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山谷集》巻十六 |
3 | 宋 黃庭堅 撰 |
4 | 序 |
5 | 洪氏四甥字序 |
6 | 洪氏四甥,其治經皆承祖母文城君講授文城,賢智能立洪氏門戸,如士大夫,盖嘗以義訓四甥之名,曰朋芻,炎羽其友,為之易名,往往不似經意,舅黃庭堅為發其藴而字之江,發岷山,其盈濫觴,及其至於楚國,萬物並流,非夫有本而益之者衆邪?夫士也不能自智其靈龜,好賢樂善以深其內,則十朋之龜何由至哉?故朋之字曰:龜父飛黃騄耳之駒,一秣千里,御良而志得食君●苗,蹇●同軒,其在空谷,生芻一束,不知埸穀之美也,能仕能止,惟其才,可仕可止,惟其時何常之有哉?故芻之字曰:駒父火炎,高丘珉石共盡,和氏之璞,玉者之器,溫潤而澤,晏然於焚如之時,葢火不炎無以知,玉事不難,無以知君子。故炎之字曰:玉父鴻雲飛而野啄,去來不繆其時,非其意不自下,故其羽可用為儀。非夫好高之士,操行潔於秋,天使貪夫清明,懦夫激昻者,何足以論鴻之志哉?故羽之字曰鴻父,既字之,又吿之曰:曾子曰:未得君而忠。臣可知者,孝子也。未有治而能仕可知者,修士也。二三子捨幼志,然後能近老成人力學,然後切問,問學之功有加,然後樂聞過,樂聞過,然後執書册而見古人執柯以伐柯,古人豈真逺哉? |
7 | 晁氏四子字序。 |
8 | 物無不致養而後成器,况心者不器之器乎?其耳目與人同,而至於窮神知化,則所養可知矣!觀頥自求口實,內外盡矣,合者行之,不合者思之,思者作,聖人之具也,舜何人哉?故字端頥曰:聖思察表者思影,不知左者求諸右,以其所願乎?君以撫民知臨者也,知臨者可以端委而聽民矣,盛車服而載之,士民之上,徒貴之而已乎?教不倦而思無疆也,故字端臨曰:教思波流,袞衮萬物並馳,其不隨者,匪金石歟?彼徒自重而猶若是,况物不能遷者乎?昔之知常者,能人能天能明,能昏更萬變而獨存,故字端常曰:永思有本之水,其志於海也,蚤夜以之,是以學聖者,貴敏行易之晉也,亨乎大明,萬物效之形名,非以其健行故邪?君子崇徳以競時,樂思無期,忘其髪之化,而維好徳之思,故字端晉曰敏思。 |
9 | 陳氏五子字序。 |
10 | 陳氏五男子制名,以五行之物始於天,一生水而止於金,葢因天道起於北方,而成嵗之序曰:崇居中孚,宜又以智仁禮信義嫓夫,而字之豫章。黃庭堅曰:君子之名子也,以徳命為義,於此合矣,故為具。其說易大傳曰:智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葢周萬物而不遺,智之徳也。欲極高明,故智言崇,孟子曰: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仁固人之安宅,人有不願居安宅而中路以託宿者乎?君子居天下之廣,居體仁而已矣,故仁言居。周官曰:以天産作陰徳,以中禮防之,以地産作陽徳,以和樂防之,葢天産精神也,陰徳心術也,精神運而心術形焉,無過不及,而一要於中者,禮之節文也,故禮言中。易曰:中孚信及豚魚,孚者信之心化也,信不素顯,同室致疑,及其孚也,異物敦化,故信言孚。禮曰:君子之所謂孝也者,國人皆稱願焉。曰:有子如此,可謂孝矣,仁者,仁此者也,宜者,宜此者也,葢義者萬物之制也,君子務本時,措萬物之宜而已矣,故義言宜,雖然之五物者,故參相得也,播五行於四時,其治不同同,歸於成嵗,仁義禮智,信雖所從言之異要於內,視反聽克已以歸於君子而巳矣。今夫水上下與天地流通,周乎萬物,智也,天下之至柔,仁也馳,騁天下之至剛義也,無心於遲速,盈科而後進信也。善下百谷,故能為百谷王禮也。今夫仁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曲直皆遂焉,木之理也,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金之决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火之政也。