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篇德充符第五》[View] [Edit] [History]

1	一注德充於內，（應）物〔應〕（一）於外，外內玄合，信若符命而遺其形骸也。
2	釋文崔云：此遺形棄知，以德實之驗也。
3	校（一）物應依趙諫議本改。
4	魯有兀者王駘一，從之遊者與仲尼相若二。常季問於仲尼曰：「王駘，兀者也，從之遊者與夫子中分魯三。立不教，坐不議，虛而往，實而歸四。固有不言之教，無形而心成者邪五？是何人也六？」
5	一疏姓王，名駘，魯人也。刖一足曰兀。形雖殘兀，而心實虛忘，故冠德充符而為篇首也。
6	釋文《兀者》五忽反，又音界。李云：刖足曰兀。案篆書兀介字相似。《王駘》音臺，徐又音殆。人姓名也。
7	二注弟子多少敵：孔子。
8	疏若，如也。陪從王駘遊行稟學，門人多少似於仲尼者也。
9	釋文《從之》如字，李才用反。下同。《相若》若，如也，弟子如夫子多少也。
10	三疏姓常，名季，魯之賢人也。王駘遊行，外忘形骸，內德充實，所以從遊學者，數滿三千，與孔子之徒中分魯國。常季未達其趣，是以生疑。
11	釋文《常季》或云：孔子弟子。
12	四注各自得而足也。
13	疏弟子雖多，曾無講說，立不教授，坐無議論，請益則虛心而往，得理則實腹而歸。又解：未學無德，亦為虛往也。
14	釋文《立不教坐不議》司馬云：立不教授，坐不議論。
15	五注怪其殘形而心乃充足也。夫心之全也，遺身形，忘五藏，忽然獨往，而天下莫能離。
16	疏教授門人，曾不言議。殘兀如是，無復形容，而玄道至德，內心成滿。必固有此，眾乃從之也。
17	釋文《五藏》才浪反。後同。
18	六疏常季怪其殘兀而聚眾極多。欲顯德充之美，故發斯問也。
19	仲尼曰：「夫子，聖人也，丘也直後而未往耳。丘將以為師，而況不若丘者乎一！奚假魯國！丘將引天下而與從之二。」
20	一疏宣尼呼王駘為夫子，答常季云：「王駘是體道聖人也，汝自不識人，所以致疑。丘直為參差在後，未得往事。丘將尊為師傅，諮詢問道，何況晚學之類，不如丘者乎！請益服膺，固其宜矣。」
21	釋文《丘也直後而未往耳》李云：自在眾人後，未得往師之耳。◎慶藩案直之為言特也。呂氏春秋忠廉篇特王子慶忌為之飭而不殺耳，高注：特，猶直也。鄘風柏舟實維我特，韓（子）〔詩〕特作直。史記叔孫通傳吾直戲耳，漢書直作特。
22	二注夫神全心具，則體與物冥。與物冥者，天下之所不能遠，奚但一國而已哉！
23	疏奚，何也。「何但假藉魯之一邦耶！丘將誘引宇內，稟承盛德，猶恐未盡其道也。」
24	釋文《能遠》于萬反。
25	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與庸亦遠矣一。若然者，其用心也獨若之何二？」
26	一疏王，盛也。庸，常也。先生，孔子也。彼王駘者，是殘兀之人，門徒侍從，盛於尼父。以斯疑怪，應異常流，與凡常之人固當遠矣。
27	釋文《而王》于況反。李云：勝也。崔云：君長也。《其與庸亦遠矣》與凡庸異也。崔云：庸，常人也。
28	二疏然，猶如是也。王駘盛德如是，為物所歸，未審運智用心，獨若何術？常季不妄，發此疑也。
29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一，而不得與之變一，雖天地覆墜，亦將不與之遺三。審乎無假四而不與物遷五，命物之化六而守其宗（一）也七。」
30	一注人雖日變，然死生之變，變之大者也。
31	二注彼與變俱，故死生不變於彼。
32	疏夫山舟潛遁，薪指遷流，雖復萬境皆然，而死生最大。但王駘心冥造物，與變化而遷移，跡混人間，將死生而俱往，故變所不能變者也。
33	三注斯順之也。
34	疏遺，失也。雖復圜天顛覆，方地墜陷，既冥於安危，故未嘗喪我也。
35	釋文《雖天地覆》芳服反。《墜》本又作隊，直類反。李云：天地猶不能變已，況生死也！
36	四注明性命之固當。◎慶藩案無假當是無瑕之誤，謂審乎己之無可瑕疵，斯任物自遷而無役於物也。淮南精神篇正作審乎無瑕。瑕假皆從假聲，致易互誤。（漢書）〔史記〕鄭世家使人誘劫鄭大夫甫假，左傳作傅瑕。禮檀弓肩假，漢書古今人表作公肩瑕，即其證也。
37	五注任物之自遷。
38	疏靈心安審，妙體真元，既與道相應，故不為物所遷變者也。
39	六注以化為命，而無乖迕。
40	釋文《怪迕》五故反。本亦作遻。下同。
41	七注不離至當之極。
42	疏達於分命，冥於外物，唯命唯物，與化俱行，動不乖寂，故恆住其宗本者也。
43	釋文《不離》力智反。
44	校（一）闕誤引江南古藏本宗下有者字。
45	常季曰：「何謂也一？」
46	一疏方深難悟，更請決疑。
47	仲尼曰：「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一；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二。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三，而遊心乎德之和四；物視其所一而不見其所喪，視喪其足猶遺土也五。」
48	一注恬苦之性殊，則美惡之情背。
49	疏萬物云云，悉歸空寂。倒置之類，妄執是非，於重玄道中，橫起分別。何異乎肝膽〔附〕（一）生，本同一體也，楚越迢遞，相去數千，而於一體之中，起數千之遠，異見之徒，例皆如是也。
50	釋文《肝膽》丁覽反。《美惡》烏路反。下皆同。《
51	情背》音佩。
52	二注雖所美不同，而同有所美。各美其所美，則萬物一美也；各是其所是，則天下一是也。夫因其所異而異之，則天下莫不異。而浩然大觀者，官天地，府萬物，知異之不足異，故因其所同而同之，則天下莫不皆同；又知同之不足有，故因其所無而無之，則是非美惡，莫不皆無矣。夫是我而非彼，美己而惡人，自中知以下，至於昆蟲，莫不皆然。然此明乎我而不明乎彼者爾。若夫玄通泯合之士，因天下以明天下。天下無曰我非也，即明天下之無非；無曰彼是也，即明天下之無是。無是無非，混而為一，故能乘變任化，迕物而不慴。
53	疏若夫玄通之士，浩然大觀，二儀萬物，一指一馬；故能忘懷任物，大順群生。然同者見其同，異者見其異，至論眾妙之境，非異亦非同也。
