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 -> 卷一

《卷一》[View] [Edit] [History]

1 娥皇女英
2 佚史:帝堯,娶富宜氏,生九男二女。長子監明,早歿,未得立。次子朱驁,狠媚。帝堯悲之,使後稷放之丹水。堯在位七十載,欲求賢德以遜位。群臣舉盲人子。父頑,母囂,象傲,能和以孝。堯欲試之,妻以娥皇、女英,以觀厥刑。治裝下嫁於媯水之北,使為舜婦於虞氏之家。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而饗之,迭為賓主。其所居,二年成邑,三年成都。飯糗茹草,以德化。娥皇、女英皆執婦道。
3 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叟焚廩,忽有天梯緣之下。使浚井,從而蒁之,舜由旁孔出。而象不知,喜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弓氐,朕。」
4 見娥皇、女英謂曰:「二嫂可治朕棲!」象往入舜宮,舜在床彈五弦之琴。象忸泥曰:「鬱陶思君爾!」舜曰:「惟茲臣庶,汝其於予治!」帝堯聞之,以舜為賢,欲禪以位。舜居攝二十有八載。堯崩,舜受終於文祖,為有虞氏。
5 被袗衣鼓琴,造《南風》之詩,其詩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娥皇、女英女果而理陰教,而天下大治。時,卿雲見,西王母來朝,獻白環玉塊,息慎氏貢弓失,玄都貢寶玉。舜在位六十有一載。
6 子義鈞,不肖,封於商,是為商均。禪位於禹。又十有七載,舜南巡狩,崩於中抬之野,乃百十有一歲,娥皇、女英追思帝舜盛德,淚染湘竹,竹為之斑。因援琴作《蒼梧怨》曲,韻高調古,匹美虞韶。所謂南風之薰,可以解慍,蒼梧之恐,可以寫憂者也!
7 姜嫄
8 《史記·周本紀》:姜嫄,炎帝後。姜姓有邰氏女,名嫄。
9 為帝嚳元妃,後稷之母。姜嫄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闢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以為神,遂收養長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種樹麻菽美。及為成人,遂為耕農,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稿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棄,黎民始饑,爾後稷播時百穀。」封棄於邰,號曰后稷,別姓姬氏。後稷之興,在陶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德。
10 按古者天子祭天於郊,而配以先?。其禮以玄鳥至日,用太牢祀之。天子親往,後率九嬪,御以從。當時姜?出祀郊?,見大人跡而覆其拇,遂歆歆然如有人道之感。期年而生棄,是為耕農之鼻祖。其說頗為神奇,後世多有疑之者。
11 蘇氏云:「凡物之異於常物者,其取天地之氣常多,故其生也或異。麒麟之生異於牛羊,蛇龍之生異於魚鱉,物固有然者矣。神人之生,而有以異於人。何足怪哉!斯言得之矣。」
12 紅線
13 《甘澤謠》:紅線,潞州節度使薛嵩家青衣,善彈阮咸,又通經史,嵩遣其掌箋表,號曰「內記室」。時軍中大宴,紅線謂嵩曰:「羯鼓之音頗悲,調其聲者,必有事也。」嵩亦明曉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問之,云:「某妻昨夜亡,不敢請假。」嵩遽遣放歸。時至德之後,兩河未寧。初至招義軍,以釜陽為鎮,命嵩固守,控壓山東。殺傷之餘,軍府草創。
14 朝廷復遣嵩女嫁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男,男娶滑州節度使令狐彰女,三鎮互為姻婭,人使日浹往來。而田承嗣嘗患熱毒風,遇夏增劇,每曰:「我若移鎮山東,納其涼冷,可緩數年之命。」
15 乃募軍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號外宅男,而厚恤養之。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卜選良日,將並潞州。嵩聞之,日夜憂悶,咄咄自語,計無所出。時夜漏將傳,轅門已閉,杖策庭除,惟紅線從行。紅線曰:「主自一月,不遑寢食,意有所屬,豈非鄰境乎?」嵩曰:「事系安危,非爾能料。」紅線曰:「某雖賤品,然亦有解主憂者。」嵩乃具告其事,曰:「我承祖父遺業,受國家大恩,一旦失其疆土,至數百年勛伐盡矣。」紅線曰:「易爾。不足勞主憂也,乞放某一到魏郡,看其形勢,觀其有無。今一更首途,三更可以復命。請先定一走馬,兼具寒暄書,其它即俟某卻回也。」嵩大驚曰:「不知汝是異人,吾之暗也。
16 然事若不濟,反速其禍,奈何?」紅線曰:「某之行,無不濟者。」乃人閨房,飾其行具。梳烏蠻髻,攢金鳳釵,衣紫繡短袍,系青絲輕履,胸前佩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
17 再拜而倏忽不見。嵩乃返身閉戶,背燭危坐。常時飲酒不過數合,是夕舉觴十餘不醉。忽聞曉角吟風,一葉墜落,驚而起視,即紅線回矣。嵩喜而慰問曰:「事諧否?」曰:「不敢辱命。」又問曰:「無傷殺否?」曰:「不至是,僅取床頭金合為信耳。」紅線曰:「某子夜前三刻,即到魏郡,凡歷數門,遂及寢所。聞外宅男止於房廊,睡聲雷動。見中軍士卒,步於庭廡,傳呼風生。某發其左扉,抵其寢帳。田親家翁止於帳內,鼓趺酣眠。頭枕文犀,髻包黃鄃,枕前露一七星劍,劍前仰開一金合,內書生身甲子與北斗神名,復著名香及美珍散覆其上。
18 揚威玉帳,但期心豁於生前,夢寢蘭堂,不覺命懸於手下。
19 寧勞擒縱,只益傷嗟。時則燭炬光凝,爐香煨燼,侍人四布,兵器森羅。或頭觸屏風鼾而鵱者,或手持巾拂寢而伸者。
20 某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昏,皆不都寤。遂持金合以歸。
21 既出魏城西門,將行二百里,見銅臺高揭,漳水東流,晨雞動野,斜月在林。憂往喜懷,頓忘於行役;感知酬德,仰副於心期。所以夜漏三時,往返七百餘里,入危邦,一道經五六城,冀減主憂,敢言其苦。」嵩乃發使遺承嗣書曰:「昨宵有客從魏中來,云:自元帥床頭獲一金合,不敢留駐,謹卻封納。」
22 專使星馳,夜半方到。見搜擁金合,一軍憂疑。使者以馬捶叩門,非時請見。承嗣遽出,以金合授之,奉承之時,驚怛絕倒。
23 遂駐使者止於宅中,狎以宴私,多其賜賚,明日遣使齎繒帛三萬匹,名馬二百匹,他物稱是,以獻於嵩曰:「某之首領,系在恩私。便宜知過自新,不復更貽伊戚。專膺指使,敢議姻親。
24 役當奉轂後車,來則麾鞭前馬,所置紀綱僕號,為外宅男者,本防他盜,亦非異圖。今並脫其甲裳,放歸田畝矣。」由是一兩月內,河北河南,人使交至。而紅線辭去。嵩曰:「汝生我家,而今欲安往?又方賴汝力,豈可議行?」紅線曰:「某前世本男子,游學江湖間,讀神農藥書,而救世人災患。時里有孕婦,忽患蠱癥。某以芫花酒下之,婦人與腹中二子俱斃。是某一舉殺三人,陰力見誅,降為女予,使身居賤隸,氣稟賊星,所幸生於公家,今十九年矣。使身厭羅綺,口窮甘鮮,寵待有加,榮亦至矣。況國家建極,慶且無疆。此輩背違天理,當盡弭患。昨往魏郡,以示報恩。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使亂臣知懼,烈士安謀,在某一婦人,功亦不小,固可贖其前罪,還其本身,便當遁跡塵中,棲心物外,澄清一氣,生死長存。」嵩曰:「不然,遺爾千金為居山之所給。」紅線曰:「事關來世,安可預謀?」嵩知不可駐留,乃廣為餞別,悉集賓客,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紅線酒,請座客中冷朝陽為詞,詞曰:「採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是浴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歌畢,嵩不勝悲。紅線返袂且泣,因推醉離席,遂亡其所在。
25 西施鄭旦
26 《吳越春秋》:越王謂大夫種曰:「孤聞吳王淫而好色,惑亂沉湎,不領政事;因此而謀,可乎?」種曰:「可破。夫吳王淫而好色,宰喜否佞以曳心,往獻美女,其必受之。惟王選擇美女二人而進之。」越王曰:「善。」乃使相者,國中得苧蘿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鄭旦,飾以羅鄃,教以容步,習於土城,臨於都巷。三年學服,面獻於吳。乃使相國苑進,曰:「越王勾踐,竊有二女,楚國迫,不敢稽留,謹使臣蠡獻之。
27 大王不以鄙陋寢容,願納以供箕帚之用。」吳王大悅,曰:「越貢二女,乃勾踐盡忠於吳之證也。」子胥諫曰:「不可。
28 王勿受也。臣聞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昔桀易湯而滅,紂易文王而亡。大王受之,後必有殃。臣聞越王朝書不倦,晦誦竟夜,且聚敢死之士數萬,是人不死,必得其願。越王服誠行仁,聽諫進賢,是人不死,必成其名。越王夏被毛裘,冬御絺綌,是人不死,必為對隙。臣聞賢士,國之寶,美女,國之咎。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吳王不聽,遂受其女,國卒亡。
29 按《吳地記》:嘉興縣南一百里,有語兒亭。勾踐令範蠡取西施以獻夫差,西施於路與範蠡潛通,三年始達吳,遂生一子。至此亭,其子一歲能語,因名語兒亭。《越絕書》曰:西施亡吳後,復歸範蠡,同泛五湖而去。
30 按《眘環記·採蘭雜志》:西施舉體有異香。每沐浴竟,宮人爭取其水,積之罌甕,用松枝灑於帷幄,滿室俱香。罌甕中積久,下有濁渣,凝結如膏,宮人取以曬乾,香逾於水,謂之沈水,制錦囊盛之,佩於寶襪。交趾密香樹,水沈者曰沈水。
31 亦因此借名。
32 卓文君
33 《史記·司馬相如傳》:司馬相如,蜀郡成都人,字長卿。
34 以資為郎,事孝景簾,為武騎常侍。因病免,客游梁。
35 梁孝王令與諸生問舍,乃著《子虛之賦》。會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素與臨邛令王吉相善。相如往,舍都亭。臨邛令繆為恭敬,日往朝相如。臨邛中富人卓王孫為具召之,井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長卿病不能往,臨邛令自往迎相如。酒酣,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以自娛。」長卿辭謝,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臨邛,從車騎,雍容閑雅甚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戶窺之,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令人厚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家居徒四壁立。
36 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久之不樂,曰:「長卿第俱如臨邛,從昆弟假貸,猶足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其車騎,買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當爐,相如身自著犢鼻諥,與庸保雜作,滌器於市中。卓王孫聞而恥之,為杜門不出。
37 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游,雖貧,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與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侍上。上讀《子虛賦》而善之,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為此賦。」上召問相如,相如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天子以為郎。唐蒙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邛?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願為內臣妾,請吏。天子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往使。乘傳至蜀。
38 蜀太守以下郊迎,縣令負弩先驅。於是卓王孫喟然而嘆,自以得使女尚司馬長卿晚。
39 王嬙
40 《後漢書·匈奴列傳》: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
41 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賜之。昭君之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其前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胡俗,遂復為後單于閼氏焉。
42 按《西京雜記》:「元帝後宮既多,不得長見。乃使畫工圖形,按圖召幸之。諸宮人皆賂畫工,多者十萬,」少者亦不減五萬。獨王嬙不肯,遂不得見。匈奴入朝,求美人為閼氏,於是上按圖以昭君行。及去召見,貌為後宮第一。善應對,舉止閑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於外國,故不復更人。
43 乃重案其事,畫工皆棄市,籍其家資皆巨萬。
44 按《妝樓記》:明妃,秭歸人。臨水而居,恆於溪中盥手,溪水盡香,今名香溪。
45 按鄒之臨《女俠傳》昭君,字嬙,甫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會匈奴單于朝求美人為閼氏,帝敕以宮女賜之。昭君入宮數歲,未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
46 單于臨辭大會,帝召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色,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重難更改,遂與匈奴。昭君戎服乘馬,提一琵琶出塞而去。
47 薛瑤英
48 《杜陽雜編》:元載寵姬薛瑤英,攻詩書,善歌舞;仙姿玉質,肌香體輕。雖旋波搖光,飛燕、綠珠不能過也。瑤英之母趙娟,亦本岐王之愛妾也。後出為薛氏之妻,生瑤英。而幼以香啖之,故肌香也。及載納為姬,處金絲之帳,卻塵之褥。
49 其褥出自勾驪國,一云是卻塵之獸毛所為;其色殷鮮,光軟無比。衣龍綃之衣,一襲無一二兩;搏之,不盈一握。載以瑤英體輕,不勝重衣,故亦異國求是服也。唯賈至、楊公南與載友善,故往往得見歌舞。至因贈詩曰:「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臺。」公南亦做長歌褒美,其略云:「雪面澹娥天上女,鳳蕭鸞翅欲飛去;玉釵寶翠步無塵,楚腰如柳不勝春。」瑤英善為巧媚,載惑之,怠於庶務。而瑤英之父曰宗本,兄曰崇義,與趙娟遞相出入,以構賄賂,號為關節,更與中書主吏卓倩等為腹心。而宗本輩以事告者,載未嘗不頷之。天下齎寶貨求大官職,無不恃載權勢,指薛、卓為梯媒。
50 及載伏誅,瑤英自為俚妻矣。論者以元載喪令德而崇貪名,自一婦人而致也。尤物移人,不可懼哉!