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水之事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土之守也,明此二端,三者得矣。一則五五則一也,然欲求深則去本逺,用意過當則善失,真吾生也有涯,用以隨無涯之知,智之蔽也,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仁之過也。嫂溺不援,禮之棄也,父攘羊而子證之,信之賊也,避兄離母而居於陵,義之罪人也。故太高則不情,太下則易溺,君子所以亹亹焉為?夫節會肯䋯又如此也,天下之道術,未有無當於五物待是而後立者,其惟好學乎? |
11 | 訓四從子字序 |
12 | 楩柟豫章之樸,斵琱以為器,其本質美,「維匠之師,字元明之息。樸曰:「匠師一人,基徳三人,受禄常棣秀於同枝」。燕兄弟之「思」字,覺「民」之「息」。棣曰:「思燕狂狷,可以語極,與仁同質,其歸無咎,近天子之「光」字,「天民之息,極曰無咎,札去千乘之國,仁滿天下,仲尼嘉之,書「延陵季子」字,知命之息,札曰季子。 |
13 | 陳師道字序 |
14 | 師道陳氏「懷璧連城」,字曰:「無已。我琢為萬乘之器,維求王明,我則無師,道則是我其師,道者印水而為波。高明一路,入自聖門,觀已無已,而我尚何存?入以萬物寂寥法窟伏,興用其律,其入無底,其出無竅,是謂要妙。噫!來陳子,在汝後之人,則不我敢知我觀萬世,未有困於母而食於舅嬪,息巢於外,舅無以昏晝,文章滿脰,士之號窮,屋瓦無牡,造物者報而天無璧以為牖,不病其傾維,有徳者能之。 |
15 | 文安國字序 |
16 | 恒水文:安國悅虎豹之文,方雕其毛而澤於南山之霧雨,將以希時文之思致,身為萬乘之器,黃子字之曰子家而告之曰:學若是也,不及質,盍嘗與言其本,雖物不同量,吾不心化,而欲奏族庖之刀,是螳蜋用其才者也。事是君為容悅,安社稷以為悅,掲日月而求之四方,其去道逺矣。至於以詩禮發冢,疲於世,故之追胥而反於家,人藏器於戸牖,收息至踵,則萬物皆投戈而受命矣。一人失家,不免鄉曲笑,天下失家,恬以為當然,吾欲莊語,恐以此得罪困於石,據于蒺䔧與不同,量者為有方者也。虎兕出於柙,龜玉毀于櫝中,與不同量者,為無方者也,此兩者,同出於安而危之始也。女巧組繡,雖若雲漢衆雌而無雄者也,故莫若歸求其本。質之柔者能有所不為,則剛氣之弱者不從,於無益則強,知柔之剛者觀水,知弱之強者觀弓弛以此嚮道,六通四闢而安樂,以天下為無畛之域,子之家也,又安用建鼓而求之?詩云:予室翹翹,予尾翛翛,風雨所漂搖,未聞道之心,照物不徹,隨流而善,堙不倚,則不立,世故憂。患之風雨能傾動人,吾子勉之矣。 |
17 | 趙安時字序。 |
18 | 合肥趙安時,學士大夫也,其質甚美,黃庭堅謂之少莊以尊其名,且吿之曰:「莊周,昔之體醇白而家萬物者也,時命繆逆,故熙然與造物者游,此其於禮義,君臣之際,皁白甚明,顧俗學世師窘,束於名物,以域進退,故築其垣而封之於聖智之外,彼曹何足與談?大方之家,嘗試相與言,其土梗五石之瓠,浮江湖以相適,我殖擁腫之樗,謝斧斤之不若,感栗林之戮而不庭者三月,寧貸粟於縣令而畏楚,國相可謂知已矣,知迹之不可以得,履知斵輪之妙於手其學也。觀古人之不可傳,可謂知言矣。觀本於濠上之魚,絶意於郢人之斤,知死生不入虞氏之心,魯國之儒者,一人可謂知人矣。知新生之犢之無求,凡亡之不喪其存。柙干越之劒,而不試游發硎之刃而不見全牛棄智於垂涎之蟻,得計於伏涔之魚,可謂知天矣。雖然,吾又未嘗言其莊語也。少莊自澡雪於塵滓之中,蟬蛻於俗學之市,而權輿於君子之方,必不能規市人之履迹而責三倍之贏,故吾直告以大道之一忽,少莊四顧徘徊,則萬璽吐緒矣。逮其旁皇四逹,必能因莊生之所言,知其所未嘗言者。 |
19 | 國經字序 |
