏曰：形𫝑暂变，以诱敌战，非怯非弱也。示乱不乱，队伍本整也。
149
〇张预曰：实强而伪示以弱，见其形也。汉高祖欲击匈奴，遣使觇之，匈奴匿其壮士肥马，见其弱兵羸畜，使者十軰，皆言可击，惟娄敬曰：两国相攻，宜矜夸所长，今徒见老弱，必有奇兵，不可击也。帝不从。果有白登之围。
150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
151
曹操曰：见羸形也。
152
〇李筌曰：善诱敌者，军或强，能进退其敌也。晋人伐齐，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斾而疏陈之，舆曵柴从之。齐人登山而望晋师，见旌旗扬尘，谓其衆而夜遁，则晋弱齐为强也。齐伐魏，将田忌用孙膑谋，减灶而趋大梁，魏将庞涓逐之，曰：「齐鲁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马陵，为齐人所败，杀龎涓，虏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敌从之也。
153
〇杜牧曰：非止于羸弱也，言我强敌弱，则示以羸形，动之使来。我弱敌强，则示之以强形，动之使去。敌之动作，皆须从我。孙膑曰：「齐国号怯，三晋轻之。令入魏境，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魏龎涓逐之曰：「齐虏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太半。」因急追之，至马陵，道狭，膑乃斫木书之曰：「龎涓死此树下。」伏弩于侧，令曰：「见火始发。」涓至，鑚燧读之，万弩齐发，龎涓死。此乃示以羸形，能动龎涓，遂来从我而杀之也。隋炀帝于雁门为突厥始毕可汗所围，太宗应募救援，隶将军云定兴营将行，谓定兴曰：「必多赍旗鼓以设疑兵，且始。毕可汗敢围天子，必以我仓卒无援。我张吾军容，今数十里，昼则旌旗相续，夜则钲鼓相应，虏必以为救兵云集，睹尘而遁。不然，彼衆我寡，不能乆矣。」定兴从之。师次崞县，始毕遁去。此乃我弱敌强，示之以强，动之令去。故敌之来去，一皆从我之形也。
154
〇梅尧臣曰：形乱弱而必从。
155
〇王晳曰：诱敌使必从。
156
〇何氏曰：移形变𫝑，诱动敌人，敌昧于战，必落我计中而来，力足制之。
157
〇张预曰：形之以羸弱，敌必来从。晋楚相攻，苗贲皇谓晋侯曰：「若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却，必克二穆。」果败楚师。又楚伐隋，羸师以张之。季良曰：「楚之羸，诱我也。」皆此二义也。
158
予之，敌必取之。
159
　曹操曰：以利诱敌，敌逺离其垒，而以便𫝑击其空虚孤特也。
160
〇杜牧曰：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公营南阪下，马解鞍。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绍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继至，或分趋辎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人，遂大破之，斩文丑。
161
〇梅尧臣曰：示畏怯而必取。
162
〇王晳曰：饵敌，使必取。予与同。
163
〇张预曰：诱之以小利，敌必来取。吴以囚徒诱越，楚以樵者诱绞，是也。
164
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165
　曹操曰：以利动敌也。
166
〇李筌曰：后汉大司马邓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此，弃辎重而遁，车皆载土，覆之以豆。禹军乏食，竞趋之，不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击之，禹大败，则其义也。
167
〇杜牧曰：以利动敌，敌旣从我，则严兵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
168
〇梅尧臣曰：以上数事，动诱敌而从我，则以精卒待之。
169
〇王晳曰：或使之从，或使之取，必先严兵以待之也。
170
〇何氏曰：敌贪我利，则失行列。利旣能动，则以所待之卒击之，无不胜也。如曹公西征马超，与超夹关为军。公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公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得渡。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距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濳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伏兵奋击，破之。十六国南梁秃髪傉檀守姑臧，后秦姚兴遣将姚弼等至于城下，傉檀驱牛羊于野，弼衆采掠，傉檀分兵击，大破之。后魏末，大将广阳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谨单骑入贼中，示以恩信。于是西部鐡勒酋长乜列河等三万馀户，并欵附，相率南迁。广阳欲与谨至折敷岭迎接之。谨曰：「破六汗拔陵兵衆不少，闻乜列河等归附，必来邀击。彼若先据险要，则难与争锋。今以乜列河等饵之，当竞来抄掠，然后设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广阳然其计，拔陵果来邀击，破乜列河于岭上，部衆皆没。谨伏兵发，贼遂大败，悉收得乜列河之衆。
171