51 隨風
52 《拾遺記》:石季倫愛婢名隨風,魏末於胡中得之。年始十歲,使房內養之。至十五,無有比其容貌,特以姿態見美。
53 妙別玉聲,巧觀金色、石氏之富,方比王家,驕侈當世,珍寶奇異,視問瓦礫,積如糞土,皆殊方異國所得,莫有辨識其出處者。乃使隨風別其聲色,悉知其處。言西方北方,玉聲沉重而性溫潤,佩服者益人性靈;東方南方,玉聲輕潔而性清涼,佩服者利人精神。石氏侍人,美艷者數千人,隨風最以文辭擅愛。石崇嘗語之曰:「吾百年之後,當指白日,以汝為殉!」
54 答曰:「生愛死離,不如無愛,妾得為殉,身其何朽?」於是彌見寵愛。崇常擇美姿容相類者十人,裝飾衣服大小一等,使忽視不相分別,常侍於側。使隨風調玉以付工人,為倒龍之佩,縈金為鳳冠之釵,言刻玉為倒龍之勢,鑄金釵象鳳皇之冠。結袖繞楹而舞,晝夜相接,謂之「恆舞」。欲有所召,不呼姓名,悉聽癿聲,視釵色。
55 玉聲輕者居前,金色艷者居後,以為行次而進也。使數十人各含異香,行而語笑,則口氣從風而揚。又屑沉水之香如塵末,布象床上,使所愛者踐之,無跡者賜以真珠百?,有跡者節其飲食,令身輕弱。故閨中相戲曰,「爾非細骨輕軀,那得百?真珠?」及隨風年三十,妙年者爭嫉之,競相排毀。石崇受譖潤之言,即退隨風為房老,使主群少,乃懷怨而作五言詩曰:「春華誰不美,卒傷秋落時。突煙還自低,鄙退豈所期。
56 桂芳徒自蠹,失愛在娥眉。坐見芳時歇,憔悴空自嗤。」石氏房中並歌此為樂曲,至晉末乃止。
57 步非煙
58 皇甫枚《非煙傳》:臨淮武公業,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參軍。愛妾曰非煙,姓步氏,容止纖麗,若不勝綺羅。善秦聲,好文墨,尤工擊甌,其韻與絲竹合。公業甚嬖之。其比鄰,天水趙氏第也,亦衣纓之族,不能斥言。其子曰象,端秀有文,才弱冠矣。時方居喪禮。忽一日,於南垣隙中窺見非煙,神氣俱喪,廢食息焉。乃厚賂公業之閽,以情告之。閽有難色,復為厚利所動,乃令其妻伺非煙閑處,婉述象意。
59 非煙聞之,但含笑凝睇而不答。門媼盡以語象,象發狂心蕩,不知所如。乃取薛濤箋題絕句曰:「一睹傾城貌,塵心只自猜。不隨蕭史去,擬學阿蘭來。」以所題密緘之,祈門媼達非煙。煙讀畢,籲嗟良久,謂媼曰:「我亦曾窺見趙郎,大好才貌。此生福薄,不得當之。」蓋鄙武生粗悍,非良配耳。乃復酬篇寫於金鳳箋,曰:「綠慘雙蛾不自持,只緣幽恨在新詩。
60 郎心應似琴心怨,脈脈春情更泥誰。」封付門媼,令遺象。象啟緘吟諷數四,拊掌喜曰:「吾事諧矣!」又以剡溪玉葉紙賦詩以謝,曰:「珍重佳人贈好音,彩箋方翰兩情深。薄於蟬翼難供恨,密似蠅頭未寫心。疑見落花迷碧洞,只思輕雨灑幽襟。
61 百回消息千回夢,栽作長謠寄綠琴。」詩去旬日,門媼不復來。
62 象憂懣恐事洩,或非煙追悔。春夕,於前庭獨坐,賦詩曰:「綠暗紅藏起暝煙,獨將幽恨小庭前。重重良夜與誰語,星隔銀河月半天。」明日,晨起吟際,而門媼來,傳非煙語曰:「勿訝旬日無信,蓋以微有不安。」因授象以連蟬錦香囊,並巖苔箋,詩曰:「無力嚴妝倚繡櫳,暗題蟬錦思難窮。近來贏得傷春病,柳弱花蒔怯曉風。」象結錦囊於懷,細讀小簡,又恐煙幽思增疾,乃剪烏絲簡為回緘,曰:「春日遲遲,人心悄悄。自因窺覯,長役夢魂。雖羽駕塵襟,難於會合。而丹誠皎日,誓以周旋。況又聞乘春多感,芳履違和,耗冰雪之妍姿,鬱蕙蘭之佳氣。憂抑之極,恨不翻飛。企望寬情,無至憔粹。
63 莫孤短韻,寧爽後期。惝?寸心,書豈能荊兼持菲什,仰繼華篇。伏惟試賜凝盼。」詩曰:「見說傷情為見春,想封蟬錦綠蛾顰。
64 即頭與報煙卿道,第一風流最損人。」閽媼既得回報,徑齎詣煙閣中。武生為府掾屬,公務繁伙,或數夜一直,或竟日不歸。是時適值生入府曹,煙拆書得以款曲尋繹。既而長太息曰:「丈夫之志,女子之心,情契魂交,視遠如近也。」於是闔戶垂幌,為書曰:「下妾不幸,垂髫而孤。中間為媒妁所欺,遂匹合於瑣類。每至清風朗月,移玉桂以增懷:秋帳冬釭,泛金徽而寄恨。豈期公子忽貽好音,發華緘而思飛,諷麗句而目斷。所恨洛川波隔,賈午墻高。聯云不及於秦臺,薦夢尚遙於楚岫。猶望天從素懇,神假微機,一拜清光,九殞無恨。兼題短什,用寄幽懷。伏惟特賜吟諷也。」詩曰:「畫簷春燕須同宿,蘭浦雙鴛肯獨飛。長恨桃源諸女伴,等閑花裏送郎歸。」
65 封訖,召閽媼令達於象。象覽書及詩,以煙意稍切,喜不自持。
66 但靜室焚香,虔禱以俟。忽一日將夕,閽媼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趙郎願見神仙杏?」趙驚,連問之,傳煙語曰:「今夜功曹府直,可謂良時。妾家後庭,郎君之前垣也。不渝惠好,專望來儀。方寸萬重,悉俟晤語。」既曛黑,象乃躋梯而登。
67 煙已令重榻而下。既下,見煙靚妝盛服,立於花下。拜訖,俱以喜極不能言。乃相攜自後門入房中,背盌解幌,盡繾綣之意焉。及曉鐘初動,復送象於垣下。煙執象泣曰:「今日相遇,乃前生姻緣耳!勿謂妾無玉潔松貞之志,放蕩如斯,直以郎之風調不能自顧,願深鑒之。」象曰:「揖希世之貌,見出入之心,已誓幽衷,永奉歡狎。」言訖,象逾垣而歸。明日,托閽媼贈煙詩,曰:「十洞三清雖路阻,有心還得傍瑤臺。瑞香風引思深夜,知是蕊宮仙馭來。」煙覽詩微笑,復贈象詩曰:「相思只怕不相識,相見還愁卻別君。願得化為松上鶴,一雙飛去入雲行。」封付閽媼,仍令語象曰:「賴妾有小小篇詠,不然,君作幾許大才面目?」茲不盈句,常得一期於後庭矣。
68 展微密之思,罄宿昔之心,以為魚鳥不知,神人相助。或景物寓日,歌詩寄情,來往更繁,不能悉載。如是者周歲。無何,煙數以細過撻其女奴,奴陰銜之。乘間盡以告公業。公業曰:「汝慎言,我當伺察之。」後至直日,乃偽陳狀請假。迨如常入直,遂潛於里門。街鼓既作,匍伏而歸。循墻至後庭,見煙方倚戶微吟,象則據垣斜睇。公業不勝其憤,挺前欲擒,象覺跳去,搏之,得其半襦。乃入室,呼煙詰之。煙色動聲戰,而不以實告。公業愈怒,縛之大柱,鞭楚血流。但云:「生得相親,死亦無恨。」深夜,公業怠而假寐。煙呼其所愛女僕曰:「與我一杯水。」水至,飲盡而絕。公業起,將復笞之,已死矣。乃解縛,舉至閣中,連呼之,聲言煙暴疾至殞。後數日,窆於北邙。而里巷間皆知其強死矣。象因變服易名,遠竄江、浙間。洛陽才士,有崔、李二生,常與武掾游處。崔賦詩,末句云:「恰似傳花人飲散,空床拋下最繁枝。」其夕,夢飛煙謝曰:「妾貌雖不逮桃李,而零落過之。捧君佳什,愧仰無已。」
69 李生詩末句云:「艷魄香魂如有在,還應羞見墜樓人。」其夕,夢煙戟手而言曰:「士有百行,君得全乎?何至矜片言苦相詆斥?當屈君於地下面證之。」數日,李生卒,時人異焉。
70 崔護妻
71 孟蓕《本事詩》:博陵崔護,資質甚美,而孤潔寡合。
72 舉進士下第。清明日,獨游都城南,得居人莊,一畝之宮,花木叢萃,寂若無人。扣門久之,有女子自門隙窺之,問曰:「誰也?」護以姓氏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女入,以杯水至。開門設床命坐。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意屬殊厚。
73 妖姿媚態,綽有餘妍。崔以言挑之,不對。彼此目注者久之。
74 崔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崔亦眷盼而歸。爾後絕不復至。及來歲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徑往尋之。門墻如故,而已鎖扃之。崔因題詩於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後數日,偶至都城南,復往尋之。聞其中有哭聲,扣門問之。有老父出曰:「君非崔護耶?」曰:「是也。」又哭曰:「君殺吾女!」崔驚怛,莫知所答。父曰:「吾女笄年知書,未適人。自去年以來,常恍惚若有所失。
75 比日與之出,及歸,見在左扉有字,讀之,入門而玻遂絕食數日而死。吾老矣,惟此一女,所以不嫁者,將求君子,以托吾身。今不幸而殞,得非君殺之耶?」又持崔大哭,崔亦感慟,請入哭之,尚儼然在床。崔舉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某在斯!」須臾開目,半日復活。老父大喜,遂以女歸之。
76 梁夫人
77 按《宋史·韓世忠傳》:世忠妻梁氏及子亮為苗傅所質,防守嚴密。朱勝非紿傅曰:「今白太后,遣二人慰撫世忠,則平江諸人益安矣。」於是召梁氏入,封安國夫人,俾迓世忠,速其勤王。梁氏疾驅出城,一日夜會世忠於秀州。
78 兀術入侵,世忠以前軍駐青龍鎮,中軍駐江灣,後軍駐海口,俟敵歸邀擊之。金兵至,世忠已先屯焦山寺。兀術遣使通問,約日大戰,許之。戰將十合,梁夫人親執桴鼓,金兵終不得渡,盡歸所掠。建康六年,授世忠武寧安化軍節度使、京東淮東路宣撫處置使,置司楚州。世忠披草萊,立軍府,與士同力役。夫人梁親織薄為屋。
79 按《鎮江府志》:梁氏,京口娼也。嘗五更入府候賀朔。
80 忽於廊柱下見一虎蹲臥,鼻息齁齁然,亟走出。復往視之,乃一卒也。因問其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密告其母,謂定非凡人。乃邀至家,具酒食,深相結納,資以金帛,約為夫婦。世忠後立殊功,為中興名將,遂封安國夫人。親執桴鼓,敵不能濟,俘獲甚眾。尋又邀兀術於黃天蕩,幾成擒矣,一夕鑿河遁去。梁疏言世忠失機縱敵,乞加罪責,舉朝為之動色。
81 紅拂
82 張說《虯髯客傳》:隋煬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楊素守西京。素驕貴,又以時亂,天下之權重望崇者,莫我若也。
83 奢貴自奉,禮異人臣。每公卿入言,賓客上謁,未嘗不踞床而見,令美人捧出。侍婢羅列,頗僭於上。末年愈甚,無復知所負荷,有扶危持顛之心。一日,衛公李靖以布衣上謁,獻奇策。素亦踞見。公前揖曰:「天下方亂,英雄競起。公為帝室重臣,須以收羅豪傑為心,不宜踞見賓客。」素斂容而起,謝公,與語,大悅,收其策而退。當公之騁辯也,一妓有殊色,執紅拂,立於前,獨目公。公既去,而執拂者臨軒指吏曰:「問去者處士第幾?住何處?」公具以對。妓誦而去。公歸逆旅。其夜五更初,忽聞叩門而聲低者,公起問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問誰。曰:「妾,楊家之紅拂妓也。」公遽延入。脫衣去帽,乃十八九佳麗人也,素面畫衣而拜。公驚答拜。曰:「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絲蘿非獨生,願托喬木,故來奔耳。」公曰:「楊司空枚重京師,如何?」曰:「彼尸居餘氣,不足畏也。諸妓知其無成,去者眾矣。彼亦不甚逐也。計之詳矣,幸無疑焉。」問其姓。曰:「張。」問其伯仲之次。曰:「最長。」觀其肌膚,儀狀,言詞,氣性,真天人也。公不自意獲之,愈喜愈懼,瞬息萬慮不安。而窺戶者無停履。數日,亦聞追訪之聲,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馬排闥而去。
84 崔鶯鶯
85 《會真記》:貞元中,有張生者,性溫茂,美風容,內秉堅孤,非禮不可入。或朋從游宴,擾雜其間,他人皆洶洶拳拳,若將不及,張生容順而已,終不能亂。以是年二十三未嘗近女色,知者詰之。謝而言曰:「登徒子非好色者,是有兇行。餘真好色者,而適不我值。何以言之?大凡物之尤者,未嘗不留連於心,是知其非忘情者也。」詰者識之。無幾何,張生游於蒲。蒲之東十餘里,有僧舍曰普救寺,張生寓焉。適有崔氏孀婦,將歸長安,路出於蒲,亦止茲寺。崔氏婦,鄭女也。張出於鄭,緒其親,乃異派之從母。是歲,渾蠨薨於蒲。有中人丁文雅,不善於軍,軍人因喪而擾,大掠蒲人。崔氏之家,財產甚厚,多奴僕。旅寓惶駭,不知所托。先是,張與蒲將之黨有善,請吏護之,遂不及於難。十餘日,廉使杜確將天子命以總戎節,令於軍,軍由是戢。鄭厚張之德甚,因飾饌以命張,中堂宴之。復謂張曰:「姨之孤婺未亡,提攜幼稚。不幸屬師徒大潰,實不保其身。弱子幼女,猶君之生。豈可比常恩哉!今俾以仁兄禮奉見,冀所以報恩也。」命其子,曰歡郎,可十餘歲,容甚溫美。次命女:「出拜爾兄,爾兄活爾。」久之,辭疾。
86 鄭怒曰:「張兄保爾之命。不然,爾且擄矣。能復遠嫌乎?」
87 久之,乃至。常服啐容,不加新飾,垂鬟接黛,雙臉斷紅而已。顏色艷異,光輝動人。張驚,為之禮。因坐鄭旁,以鄭之抑而見也,凝睇怨絕,若不勝其體者。問其年紀。鄭曰:「今天子甲子歲之七月,終今貞元庚辰,生年十七矣。」張生稍以詞導之,不對。終席而罷。張自是惑之,願致其情,無由得也。崔之婢曰紅娘。生私為之禮者數四,乘間遂道其衷。婢果驚沮腆然而奔。張生悔之。翼日,婢復至。張生乃羞而謝之,不復云所求矣。婢因謂張曰:「郎之言,所不敢言,亦不敢洩。
88 然而崔之姻族,君所詳也。何不因其德而求娶焉?」張曰:「余始自孩提,性不茍合。或時紈綺間居,曾莫流盼。不為當年,終有所蔽。昨日一席間,幾不自持。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納採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爾其謂我何?」婢曰:「崔之貞慎自保,雖所尊不可以非語犯之。下人之謀,固難入矣。然而善屬文,往往沉吟章句,怨慕者久之。君試為喻情詩以亂之。不然,則無由也。」張大喜,立綴《春詞》二首以授之。是夕,紅娘復至,持彩箋以授張,曰:「崔所命也。」題其篇曰《明月三五夜》。其詞曰:「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張亦微喻其旨。
89 是夕,歲二月旬有四日矣。崔之東有杏花一株,攀援可逾。
90 既望之夕,張因梯其樹而逾焉。達於西廂,則戶半開矣。
91 紅娘寢於床。生因驚之。紅娘駭曰:「郎何以至?」張因紿之曰:「崔氏之箋召我也。爾為我告之。」無幾,紅娘復來,連曰:「至矣,至矣!」張生且喜且駭,必謂獲濟。及崔至,則端服嚴容,大數張曰:「兄之恩,活我之家,厚矣。
92 是以慈母以弱子幼女見托。奈何因不令之婢,致淫逸之詞:始以護人之亂為義,而終掠亂以求之。是以亂易亂,其去幾何?