20 | 余弟安世之子,壻曰國經,其友字之曰敦常,經則常也,於義無所發明。為更其字曰端本,而說之曰天●,曰南,北為經,東西為緯。古者為屋,無不面南,冬夏無不得冝織者,正機則經南北矣。匠人》營國,國中九經九緯九涂九軌,葢取諸此經者,所以立本緯者所以成文也。忠信以為經義理以為緯,則成文章矣。《易大傳》曰:「正其本,萬事理。差以毫釐,謬以千里」。故字《經》曰:「端本古之善學者,取之左右,逢其原,立於本故也」。 |
21 | 張光祖光嗣字序 |
22 | 張公載之二孫,其仲曰光祖,其季曰光嗣,皆好文學。其季與山谷游,事賢而友仁可好也。其仲因季而與山谷通書,而問字於山谷山谷曰:古者公子公孫能世其家者,以王父字為氏,今公載之。二孫皆賢,故以其王父字別之字。光祖曰:載熙,字光嗣曰載,暉又為之彰其說。古之人以為行其所知則光大,不在於他在加之意而巳。夫其行義可以追配前人,光祖之謂也,其功烈可以遺其子孫,光嗣之謂也。《詩》曰:學有緝熙于光明,緝熙亦光明耳。夫能廣其光明,惟學而已。《易》曰:君子之光有暉吉。夫充實而無憾,則其光有暉矣。故字之如此。念祖不熙則責之學,遺後無暉則責之行。予以強學力行責二子,他日不使予為不知言可也。 |
23 | 周渤字序。 |
24 | 輒奉字曰:「惟深」頗與名相稱,滄溟、渤澥所以能無不容,唯其深而已。傳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此徳人之事業也。彼得一先生之言,則暖暖妹妹惟其淺而已,坳堂之上覆杯水焉,置杯則膠矣,未嘗鉤致巳之深逺,安能通天下之志哉?古之人,能知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者,無他焉盡已之學而已。 |
25 | 楊槩字序》。 |
26 | 清江楊槩問字於黃子,黃子字之,宰平而語之曰:「槩無列於五量,五量待是而後平。聖人之作百工也,生平於衡,而五量受法焉。五量官入,不能自平,則命槩為之師,槩國器也。是宰天下之平與物交,而懷市道以相傾,人情不能無然也。由龠合而受之,至於禹不能計,取與之家皆責贏焉,彼安能以不欺?維槩也?中立而無私,天下歸心焉,非以其無心故耶?今夫學至於無心而近道矣,得志乎?光被四表,不得志乎?藏之六經,皆無心以經世故耶?曰:然則願聞性命之說。黃子曰:今孺子總髪而服大人之冠,執經談性命,猶河、漢而無極也。吾不知其說焉,君子之道,焉可誣也。吾子欲有學,則自俎豆、鐘鼓、宮室而學之灑掃應對進退而行之,曰:是可以學經乎?曰:吾子強學力行,而考合先王之言,彼如符璽之又可印也。韓非曰: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說。夫家奮私智而講無詔之書,幾何?其不為燕說?吾久不喜作書生語,因楊君聊復談,故并書之。 |
27 | 訓郭氏三子名字序 |
28 | 郭英發見其三子而乞名,余名之曰基、垕●。而英發請其說告之曰:「老子曰:九層之臺,起於累土,累土為基而功不已。增臺崇,成忠信者,事之基也。有忠信以為基,而齊之以好問,強學何所不至哉?《書》曰:厥父基,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故名曰基,字以堂父。梁有疑獄,國中半以為當罪半,以為不當罪,雖王亦疑聘陶、朱公而問焉。朱公對曰:臣有二璧,其徑相若也,其色澤相若也,而一者千金,一者五百金。王曰:徑與色澤相若,而價倍,何也?朱公對曰:其一則而視之,厚兼寸,是以其價千金。王曰:善哉!賞疑則從予罰,疑則從去也。夫物薄而可以曠日持久者,未之有也。孔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故名曰垕,字以宅父。日月之行微矣,積而成萬,年于不可紀,惟其不已也。昔北山愚公,欲平太行王屋操蛇之神,懼其不巳也,謁之於帝,帝為遷之於朔東雍南。夫不已者,神所畏也。淮南子》曰:浮空一●,體具衆微。衆微從之,成一拳石。積此以往,巋然成山,故名曰●,字以山父。又祝之曰:咨爾堂父,忠信惟汝。既基而堂,奄觀百堵。咨爾宅父,薄不可狃。仁以為宅,安往不垕?咨爾山父,一塵為初,學而不已,泰華為徒,惟爾英發,務殖三徳,爾子似之,不稼何穡,厲夜生子,求火燭之恐其似已尚三復之。 |