54	釋文《中知》音智。《不慴》之涉反。
55	三注宜生於不宜者也。無美無惡，則無不宜。無不宜，故忘（二）其宜也。
56	疏耳目之宜，宜於聲色者也。且凡情分別，耽滯聲色，故有宜與不宜，可與不可。而王駘混同萬物，冥一死生，豈於根塵之間而懷美惡之見耶！
57	四注都忘宜，故無不任也。都任之而不得者，未之有也；無不得而不和者，亦未聞也。故放心於道德之閒，蕩然無不當，而曠（三）然無不適也。
58	疏既而混同萬物，不知耳目之宜，故能遊道德之鄉，放任乎至道之境者也。
59	五注體夫極數之妙心，故能無物而不同，無物而不同，則死生變化，無往而非我矣。故生為我時，死為我順；時為我聚，順為我散。聚散雖異，而我皆我之，則生故我耳，未始有得；死亦我也，未始有喪。夫死生之變，猶以為一，既睹其一，則蛻（四）然無係，玄同彼我，以死生為寤寐，以形骸為逆旅，去生如脫屣，斷足如遺土，吾未見足以纓茀其心也。
60	疏物視，猶視物也。王駘一於死生，均於彼我。生為我時，不見其得；死為我順，不見其喪；視萬物，混而一之。故雖兀足，視之如遺土者也。
61	釋文《所喪》息浪反。下及注同。《說然》始銳反，又音悅。《脫屨》九具反。本亦作屣，所買反。◎盧文弨曰：今本書作屣。《斷足》丁管反。
62	校（一）附字依劉文典補正本補。（二）世德堂本作亡。下同。（三）世德堂本作擴。（四）世德堂本作說，趙諫議本作悅。
63	常季曰：「彼為己以其知一，得其心以其心二。得其常心，物何為最之哉三？」
64	一注嫌王駘未能忘知而自存。
65	疏彼，王駘也。謂王駘修善修己，猶用心知。嫌其未能忘知而任獨者也。
66	釋文《為己》於偽反。
67	二注嫌未能遺心而自得。
68	疏嫌王駘不能忘懷任致，猶用心以得心也。夫得心者，無思無慮，忘知忘覺，死灰槁木，泊爾無情，措之於方寸之間，起之於視聽之表，同二儀之覆載，順三光以照燭，混塵穢而不撓其神，履窮塞而不忤其慮，不得為得，而得在於無得，斯得之矣。若以心知之術而得之者，非真得也。
69	三注夫得其常心，平往者也。嫌其不得平往而與物遇，故常使物就之。
70	疏最，聚也。若能虛忘平淡，得真常之心者，固當和光匿耀，不殊於俗。豈可獨異於物，使眾歸之者也！
71	釋文《最之》徂會反，徐采會反。下注同。司馬云：聚也。◎家世父曰：知者外發，心者內存；以其知得其心，循外以葆中也。心者，不息之真機，常心者，無妄之本體；以其心得其常心，即體以證道也。說文：最，犯而取也，猶言物莫能犯之。郭象斷句誤。◎慶藩案說文：，積也，從●（莫狄切。）取，取亦聲。徐鍇曰：古以聚物之聚為。世人多見最，少見，故書傳字皆作最。
72	仲尼曰：「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一，唯止能止眾止二。受命於地，唯松柏獨也（一）在冬夏青青三；受命於天，唯舜獨也正（二）四，幸能正生，以正眾生五。夫保始之徵，不懼之實。勇士一人，雄入於九軍。將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猶若是，六而況官（三）天地，府萬物七，直寓六骸八，象耳目九，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嘗死者乎一０！彼且擇日而登假，人則從是也一一。彼且何肯以物為事乎一二！」
73	一注夫止水之致鑑者，非為止以求鑑也。故王駘之聚眾，眾自歸之，豈引物使從己耶（四）！
74	疏鑑，照也。夫止水所以留鑑者，為其澄清故也；王駘所以聚眾者，為其凝寂故也。止水本無情於鑑物，物自照之；王駘豈有意於招攜，而眾自來歸湊者也。
75	釋文《鑑》古暫反。《流水》崔本作沬水，云：沬或作流。◎慶藩案流水與止水相對為文。崔本作沬，非也。隸書流或作（涿）〔●〕（見魯相史晨饗孔廟後碑。）與沬形相似，故崔氏誤以為沬。淮南說山篇人莫鑑於沬雨，高注：沬雨，或作流潦。則沬為流字之訛益碻。
76	二注動而為之，則不能居眾物之止。
77	疏唯，獨也。唯止是水本凝湛，能止是留停鑑人，眾止是物來臨照。亦猶王駘忘懷虛寂，故能容止群生，由是功能，所以為眾歸聚也。
78	三注夫松柏特稟自然之鍾（五）氣，故能為眾木之傑耳，非能為而得之也。
79	疏凡厥草木，皆資厚地。至於稟質堅勁，隆冬不凋者，在松柏通年四序，常保青全，受氣自爾，非關指意。王駘聚眾，其義亦然也。
80	四注言特受自然之正氣者至希也，下首則唯有松柏，上首則唯有聖人，故凡不正者皆來求正耳。若物皆有青全，則無貴於松柏；人各自正，則無羨於大聖而趣之。
81	疏人稟三才，受命蒼昊，圓首方足，其類極多。至如挺氣正真，獨有虞舜。豈由役意，直置自然。王駘合道，其義亦爾。郭注曰下首唯有松柏上首唯有聖人者，但人頭在上，去上則死，木頭在下，去下則死，是以呼人為上首，呼木為下首。故上首食傍首，傍首食下首。下首，草木也，傍首，蟲獸也。
82	五注幸自能正耳，非為正以正之。
83	疏受氣上玄，能正生道也，非由用意，幸率自然，既能正己，復能正物。正己正物，自利利他，內外行圓，名為大聖。虞舜既爾，王駘亦然。而舜受讓人，故為標的也。
84	六注非能遺名而無不任。
85	疏徵，成也，信也。天子六軍，諸侯三軍，故九軍也。或有一人，稟氣勇武，保守善始之心，信成令終之節，內懷不懼之志，外顯勇猛之姿。既而直入九軍，以求名位，尚能伏心要譽，忘死忘生。何況王駘！體道之狀，列在下文也。
86	釋文《保始之徵》李云：徵，成也，終始可保成也。《九軍》崔（本）〔李〕（六）云：天子六軍，諸侯三軍，通為九軍也。簡文云：兵書以攻九天，收九地，故謂之九軍。《自要》一遙反。
87	七注冥然無不體也。
88	疏綱維二儀曰官天地，苞藏宇宙曰府萬物。夫勇士入軍，直要名位，猶能不顧身命，忘於生死。而況官府兩儀，混同萬物，視死如生，不亦宜乎！
89	八注所謂逆旅。
90	疏寓，寄也。六骸，謂身首四肢也。王駘體一身非實，達萬有皆真，故能混塵穢於俗中，寄精神於形內，直置暫遇而已，豈係之耶！
91	釋文《六骸》崔云：手足首身也。
92	九注人用耳目，亦用耳目，非須耳目。
93	疏象，似也。和光同塵，似用耳目，非須也。