93 誠欲寢其詞,則保人之奸,不義。明之於母,則背人之惠,不祥。將寄於婢僕,又懼不得發其真誠。是用托短章、願自陳啟。
94 猶懼兄之見難,是用鄙靡之詞,以求其必至。非禮之動,能不愧心。特願以禮自持。無及於亂!」言畢,翻然而逝。張自失者久之。復逾而出,於是絕望。數夕,張生臨軒獨寢,忽有人覺之。驚駭而起,則紅娘斂衾攜枕而至,撫張曰:「至矣,至矣!唾何為哉!」並枕重襲而去。張生拭目危坐久之,猶疑夢寐。然而修謹以俟。俄而紅娘捧崔氏而至。至,則嬌羞融冶,力不能運支體,曩時端莊,不復同矣。是夕,旬有八日也。斜月晶瑩,幽輝半床。張生飄飄然,且疑神仙之徒,不謂從人間至矣。有頃,寺鐘鳴,天將曉。紅娘促去。崔氏嬌啼宛轉,紅娘又捧之而去,終夕無一言。張生辨色而興,目疑曰:「豈其夢邪?」及明,睹妝在臂,香在衣,淚光熒熒然,猶瑩於茵席而已。是後又十餘日,杳不復知。張生賦《會真詩》三十韻,未畢,而紅娘適至,因授之,以貽崔氏。自是復容之。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同安於曩所謂西廂者,兒一月矣。張生常詰鄭氏之情。
95 則曰:「我不可奈何矣」因欲就成之。無何,張生將之長安,先以情諭之。崔氏宛無難詞,然而愁怨之容動人矣。將行之再夕,不可復見,而張生遂西下。數月,復游於蒲,會於崔氏者又累月。崔氏甚工刀札,善屬文。求索再三,終不可見。
96 往往張生自以文挑,亦不甚睹覽。大略崔之出人者,藝必窮極,而貌若不知;言則敏辯,而寡於酬對。待張之意甚厚,然未嘗以詞繼之。時愁艷幽邃,恆若不識,喜慍之容,亦罕形見。異時獨夜操琴,愁弄淒惻。張竊聽之。求之,則終不復鼓矣。以是愈惑之。張生俄以文調及期,又當西去。當去之夕,不復自言其情愁嘆於崔氏之側。崔已陰知將訣矣,恭貌怡聲,徐謂張曰:「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亂之,君終之,君之惠也。則歿身之誓,其有終矣。又何必深感於此行?然而君既不懌,無以奉寧。君常謂我善鼓琴,向時羞顏,所不能及。今且往矣,既君此誠。」因命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數聲,哀音怨亂,不復知其是曲也。左右皆逴欷。崔亦遽止之,投琴,泣下流連,趨歸鄭所,遂不復至。明旦而張行。明年,文戰不勝,張遂止於京。因貽書於崔,以廣其意。
97 崔氏緘報之詞,粗載於此,曰:「捧覽來問,撫愛過深。兒女之情,悲喜交集,兼惠花勝一合,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飾。
98 雖荷殊恩,誰復為容!睹物增懷,但積悲嘆耳。伏承便於京中就業,進修之道,固在便安。但恨僻陋之人,永以遐棄。命也如此,知復何言!自去秋已來,常忽忽如有所失。於喧嘩之下,或勉為語笑,閑宵自處,無不淚零。乃至夢寐之間,亦多感咽。
99 離憂之思,綢繆繾綣,暫若尋常。幽會未終,驚魂已斷。雖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遙。一昨拜辭,倏逾舊歲。長安行樂之地,觸緒牽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無時。鄙薄之志,無以奉酬。
100 至於終始之盟,則固不忒。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處。婢僕見誘,遂致私誠。兒女之心,不能自固。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無投梭之拒。及薦寢席,義盛意深。愚陋之情,永謂終托。豈期既見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獻之羞,不復明侍巾幘。沒身永恨,含嘆何言!倘仁人用心,俯遂幽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如或達士略倩,舍小從大,以先配為醜行,以要盟為可欺。
101 則當骨化形銷,丹誠不泯,因風委露,猶托清塵。存沒之誠,言盡於此。臨紙嗚咽,情不能申。千萬珍重,珍重千萬!玉環一枚,是兒嬰年所弄,寄充君子下體所佩。玉取其堅潤不渝,環取其終始不絕。兼亂絲一絢,文竹茶堿子一枚。此數物不足見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真,弊志如環不解,沮痕在竹,愁緒縈絲。因物達情,永以為好耳。心邇身遐,拜會無期。幽憤所鍾,千里神合。千萬珍重!春風多厲,強飯為嘉。慎言自保,無以鄙為深念。」張生發其書於所知,由是時人多聞之。所善楊巨源好屬詞,因為賦《崔娘詩》一絕云:「清潤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俏初。風流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河南元稹亦續生《會真詩》三十韻,詩曰:「微月透簾櫳,瑩光度碧空。遙天初縹緲,低樹漸蔥朧。龍吹過庭竹,鸞歌拂井桐。
102 羅綃垂薄霧,環響輕風。絳節隨金母,雲心捧玉童。
103 更深人悄悄,晨會雨蒙蒙。珠瑩光文履,花明隱繡龍。瑤釵行彩鳳,羅帔掩丹虹。言自瑤華蒲,將朝碧玉宮。因游洛城北,偶向宋家東。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發亂綠蔥蔥。
104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恨,繾綣意難終。慢臉含愁態,芳詞誓素衷。贈環明運合,留結表心同。啼粉流宵鏡,殘燈遠暗蟲。華光猶苒苒,旭日漸口童口童。乘鶩還歸洛,吹蕭亦上嵩。衣香猶染麝,枕膩尚殘紅。冪冪臨塘草,飄飄思渚蓬。素琴鳴怨鶴,清漢望歸鴻。海闊誠難渡,天高不易沖。
105 行雲無處所,蕭史在樓中。」張之友聞之者莫不聳異之,然而張志亦絕矣。稹特與張厚,因徵其詞。張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雲,不為雨,則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眀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
106 於時坐者皆為深嘆。後歲餘,崔已委身於人,張亦有所娶。適經所居,乃因其夫言於崔,求以外兄見。夫語之,而崔終不為出。張怨念之誠,動於顏色。崔知之,潛賦一章,詞曰:「自從消瘦減容光,萬轉千回懶下床,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竟不之見。後數日,張生將行,又賦一章以謝絕云:「棄置令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自是,絕不復知矣。時人多許張為善補過者。予嘗於朋會之中,往往及此意者,夫使知者不為,為之者不惑。貞元歲九月,執事李公垂宿於予靖安里第,語及於是。公垂卓然稱異,遂為《鶯鶯歌》以傳之。崔氏小名鶯鶯,公垂以命篇。
107 王嬌鸞
108 按《情史類略》:天順間,有臨安衛王指揮,以從征廣西苗蠻違限被參,降調河南南陽衛千戶。王有二女:長嬌鸞,次嬌鳳。鳳已嫁,惟鸞從行。鸞幼通書史,王之文移,俱屬代筆,鐘愛甚至。王之妻周氏,有妹嫁於曹,貧而寡,迎使伴鸞,呼為曹姨。值清明節,鸞與曹姨率諸婢戲秋千於後園。忽聞人聲,驚視,則墻處有美少年窺視稱羨。鸞大驚走匿,遺羅帕於地,生逾垣拾去。方展玩間,旋有侍女來園尋覓。周折數次,生笑曰:「物入人手,尚何覓耶?」侍女曰:「郎君收得,乞以見還。」生曰:「此帕誰人之物?」侍兒曰:「鸞姐,主人愛女也。」生曰:「若鸞姐自來,當即奉壁。」侍女叩生姓氏,並家遠近。生曰:「周姓,廷章名,蘇州吳江人也。父為本學司教,隨任於此。與尊府只一墻之隔。久聞尊姐精於文事,僕有小詩,煩為一致。如得報言,帕可還矣。」女急於得帕,允之。
109 生逾垣而出,少頃復至,以桃花箋疊成方勝,授女,女返命。
110 鸞發緘,得一絕云:「帕出佳人分外香,天公教付有情郎;殷勤寄取相思句,擬作紅絲入洞房。」鸞微笑,亦取箋答詩云:「妾身一點玉無暇,產自侯門將相家。靜裏有親同對月,閑中無事獨看花。碧梧只許來奇鳳,翠竹那容入老鴉?寄語異鄉孤另客,莫將心事亂如麻!」侍兒捧詩至園,則生已候於墻缺矣。
111 自此詩句往返數次,侍女得賂,喜於傳送,不復言羅帕之事。
112 適端陽節,王治酒園中家宴,生往來墻外,恨不得一與席末。
113 是晚,生復寄一絕云:「配成彩線思同結,傾就蒲觴擬共斟。
114 霧隔湘江歡不見,錦葵空有向陽心。」鸞閱詩嗟嘆。不意為曹姨所窺,細叩從來。鸞與姨素厚,因備述之。姨曰:「周生江南之秀,門戶相敵,何不遣媒禮聘,成百年之眷乎?」鸞點頭稱是。遂答詩。末有「多情果有相憐意,好倩冰人片語傳」之句。生乃偽托父命,求婚於王。
115 王亦雅重生,但愛女不欲遠嫁他鄉,遲疑未許。生遂設計,托以衙齋窄狹,假衛署後園肄業,且以周夫人同姓,請拜為姑。
116 王武人,喜於奉承,許之,且願任饔饗。周遂寓居園亭,因得以兄妹之禮見鸞,情愈親密。而曹姨居間,以盟主自任,先立婚誓,始訂幽期。從此綢繆無間,恩逾夫婦。約半載,周司教升任去,生托病獨留。又半載餘,而司教引疾還鄉,生聞之,欲謀歸覲,而心戀鸞,情不能自割。鸞察其意,因置酒勸駕。
117 且曰:「君戀私情而忘公義,不惟君失子道,累妾亦失婦道矣。」
118 曹姨亦曰:「今暮夜之期,原非久計,公子不如暫歸故鄉,且覲雙親。倘於定省之間,兼議婚姻之事,早完誓願,豈不美乎?」
119 周猶豫未決,鸞使曹姨竟以生欲歸省為言於王,王致贐餞行。
120 生不得已,始束裝。是夜,鸞邀生再伸前誓,且詢生居止,以便通信。明日,生歸。而司教已與同里一富家議姻,生始頗不欲,巳聞其女甚美,貪財慕色,頓忘前誓。未幾畢姻,夫婦相得甚歡,不復知鸞為何人矣。鸞久不得生耗,念之成疾,每得便郵,屢以書招之,俱不報。父欲為鸞擇配,鸞不可,必欲俟生的信。
121 乃以重賂遣衛卒孫九,專往吳江致書,附古風一篇,其略云:「憶昔清明佳節時,與君邂逅成相知。嘲風弄月頻來往,撥動風情無限思。侯門曳斷千金索,攜手挨肩游畫閣。
122 好把青絲結死生,盟山誓海情不保白雲渺渺草青青,才子思親欲別情。頓覺桃臉無春色,愁聽傳書雁幾聲。君行雖不排鸞馭,勝似征蠻父兄去。悲悲切切斷腸聲,執手牽衣理前誓。