29 | 錢培字序 |
30 | 歴陽錢總過其家庭,而受大夫公之命曰:「吾世不繁,黍稷柔嘉,是集於汝躬」。汝力學慎行日篤不迷,以對我宗祊,今命汝曰,培其夙夜承之,其義葢取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所以寵嘉而勸之耳。培稽首奉名而問字於豫章,黃庭堅字之曰茂世而說之曰:培者深根固蔕,而枝葉遂焉,故美實載於崇成之時,忠信以為地,孝友以立苖,夙夜匪懈,以致其人功,求其友,聲以深其雨露,實方實皁,實堅實好,以見其有秋也。螽斯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以見其後。嗣之多賢,而忠厚似汝也,水盈科而進,故朝宗于海,日月之行微,故踐四時而成嵗。書曰:茂哉!草木茂也!達其亹亹,焉果能此道矣,遂有世家。其誰曰:不然。 |
31 | 唐節字序。 |
32 | 唐節字守之,曹公子臧曰:「聖達節,其次守節,其下不失節,雖不能聖,敢失守乎?」當公子負芻之時,諸侯欲去負芻而立子臧,子臧曰:「為君,非吾節也」。去而奔宋,既定曹君也,自宋復歸於曹,盡致其邑,而野處作人,若子臧,可以無憾矣。 |
33 | 田益字序。 |
34 | 韓城田益字遷之,黃庭堅以謂不足以配名,更之曰:「友直。田子曰:「益者三友。何獨取諸此?」庭堅曰:「夫友直者,三言之長也。千夫之諾,不如一士之諤。誠得直士與君,彼且不貸。吾子之過,切磋琢磨成子金石,使予日知不足。雖然,取直友猶有四:物有直而終於直者,有直而似於曲者,有曲而盜名直者,有曲而遂其直者。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此直而終於直者也。子為父隠,父為子隠,此直而似於曲者也。其父攘羊而子證之,此曲而盜名直者也,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此曲而遂其直者也。其二端可願其二端,不可為吾子擇之益友,常以是觀之。 |
35 | 黃育字序。 |
36 | 會稽黃渥與庭堅皆出於婺州之黃田,七世以上失其譜,以年相望,與渥相近也,故復以昆弟合宗渥之言曰:「異時與我同昭穆者,皆以今●字形同類為名,唯渥求之得,今願改曰育,敢以字請。庭堅曰:古者生以字尊名歿,以誄易名,易名之,實有宗也,有勸也,其治在後,人尊名之義,有宗也,有勸也,其治當其身,今曰懋達以配育名,則宜夫草木之茂,亹亹以勸四時,及其日至,而立於成功之會,非深根固蒂,得其養故耶?彼達於道者,不可以窮,故獨立於萬物之表,而無終始,以今不出閭巷之智望之相去逺矣,然孟子以謂聖人與我同類者何耶?今舉一粒之種,則曰:是與太倉同,類人之聞之也,見而爭慮清氣平,則聞命矣,葢長育以逹其才故也,榖之育苗也,達於粢盛,水之育源也,逹於海,君子之聞道也,達於天地之大,葢聞道者,必明於權銖兩低,昻與道翺翔稱,天下以此不以萬物易已,由是觀之,病于夏畦,曾子難之未同而言:仲由不知君子以直養氣而已。氣者萬物,受命而效形名者也,懋達乎勉之,在邦必達,在家必達。 |
37 | 羅中彥字序 |
38 | 延平羅中彦問字於予,予字之曰茂衡,茂衡曰:願遂教之。黃庭堅曰:道之在天地之間,無有方所萬物,受命焉,因謂之中衡,稱物低昻,一世波流,洶洶憤憤,我無事焉,叩之即與為賔主,恬淡平愉,宴處而行,四時死生之類,皆得宜當,是非中徳也歟?惟道之極小,大不可名,無中無徼,以其為萬物之宰,強謂之中,知無中之中,斯近道矣!精金躍於鑪曰:我且必為莫耶,其成果莫耶矣人也!破世俗之糾纒,自躍於造化之爐,曰:我且必聞道化工於我何有焉?鑪錘之柄,安能禦之哉?茂衡曰:今之言道者,奚獨不然?曰:以聖學則莫學而非道,以俗學則莫學而非物。詩云:人知其一,不知其他。 |