94	一０注知與變化俱，則無往而不冥，此知之一者也。心與死生順，則無時而非生，此心之未嘗死也。
95	疏一知，智也。所知，境也。能知之智照所知之境，境智冥會，能（無）所〔無〕差，故知與不知，通而為一。雖復跡理物化，而心未嘗見死者也，豈容有全兀於其間哉！
96	一一注以不失會為擇耳，斯人無擇也，任其天行而時動者也。故假借之人，由此而最之耳。
97	疏彼王駘者，豈復簡擇良日而登昇玄道？蓋不然乎，直置虛淡忘懷而會之也。至人無心，止水留鑑，而世閒虛假之人，由是而從之也。
98	釋文《彼且》如字。徐子余反。下同。《假人》古雅反，借也。徐音遐，讀連上句，人字向下。◎慶藩案登假即登格也。假格古通用。詩奏格或作奏假，是其證。爾雅：格，陟，登，升也。既言登又曰格者，古人自有複語耳。楚辭離騷陟陞皇之赫戲兮，陟亦陞也。
99	一二注其恬漠故全也。
100	疏唯彼王駘，冥真合道，虛假之物自來歸之，彼且何曾以為己務！
101	校（一）闕誤引張君房本也下有正字。俞樾以下在字乃正之誤。（二）闕誤引張君房本此句作堯舜獨也正，正下有在萬物之首五字。（三）唐寫本官作宮。（四）世德堂本無耶字。（五）趙諫議本鍾作種。（六）李字依世德堂本改。
102	申徒嘉，兀者也，而與鄭子產同師於伯昏無人一。子產謂申徒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出則我止二。」其明日，又與合堂同席而坐。子產謂申徒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出則我止。今我將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三？且子見執政而不違，子齊執政乎四？」
103	一疏姓申徒，名嘉，鄭之賢人，兀者也。姓公孫，名僑，字子產，鄭之賢大夫也。伯昏無人，師者之嘉號也。伯，長也。昏，闇也。德居物長，韜光若闇，洞忘物我，故曰伯昏無人。子產申徒，俱學玄道，雖復出處殊隔，而同師伯昏，故寄此三人以彰德充之義也。
104	釋文《申徒嘉》李云：申徒，氏；嘉，名。《無人》雜篇作瞀人。
105	二注羞與刖者並行。
106	疏子產執政當塗，榮華富貴；申徒稟形殘兀，無復容儀。子產雖學伯昏，未能忘遣，猶存寵辱，恥見形殘，故預相檢約，令其必不並己也。
107	釋文《刖者》音月，又五刮反。
108	三注質而問之，欲使必不並己。
109	疏子產存榮辱之意，申徒忘貴賤之心，前雖有言，都不采領，所以居則共堂，坐還同席。公孫見其如此，故質而問之。
110	四注常以執政自多，故直云子齊執政，便謂足以明其不遜（一）。
111	疏違，避也。夫出處異塗，貴賤殊致。我秉執朝政，便為貴大；汝乃卑賤形殘，應殊敬我。不能遜讓，翻欲齊己也。
112	校（一）趙諫議本遜下有也字。
113	申徒嘉曰：「先生之門，固有執政焉如此哉一？子而說子之執政而後人者也二？聞之曰：『鑑明則塵垢不止，止則不明也。久與賢人處則無過。』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猶出言若是，不亦過乎三！」
114	一注此論德之處，非計位也。
115	疏先生，伯昏也，先生道門，深明眾妙，混同榮辱，齊一死生。定以執政自多，必如此耶？
116	釋文《之處》昌慮反。
117	二注笑其矜說在位，欲處物先。
118	疏汝猶悅愛榮華，矜誇政事，推人於後，欲處物先。意見如斯，何名學道？
119	釋文《而說》音悅。注同。
120	三注事明師而鄙吝之心猶未去，乃真過也。
121	疏鑑，鏡也。夫鏡明則塵垢不止，止則非明照也，亦猶久與賢人居則無過，若有過則非賢哲。今子之所取，可重可大者，先生之道也。而先生之道，退己虛忘，子乃自矜，深乖妙旨，而出言如是，豈非過乎！
122	子產曰：「子既若是矣一，猶與堯爭善，計子之德不（一）足以自反邪二？」
123	一注若是形殘。
124	二注言不自顧省，而欲輕蔑在位，與有德者並。計子之德，故不足以補形殘之過。
125	疏反，猶復也。言申徒形殘如是而不自知，乃欲將我並驅，可謂與堯爭善。子雖有德，何足在言！以德補殘，猶未平復也。
126	釋文《爭善》如字。
127	校（一）闕誤引文成李張諸本不作□。
128	申徒嘉曰：「自狀其過以不當亡者眾一，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二。知不可柰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三。遊於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四。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一）矣五，我怫然而怒六；而適先生之所，則廢然而反七。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二）八？吾與夫子遊十九年矣（三），而未嘗知吾兀者也九。今子與我遊於形骸之內，而子索我於形骸之外，不亦過乎一０！」
129	一注多自陳其過狀，以己為不當亡者眾也。
130	二注默然知過，自以為應死者少也。
131	疏夫自顯其狀，推罪於他，謂己無愆，不合當亡，如此之人，世間甚多。不顯過狀，將罪歸己，謂己之過，不合存生，如此之人，世間寡少。鄭子產奢侈矜伐，於義亦然者也。
132	三疏若，順也。夫素質形殘，稟之天命，雖有知計，無如之何，唯當安而順之，則所造皆適。自非盛德，其孰能然！
133	釋文《知不可》如字，又音智。
134	四注羿，古之善射者。弓矢所及為彀中。夫利害相攻，則天下皆羿也。自不遺身忘知與物同波者，皆遊於羿之彀中耳。雖張毅之出，單豹之處，猶未免於中地，則中與不中，唯在命耳。而區區者各有所遇，而不知（四）命之自爾。故免乎弓矢之害者，自以為巧，欣然多己，及至不免，則自恨其謬而志傷神辱，斯未能達命之情者也。夫我之生也，非我之所生也，則一生之內，百年之中，其坐起行止，動靜趣舍，情性知能，凡所有者，凡所無者，凡所為者，凡所遇者，皆非我也，理自爾耳。而橫生休戚乎其中，斯又逆自然而失者也（五）。