〇张预曰：形之旣从，予之又取，是能以利动之而来也，则以劲卒待之。李靖以卒为本，以本待之者，谓正兵节制之师。
172
故善战者，求之于𫝑，不责于人。
173
杜佑曰：言胜负之道，自图于中，不求之下，责怒师衆，强使力进也。若秦穆悔过，不替孟明也。故能择人而任𫝑，　一作故能择人而任之，诸家作任𫝑者，多矣。
174
〇曹操曰：求之于𫝑者，专任权也。不责于人者，权变明也。
175
〇李筌曰：得𫝑而战，人怯者能勇，故能择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战，谨慎者可守。智者可说，无弃物也。
176
〇杜牧曰：言善战者先料兵𫝑，然后量人之材，随短长以任之，不责成于不材者也。曹公征张鲁于汉中，张辽、李典、乐进将一千馀人守合淝，敎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吴孙权十万人衆围合淝，乃共发，敎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疑。辽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敎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威𫝑，以安衆心，然后可守。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典与辽同出，果大破孙权，吴人夺气，还修守备。衆心乃安。权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孙盛论曰：「夫兵诡道也，至于合淝之守，悬弱无援，专任勇者，则好战生患，专任怯者，则惧心难保。且彼衆我寡，衆者必怀贪惰，我以致命之师击贪惰之卒，其𫝑必胜。胜而后守，则必固矣。是以魏武杂选武力，参以异同，为之宻敎，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也。」
177
〇贾林曰：读为择人而任𫝑，言示以必胜之𫝑，使人从之，岂更外责于人，求其胜败。择勇怯之人，任进退之𫝑。
178
〇陈皥曰：善战者，专求于𫝑，见利速进，不为敌先，专任机权，不责成于人。苟不获巳而用人，即须择而任之。
179
〇杜佑曰：权变之明，能简置于人，任已之形𫝑也。
180
〇梅尧臣曰：用人以𫝑则易，责人以力则难。能者当在择人而任𫝑。
181
〇何氏曰：得𫝑自胜，不专责人以力也。
182
〇王晳曰：谓将能择人任𫝑，以战则自然胜矣。人者，谓偏禆与？
183
〇张预曰：任人之法，使贪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𫝑，不责人之所不能。故随材大小，择而任之。《尉缭子》曰：「因其所长而用之。」言三军之中，有长于歩者，有长于骑者，因能而用，则人尽其材。又晋侯类能而使之，是也。
184
任𫝑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185
曹操曰：任自然𫝑也。
186
〇李筌曰：任𫝑御衆当如此也。
187
〇杜佑曰：言投之安地则安，投之危地则危，不知有所回避也。任𫝑自然也。方圆之形，犹兵胜负之形。
188
〇梅尧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𫝑动，难以力移。三军至衆也，可以𫝑战，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何氏同梅尧臣注。
189
〇张预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则静，置之危地则动，方正则止，圆斜则行，自然之𫝑也。三军之衆，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不得已则闘，亦自然之道。
190
故善战人之𫝑，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𫝑也。
191
　李筌曰：蒯通以为坂上走丸，言其易也。
192
〇杜牧曰：转石于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战人有百胜之勇，强弱一贯者，在𫝑不在人也。杜公元凯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能并强齐。今兵威巳成，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自解，无复著手。此𫝑也。𫝑不可失。」乃东下建邺，终灭吴。此篇大抵言兵贵任𫝑，以险迅疾速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
193
〇梅尧臣曰：圆石在山屹然，其𫝑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
194
〇王晳曰：石不能自转，因山之𫝑而不可遏也。战不能妄胜，因兵之𫝑而不可支也。
195
〇张预曰：石转于山而不可止遏者，由𫝑使之也。兵在于险而不可制御，者亦𫝑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𫝑。将轻敌，士乐战，志励靑云，气等飘风，谓之气𫝑。关山狭路，羊肠狗门，一夫守之，千人不过，谓之地𫝑。因敌怠慢，劳役饥渴，前营未舎，后军半济，谓之因𫝑。故用兵任𫝑，如峻阪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慱也。
196



《孙子集注》卷之五
URN: ctp:ws346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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