39 | 侍其鑑字序。 |
40 | 侍其純夫之孫曰鑑,骨秀而氣清,應對機警。純夫謂涪翁曰:此孫老夫婦甚愛之,幸為我與之字。他日,使知學問涪翁字之曰彌明,而說之曰:物材美,火齊得,然後成鑑鑑,明則塵垢不止。明雖鑑之本性,不以藥石磨礱,則不能見其面目矣。况於下照重淵之深,上承日月之境者乎?學者之心,似鑑求師,取友似藥,石得師友,則心鑑明矣。求天下之師,取天下之友,則彌明矣。 |
41 | 元勛字序 |
42 | 河南元氏世典名教,仕不得軌,其宗盟不,著大儒之效,生子嗜學,㝅有彬鶴游于鶩,昻昻不羣,乃翁祝之曰:其受命于先君子,闢楊墨以昌斯文」。散齋七日,致齋三日,而號之曰勛,則問字於太史氏。太史氏曰:懷道者,不爭贏寶,若龜玉進道者,不觀嵗行若日月有居成功之心,則不逹自智而敖不能則不逹,故三釁、三沐之而字之曰不伐。昔在伯禹,荒度土功,九河、三江、四海會同,七年三過其門,風雨櫛沐,啟呱弗子,民乃粒食而不伐,不矜,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暖姝以一聞為足。河伯以秋水自多,是其弗忍弗容,惟未嘗聞伯禹之風不伐,曰:若先生之言嚮也,誠有之,今則謝之矣。請誦斯言,殁而後已。 |
43 | 宗室子渢,子沆,字序。 |
44 | 宗室子渢子沆,問字於豫章黃庭堅。庭堅曰:「渢者,風與水相遭,不期於文而成文者也。君子之文若是,故字子。渢曰:「長文沆者,天地清明之氣及物而成澤者也。君子之澤若是,故字子。沆曰:彥澤長文彦澤,故東平侯景璽之子。景璽學問琢磨,能下師友,雖風旨動於眉宇,左右趨之而折節由禮,類臞儒寒士,視其富貴無以自多,知尊於萬物者,在此不在彼也。長文彥澤生晚不及識其先君子之美,故因字而吿之,尚其能似之。 |
45 | 胡宗元詩集序 |
46 | 士有抱青雲之器,而陸沉、林臯之下,與麋鹿同羣,與草木共盡,獨託於無用之空言,以為千嵗不朽之計,謂其怨邪,則其言仁義之澤也,謂其不怨邪,則又傷已不見其人,然則其言不怨之怨也。夫寒暑相推,草木與榮衰焉,慶榮而弔衰,其鳴皆若有為,候蟲是也。不得其平,則聲若雷霆,澗水是也,寂寞無聲,以宫商考之,則動而中律,金石絲竹是也。維金石絲竹之聲,國風雅頌之言,似之澗水之聲,楚人之言似之,至於候蟲之聲,則末世詩人之言似之,今夫詩人之玩於詞,以文物為工,終日不休,若舞世之不知者,以待世之知者然,而其喜也,無所於逢其怨也,無所於伐,能春能秋能雨,能暘發於心之工伎而好其音,造物者不能加焉,故余無以命之,而寄於候蟲焉。清江胡宗元自結髪迄于白首,未嘗廢書,其胷次所藏,未肯下一世之士也,前莫輓,後莫推,是以窮於丘壑,然以其耆老於翰墨,故後生晚出,無不讀書而好文,其卒也,子弟門人次其詩為若干巻。宗元之子,遵道嘗與予為僚,故持其詩來,求序于篇首。觀宗元之詩,好賢而樂善,安土而俟時,寡怨之言也,可以追次其平生,見其少長不倦,忠信之士也,至於遇變而出奇,因難而見巧,則又似予所論詩人之態也,其興託高逺,則附于國風,其忿世疾邪,則附于楚辭,後之觀宗元詩者,亦以是求之故書,而歸之胡氏。 |
47 | 畢憲父詩集序 |
48 | 河南畢公憲,父以事功知名,治郡甚得民所去,民思之,然不知其能詩也。憲父沒後,其子平仲得其平生詩若干篇,以示豫章黃庭堅,且曰:「為我序其先後之次」。庭堅持歸,讀之三日,夜漏常下三十刻所,乃盡得其所謂,因以郡縣為類。少壯耆艾,為次秩序為三巻。歸使藏其家而告之曰:此公自以為不逮其意,故不嘗多以示人也者」。庭堅實始以吏事,至於廬陵,奉簿領上府,比他吏屢得燕見,聽說條理,貫穿六藝百家,下至安成、虞初之記,射匿、候嵗、種魚、相蠶之篇,鼻嚏耳鳴之占,劾召鬼物之書,無不口講指畫,使疑者冰開,虛心者滿懷歸,而未嘗不歎也。今觀公詩,如聞答問之聲,如見待問之來,按其筆語,皆有所從來,不虛道,非博極羣書者不能讀之昭。然公世家吏治,與所藴崇不為人知。庭堅既作銘詩,刻之下宮,又論其學問如此,載之家集。 |