135	疏羿，堯時善射者也。其矢所及，謂之彀中。言羿善射，矢不虛發，彀中之地，必被殘傷，無問鳥獸，罕獲免者。偶然得免，乃關天命，免與不免，非由工拙，自不遺形忘智，皆遊於羿之彀中。是知申徒兀足，忽遭羿之一箭；子產形全，中地偶然獲免；既非人事，故不足自多矣。
136	釋文《羿》音詣，徐胡係反。善射人，唐夏有之。一云：有窮之君篡夏者也。《彀》音遘，張弓也。◎家世父曰：玉篇：彀，張弓弩。漢書周亞夫傳，彀弓弩待滿。遊於羿之彀中，觸處皆危機也。而恢恢乎有中地，以自處不中，則上弦下弣，中承箭筈，反有激而傷者矣。均之遊也，中與不中，偶值之數也，不可柰何而安之則命也。言亡足之非其罪。《中》如字。《央》於良反，舊於倉反。郭云：弓矢所及為彀中。《中地》丁仲反。下不中、注中地、中與不中同。《單豹》音善。
137	五注皆不知命而有斯笑矣（六）。
138	六注見其不知命而怒，斯又不知命也。
139	疏怫然，暴戾之心也。人不知天命，妄計虧全，況己形好，嗤彼殘兀。如此之人，其流甚眾。忿其無知，怫然暴怒，嗔忿他人，斯又未知命也。
140	釋文《怫然》扶弗反。
141	七注見至人之知命遺形，故廢向者之怒而復常。
142	疏往伯昏之所，稟不言之教，則廢向者之怒而復於常性也。
143	八注不知先生洗我以善道故耶？我為能自反耶？斯自忘形而遺累矣（七）。
144	疏既適師門，入於虛室，廢棄忿怒，反覆尋常。不知師以善水洗滌我心？為是我之性情〔能〕（八）自反覆？進退尋責，莫測所由。斯又忘於學心，遺其係累。
145	九注忘形故也。
146	疏我與伯昏遊於道德，故能窮陰陽之妙要，極至理之精微。既其遺智忘形，豈覺我之殘兀！
147	釋文《知吾介》本又作兀，兩通（九）。
148	一０注形骸外矣，其德內也。今子與我德遊耳，非與我形交也，而索我外好，豈不過哉！
149	疏郭注云：形骸外矣，其德內也。今子與我德遊耳，非與我形交也，而索我外（交）〔好〕（一０），豈不過哉！此注意更不勞別釋也。
150	釋文《子索》色百反。注同。
151	校（一）世德堂本作眾。（二）闕誤引張君房本邪下有吾之自寤邪五字。（三）世德堂本無矣字。（四）趙諫議本知下有我字。（五）趙本無也字。（六）世德堂本無矣字。（七）世德堂本遺作遣，無矣字。（八）能字依注文補。（九）今本書作兀。（一０）好字依注文改。
152	子產蹴然改容更貌曰：「子無乃稱一！」
153	一注已悟則厭其多言也。
154	疏蹴然，驚慚貌也。子產未能忘懷遣欲，多在物先。既被譏嫌，方懷驚悚，改矜誇之貌，更醜惡之容，悟知已至，不用稱說者也。
155	釋文《蹴》子六反。《乃稱》如字，舉也。又尺證反。
156	魯有兀者叔山無趾，踵見仲尼一。仲尼曰：「子不謹，前既犯患若是矣。雖今來，何及矣二！」
157	一注踵，頻也。
158	疏叔山，字也。踵，頻也。殘兀之人，居於魯國，雖遭刖足，猶有學心，所以接踵頻來，尋師訪道，既無足趾，因以為其名也。
159	釋文《叔山無趾》音止。李云，叔山，（氏）〔字〕（一），無足趾。◎盧文弨曰：字疑氏。《踵》朱勇反。向郭云：頻也。崔云：無趾，故踵行。《見》賢遍反。
160	二疏子之修身，不能謹慎，犯於憲（綱）〔網〕，前已遭官，患難艱辛，形殘若此。今來請益，何所逮耶！
161	釋文《子不謹前》絕句。一讀以謹字絕句。
162	校（一）字字依世德堂本及盧校改。
163	無趾曰：「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一。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二，吾是以務全之也三。夫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四，吾以夫子為天地，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五！」
164	一注人之生也，理自生矣，直莫之為而任其自生，斯重其身而知務者也。若乃忘其自生，謹而矜之，斯輕用其身而不知務也，故五藏相攻於內而手足殘傷於外也。
165	二注刖一足未足以虧其德，明夫形骸者逆旅也。
166	三注去其矜謹，任其自生，斯務全也。
167	疏無趾交遊恭謹，重德輕身，唯欲務借聲名，不知務全生道，所以觸犯憲章，遭斯殘兀。形雖虧損，其德猶存，是故頻煩追討，務全道德。以德比形，故言尊足者存。存者，在也。
168	釋文《去其》羌呂反。
169	四注天不為覆，故能常覆；地不為載，故能常載。使天地而為覆載，則有時而息矣；使舟能沈而為人浮，則有時而沒矣。故物為焉則未足以終其生也。
170	釋文《不為》於偽反。下不為、而為皆同。
171	五注責其不謹，不及天地也。
172	疏夫天地亭毒，覆載無偏，而聖人德合二儀，固當弘普不棄，寧知夫子尚不捨形殘？善救之心，豈其如是也？
173	孔子曰：「丘則陋矣一。夫子胡不入乎，請講以所聞！」
174	一疏仲尼所陳，不過聖跡；無趾請學，務其全生。答淺問深，足成鄙陋也。
175	無趾出一。孔子曰：「弟子勉之！夫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二！」
176	一注聞所聞而出，全其無為也。
177	疏夫子，無趾也。胡，何也。仲尼自覺鄙陋，情實多慚，故屈無趾，令其入室，語說所聞方內之道。既而（蓬）〔蘧〕廬久處，芻狗再陳，無趾惡聞，故默然而出也。
178	二注全德者生便忘生。
179	疏勉，勖勵也。夫無趾殘兀，尚實全生，補其虧殘，悔其前行。況賢人君子，形德兩全，生便忘生，德充於內者也。門人之類，宜勖之焉。
180	釋文《前行》下孟反。
181	無趾語老聃曰：「孔丘之於至人，其（一）未邪？彼何賓賓以學子為一？彼且蘄以諔詭幻怪之名聞，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二？」
182	一注怪其方復學於老聃。
183	疏賓賓，恭勤貌也。夫玄德之人，窮理極妙，忘言絕學，率性生知。而仲尼執滯文字，專行聖跡，賓賓勤敬，問禮老君。以汝格量，故知其未如至人也，學子何為者也？