123 與君成就鸞鳳友,切莫蘇城戀花柳。自君之去妾攢眉,脂粉慵調發如帚。姻緣兩地相思重,雪月風花誰與共。可憐夫婦正當年,空使梅花蝴蝶夢。臨風對月無歡好,淒涼枕上魂顛倒。一宵忽夢汝娶親,來朝不覺愁顏老。盟言願作神雷電,九天玄女相傳遍,只歸故里未歸泉,何故音容難相見?才郎意假妾意真,再馳驛使陳丹心。可憐三七羞花貌,寂寞香閨思不禁。」曹姨亦作書,備述女甥相思之苦,相望之切。孫九至吳江,得生居於延陵橋下,知生再娶,乃候面,方致其情,生一語不答,入而復出,以昔日羅帕並誓書封還,使鸞勿念。孫九憤然而去,逢人訴之,故生薄幸之名,播於吳下。孫九還報鸞,鸞制《絕命詩》三十六首,復為《長恨歌》數千言,備述合離之事,語甚憤激。欲再遣孫九,孫怒不肯行。
124 鸞久蓄抱石投崖之意,特不忍自泯沒以死,故有待耳。偶值其父有公牘,當投吳江縣,勾本衛逃軍,乃取從前唱和之詞並今日《絕命詩》、《長恨歌》,匯成一帙,合同婚書二紙,總作一緘,入於公牘中,用印發郵,乃父不知也。其晚,鸞沐浴更衣,取昔日羅帕自縊而死。吳江令發封,得鸞詩,大以為奇,為聞於直詣樊公祉。公祉見之忿然,深惜鸞才,而恨廷章之薄幸,命司理密訪其人,榜殺之。聞者無不稱快。司教亦以憂死。
125 章臺柳
126 按許堯佐《章臺柳傳》,天寶中,昌黎韓翊有詩名,性頗落拓,羈滯貧苦。有李生者,與翊友善,家累千金,負氣愛才。
127 愛姬曰柳氏,艷絕一時,喜談謔,善謳詠。李生居之別第,與翊為宴歌之地,而館翊於其側。翊素知名,其所候問,皆當時之彥。柳氏自門窺之,謂其侍者曰:「韓夫子豈長貧賤者乎?」
128 遂屬意焉。李生素重翊,無所吝惜。後知其意,乃具膳請翊飲。
129 酒酣,李生曰:「柳夫人容色非常,韓秀才文章特異。欲以柳薦枕於韓君,可乎?」翊驚慄,避席曰:「蒙君之恩,解衣輟食久之。豈宜奪所愛乎?」李堅請之。柳氏知其意誠,乃再拜,引衣接席。李坐翊於客位,引滿極歡。李生又以資三十萬,佐翊之費。翊仰柳氏之色,柳氏慕翊之才,兩情皆獲,喜可知也。
130 明年,禮部侍郎楊度擢翊上第,屏居間歲。柳氏謂翊曰:「榮名及親,昔人所尚。
131 豈宜以濯浣之賤,稽採蘭之美乎?」翊由是省家於清池。
132 歲餘乏食,鬻妝具以自給。天寶末,盜覆二京,士女奔駭。柳氏以艷獨異,且懼不免,乃剪發毀形,寄跡法靈寺。是時侯希逸自平廬節度淄青,素藉翊名,請為書記。洎宣皇帝以神武返正,翊乃遣使間行,求柳氏,以練囊盛麩金,題之曰:「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柳氏捧金嗚咽,左右淒惻,答之曰:「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133 無何,有蕃將沙吒利者,初立功,竊知柳氏之色,劫以歸第,寵之專房。及希逸除左僕射,入覲,翊得從行。至京師,已失柳氏所止,嘆想不已。偶於龍首岡,見蒼頭以駮牛駕輜軿,從兩女奴。翊偶隨之。自車中問曰:「得非韓員外乎?某乃柳氏也。」使女奴竊言失身沙吒利,阻同車者,請詰旦幸相待於道政里門。及期而往,以輕素結玉合,實以香膏,自車中授之,曰:「當遂永訣,願置誠念。」乃回車,以手揮之,輕袖搖搖,香車轔轔,目斷意迷,失於驚塵。翊大不勝情。會淄青諸將合樂酒樓,使人請翊。翊強應之,然意色皆喪,音韻淒咽。有虞侯許俊者,以材力自負,撫劍言曰:「必有故,願一效用。」
134 翊不得已,具以告之。俊曰:「請足下數字,當立致之。」乃衣縵胡,佩雙鞬,從一騎,徑造沙吒利之第。候其出行里餘,乃被衽執轡,犯關排闥,急趨而呼曰:「將軍中惡,使召夫人!」
135 僕侍闢易,無敢仰視。遂升堂,出翊札示柳氏,挾之跨鞍馬,逸塵斷鞅,倏忽而至。引裾而前曰:「幸不辱命!」四座驚嘆。
136 柳氏與翊執手涕泣,相與罷酒。是時沙吒利恩寵殊等,翊、俊懼禍,乃詣希逸。希逸大驚曰:「吾平生所為事,俊乃能爾乎?」
137 遂獻狀曰:「檢校尚書金部員外郎兼御史韓翊,久列參佐,累彰勛效,頃從鄉賦。有妾柳氏,阻絕兇寇,依止名尼。今文明撫運,遐邇率化。將軍沙吒利兇恣撓法,憑恃微功,驅有志之妾,乾無為之政。臣部將兼御史中丞許俊,族本幽、薊,雄心勇決,卻奪柳氏,歸於韓翊。義切中抱,雖昭感激之誠,事不先聞,固乏訓齊之令。」尋有詔,柳氏宜還韓翊,沙吒利賜錢二百萬。柳氏歸翊。翊後累遷至中書舍人。
138 桂華
139 按《涇林雜記》:唐伯虎名寅,字子畏,才高氣雄,藐視一世,而落拓不羈,弗修邊幅,每遇花酒會心處,輒忘形海其詩畫特為時珍重。錫山華虹山學士尤所推服,彼此神交有年,尚未覿面。唐往茅山進香,道出無錫,計還棹時,當往詣華傾倒。晚泊河下,登岸閑行,偶見乘輿東來,女從如云,有丫環貌尤艷麗。唐不覺心動,潛尾其後。至一高門,眾擁而入。唐凝盼悵然,因訪居民,知是華學士府。唐歸舟,神思迷惑,輾轉不寐。中夜忽生一計,若夢魘狀,被發狂呼。眾驚起問故,唐曰:「適夢中見一天神,朱發獠牙,手持金杵云:『進香不虔,聖帝見譴,令我擊汝。』持杵欲下,予叩頭哀乞再三。云:『姑且恕爾,可只身持香,沿途禮拜,至山謝罪,或可幸免。
140 不則禍立降矣。』予驚醒戰悚。今當遵神教,獨往還願。汝輩可操舟速回,勿溷乃公為也。」即微服持包傘,奮然登岸,疾行而去。有追隨者,大怒逐回。潛至華典中,見主櫃者,卑詞降氣曰:「小子吳縣人,頗善書,欲投府上寫帖,幸為引進。」
141 即取筆書數行於一紙授之。主者持進白華,呼之入。見儀表俊偉,字畫端楷,頗有喜色,問:「平日習何業?」曰:「幼讀儒書,頗善作文。屢試不得進學,流落至此。願備書記之末。」
142 公曰:「若爾可作吾大官伴讀。」賜名華安,送至書館。安得進身,潛訪前所見丫環,雲名桂華,乃公所素寵愛者,計無所出。居久之,偶見郎君文義有未妥處,私加改竄,或為代作。
143 師喜其徒日進,持文誇華。華曰:「此非孺子所及,必倩人耳。」
144 呼子詰之,弗敢隱。因山題試安,援筆立就。舉文呈華,手有枝指。華閱之,詞意兼美,益喜甚,留為親隨,俾掌文房。凡往來書札,悉令裁復,咸當公意。未兒,主典者告殂,華命安暫攝,出納惟慎,毫忽無私。公欲令即代,而嫌其未婚,難以重托,呼媒為擇婦。安聞,潛乞於公素所知厚者云:「安蒙主公提拔,復謀為置室,恩同天地。
145 第不欲重費經營,或以侍兒見配可耳。」所知因為轉達,華曰:「婢媵頗眾,可令自擇。」安遂微露,欲得桂華。公初有難色,而重違其意,擇日成婚。另飾一室,供帳華侈。合巹之夕,相得甚歡。居數日,兩情益投,唐遂吐露情實,云:「吾唐解元也,慕爾姿容,屈身就役。今得諧所願,此天緣也。
146 然此地豈宜久羈,可潛遁歸蘇,彼不吾測,當圖諧老耳。」女欣然願從,遂買小舟,乘夜遄發。天曉,家人見安房門封鎖。
147 啟視室中,衣飾細軟,俱各登記,毫無所齲華沉思莫測其故,令人遍訪,杳無形跡。年餘,華偶至閶門,見書坊中坐一人,形極類安。從者以告,華令物色之,唐尚在坊,持文翻閱,手亦有枝指。僕尤駭異,詢問何人。旁云:「此唐伯虎也。」歸以告華,遂持刺往謁。唐出迎,坐定,華審視再三,果克肖。
148 茶至而指露,益信為安無疑。奈難以直言,躊躇未發。唐命酒對酌,半酣,華不能忍,因縷述安去來始末以探之。唐但唯唯。
149 華又云,「渠貌與指頗似公,不識何故?」唐又唯唯,而不肯承。華愈狐疑,欲起別去。唐曰:「幸少從容,當為公剖之。」
150 酒復數行,唐命童秉燭前導,入後堂,請新娘出拜。珠珞重遮,不露嬌面,拜畢,唐攜女近華,令熟視之,笑曰,「公言華安似不佞,不識桂華亦似此女否?」乃相與大笑而別。華歸,厚具妝奩贈女,遂締姻好云。
151 綠珠
152 按宋樂史《綠珠傳》:綠珠者。姓粱,白州博白縣人。
153 州則南昌郡,古越地,秦象郡,漢會浦縣地。唐武德初,削平蕭銑。於此置南州,尋改為白州,取白江為名,州境有博白山,博白江,盤龍洞,房山,雙角山,大荒山。山上有池,池中有婢妾魚。綠珠生雙角山下,美而艷。越俗以珠為上寶,生女為珠娘,生男為珠兒。綠珠之字由此而稱。晉石祟為交趾採訪使,以真珠三斛致之。崇有別廬在河南金穀澗,澗中有金水自太白源來。崇即川阜置圓館。綠珠能吹笛,又善舞,崇以《明妃曲》教之,而自制新詩曰:「我本良家子。將適單于庭。
154 辭別未及終,前驅已抗旌。僕御流涕別,轅馬悲且鳴。哀鬱傷五內,涕泣沾珠纓。行行日已遠,遂造匈奴城。延佇於穹廬,加我閼氏名。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父子見陵辱,對之慚且驚。殺身良不易,默默以茍生。茍生亦何聊,積思常憤盈。
155 願假飛鴻翼,乘之以遐征。
156 飛鴻不我顧,佇立以屏營。昔為匣中玉,今為糞上英。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並。傳語後世後人:遠嫁難為情。」崇又作《懊惱曲》以贈綠珠。崇之美艷者千餘人,擇數十人妝飾一等,使同侍之,不相分別。刻玉為倒龍,鏤金為鳳凰釵,結袖繞楹而舞。欲有所召者,不呼姓名。悉聽聲,視釵色;聲輕者居前。釵色艷者居後。以為行次而進。趙王倫亂常,賊類孫秀使人求綠珠。崇方登涼觀,臨清水。婦女侍側。使者以告,崇出侍婢數百人以示之,皆蘊蘭麝而被羅綺。曰:「任所擇。」使者曰:「君侯服御麗則麗矣,然受命指索綠珠,不知孰是?」崇勃然曰:「吾所愛,不可得也。」秀因是譖倫族之。
157 收兵忽至,崇謂綠珠曰:「我今為爾獲罪。」綠珠曰:「願效死於君前!」崇因止之,於是墜樓而死。崇棄東市。時人名其樓曰綠珠樓。樓在步庚里,近狄泉,在王城東。綠珠有弟子宋禕,有國色,善吹笛。後入晉明帝宮中。今白州有一派水,自雙角山出,合容州江,呼為綠珠江。亦猶歸州有昭君灘,昭君村,昭君場,吳有西施谷,脂粉塘,蓋取美人出處為名。又有綠珠井,在雙角山下。耆老傳云:「汲此井飲者,誕女必多美麗。
158 裏閭有識者,以美色無益於國,以巨石填之。爾後雖有產女端妍者,而七竅四肢多不完具。」異哉!山水之使然。昭君村生女皆炙破其面,故白居易詩曰:「不取往者戒,恐貽來者冤。
159 至今村女面,燒灼成瘢痕。」又以不完具而惜焉。牛僧儒《周秦行記》云:「夜宿薄太后廟,見戚夫人,王嬙,太真妃,潘淑妃,各賦詩言志。別有善笛女子,短鬢窄袖具帶,貌甚美,與潘氏偕來。太后以接坐居之,令吹笛,往往亦及酒。
160 太后顧而謂曰:『識此否?石家綠珠也。潘妃養作妹。』太后曰:『綠珠豈能無詩乎?』綠珠拜謝,作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鈿碎花樓下,金穀千年更不春。』太后曰:『牛秀才遠來,今日誰人與伴?』綠珠曰:『石衛尉性嚴忌。今有死,不可及亂。』」然事雖詭怪,聊以解頤。噫,石崇之敗,雖自綠珠始,亦其來有漸矣。崇常刺荊州,劫奪遠使,沈殺客商,以致巨富。又遺王愷鴆鳥,共為鴆毒之事。有此陰謀,加以每邀客宴集,令美人行酒,客飲不盡者,使黃門斬美人。王丞相與大將軍嘗共訪崇,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強,至於沉醉。至大將軍,故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君子曰:「禍福無門,惟人所召。」崇心不義,舉動殺人,烏得無報也。