49 | 王定國文集序 |
50 | 元城王定國灑落,有逺韻、才器、度越等夷,自其少時所與游盡丈人行,或其大父時客也。生長富貴,其嗜好皆老書生事而不寒乞,諸公多下之。其為文章,初不自貴珍,如落涕唾,時出奇壯語驚天下士,坐大臣子不慎,交游奪官,流落嶺南,更折節自刻苦讀諸經,頗立訓傳以示意得。其作詩及他文章,不守近世師儒繩尺,規摹逺大,必有為而後作,欲以長雄一世,雖未盡如意,要不隨人後,至其合處,便不減古人。定國富於春秋,崎嶇嶺海,去國萬里,脫身生還,邂逅江濱,斗酒相勞苦,但以罪大責輕,未有以報君為言,鬱然發於文藻,未嘗私自憐,此其志未易為俗人道之王良秣驥子而問途氣已無萬里矣。恐觀者以為定國之所以垂世傳,後者如是而已,故為序見之。定國名鞏文正公之孫,懿敏公之子,癸亥八月壬辰序。 |
51 | 小山集序 |
52 | 晏叔原,臨淄公之暮子也。磊隗權奇疎於顧忌,文章翰墨,自立規摹,常欲軒輕人,而不受世之輕重。諸公雖愛之,而又以小謹望之,遂陸沈於下位。平生潛心六藝,玩思百家,持論甚高,未嘗以沽世。余嘗怪而問焉,曰:我槃跚㪍窣,猶獲罪於諸公,憤而吐之,是唾人面也」。乃獨嬉弄於樂府之餘,而寓以詩人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士大夫傳之,以為有臨淄之風爾,罕能味其言也。余嘗論叔原固人英也,其癡亦自絶人。愛叔原者皆慍而問其目曰:「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一作新進士語,此又一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癡也。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終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癡也,乃共以為然。雖若此,至其樂府,可謂狹邪之大雅,豪士之鼓吹,其合者高唐、洛神之流,其下者豈減《桃葉》、《團扇》哉!余少時間作樂府以使酒玩,世道人法秀獨罪余以筆墨勸淫,於我法中當下犁舌之獄,特未見叔原之作耶?雖然,彼富貴得意,室有倩盼慧女,而主人好文,必當市購千金。家求善本,曰:獨不得與叔原同時耶?若乃妙年美士,近知酒色之娯,苦節臞儒,晚悟裙裾之樂,鼓之舞之,使宴安酖毒而不悔,是則叔原之罪也哉! |
53 | 陳公廙《說病詩序》 |
54 | 熙寧丁巳五月,河北路轉運副使、尚書金曹陳公知儉公廙出按部大河左,並海而還,衝暑飲冷,愛護小失,宜而得赤目。疾其初可以調御膳飲,時節起居而無疾也,創之欲蚤愈,故中更兩醫,而例無善狀,其治劑皆大寒,蒙翳左目,幾廢司明之官而已。迺寤,盡逐諸醫,屏去湯熨之,齊還藥其本蓋十數日而後平。因說身疾為人破迷,列為十章,邪經旁行,至於大道。司南既正,四方晏然,厯階升堂,親履實地,不立正位,寂寥無依。此所謂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形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者也。 |
55 | 龐安常《傷寒論後序》 |