184	釋文《語老》魚據反。《賓賓》司馬云：恭貌。張云：猶賢賢也。崔云：有所親疏也。簡文云：好名貌。◎俞樾曰：賓賓之義，釋文所引，皆望文生義，未達古訓。賓賓，猶頻頻也。漢書司馬相如傳仁頻并閭，顏注曰：頻字或作賓，是其例也。詩桑柔篇國步斯頻，說文目部作國步斯矉。書禹貢篇海濱廣斥，漢書地理志作海瀕廣潟。是皆賓聲頻聲相通之證。廣雅釋訓：頻頻，比也。楊子法言學行篇，頻頻之黨，甚於●斯。皆可說此賓賓之義。
185	二注夫無心者，人學亦學。然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其弊也遂至乎為人之所為矣。夫師人以自得者，率其常然者也；舍己效人而逐物於外者，求乎非常之名者也。夫非常之名，乃常之所生（二）。故學者非為幻怪也，幻怪之生必由於學；禮者非為華藻也，而華藻之興必由於禮。斯必然之理，至人之所無柰何，故以為己之桎梏也（三）。
186	疏蘄，求也。諔詭，猶奇譎也。在手曰桎，在足曰梏，即今之杻械也。彼之仲尼，行於聖跡，所學奇譎怪異之事，唯求虛妄幻化之名。不知方外體道至人，用此聲教為己枷鎖也。
187	釋文《且蘄》音祈。《諔》尺叔反。《詭》九委反。李云：諔詭，奇異也。◎俞樾曰：淑與詭語意不倫，淑詭當讀為弔詭。齊物論篇其名為弔詭，正與此同。弔作淑者，古字通用，哀十六年左傳昊天不弔，周官大祝職先鄭注引〔作〕（四）閔天不淑，是其證矣。◎慶藩案諔詭亦作俶詭。（見呂覽傷樂篇。）諔，猶俶也。薛綜注西京賦曰：詭，異也。高誘注淮南本經篇曰：詭文，奇異之文也。《幻》滑辯反。亦作●。◎盧文弨曰：舊本●作●。案說文作●，從反予。《桎》之實反，郭真一反。木在足也。《梏》古毒反，木在手也。《為己》于偽反。下者為人同。《舍己》音捨。
188	校（一）闕誤引張君房本其作□。（二）世德堂本有也字。（三）世德堂本無也字。（四）作字依諸子平議補。
189	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以可不可為一貫者，解其桎梏，其可乎一？」
190	一注欲以直理冥之，冀其無跡。
191	疏無趾前見仲尼談講之日，何不使孔丘忘於仁義，混同生死，齊一是非？條貫既融，則是帝之縣解，豈非釋其枷鎖，解其杻械也！
192	釋文《一貫》古亂反。
193	無趾曰：「天刑之，安可解一！」
194	一注今仲尼非不冥也。顧自然之理，行則影從，言則嚮隨。夫順物則名跡斯立，而順物者非為名也。非為名則至矣，而終不免乎名，則孰能解之哉！故名者影嚮也，影嚮者形聲之桎梏也。明斯理也，則名跡可遺；名跡可遺，則尚彼可絕；尚彼可絕，則性命可全矣。
195	疏仲尼憲章文武，祖述堯舜，刪詩書，定禮樂，窮陳蔡，圍商周，執於仁義，遭斯戮恥。亦猶行則影從，言則響隨，自然之勢，必至之宜也。是以陳跡既興，疵釁斯起，欲不困弊，其可得乎！故天然刑戮，不可解也。
196	釋文《嚮隨》許丈反。本又作向。下同。
197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衛有惡人焉，曰哀駘它一。丈夫與之處者，思而不能去也。婦人見之，請於父母曰『與為人妻寧為夫子妾』者，十數（一）而未止也二。未嘗有聞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三。無君人之位以濟乎人之死四，無聚祿以望人之腹五。又以惡駭天下六，和而不唱七，知不出乎四域八，且而雌雄合乎前九。是必有異乎人者也一０。寡人召而觀之，果以惡駭天下。與寡人處，不至以月數，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一一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國無宰，寡（二）人傳國焉一二。悶然而後應一三，氾（而）（三）若辭一四。寡人醜乎，卒授之國。無幾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卹焉若有亡也，若無與樂是國也。是何人者也？一五」
198	一注惡，醜也。
199	疏惡，醜也。言衛國有人，形容醜陋，內德充滿，為物所歸。而哀駘是醜貌，因以為名。
200	釋文《惡人》惡，貌醜也。《哀駘》音臺，徐又音殆。《它》徒何反。李云：哀駘，醜貌；它，其名。
201	二疏妻者，齊也，言其位齊於夫。妾者，接也，適可接事君子。哀駘才全德滿，為物歸依，大順群生，物忘其醜。遂使丈夫與〔之〕（四）同處，戀仰不能捨去；婦人美其才德，競請為其媵妾。十數未止，明其慕義者多；不為人妻，彰其道能感物也。
202	三疏滅跡匿端，謙居物後，直置應和而已，未嘗誘引先唱。
203	釋文《常和》戶臥反。下同。
204	四注明物不由權勢而往。
205	疏夫人君者，必能赦過宥罪，恤死護生。駘它窮為匹夫，位非南面，無權無勢，可以濟人。明其懷人不由威力。
206	五注明非求食而往。
207	疏夫儲積倉廩，招迎士眾歸湊，本希飽腹。而駘它既無聚祿，何以致人！明其慕義非由食往也。◎李楨曰：望人之望，當讀如易月幾望之朢。說文：朢，月滿也。與望各字。腹滿則飽，猶月滿為朢，故以擬之。與逍遙游篇腹猶果然同一字法。假望為朢，不見其妙。
208	六注明不以形美故往。
209	疏駘它形容，異常鄙陋，論其醜惡，驚駭天下，明其聚眾，非由色往。
210	釋文《惡駭》胡楷反。崔本作駴。
211	七注非招而致之。
212	疏譬幽谷之響，直而無心，既不以言說招攜，非由先物而唱者也。
213	八注不役思於分外。
214	疏域，分也。忘心遣智，率性任真，未曾役思運懷，緣於四方分外也。
215	釋文《役思》息嗣反。
216	九注夫才全者與物無害，故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而為萬物之林藪。
217	疏雌雄，禽獸之類也。夫才全之士，與物同波，人無害物之心，物無畏人之慮，故鳥與獸且群聚於前也。
218	釋文《雌雄合乎前》李云：禽獸屬也。《亂行》戶剛反。
219	一０疏一無權勢，二無利祿，三無色貌，四無言說，五無知慮。夫聚集人物，必不徒然，今駘它為眾歸依，不由前之五事，以此而驗，固異於常人者也。
220	一一注未經月已覺其有遠處。