161 非綠珠無以速石崇之誅,非石崇無以顯綠珠之名。綠珠之墜樓,侍兒之有貞節者也。比之於古,則有曰六出。六出者,王進賢侍兒也。進賢,晉愍太子妃。洛陽亂,石勒掠進賢渡孟津,欲妻之。進賢罵曰:「我皇太子婦,司徒公女。胡羌小子,敢干我乎?」言畢投河。六出曰:「大既有之,小亦宜然。」復投河中。又有窈娘者,武周時喬知之寵婢也。盛有姿色,特善歌舞。知之教讀書,善屬文,深所愛幸。時武承嗣驕貴,內宴酒酣,迫知之將金玉賭窈娘。知之不勝,便使人就家強載以歸。
162 知之怨悔,作《綠珠篇》以敘其怨。詞曰:「石家新穀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此日可憐無復比,此時可愛得人情。君家閨閣欲窺難,嘗將歌舞使人看。富貴雄豪非分理,驕矜勢力橫相干。辭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面傷紅粉。百年離別在高樓,一旦紅顏為君荊」知之私囑承嗣家閹奴傳詩於竊娘。
163 窈娘得詩悲泣,投井而死。承嗣令汲出,於衣中得詩,鞭殺閹奴,諷吏羅織知之,以至殺焉。悲夫,二子以愛姬示人,掇喪身之禍。所謂倒持太阿,授人以柄。《易》曰:「慢藏誨盜,冶容誨淫。」其此之謂乎。其後詩人題歌舞妓者,皆以綠珠為名。庚肩吾曰:「蘭堂上客至,綺席清弦撫。自作明君辭,還教綠珠舞。」李元操云:「絳樹搖歌扇,金谷舞筵開。羅袖拂歸客,留歡醉玉杯。」江總云:「綠珠含淚舞,孫秀強相邀。」
164 綠珠之沒,已數百年矣,詩人尚詠之不已,其故何哉?蓋一婢子,不知書而能感主恩,憤不顧身,其志烈懍懍,誠足使後人仰慕歌詠也。至有享厚祿,盜高位,亡仁義之性。懷反覆之情,暮四朝三,惟利是務,節操反不若一婦人,豈不愧哉。今為此傳,非徒述美麗,窒禍源。且欲懲戒辜恩背義之類也。季倫死後十日,趙王倫敗。
165 左衛將軍趙泉斬孫秀於中書。軍士趙駿剖秀心食之。倫因金墉城,賜金屑酒。倫慚,以巾覆面曰:「孫秀誤我也。」飲金屑而死。皆夷家族。南陽生曰,「此乃假天之報怨。不然,何梟夷之立見乎?」
166 韋氏
167 按《鄭德瞞傳》:貞元中,湘潭尉鄭德瞞,家居長沙,有親表居江夏,每歲一往省焉。中間涉洞庭。歷湘潭,多遇老叟棹舟而鬻菱芡,雖白發而有少容。德瞞與語,多及玄解。詰曰:「舟無糗糧,何以為食?」叟曰:「菱芡耳。」德瞞好酒,長挈松醪春,過江夏,遇叟無不飲之,叟飲亦不甚愧荷。德瞞抵江夏,將返長沙。駐舟於黃鶴樓下。傍有鹺賈韋生者,乘巨舟,亦抵於湘譚,其夜與鄰舟告別飲酒。韋生有女,居於舟之舵櫓,鄰女亦來訪別,二女同處笑語。夜將半,聞江中有秀才吟詩曰:「物觸輕舟心自知,風恬浪靜月光微。夜深江上解愁思,抬得紅蕖香惹衣。」鄰舟女善筆札,因睹韋氏妝奩中有紅箋一幅,取而題所聞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曉誰人所制也。及旦,東西而去。德瞞舟與韋氏舟同離鄂渚,信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與韋生舟楫頗以相近。韋氏美麗艷,瓊英膩雲,蓮蕊瑩波。露濯蕣姿,月鮮珠彩,於水窗中垂釣,德瞞因窺見之,甚悅。遂似紅綃一尺,上題詩曰:「纖手垂鉤對水窗,紅蕖秋色艷長江。既能解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雙。」強以紅綃惹其鉤,女因收得,吟玩久之,然雖諷讀,即不能曉其義,女不工刀札,又恥無所報,遂以鉤絲而投夜來鄰舟女所題紅箋者,德瞞謂女所制,疑思頗悅,喜暢可知,然莫曉詩之意義,亦無計遂其款曲。由是女以所得紅綃系臂,自愛惜之。明月清風,韋舟遽張帆而去。風勢將緊,波濤恐人,德瞞小舟,不敢同越,然意殊恨恨。將暮,有漁人語德瞞曰:「向者賈客巨舟,已全家歿於洞庭矣。」德瞞大駭,神思恍惚,悲婉久之,不能排抑。
168 將夜,為《吊江姝詩》二首,曰:「湖面狂風且莫吹,浪花初綻月光微。沉潛暗想橫波淚,得共鮫人相對垂。」又曰:「洞庭風軟荻花秋,新沒青蛾細浪愁。淚滴白蘋君不見,月明江上有輕鷗。」詩成酹而投之。精貫神癨,至誠感應,遂感水神,持詣水府。府君覽之,召溺者數輩,曰:「誰是鄭生所愛?」
169 而韋氏亦不能曉其來由。有主者搜臂,見紅綃而語府君。曰:「德瞞異日自吾邑之明宰;況囊有義相及,不可不曲活爾命。」
170 因召主者攜韋氏送鄭生。韋氏視府君,乃一老叟也。逐主者疾趨,而無所礙;道將盡,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為主者推墮其中,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時已三更,德瞞未寢,但吟紅箋之詩,悲而益苦。忽覺有物觸舟,然舟人已寢;德瞞遂秉炬照之,見衣服彩繡,似是人,忽驚而拯之,乃韋氏也,系臂紅綃尚在。德瞞喜驟。
171 良久,女蘇息,及曉方能言,乃說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瞞曰:「府君何人也?」終不省悟。遂納為室,感其異也。將歸長抄,後三年,德瞞常調選,欲謀醴陵令。韋氏曰:「不過作巴陵耳。」德瞞曰:「子何以知?」韋氏曰:「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屬巴陵,此可驗矣。」德瞞志之。選果得巴陵令。及至巴陵縣,使人迎韋氏,舟楫至洞庭側,值逆風不進。德瞞使傭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內一老臾挽舟,若不為意。韋氏怒而唾之。臾回顧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為德,今反生怒。」韋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進酒果,叩頭曰:「吾之父母,當在水府,可省覲否?」曰:「可。」
172 須臾,舟楫似沒於波,然無所苦。俄到往時之水府,大小倚舟號慟,訪其父母。父母居止,儼然第舍,與人世無異。韋氏詢其所須,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無火化,所食唯菱芡耳。」持白金器數事而遺女曰:「吾此無用處,可以贈爾,不得久停。」促其相別,韋氏遂哀慟別其父母。臾以筆大書韋氏巾曰:「昔日江頭菱芡人,蒙君數飲松醪春。活君家室以為報,珍重長沙鄭德瞞。」書訖,叟遂為僕侍數百輩,自舟迎歸府舍。俄頃,舟卻出於湖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德瞞詳詩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鬻菱芡者。歲餘,有秀才崔希周投詩卷於德瞞,內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詩》,即韋氏所投德瞞紅箋詩也。德瞞疑待,乃詰希周,對曰:「數年前,泊輕舟於鄂渚。江上月明,時當未寢,有微物觸舟,芳馨襲鼻,取而視之,乃一束芙蓉也。因而制詩,既成,諷詠良久,敢以實對。」德瞞嘆曰:「命也。」然後更不敢越洞庭。德瞞官至刺史。
173 劉翠翠
174 按《剪燈新話》:翠翠,姓劉氏,淮安民間女也。生而穎悟,能通詩書。父母不奪其志,就令入學。同學有金氏子,名定,與同歲,亦聰明俊雅。諸生戲之曰:「同歲者當為夫婦。」
175 二人亦私自許。金生贈翠翠詩曰:「十二闌干七寶臺,春風隨處艷陽開。東園桃樹西園柳,何不移來一處栽?」翠翠和之曰:「平生每恨祝英臺,懷抱何為不早開?我願東君勤用意,早移花樹向陽栽。」已而,翠翠年長,不復至學。父母為其議親,輒悲泣不食。以情問之,初不肯言。久乃曰:「西家金定,妾已許之矣!若不相從,有死而已,誓不登他門也!」父母不得已而聽焉。遂卜日結婚,凡幣帛之類,羔雁之屬皆女家自備。
176 迎婿入門,二人相見,喜可知矣。是夕,翠翠於枕畔作《臨江仙》一闋贈生,曰:「曾向書窗同筆硯,故人今作新人。洞房花燭十分春。汗沾蝴蝶粉,身惹麝香塵。殢雨尤雲渾未慣,枕邊眉黛羞顰。輕憐痛惜莫辭頻。願郎從此始,日近日相親。」
177 生遂次韻曰:「記得書齋同筆硯,親人不是他人,扁舟來訪武陵春。仙居鄰紫府,人世隔紅塵。海誓山盟心已許,幾翻淺笑深顰。向人猶自語頻頻。意中無別意,親外有誰親。」二人相得之樂,雖翡翠之在赤霄,鴛鴦之游綠水,未足喻也。未及一載,張士誠兄弟起兵高郵,盡陷淮東諸郡。翠為其部下將李將軍者所掠。至正末,士誠納款元朝,願奉正朔。道途始通,行李無阻。生於是辭別內外父母,願求其妻。星霜屢移,囊橐又竭,然而此心終不少阻。草行露宿,丐乞於人,僅而得達湖州。
178 則李將軍方貴重用事,威焰隆赫。生佇立門墻,躊躇窺向,將進而未能,欲言而不敢。閽者怪而問焉,生曰:「僕淮安人也。
179 喪亂以來,聞有一妹在於貴府,今不遠千里至此,欲求一見,非有他也。」閽者曰:「然則汝何名姓?妹年貌若干?吾得一聞,以審虛實。」生曰:「僕姓劉,名金定。
180 妹名翠翠,識字能文,當失去時年始十七,以歲月計之,今則二十有四矣!」閽者聞之,曰:「府中果有劉氏者,淮安人也。年二十餘,識字善為詩,性又慧巧。本使寵之專房。
181 汝言信不虛,吾將告之於內,汝且止此以待。」遂奔走入告,須臾,令生入見。將軍坐於廳上,生再拜而起,具述其曲。
182 將軍武人也,信而不疑。即命內豎告於翠翠,曰:「汝兄自鄉中來此,當出見之。」翠翠承命而出,以兄妹之禮見於廳前。
183 不能措一詞,悲咽而已。將軍曰:「汝即遠來,道途疲倦,且於吾門下休息。吾當徐為之所。」即贈新衣一襲,設帷帳於門西小館,令生處焉。翌日,謂生曰:「汝妹既能識字,汝亦通書否?」生告以業儒,將軍大喜,委以記室。
184 生性既溫和,益自簡束。應上接下,咸得其歡。代書回簡,曲盡其意。將軍大以為得人,待之甚厚。然而生之來此,本為求訪其妻。自廳前一見之後,不可再得。閨閣深遠,內外頗嚴,欲達一意,終無間可乘。荏苒數月,時及授衣,西風夕起,白露為霜。生獨處空齋,終夜不寐,乃成一詩曰:「好花移入玉闌幹,春色無緣得再看。樂處豈知愁處苦,別時雖易見時難!