56 | 龐安常自少時善醫,方為人治病,處其生死多驗,名傾江淮諸醫。然為氣任俠鬬鷄、走狗、蹴鞠,擊毬少年豪縱,事無所不為,博奕音技,一工所難,而兼能之家富多後房,不出戸而所欲得,人之以醫䀻之也,皆多陳其所好以順適其意。其來也,病家如市,其疾已也,君脫然不受謝而去之,中年乃屏絶戲弄,閉門讀書,自神農、黃帝經方扁鵲八十一難,靈樞甲乙,葛洪所綜緝百家之言,無不貫穿,其簡䇿紛錯,黃素朽蠧,先師或失其讀,學術淺陋,私智穿鑿,曲士或竄其文,安常悉能辨論發揮,毎用以視病,如是而生,如是而不治,幾乎十全矣!然人以病造,不擇貴賤貧富,便齋曲房,調護以寒暑之宜,珍膳美饘,時節其饑飽之度,愛其老而慈其幼,如痛在已也,未嘗輕用人之疾,嘗試其所不知之方,葢其輕財如糞土而樂義,耐事如慈母而有常,似秦漢間遊俠而不害,人似戰國四公子而不爭利,所以能動而得意,起人之疾,不可縷數,他日過之,未嘗有徳色也。其所論著《傷寒論,多得古人不言之意,其所師用而得意於病家之陰陽虛實,今世所謂良醫十不得其五也。余始欲掇其大要,論其精微,使士大夫稍知之,適有心腹之疾,未能卒業,然未嘗游其庭者,雖得吾說而不解,誠加意讀書,則思過半矣,故特著其行事以為後序云。其前序,海上道人諾為之,故虛右以待。 |
57 | 道臻師畫墨竹序》 |
58 | 墨竹出於近世,不知其所師承。初吳道子作畫超其師,楊惠之於山川崖谷,逺近形勢,虎豹蛇龍,至於蟲蛾草木之四時,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之神物,軍陳戰鬬,斬馘犇北之象,運筆作弮,不加丹青,已極形似。故世之精識。博物之士,多藏吳生墨本。至俗子乃衒丹青耳意,墨竹之師,近出於此。往時天章閣待制燕肅始作生竹,超然免於流俗。近世集賢,校理文同,遂能極其變態。其筆墨之運,疑鬼神也。韓退之論張長史喜草書,不治他技,所遇於世,存亡得喪,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發於書。所觀於物,千變萬化,可喜可愕,必寓於書。故張之書不可端倪,以此終其身,而名後世與可之於竹,殆猶張之於書也。嘉州石洞,講師道臻,刻意尚行,欲自振於溷濁之波,故以墨竹自名。然臻過與可之門,而不入其室,何也?夫吳生之超,其師得之於心也,故無不妙。張長史之不治他技,用智不分也,故能入於神大,心能不牽於外物,則其天守全,萬物森然,出於一鏡,豈待含墨吮筆,槃薄而後為之哉?故余謂臻欲得妙於筆,當得妙於心,臻問心之妙,而余不能言。有師範道人出於成都,六祖臻,可持此往問之。 |
59 | 翠巖真禪師語録》序 |
60 | 石霜山中有三角虎,孤游獨坐,萬木生風,至於千里無人草,深一丈,有一人料其頭而得道,是為黃龍慧,南有一人履其尾而得道,是為翠巖可真,南之子孫,江西湖南,若掲日月,而真得子晚所乳之子,是為溈山道人。慕喆林棲谷隠,堅宻深靜,霜露果熟,諸聖推出枯木,朽株雲行,雨施然後翠巖之道光明,葢翠巖之入石霜,適遭一吼,凡聖情盡參承咨,決徹佛徹,祖行住坐,臥亙古亙,今行川之水,無不盈之科,走盤之珠無可留之影,十聖三賢當路亦須草偃風行四方,八面俱來,無不投戈散地,金章玉句,具在可知,然明月夜光,多逢按劒,陽春白雪,難為賞音,維黃龍罷參之客,必遣之曰:「百鍊真金,直須入翠巖爐」。韛今坐鎮諸方龍吟虎嘯者,無不稱翠巖室中之句,以接大根器凡夫而叢林號為真㸃胸者,葢同門數老,雖目視耽耽,文采炳煥,似從慈明,法窟中來,實不解石霜上樹之機耳,各夢同牀,不妨殊調,冷灰爆豆,聊為解嘲云耳。 |
61 | 雲居祐《禪師語録》序 |
62 | 佛言我於一切法無執報,得常光一尋,身真金色,乃至三十二天人,相八十種隨形好,一一皆對妙因,固知釋迦老子不會祖師禪。今有人灰頭土面而種種,光明遍照,卑濕重遲,而進道猛利,超過百萬,阿僧祗劫,哆哆啝啝,而法音如雷,如霆慧辯,如雲如雨,跛跛挈挈,而十二時中,遍往十方國土,調伏衆生,如來油花脫子,全無用處不可是超佛知見倒用如來印也。此語若傳山北、山南必且懷疑起諍,若問是誰?但向道是雲居祐老子,若有人問言句內識此老子言句外,識此老子不可道,不即言句不離言句,對諸方說如來禪也,我觀此老子,雖不設䧟虎之機,大空升堂,小空入室,雖不結羨魚之網,烏鵲遷巢,龍蛇避宅,子湖狗口,裏刺得手祕魔巖,义下有出身路,所以鏡有山鬼之形,妙於不見骨銜,波旬之鏃,本自無瘡,若人信得及萬株,杉裏方藏影,若信不及五老峯,前又出頭,此老子是無為無事人,何須鄙夫百千偈贊諸人還,會麽巨鼇莫戴三山去,吾欲蓬萊頂上行。 |