221	疏既聞有異，故命召看之。形容醜陋，果驚駭於天下。共其同處，不過二旬，觀其為人，察其意趣，心神凝淡，似覺深遠也。
222	一二注委之以國政。
223	疏日月既久，漬鍊彌深，是以共處一年，情相委信。而國無良宰，治道未弘，庶屈賢人，傳於國政者也。
224	釋文《期年》音基。《傳國》丈專反。
225	一三注寵辱不足以驚其神。
226	疏悶然而後應，不覺之容，亦是虛淡之貌。既無情於利祿，豈有意於榮華，故同彼世人，悶然而應之也。
227	釋文《悶然》音門。李云：不覺貌。崔（五）云：有頃之閒也。《後應》應對之應。
228	一四注人辭亦辭。
229	疏氾若者，是無的當不係之貌也。雖無驚於寵辱，亦乃同塵以遜讓，故氾然常人辭亦辭也。
230	釋文《氾》浮劍反，不係也。
231	一五疏愧，慚也。卒，終也。幾何，俄頃也。卹，憂也。寡人是五等之謙稱也。既見良人，氾然虛淡，中心愧醜，戀慕殷勤，終欲與之國政，屈為卿輔。俄頃之間，逃遁而去，喪失賢宰，實懷憂卹，情之恍惚，若有遺亡，雖君魯邦，曾無歡樂。來喜去憂，感動如此，何人何術，一至於斯？
232	釋文《醜乎》李云：醜，慚也。崔云：愧也。《無幾》居豈反。《與樂》音洛。
233	校（一）趙諫議本十數作數十。（二）世德堂本寡上有而字。（三）而字依趙本及疏文刪。（四）之字依正文補。（五）崔下疑脫作閒二字。
234	仲尼曰：「丘也嘗使於楚矣，適見子食於其死母者一，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己焉爾，不得類焉爾二。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三。戰而（一）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四；刖者之屨，無為愛之五；皆無其本矣六。為天子之諸御，不爪翦，不穿耳七；取妻者止於外，不得復使八。形全猶足以為爾九，而況全德之人乎一０！今哀駘它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己國，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一一。」
235	一注食乳也。
236	釋文《嘗使於楚矣》使，音所吏反。本亦作遊，本又直云嘗於楚矣。《子》本又作豚，徒門反。《食於》音飲，邑錦反。注同。舊如字，簡文同。
237	二注夫生者以才德為類，死而才德去矣，故生者以失類而走也。故含德之厚，（者）（二）比於赤子，無往而不為之赤子也，則天下莫之害，斯得類而明己故也。情苟類焉，則雖形不與同而物無害心；情類苟亡，（雖）則〔雖〕（三）形同母子而不足以固其志矣。
238	疏哀公陳己心跡以問孔子，孔子以豚子為譬，以答哀公：「丘曾領門徒，遊行楚地，適見豚子飲其死母之乳，眴目之頃，少時之閒，棄其死母，皆散而走。不見己類，所以為然。」故郭注云，生者以才德為類，死而才德去矣，故生者以失類而走也。以況哀公素無才德，非是己類，棄捨而去。駘它才德既全，〔比〕（四）於赤子，物之親愛，固是其宜矣。
239	釋文《眴若》本亦作瞬，音舜。司馬云：驚貌。崔云：目動也。謂死母目動。◎俞樾曰：眴若，猶眴然也。徐無鬼篇眾狙見之，恂然棄而走。此云眴若，彼云恂然，文異義同。眴恂並●之假字。說文兮部：●，驚辭也。從兮，旬聲。眴恂亦從旬聲，故得通用。釋文引司馬曰：驚貌，得之矣。眴若皆棄之而走，言子皆驚而走也。蓋始焉不知其為死母，就之而食；少焉覺其死，故皆驚走也。眴若二字，以其子言，不以其母言。釋文又引崔云，目動也，謂死母目動。然則其母不死，與下意不合矣。下文不見己焉爾，不得類焉爾，郭注曰，夫生者以才德為類，死而才德去矣，故生者以失類而走也。若從崔說，死母之目尚動，是其才德未去，何為以失類而走乎？
240	三注使形者，才德也。
241	疏郭注曰，使形者才德也。而才德者，精神也。豚子愛母，愛其精神；人慕駘它，慕其才德者也。
242	四注翣者，武所資也。戰而死者無武也，翣將安施！
243	釋文《翣資》所甲反，扇也，武王所造。宋均云：武飾也。李云：資，送也。崔本作翣杴，音坎，謂先人墳墓也。◎盧文弨曰：李下舊無云字，案當有，今增。
244	五注所愛屨者，為足故耳。
245	釋文《為足》于偽反。
246	六注翣屨者以足武為本。
247	疏翣者，武飾之具，武王為之，或云周公作也。其形似方扇，（使）〔飾〕車兩邊。軍將行師，陷陣而死，及其葬日，不用翣資。是知翣者武之所資，屨者足之所（使）用，形者神之所使；無足〔則〕屨無所用，無武則翣無所資，無神則形無所（愛）〔受〕。然翣屨以足武為本，形貌以才德為原，二者無本，故並無用也。
248	七注全其形也。
249	八注恐傷其形。
250	疏夫帝王宮闈，揀擇御女，穿耳翦爪，恐傷其形。匹夫取妻，停於外務，使役驅馳，慮虧其色。此重舉譬以況全才也。
251	釋文《不得復使》扶又反。章末注同。崔本作不得復使（矣）〔入〕（五），云：不復入直也。◎家世父曰：不爪翦，不穿耳，謂不加修飾而後本質見。止於外不復使，謂不交涉他事而後精神專一。郭象以為恐傷其形，誤也。
252	九注採擇嬪御及燕爾新昏，本以形好為意者也。故形之全也，猶（六）以降至尊之情，回貞女之操也。
253	釋文《形好》呼報反。
254	一０注德全而物愛之，宜矣。
255	疏爾，然也。夫形之全具，尚能降真人，感貞女，而況德全乎！此合譬也。故郭注云，德全而物愛之，宜矣哉！
256	一一疏夫親由績彰，信藉言顯。今駘它未至言說而已遭委信，本無功績而付託實親，遂使魯侯虛襟授其朝政，卑己遜讓，唯恐不受。如是之人，必當才智全具而推功於物，故德不形見之也。
257	校（一）趙諫議本無而字。（二）者字依世德堂本刪。（三）則雖依世德堂本互易。（四）比字依注文補。（五）入字依釋文原本改。（六）趙本猶作無。
258	哀公曰：「何謂才全一？」
259	一疏前雖標舉，於義未彰，故發此疑，庶希後答。