185 何年塞上重歸馬?此夜庭中獨舞鴦。霧閣雲煙深幾許,可憐辜負月團圓。」詩成,題於片紙,拆布衣之領而縫之。以百錢納於小豎,屬其持入付於吾妹,令其縫紉將以禦寒。小豎如言。
186 翠翠解其意,拆衣而詩見,大加傷感,吞聲而泣。別為一詩,亦縫於衣領之內,付出還生。詩曰:「一自鄉關動戰鋒;舊愁新恨幾重重;腸雖已斷情難斷,生不相從死亦從。長使德言藏破鏡,終教子建賦游龍,綠珠碧玉心中事,今日誰知也到儂。」
187 生得詩,知其以死許之,無復致望。但愈加抑鬱,遂感成疾。
188 翠翠聞之,請於將軍,始得一至床前問候。而生病已亟矣。翠翠以臂扶生而起,生引首側視,凝淚滿眶,長籲一聲,奄然死於其手。將軍憐之,葬於道場山麓。翠翠送殯而歸,是夜得疾,不復飲藥,展轉衾席,將及一月。一旦,告將軍曰:「妾棄家相從,已得八載,流離外郡,舉眼無親。止有一兄,今又死矣!病必不能起,乞埋骨兄側,使黃泉之下,庶有依托,不至作他鄉孤鬼也!」言盡而卒。將軍不違其志,竟附葬於生墳左,宛然東西二丘焉。
189 柳鸞英
190 按《異政錄》:萊州閻瀾與柳某善,有腹婚之約。及誕,閻得男子曰自珍,柳得女曰鸞英,遂結夙契。柳登進士,仕至布政,而瀾止由貢得教職以死,家貪不能娶。柳欲背盟,鸞英泣告其母曰:「身雖未往,心已相諾。他圖之事,有死而已。」
191 母白於父,父佯應之而未許。鸞英度父終渝此盟,乃密懇鄰媼,往告自珍曰:「有私蓄,諸君以某日至後圃挾歸,姻事可成。
192 遲則為他人先矣。」自珍聞之,喜不自抑,遂與其師之子劉江、劉海具言其故。江、海密計,設酒賀珍,醉之於學舍。兄弟如期詣柳氏。鸞英依圃門而望,時天將暮,便以付之。而小婢識非閻生,曰:「此劉氏子也。」鸞英亦覺其異,罵之曰:「狗奴何以詐取我財!速還則已,不然,當告官治汝。」江、海恐事洩,遂殺鸞英及婢而去。自珍夜半醉醒,自悔失約,急起,走詣柳氏圃門。時月色黑,直入圃中,踐血尸而躓,嗅之,腥氣。懼而歸,衣皆沾血,不敢以告家人。達曙,柳氏覺女被殺,而不知主名。官為遍訊,及鄰媼,遂首女結約事,逮自珍至,血衣尚在,一詞不容辨,論死。會御史許公進巡至此,夜夢一無首女子泣曰:「妾柳鸞英也,身為賊劉江、劉海所殺,反坐吾夫。幸公哀辨此獄,妾死不朽矣。」因忽驚覺。達曙,召自珍密問之,自珍具述江、海留飲事。公偽為見鬼自述之狀,即捕二兇訊之,叩頭款服,誅於市。遂釋自珍。為女建坊曰「貞節」以表之。珍後登鄉薦。時人為之作傳記。
193 王瓊奴
194 按《涇林雜記》:瓊奴,姓王氏,字潤真,常山人。二歲而父歿。母童氏,攜瓊奴適富人沈必貴。沈無子,愛之過己生。
195 年十四,雅善歌詞,兼通音律。言、德、工、容,四者咸備,遠近爭求納聘焉。時同里有徐從道、劉均玉者,請婚尤切。徐子苕郎,劉子漢老,皆儀容秀整,且與瓊奴同年。徐華胄而清貧,劉暴富而白屋。猶豫遲疑,莫之能定。
196 一日,謀於族人之有識者,曰:「擇婿為重教之治,具召二生而自試之。」乃於二月花晨,張筵會客,里中名勝,咸集於庭。均玉、從道亦各攜子而至。漢老雖人物整然,而登降揖讓,未免矜持,苕郎則衣冠樸素,舉止自如。沈之族長有耕雲者,號知人,一見二生,已默識其優劣矣。乃指壁間所掛「惜花春起早」、「愛月夜眠遲」、「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四畫,使二生詠之。漢老恃富,懶事詩書,聞命睢盱,久而不就。苕郎從容染翰,頃刻而成。其詠「惜花春起早」云:「胭脂曉破湘桃萼,露重荼蘼香雪落;媚紫濃遮刺繡窗,嬌紅斜映秋千索。」「轆轤驚夢起身來,梳雲未暇臨妝臺,笑呼侍女秉明燭,先照海棠開未開?」「愛月夜眠遲」云:「香肩半軃金釵卸,寂寂重門鎖深夜,素魄初離碧海壖,清光已透朱簾罅。」「徘徊不語依闌于,參橫鬥落鳳露寒,嬌娃低語喚歸寢,猶過薔薇架後看。」「掬水月在手」云:「銀塘水滿蟾光吐,嫦娥夜入馮夷府,蕩漾明珠若可捫,分明兔穎如堪數。」「美人自挹濯春蔥,忽訝冰輪在掌中;女伴臨流笑相語,指尖擎出廣寒官。」「弄香花滿農」云:「鈴聲響處東風急,紅紫叢邊久凝立,素手攀條恐刺傷,金蓮怯步嫌苔濕。」「幽芳擷罷掩蘭堂,馥鬱馨香滿繡房,蜂蝶紛紛入窗戶,飛來飛去繞羅裳。」
197 均玉見漢老一辭莫措,大以為恥,父子竟不終席而返。於是四座合詞稱美,而苕郎之婚議遂成。既納聘,必貴以愛婿故,招置館中。偶童氏小恙,瓊奴方侍藥,而苕郎入問疾,避弗及,乃相見於母榻前。見瓊姿容絕世,出而私喜。封紅箋一幅,使婢送於瓊。瓊拆之,空紙也。因笑成一絕,以答苕,曰:「茜色霞箋照面勻,玉郎何事太多情;風流不是無佳句,兩字相思寫不成。」苕郎持歸,以誇漢老。漢老方恨其奪己配也,以白均玉。均玉不咎子之無學,反切齒於徐、沈,誣以陰事,俱不得白。徐戍遼陽,沈戍嶺表,全家俱往。訣別之際,黯然銷魂,觀者無不下淚。自此南北,各不相聞。已而必貴謝世,家事零落。惟童氏母女在,蕭然茅店,賣酒路旁。雖患難之中,瓊奴無復昔時容態;而青年粹質,終異常人。有吳指揮者悅之。欲娶為妾。童氏以既聘辭。吳知故,遣媒謂曰:「徐郎遼海從戍,死生未卜;縱幸無恙,安能至此成婚乎?」瓊不聽,吳以勢凌之。童氏懼,與瓊謀曰:「苕去五載,音問杳然;汝之身事,終恐荒唐矣。矧他鄉孤寡,其何策以拒彼彪悍乎?」瓊泣曰:「徐本為兒遭禍,背之不仁,兒有死耳!」因賦《滿庭芳》詞,以自誓云:「彩鳳分群,文失侶,紅雲路隔天合。舊時院落,畫棟積塵埃。漫有玉京離燕,向東風似訴悲哀。主人去,卷簾恩重,空屋亦歸來。涇陽燃悴女,不逢柳毅,書信難裁。嘆金釵脫股,寶鏡離臺,萬里遼陽,郎去也,甚日重回?丁香樹,含花到死,肯傍別人開!」是夜,自縊於房中,母覺而解救,良久方蘇。吳指揮者聞之怒,使麾下碎其釀器,逐去他居,欲折困之。時有老驛使杜君,亦常山人,必貴存日,頗與相善,憐童氏孤苦,假以驛廊一間而安焉。一日,客有戎服者三四人投驛中。杜君問所從來,其人曰:「吾儕遼東某衛總小旗,差往南海取軍,暫此假宿耳。」值童氏偶出簾下,中一少年,特淳謹,不類武卒,數往還相視,而淒側之色可掬。童氏心動,因出而問之。對曰:「苕,姓徐,浙江常山人。幼時,父嘗聘同里沈必貴女。未婚,而兩家坐事謫戍,不相聞者數年矣。適因入驛,見媽媽狀貌酷與外類,故不覺感愴,非有他也。」童氏復問:「沈家今在何處?厥女何名?」曰:「名瓊奴,字潤真。聯姻時年方十四,以今計之,當十九矣。第知戌海南,忘其所寓州郡,難以尋覓。」童氏入語瓊奴,瓊曰:「若然,夫也。」明日召至室中,細問之,果苕郎,今改名子闌矣,尚未娶。童氏大哭曰:「吾即汝丈母。汝丈人已死,吾母女流落於此,出萬死已得再生,不圖今日再能相見!」遂白於杜及苕之伴。眾口嗟嘆,以為前緣。杜君乃率錢備禮,與苕畢婚。合巹之夕,喜不勝悲。瓊訴其哀懷,因誦杜少陵「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之句。苕撫之曰:「毋傷,姑俟來年,挈爾同歸遼東耳。」既而苕同伴有丁總旗者,忠厚人也,謂苕曰:「君方燕爾,莫便拋離;勾軍之行,吾輩分任之。君善撫室,於此相待。」苕置灑餞別。諸人既去,吳指揮者緝之,愈怒。以逃軍為名,捕苕於獄,杖殺之,藏尸於窯內。亟令媒恐童氏曰:「彼已死,可絕念矣。吾將擇日,舁轎相迎,如復拒違,定加毒手。」瓊奴使母諾之。媒去,謂母曰:「兒不死,必為狂暴所辱。將俟夜引決矣。」母亦無如之何。是晚,忽監察御史傅公到驛,瓊奴仰天呼曰:「吾夫之冤雪矣!」乃具狀以告。傅公即抗章上聞,得旨鞠問,而求尸未得。正讞訊間,羊角風自廳前而起。公祝之曰:「逝魂有知,導吾以往。」言訖,風即旋轉,前引馬首,徑奔窯前,吹起炭灰而尸見。委官驗視,傷痕宛然。吳遂伏辜。公命州官葬苕於郭外。瓊奴哭送,自沉於塚側池中。因命葬焉。公言於朝。下禮部旌其塚曰「賢義婦之墓」。童氏亦官給衣廩,優養終身焉。
198 虢國失人
199 按樂史《太真外傳》:貴妃有姊三人,皆豐碩修整,工於謔浪,巧會旨趣。每入宮中,移晷方出。天寶七載,封大姨為韓國夫人,三姨為虢國夫人,八姨為秦國夫人。同日拜命,皆月給錢十萬,為脂粉之資。虢國不施妝粉,自炫美艷,常素面朝天。當時杜甫有詩云:「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上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娥眉朝至尊。」又賜虢國照夜璣,秦國七葉冠;蓋希代之珍,其恩寵如此。
200 莫邪
201 按《吳地記》:闔閭使干將鑄劍。採五山之精,合五金之英;使童女三百人祭爐神,鼓橐。金銀不銷,鐵汁不下。其妻莫邪曰:「鐵汁不下,有何計?」干將曰:「先師歐冶鑄劍,不銷,以女人聘爐神,當得之。」莫邪聞語,竄入爐中。
202 鐵汁出,遂成二劍。雄號「干將」,作龜文,雌號「莫邪」,鰻文。餘鑄得三千,並號「干將莫邪」。
203 李氏女
204 按《搜神記》:東越閩中,有庸嶺,高數十里。其正北隰中,有大蛇,長七八丈,大十餘圍。土俗常懼。東治都尉及屬城長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禍。或與人夢,或下諭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長,並共患之。然氣厲不息。共請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養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食之。累年如此,已用九女。爾時復募索未得。將樂縣李誕家,有六女,無男。其小女名寄,應募欲行,父母不聽。寄曰:「父母無相,惟生六女,無有一男,雖有如無。女無緹縈濟父之功,既不能供養,消費衣食,生無所益,不如早亡。賣寄之身,可得少錢。」父母終不聽。寄自潛發,不可禁止。乃行,請好劍及咋蛇犬。先做數石米輒,用蜜灌之,以置穴口。蛇夜便出,頭大如穂,目如二尺鏡,聞輒香氣,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噬咋,寄從後斫得數劍,蛇因踴出,至庭而死。寄入視其穴,得九女髑髏,悉舉出,緩步而歸。越王聞之,聘寄為後,拜其父為將樂令,母及姊皆有賞賜。自是東治無復妖邪之物,其歌謠至今存焉。
205 西河少女
206 按《汾陽縣志》:西河少女,神仙伯山甫甥。漢遣使者經西河於城東,見女子笞一老翁。翁頭發皓白,跪而受杖。