63 | 大溈喆《禪師語録》序 |
64 | 喆禪師烹佛祖爐韛,鍜十地,鉗椎,坐大溈山,孤峯萬仞,倒用魔王之印,追大軍於藕絲孔中,全提金翅之威,取毒龍於生死海底,擊毒塗鼓,死卻偷心,傳法蝮蛇,命與雪山藥吐卻室中,宻語野狐涎,若相如之璧,無瑕不但二十五城,十方一契,盡為祖業,驢負麟角,羊蒙虎皮,來者崢嶸,皆納敗闕,向溈山去者合如是,去從溈山來者,吾則有以驗之。昔石霜山中生二虎,其一為黃蘖南,其一為翠巖真黃蘖之虎乳數子,皆哮吼,一方弭伏百獸,而翠巖之虎生一夔,是為喆禪師。余不能盡贊其道,而以印於余心者書之。《溈山語録》之後,後世僧中有董狐深知正法眼藏之樞紐,能持直筆,使雅、頌各得其所,必將有取於斯文。 |
65 | 《翠巖悅禪師語録》、後序 |
66 | 翠巖悅禪師者,青山白雲開遮,自在碧潭,明月撈漉。方知鐵石霜崖,強弓□箭不受,然燈記自提三印,正宗假令古佛,出須下一椎定當,前則激惠南老子,出泐潭死水,而印慈明後,則勸祖心禪師撥,大愚寒灰而見黃蘖,看儂兩著,雖天下碁客受,先破此一塵,與四海禪宗㸃眼有懷疑者,是不肯山谷道人,擬欲全提,且救取無為居士。 |
67 | 《福州西禪暹老語録》序 |
68 | 佛以無文之印,宻付摩訶迦葉二十八傳,而至中夏初無文字,言說可傳可說真佛子者,即付即受,必有符證,印空同文於其契會,雖逹磨面壁九年,實為二祖鑄印,若其根器不爾,雖親見徳,山棒如雨,㸃付與臨濟天下雷行,此印陸沈終不傳也。今其徒所傳,文字典要,號為一四,天下品盡,世間竹帛不能載也,葢亦如蟲蝕木,賓主相當偶成文爾,若以為不然者,今有具世間智得文字通者,自可閉戸,無師讀書,十年刻菩提印而自佩之矣,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茍非其人,道不虛行。怡山暹老初寄瓶鉢於古田,時人不識也。曾福州子固拔於稠人之中,授以西禪,而道俗皆與之團蒲曲几於今十二年矣。暹之徒净圓,以其言句求予為序,引予問净照禪師,以為其人有道心,知子莫若父也,聞予此言,必不驚也,至於録開堂升座之語,以續祖燈,則其門人之志也。 |
69 | 李大耕大獵字序 |
70 | 東川李任道,名其二子,曰大耕、大獵、任道、務學之良師,求益者之畏友也,以道耕而囷,無積粟以徳獵,而庭無縣肉,故用揚子雲耕道而得道、獵徳而得徳者為之字,任道之命,其子不在於富貴顯而在於道徳,可謂父父矣。涪翁字大耕曰無息,大獵曰無。待而說之曰:咨爾無息,惟日行其所聞,如恐不及,咨爾無待,不可道於人之前者,身弗行也,然後可謂子子矣! |
71 | 宋完字序。 |
72 | 僰道宋君完曰:「完也,有志從學於先生之門,而未能自克出,從市井之囂葷,然其有味而常見侮於人,入聞先生之言,淡然其無味,而常見敬於人。二者交戰,敢問其故。涪翁字之曰志父,而命之曰志父來前。士唯無志,則不可學,誠有志乎?不難追配古人矣。戰市井之囂,又何難哉?古之言曰:不以物挫志之謂完季札。子臧不以國挫志,泰伯、虞仲不以天下挫志,是以搢紳先生于今尊之。夫志者,戰不義之良將也。不怒而威,不言而信,總百行而出戰,可謂堂堂之陣,未有能當其鋒者矣。而況市井之囂,曲巷之好,頻頻之黨,酒食嬉戲,相追逐者乎?《詩》云:豈不爾,思室是逺而子不邇求。豈有執戈而禦之者乎? |
73 | 刻杜子美《巴蜀詩序》 |
74 | 自予謫居黔州,欲屬一奇士,而有力者盡刻杜子美東西川及夔州詩,使大雅之音久湮沒而復盈三巴之耳。而目前所見録録,不能辦事,以故未嘗發於口。丹稜楊素翁拏扁舟蹴犍為略陵雲下,郁鄢訪余於戎州,聞之,欣然請攻。堅石摹善工,約以丹稜之麥,三食新而畢,作堂以宇之,予因名其堂曰大雅,而悉書遺之。此西州之盛事,亦使來世知。素翁,真磊落人也。 |
75 | 《山谷集》巻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