260	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飢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一；日夜相代乎前二，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三。故不足以滑和四，不可入於靈府五。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六；使日夜無郤（一）七而與物為春八，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九。是之謂才全一０。」
261	一注其理固當，不可逃也。故人之生也，非誤生也；生之所有，非妄有也。天地雖大，萬物雖多，然吾之所遇適在於是，則雖天地神明，國家聖賢，絕力至知而弗能違也。故凡所不遇，弗能遇也，其所遇，弗能不遇也；〔凡〕（二）所不為，弗能為也，其所為，弗能不為也；故付之而自當矣。
262	疏夫二儀雖大，萬物雖多，人生所遇，適在於是。故前之八對，並是事物之變化，天命之流行，而留之不停，推之不去，安排任化。所遇（所）〔斯〕（三）適。自非德充之士，其孰能然！此則仲尼答哀公才全之義。
263	釋文《毀譽》音餘。
264	二注夫命行事變，不舍晝夜，推之不去，留之不停。故才全者，隨所遇而任之。
265	釋文《不舍》音捨。
266	三注夫始非知之所規，而故非情之所留。是以知命之必行，事之必變者，豈於終規始，在新戀故哉？雖有至知而弗能規也。逝者之往，吾柰之何哉！
267	疏夫命行事變，其速如馳；代謝遷流，不舍晝夜。一前一後，反覆循環，雖有至知，不能測度，豈復在新戀故，在終規始哉？蓋不然也。唯當隨變任化，則無往而不逍遙也。
268	四注苟知性命之固當，則雖死生窮達，千變萬化，淡然自若而和理在身矣。
269	疏滑，亂也。雖復事變命遷，而隨形任化，淡然自若，不亂於中和之道也。
270	釋文《以滑》音骨。《淡然》徒蹔反。
271	五注靈府者，精神之宅也。夫至足者，不以憂患經神，若皮外而過去。
272	疏靈府者，精神之宅，所謂心也。經寒（涉）暑，〔
273	涉〕治亂，千變萬化，與物俱往，未當概意，豈復關心耶！
274	六注苟使和性不滑，靈府閒豫，則雖涉乎至變，不失其兌然也。
275	疏兌，遍悅也。體窮通，達生死，遂使所遇和樂，中心逸豫，經涉夷險，兌然自得，不失其適悅也。
276	釋文《於兌》徒外反。李云：悅也。《閒豫》音閑。
277	七注泯然常任之。
278	疏郤，閒也。駘它流轉，日夜不停，心心相係，亦無閒斷也。
279	釋文《無郤》去逆反。李云：閒也。
280	八注群生之所賴也。
281	疏慈照有生，恩霑動植，與物仁惠，事等青春。
282	九注順四時而俱化。
283	疏是者，指斥以前事也。才全之人，接濟群品，生長萬物，應赴順時，無心之心，逗機而照者也。
284	釋文《是接而生時乎心者也》司馬云：接至道而和氣在心也。李云：接萬物而施生，順四時而俱作。◎盧文弨曰：今本書乎作於。
285	一０疏總結以前，是才全之義也。
286	校（一）敦煌本郤作陳。（二）凡字依世德堂本補。（三）斯字依劉文典補正本改。
287	「何謂德不形一？」
288	一疏已領才全，未悟德不形義。更相發問，庶聞後旨也。
289	曰：「平者，水停之盛也一。其可以為法也二，內保之而外不蕩也三。德者，成和之脩也四。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五。」
290	一注天下之平，莫盛於停水也。
291	疏停，止也。而天下均平，莫盛於止水。故上文云人莫鑒於流水而必鑒於止水。此舉為譬，以彰德不形義故也。
292	二注無情至平，故天下取正焉。
293	三注內保其明，外無情偽，玄鑒洞照，與物無私，故能全其平而行其法也。
294	疏夫水性澄清，鑒照於物，大匠雖巧，非水不平。故能保守其明而不波蕩者，可以軌（徹）〔轍〕工人，洞鑒妍醜也。故下文云水平中準，大匠取則焉。況至人冥真合道，和光（和）〔利〕（一）物，模楷蒼生，動而常寂，故云內保之而外不蕩者也。
295	釋文《情為》于偽反。◎慶藩案情為即情偽也。古為偽二字通用。史記小司馬本五帝紀平秩南為，漢書王莽傳作南偽。禮月令作為淫巧，鄭注曰：今月令作為作詐偽。左定公十二年傳子偽不知，釋文：偽，一作為。荀子性惡篇，可學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偽即為也。皆其證。
296	四注事得以成，物得以和，謂之德也。
297	疏夫成於庶事，和於萬物者，非盛德孰能之哉！必也先須修身立行，後始可成事和物。（之德）〔物得〕以和而我不喪者，方可以謂之德也。
298	五注無事不成，無物不和，此德之不形也。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299	疏夫明齊日月而歸明於昧，功侔造化而歸功於物者，（也）〔此〕（二）德之不形也。是以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天下樂推而不厭，斯物不離之者也。
300	釋文《能離》力智反。
301	校（一）利字依應帝王篇名實不入句下疏文改。後同。（二）此字依注文改。
302	哀公異日以告閔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執民之紀而憂其死，吾自以為至通矣。今吾聞至人之言，恐吾無其實，輕用吾身而亡其國。吾與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一。」
303	一注聞德充之風者，雖復哀公，猶欲遺形骸，忘貴賤也。
304	疏姓閔，名損，字子騫，宣尼門人，在四科之數，甚有孝德，魯人也。異日，猶它日也。南面，君位也。初始未悟，矜於魯君，執持綱紀，憂於兆庶，養育教誨，恐其夭死。用斯治術，為至美至通。今聞尼父言談，且陳才德之義，魯侯悟解，方覺前非。至通憂死之言，更成虛幻；執紀南面之大，都無實錄；於是隳肢體，黜聰明，遺尊卑，忘爵位，觀魯邦若蝸角，視己形如隙影，友仲尼以全道德，禮司寇以異君臣。故知莊老之談，其風清遠，德充之美，一至於斯。
305	釋文《閔子》孔子弟子閔子騫也。