207 使者怪,問之。答曰:「此妾兒也。昔妾舅氏伯山甫,得神仙之道,隱居華山;愍妾多病,授以神藥,漸復少容。今此兒不肯服藥,致此衰老。行不及,故與杖耳。」使者問年。
208 答曰:「妾年百一十歲,兒年七十矣。」此女尋入華山。
209 木蘭
210 按鄒之麟《女俠傳》:木蘭,陜人也。代父戍邊十二年,人不知其為女。歸賦戍邊詩一篇。君子曰:「若木蘭者,亦壯而廉矣。使載之《列女傳》,緹縈、曹娥將遜之,蔡姬當低頭愧汗,不敢比肩矣。」按《風陽府志》:隋,木蘭,魏氏。毫城東魏村人。隋恭帝時,北方可汗多事,朝廷募兵,策書十二卷,且坐以名。木蘭以父當往而老羸,弟妹俱稚,即市鞍馬,整甲胄,請於父代戍。歷十二年,身接十有八陣。樹殊勛,人終不知其女子。後凱還,天子嘉其功,除尚書,不受,懇奏省覲。
211 及還,釋戎服,衣舊裳。同行者駭之,遂以事聞於朝。召赴闕,納之宮中。曰:「臣無愧君之禮。」以死拒之。帝驚憫,贈將軍,謚孝烈。昔鄉人歲以四月八日致祭,蓋孝烈生辰云。
212 王長卿妻
213 按《甲乙剩言》:長卿,新安人,能詩。其內人精於紩繡。
214 嘗觀其繡佛,纖密絢爛;而發絲眉目,光相衣紋,儼若道玄運管。餘所見宋繡最多,此繡當不多讓,即謂之針王可也。王行甫、汪明生諸君,多以篇詠重之。第性嚴妒,長卿往朔方謁周中丞,慮有外私,使向繡佛前,受邪淫戒而去。
215 張從恩繼室某氏
216 按《洛陽舊聞記》:張相諱從恩,繼室某氏,河東人,有容色,慧黠多伎藝。十四五,失身於軍校,為側室。洎軍校替歸洛下,與之偕來。至上黨,得病,因舁之而進。至北小紀,厥病且甚,湯飲不能下。自辰至西,痢百餘度,形骸骨立,臭穢狼藉,不可向邇。軍校厭之,遂棄之道周而去。
217 不食者數日,行路為之傷嗟。道旁有一土龕可容數人,蓋樵童牧豎避風雨之處也。過客憫之,為舁至土窟中。又數日,病漸愈。衣服悉為暴客所褫,但以敗葉亂草蔽形而已。漸起行,至店中,日求丐餘食,夜即宿逆旅簷下。一日,有老嫗謂曰:「觀爾非求乞者也。我處非遠,可三百許步。」即攜之而往。
218 姥為之洗沐,衣以故舊衣,日進粥飲蔬飯而已。不數月,平復如故,顏狀艷麗,殆神仙中人也。忽有士子過小紀,知之,求見。贈姥彩絹五十匹,載之而去。偕往襄陽僦居。會襄帥安大王從進叛,左右殺士子,納其妻。從進敗,為亂兵所得,送至都監張相寨內。張相即從恩也。張相共獲婦凡十餘人,獨寵待士子之妻。張之正室亡,遂以為繼室。後封郡夫人。治家嚴整,動有禮法。及張加使相,進封大國夫人。壽終於洛陽第。
219 開元宮人
220 按孟蓕《本事詩》:開元中,賜邊軍纊衣,制於宮中。
221 有兵士於短袍中得詩曰:「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戰袍經手作,知落阿誰邊?蓄意多添線,含情共著綿;今生已過也,重結後生緣。」兵土以詩白帥,帥進呈。玄宗以詩遍示宮中,曰:「作者勿隱,不汝罪也。」有一宮人,自言萬死。上深憫之,遂以嫁得詩者,謂曰:「吾與汝結今生緣。」邊人感泣。
222 採娘
223 《桂苑叢談》:鄭代,肅宗時為潤州刺史。兄侃,嫂張氏,女年十六,名採娘,貞淑有儀。七夕夜沉香筵,祁於織女。是夕,夢雲輿雨蓋蔽空駐車,命採娘曰:「吾織女,祁何福?」
224 曰「願乞巧耳!」乃遺一金針,長寸餘,綴於紙上,置裾帶中。
225 令三日勿語,汝當奇巧,不爾,化成男子。
226 經二日,以告其母。母異而視之,則空紙矣,其針跡猶在。
227 張氏數女皆卒,至娠,採娘忽病而不言。張氏有恨言曰:「男女五人皆卒,復懷何為?」將服藥以損之。藥將服,採娘昏暗之內,忽稱殺人。母驚而問之。曰:「女若終當為男子,母之所懷是也。聞藥至情急,是以呼之。」母異之,乃不服藥。
228 採娘尋卒。既葬,母悲念,乃收常所戲之物而匿之。未逾,遂生一男子。或有動所匿之物,兒既啼哭。張氏哭女,兒亦啼哭,罷即止。乃採娘後身也,因名曰叔子。
229 後位至柱國。
230 黃道婆
231 按《輟耕錄》:閩廣多種木綿,紡績為布,名曰「吉貝」。
232 松江府東去五十里許,曰烏泥涇。其地土田磽瘠,民食不給,因謀樹藝,以資生業,遂覓種於彼。初無踏車椎弓之制,率用手剖去子,線弦竹弧置按間,振掉成劑,厥功甚艱。國初時,有一嫗名黃道婆者,自崖州來,乃教以做造捍彈紡織之具;至於錯紗配色,綜線挈花,各有其法。以故織成被褥帶帨,其上折枝團鳳棋局字樣,粲然若寫。人既受教,競相作為;轉貨他郡,家既就殷。未幾,嫗卒,莫不感恩灑泣而共葬之;又為立祠,歲時享之,越三十年,祠毀,鄉人趙愚軒重立。今詞復毀,無人為之創建。道婆之名,日漸泯滅無聞矣。
233 沈真真
234 按《麗情集》:太常博士鄭還古,寓東都,與柳將軍同巷。
235 還古將調西都,柳盛張筵以餞,盡出家妓,謳歌薦酒行杯,內有一妓,容艷妖絕。鄭竊窺之,有眷戀意。柳謂鄭曰:「此沈真真,本良家子,頗好文辭。請賦詩以定情,候博士拜命,即當送賀。」還古賦詩曰:「洞房出神仙,清聲勝管弦;詞輕白苧曲,歌遏彩雲篇。既未生裴秀,何妨乞鄭玄,不堪金谷水,橫過墜樓前。」柳覽詩大喜,俾真真拜謝。還古抵京,旋拜伊關令,得重疾。馳書告柳,柳即送真真赴京,迎鄭出相見。真真飾容致拜,還古起前遽執真真手,長籲而卒。
236 寇萊公妾
237 茜桃,寇萊公妾也,姿色艷麗,靈淑能詩。公常設宴,會集諸妓,賞綾綺千數。茜桃獻詩二絕,云:「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寒窗下,幾度拋梭織得成?」「風動衣單手屢呵,幽窗軋軋度寒梭;臘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公和之曰:「將相功名終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尊前聽艷歌。」及公貶嶺南,道經杭州,茜桃疾亟,謂公曰:「妾必不起,幸葬我於天竺山下。」公驚哀不已。茜桃復曰:「相公宜自愛,亦非久後人世者。」已而,公卒於雷州。今茜桃墓在天竺。
238 曹大家
239 扶風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學高才。世叔早卒,有節行法度。兄固,著《漢書》,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臧書閣,踵而成之。帝數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師事焉。號曰大家。每有貢獻異物,輒詔大家作賦頌。及鄧太后臨朝,與聞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關內侯,官至齊相。時《漢書》始出,多不能通者。同郡馬融伏於閣下,從昭受讀,後又詔融兄續,繼昭成之。永初中,太后兄大將軍鄧騭以母憂,上書乞身。太后不欲許,以問昭。昭因上疏,太后從而許之。於是騭等各還里第焉。作《女誡》七篇。馬融善之,令妻女習焉,昭女妹曹豐生,亦有才慧,為書以難之,辭有可觀。昭年七十餘卒,皇太后素服舉哀,使者監護喪事。所著賦、頌、銘、誄、問、注、哀辭、書、論、上疏、遺令,凡十六篇。子婦丁氏為撰集之,又作《大家贊》焉。
240 王魁
241 王魁下第失意,適山東萊州,友人招游北市。深巷小宅,有殷氏婦絕艷,酌酒曰:「某名桂英,酒乃天之美祿。
242 足下得桂英而飲天祿,明春登第之兆。」乃取擁項羅巾請詩。生題曰:「謝氏筵中聞雅唱,何人戛玉在簾幃。一聲透過秋空碧,幾片行雲不敢飛。」英曰:「君但為學,四時所須,我為辦之。」由是魁朝去暮來。逾年,有詔求賢,英為辦西游之用。將行,至州北望海神廟,盟曰:「吾與桂英,誓不相負。
243 若生離異,神當殛之!」魁至京門,寄詩曰:「琢月磨雲輸我輩,都花占柳是男兒。前春我若功成去,好養鴛鴦作一池。」
244 後及第為天下第一,英以詩賀云:「人來報喜敲門急,賤妾初聞喜可知。天馬果然光驟躍,神龍不肯後蛟螭。海中空卻云鰲窟,月裏都無丹桂枝。漢殿獨留司馬賦,晉庭惟許宋君詩。身登龍首雲雷疾,名落人間霹靂馳。一榜神仙隨馭出,九衢卿相盡行遲。煙霞路穩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時。夫貴婦榮千古事,與郎才貌各相宜。」復寄詩云:「上國笙歌錦繡鄉,仙郎得意正疏狂。哪知憔悴幽閨質,日覺春衣絲帶長。」又詩云:「上都梳洗遂時宜,料得良人見即思。早晚歸來幽閣裏,須教張敞畫新眉。」魁私念:科名如此,可以一娼玷辱?竟不復答書。
245 而魁父已約崔氏為親。及魁授徐州僉判,英喜曰:「徐此去不遠,當使人迎我矣!」復遣僕馳書以往,魁方坐廳決事,大怒,叱書不受。
246 英曰:「魁負我如此,當以死報之。」揮刀自刎。魁自南都試院,有人自燭下出,乃英也。魁曰:「汝固無恙乎?」英曰:「君輕恩薄義,負誓渝盟,使我至此!」魁曰:「我之罪也!為汝飯僧,誦佛書,多焚紙錢,舍我可乎?」英曰:「得君之命乃止,不知其他!」魁欲自剌。母曰:「汝何悖亂如此?」
247 魁曰:「日與冤會,逼迫以死。」母召道士馬守素薦醮。守素夢至官府,魁與桂發相系而立。有人戒曰:「汝知,側勿復醮矣。」後數曰,魁竟死。
248 白老長
249 保定範叟,只一子,名希淹。十八補傅士弟子員,弱不勝衣,叟所鐘愛。顧困貧,年十九尚未娶。時將秋闈,下帷肄舉業。一夕,正伏案作蠅頭楷,突一好女子,著洋紗雪花比甲,滿頭插洋花朵,襟掛洋鋼表,貌亭亭,顧生贊曰:「好筆為。」
250 生審為狐,置不理。然由此時至,或執生手,憑生肩,捋生褲,種種挑逗,而膚香發澤能醉心;久之不自持。遂與狎。女亦不自諱為狐,惟勸生皈依天主,可御貧。
251 生漫應之。月餘,體憊骨柴立。叟顧子形漸銷,驚詢之,以實告。顧無計可遣去,憂慮莫名。一日,有老人來,蒼顏白發,自稱白老長。登堂謁叟,貌藹如,云:「家在西山,少習敕勒,精驅役。」叟告以子病求祓除,曰:「易耳。」戟指畫水咒,移時,遍灑屋宇,狐果絕跡。叟欲授以金,不受,第曰:「賢郎患未已也。」詢何故,曰:「僕在則狐遁,僕去則狐又來,且更恣。僕又勞勞不能常住塵埃,奈何!」叟求萬全,曰:「無已,僕有弱息年及笄,尚待字,曷即妻公子。渠亦有術,固為公子護身符,且免老朽桑榆累,非兩全乎?」叟喜而諾之。
252 翌日,老人褐冠鮮衣,導數人肩輿至。扶出,則一絕色女郎也。
253 纖腰婀娜,體輕而柔;行步便捷,無羞澀態。叟與老人,坐視兩小成佳禮。琴瑟雙雙,其樂靡極。夕送生入洞房,叟另除室館老人。夜半,忽聞剝啄聲甚厲,叟拔關出視,則老人所逐之狐也。白知之亦起,問曰:「定欲尋死耶,不然,何又復返?」
254 狐怒曰:「汝不過西山一巨蛇耳,敢於假托驅狐,為女覓老公,無恥孰甚!」白亦怒,口吐舌長數尺,直如劍,刺女鼻。狐倒地復本相,口猶人言,哀哀求耍白曰:「法本不赦,姑看吾女合巹之夕,事事求吉利;舌劍之利,汝既知憚,曷速遁,免污乃翁舌!」狐倉皇遁去。翌日,老人坐中堂,看女梳頭,婿把卷,喋喋與叟話家常。忽來一狐黨鬼光僧,聲言誅妖,闖入,席地坐,閉目合十,喃喃誦咒語。白笑曰:「技止此耶?火之!」
255 烈焰應聲起,鬼光僧燔炙如肥牡,抱頭鼠竄去。
256 先是狐歸訴於主者,遣門下鬼光來。鬼光歸,又遣魈僧來,甫至門首,即叫號如雷,腹大如彭亨豕,手執利刃,亮如霜雪。
257 而白己伺於廡,比入,未及言,白遽喝曰:「火之!」火即生魈股際,騰騰及須眉,額爛頭焦不可忍,急奪門遁,火滾滾隨之焚。市人無老稚男婦爭撫掌曰:「快哉此火!」主者羞憤,鳴於將弁某,且啖以金,更挾以勢。某惶遽承命,乃飛簽捉叟、公子,將置有司囹圄,坐以妖法。時收者在門,生回告女曰:「卿父為某驅魅,今為卿得罪,某死不足惜,所難堪者老父耳。」女亦泣。老人顧生笑曰:「癡男子,何其餒也,曷隨公人去?桁楊刀鋸,僕自當之,無預汝父子事!」明日,某鞫生,將繩以法。生無言,惟大呼:「白丈人救我!」白昂然入,挺立不跪,顧某笑不已,舌時出唇外,光焰焰若朝霞。某懼,詫曰:「汝何者妖,敢若是?」曰:「僕誠西山千餘年之老白蛇!然僕修煉,精吐納術,從不噬人害生物,以故雷霆不能誅,仙法不能糾,是蛇而人也,且將仙矣!視汝雖儼然人上者,不過人而獸,較彼之人而畜、畜而人者,更可嗤耳!」言已,袖出一鱗,大如盆,明如鏡,呈案上,曰:「此物物也,請賂之。」某取以自燭,則驢頭修修然,汗浸浸如蒸籠上氣,急擲之,鏗然墮地,碎且頓滅。某叫罵不已。白笑曰:「此某所以為驢也,自以為一鳴驚人,詎一見草料,即俯首戢耳受羈勒。驢之本領,不過如是耳!」言已,狂笑聲如裂竹,如怒,滿堂皂隸皆失色。
258 既而嘆息曰:「公膺簡開府一郡,不能治畜,且為畜愚;罪無辜之良民,亦何其愚乎!況畜之來也,其罪惡不能殫述,凡有人心者,莫不思寢其皮而食其肉。公獨衛之,何也?抑為伊所嗾,不得已耶?」某語塞,大呼:「杖來!」白嗔目曰:「驢性又發耶,火之!」言未已,座上人已衣履煨燼矣。某不敢復理,立釋範叟與生而謝狐黨。白亦從茲遠引,不復至。狐黨畏白女,不敢仇。一日,狐自至,登堂拜女伐閨闈,誓不起。
259 女挽之曰,「何必,爾豈乘老父去,將猶甘心我夫婦耶?」曰:「非也,婢子無此法,更無此膽。娘子天人,願執巾櫛,充賤婢。彼法邪,終不敵正,矧彼將撲滅,不能熾。昨唔火龍子,得開導,豁然悟,來依娘子避雷霆劫耳。」女曰:「既誠矣,可姑留。但不準惑郎君。」婢指天為誓。婢時於閨中,陳雜戲博女歡,能一足飛行作商羊舞。女曰:「我以多勝少,可乎?」
260 須臾,裙下伸纖足數十,皆翹如嫩筍芽。婢遂驚服悚惕!不敢萌異志。然究不安於室,時與僕人私,女以好言遣之去,後亦無他異。
261 穀慧兒
262 揚州西山董君,名韶秀,字梅人平,美男子也。少以神童補博士弟子員。其父晟鐘愛之若命。時草賊劉青海蠢動。村堡郡邑團防備御。凡世家子,多於呻畢暇習武備,生亦與焉。擇配甚苛,每云:「娶婦須無俗韻,庶生子始得英物;若蓬首鳩盤荼,寧於鰥耳。果得可人。當不以門第限。」一時議婚輒少許可。晟亦不忍拂。故以年冠猶獨居也。一日,有老夫婦攜一幼女、一禿發童來,自云陜人戈姓,善演戲術,鳴鉦擊鼓,各獻所長。女名穀慧兒,貌艷冶,弄盆子,唱《鷓鴣》,舞拓枝,觀者如堵墻。無不喝採,尤能纖足繩上行耍。渾脫瀏亮,令人想公孫大娘。女甫下,即見禿發童獻方朔桃,栽莊子爪。變幻生物。女遽捧金漆盤,索戲值。
263 得採甚豐,瞥見生雜人叢中。如雞群鶴立,凝睇不忍去。
264 生亦愛其美,溜眼波焉。少時,生渴思飲,女於百步外遽擲櫻桃入生口中,屢擲屢中,如彈無虛發。市散觀止,生煢煢步芳郊。女突於身後牽衣問姓名居址,詳告之。又以繡帕裹櫻桃百顆贈生,且日:「郎於夜靜,曷過我寓廬清談。」生應之,而終怯物議。明日再演,不敢往。旋有媒灼詣晟,告曰:「戈叟愛賢郎英發,願以息女奉箕帚。」晟卻之,生不知也。明年,翁嫗復來,於近村芳草地開圍場,築行臺,彩絲錯雜,金碧陸離。揚言曰:「吾女年及笄,當為人婦,然不願嫁閎茸兒。今與諸君約,無論流品,不計家世,敢登臺與吾女一角拳勇,勝則嫁。年邁人無食言。」每晨鼓吹畢,哀絲豪竹迭奏。女艷妝含笑登場,較曩時尤美,視臺下老稚咸集,乃扣盤而歌曰:「怕逐楊花結陣飛,好花莫當野薔薇;薔薇花好刺傷手,郎若無情妾自歸。」歌畢,嬌喚曰:「好男兒何妨賜教,一角低昂,無靦腆為裙釵笑也。」里之惡少年,既戀其美,又惡其誇,且藐其柔,乃魚貫上;甫交手,即如片瓦高處擲,數日無勝者。
265 次日,生在塾中聞其異,偕同硯人來窺。女彈鋏歌曰:「水上清風天上月,雲際鶼鶼波底蝶;不為卿卿我不來,好花欲折何妨折。」生聞之心動,然憚其勇,不敢角。眾慫恿之,乃攬衣躍登,拚博美人一擲為笑。女見生,若不相識,含笑曰:「妾風塵陋質,不敢附名門,竊借好身手作紅絲,非兒戲;倘有冒觸威儀。
266 能賜憐恕否?」生曰:「試為之。」睹者眾。生與女如壁蕊瓊英,因風滾舞,無何女折小蠻腰,翹蓮瓣,作天女掃花勢,生乘隙托足一擲,女已跌百步外,伏地嬌啼。翁媼齊出拍掌曰:「真我婿也。」即盛服詣生家,以意告晟。晟不許。翁日:「前已預言。誰教文郎顯手段,絕無憐香惜玉情耶?穀慧兒當場出醜,非市上實蔬果能任人顛簸者。」晟不應。嫗曰:「若毀約不難,煩君家閨秀出,與吾家禿發童一擲便了。」晟怒叱之。翁即掌擘庭前大槐樹,樹斷如刀切,曰:「兒女婚姻,三生注定;敢有再拘執者,有如此樹!」晟始恐怖,村中父老艷其事,爭贊其成。須臾,鼓樂雷動,彩輿到門,白足健兒十餘人輪運妝奩,極富。呼生出,與交拜成佳禮。堂上設華筵若宿構者,翁媼上坐,顧村人曰:「女貌雖陋,奩篋雖薄,尚不辱抹葭莩乎?」舉杯略一呷,禿發童跪白曰:「兩衛備矣。」翁媼即起辭,晟挽留不迭,問何之?曰:「愚夫婦大忙。其所以僕僕風塵,逢場作戲者,為小妮子擇婿耳。頃付托有人,從此天涯海角無定止矣。」匆匆出門,各跨一騾,電掣風馳,蹤跡頗杳。眾駭詫不知其誰何?入視洞房,窮極壯麗,亦不知何猝辦如是。生之小友聞得麗偶,爭致酒為賀揚,俗謂之「送房」,其實恣飲嚼、供嘲謔陋習也。生為眾勸飲,酩酊沉醉,比客散,已玉山頹。蓮漏三催,生斜臥繡榻。女凝妝坐鏡臺側,遣婢媼就寢。突見床頂有刀光一閃,女不語,支頤假寐伺之。蓋梁上君子,瞰其奩富,乘鬧新時掩入;意女勇亦從無新嫁娘能捉賊者,遽從床頂躍下,扛一巨篋,肩負出房。女從容抽刃出隨。
267 賊躍登屋,屋盡登樓,樓盡登墻。女遽捉其領,若千鈞壓,賊舍篋哀釋之。女曰:「狗奴若不留一切證,吾無以對吾夫,曷留下首領去!」賊哀之,涕欲死,女抽刃割其兩耳下,始放之。
268 女攜篋袖耳歸,眾猶酣寢,雞犬不驚。掩戶卸妝,移燭入幃,為生解衣,抱入香衾。生醒捫之,肌膚滑膩,香澤溫柔,狎之猶處子也。清晨拜見姑嫜,袖出兩耳擲幾上,血猶漉漉。驚詢,詳告之。問:「既真勇,何藝出怯書生下?」曰:「是不過攀龍附鳳計耳。」問:「翁媼何人?」笑不答。伉儷甚篤,事翁姑至孝,尤善居積,自女歸後,家暴富。晟清貧起家,吝於資,女則時以錢米周人急,艷名賢聲,溢於桑梓。年來,賊由西道來。偵實,舉村欲徙,女不可。村東固有劉厲王廟,早頹敗,女命拆瓦甓累累置路側,如寨布,如星羅。匿翁姑於曲室,囑生領村人伏要隘,云:「見燈光即起大呼。」安置訖,賊大股至,蟻至蜂屯,疾如風雨。女華妝立村門,招之以手;賊奔入如千巖萬壑,愈走愈迷。正謀返退,瓦甓忽飛起,碎賊首,黑風怒號,白晝若冥。賊見一女子提紅紗燈引導曰:「吾觀音案前龍女也,曷隨行得生!」賊跪,口誦佛號,行十餘步,見紗燈大亮,伏者盡起,引吭大呼,賊亂,自相踐踏,墮大澤中。
269 風定,官兵來,咸就擒。內一賊無雙耳,蓋即前之扛篋者。女出奩中資五千金,重建厲王廟,勒碑紀事,云是捷賴神助,歸功於神。又出二千金賑鄉里,生略止之。女笑曰:「郎尚以武備為盡可恃也。」既而生及第,父母相繼逝。生子一,名莊,秀藹可人。急為聘名家女鶴官,以委家事。時村中有孀婦,生遺腹女而逝。女殮其母,而撫其女,名曰棄兒,矚媳鶴官曰:「試乳哺之,長必有福。」年二十始與論婚。一日,與生更行裝,隨一婢一媼,遍辭戚屬,云:「將往游太行。」村人爭來送行,甚有牽衣泣下者。女曰:「善視吾兒即報德,毋戀戀也。」
270 言已,抽劍劃地曰:「以此為界。」視劃跡如血,而車馬已遠矣,莊後獲解官東浙,歲饑,擅發倉廩,觸怒長官,奏劾之。
271 朝廷遣官來勘,莊伏謁甚恭,而官人殊傲慢;及詳視履歷,大驚,問父母姓氏,告之,忽伏拜曰:「是吾兄也。」自云大梁籍,父母居汴時所生,名嚴,亦少年科甲。每聞父母云:「有兄居揚。」不意晤於此。且云已遣人迎養矣。因出資代兄斡旋,得棄官無餘罪。嚴亦新遷官即蒞任。無何,使者回,僅攜婢媼來,云太公太母晨起游太行,數月不返。聞之驚悼,遣人四訪,無消息。莊即移家於汴同居。嚴新喪偶,即以棄兒妻之,甚相得。至今村人感其德,於厲王廟側建祠肖像祀之,曰雙仙庵。
272 陸氏女
273 衢州人鄭某,幼明曠能文。娶會稽陸氏女,亦姿媚明爽,伉儷綢繆。鄭嘗於枕席間曰:「吾二人相歡至矣,即我脫不幸,汝無復嫁,汝死,我亦如之。」對曰:「方期百年偕老,何不祥如是。」凡十年生二男,而鄭生疾病,對父母復申前言,陸氏但俯首悲泣。鄭竟死。未數月而媒妁來,陸氏相與周旋。舅姑責之,不聽。才釋服,盡移其資,適蘇州曾工曹。成婚方七日,曾生奉漕檄考試他郡。行信宿,陸氏晚步廳前,有急足拜於廳前,稱鄭官人有書。陸取視,外題「示陸氏」三字,宛然前夫手跡也。急足忽不見。啟緘讀之,其辭云,「十年結發夫妻,一生祭祀之主,朝連暮以同歡,資有金而共聚。忽大幻以長往,慕他人而輕許,遺棄我之田疇,移積蓄於別戶。不恤我之二子,不念我之雙親,義不足以為人婦,慈不足以為人母。
274 吾已訴諸上蒼,行理對於冥府。」陸氏嘆恨不懌,三日而亡。
URN: ctp:ws365478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4.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s://ctext.org.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