306	闉跂支離無脤說衛靈公，靈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甕●
307	(上央下瓦)犬癭說齊桓公，桓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一。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二，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謂誠忘三。故聖人有所遊四，而知為孽，約為膠，德為接，工為商五。聖人不謀，惡用知？不斲，惡用膠？無喪，惡用德？不貨，惡用商？六四者，天鬻也。天鬻者，天食也七。既受食於天，又惡用人八！有人之形九，無人之情一０。有人之形，故群於人一一，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一二。眇乎小哉，所以屬於人也一三！謷乎大哉，獨成其天一四！
308	一注偏情一往（一），則醜者更好而好者更醜也。
309	疏闉，曲也，謂攣曲企腫而行。脤，脣也，謂支體坼裂，傴僂殘病，復無脣也。(上央下瓦)，盆也。脰，頸也。肩肩，細小貌也。而支離殘病，企腫而行；瘤癭之病，大如盆甕。此二人者，窮天地之陋，而俱能忘形建德，體道談玄。遂使齊衛兩君，欽風愛悅，美其盛德，不覺病醜，顧視全人之頸，翻小而自肩肩者。
310	釋文《闉》音因，郭烏年反。《跂》音企，郭其逆反。《支離無脤》徐市軫反，又音脣。司馬云：闉，曲；跂，企也。闉跂支離，言腳常曲，行體不正卷縮也。無脤，名也。崔云：闉跂，偃者也。支離，傴者也。脤，脣同。簡文云：跂，行也。脤，臀也。◎慶藩案慧琳一切經音義一百肇論卷上引司馬云：跂，望也。釋文闕。《說衛》始銳反，又如字。下說齊桓同。《說之》音悅。下說之同。《脰》音豆，頸也。《肩肩》胡咽反，又胡恩反。李云：羸小貌。崔云：猶玄玄也。簡文云：直貌。◎李楨曰：攷工梓人文數目顅脰，注云：顅，長脰貌，與肩肩義合。知肩是省借，本字當作顅。並可据鄭注補釋文一義。《甕》烏送反，郭於寵反。《(上央下瓦)》烏葬反，郭於兩反。李云：甕(上央下瓦)，大癭貌。崔同。《大癭》一領反。說文云：瘤也。
311	二注其德長於順物，則物忘其醜；長於逆物，則物忘其好。
312	疏大癭支離，道德長遠，遂使齊侯衛主，忘其形惡。
313	三注生則愛之，死則棄之。故德者，世之所不忘也；形者，理之所不存也。故夫忘形者，非忘也；不忘形而忘德者，乃誠忘也。
314	疏誠，實也。所忘，形也；不忘，德也；忘形易而忘德難也，故謂形為所忘，德為不忘也。不忘形而忘德者，此乃真實（志）〔忘〕（二）。斯德不形之義也。
315	四注遊於自得之場，放之而無不至者，才德全也。
316	疏物我雙遣，形德兩忘，故放任乎變化之場，遨遊於至虛之域也。
317	五注此四者自然相生，其理已具。
318	疏夫至人道邁三清而神遊六合，故蘊智以救殃孽，約束以檢散心，樹德以接蒼生，工巧以利群品。此之四事，凡類有之，大聖慈救，同塵順物也。
319	釋文《而知》音智，下同。《為孽》魚列反。司馬云：智慧生妖孽。《約為膠》司馬云：約束而後有如膠漆。崔云：約誓所以為膠固。《德為接》司馬云：散德以接物也。《工為商》司馬云：工巧而商賈起。
320	六注自然已具，故聖人無所用其己也。
321	疏惡，何也。至人不殃孽謀謨，何用智惠？不散亂彫斲，何用膠固？本不喪道，用德何為？不貴難得之貨，無勞商賈。衹為和光（和）〔利〕物，是故有之者也。
322	釋文《惡用》音烏，下同。《不斲》陟角反。《無喪》息浪反。
323	七注言自然而稟之。
324	疏鬻，食也。食，稟也。天，自然也。以前四事，蒼生有之，稟自天然，各率其性，聖人順之，故無所用己也。
325	釋文《天鬻》音育，養也。《天食》音嗣，亦如字。
326	八注既稟之自然，其理已足。則雖沈思以免難，或明戒以避禍，物無妄然，皆天地之會，至理所趣。必自思之，非我思也；必自不思，非我不思也。或思而免之，或思而不免，或不思而免之，或不思而不免。凡此皆非我也，又奚為哉？任之而自至也。
327	疏稟之自然，各有定分。何須分外添足人情！違天任人，故至悔者也。
328	釋文《受食》如字，又音嗣。《沈思》息嗣反，亦如字。《免難》乃旦反。
329	九注視其形貌若人。
330	一０注掘若槁木之枝。
331	疏聖人同塵在世，有生處之形容；體道虛忘，無是非之情慮。
332	釋文《掘若》其勿反。《槁木》苦老反。
333	一一注類聚群分，自然之道。
334	疏和光混跡，群聚世間。此解有人之形。
335	釋文《群分》如字。
336	一二注無情，故付之於物也。
337	疏譬彼靈真，絕無性識；既忘物我，何有是非！此解無人之情故也。
338	一三注形貌若人。
339	疏屬，係也。跡閔嚚俗，形係人群，與物不殊，故稱眇小也。此結有人之形耳。
340	釋文《眇》亡小反。簡文云：陋也。◎慶藩案慧琳一切經音義九十八廣弘明集音卷十五引司馬云：眇，高視也。釋文闕。
341	一四注無情，故浩然無不任。無不任者，有情之所未能也，故無情而獨（三）成天也。
342	疏謷，高大貌也。謷然大教，萬境都忘，智德高深，凝照弘遠。故歎美大人，獨成自然之至。此結無人之情也。
343	釋文《謷乎》五羔反，徐五報反。簡文云：放也。今取遨遊義也。《獨成其天》如字。崔本天字作大，云：類同於人，所以為小；情合於天，所以為大
344	校（一）趙諫議本作性。（二）忘字依正文改。（三）趙本獨作及。
345	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一？」
346	一疏前文云，有人之形，無人之情。惠施引此語來質疑。莊子所言人者，必固無情慮乎？然莊惠二賢，並遊心方外，故常稟而為論端。
347	莊子曰：「然一。」
348	一疏然，如是也。許其所問，故答云然。
349	惠子曰：「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一？」
350	一疏若無情智，何名為人？此是惠施進責之辭，問於莊子。
351	一注人之生也，非情之所生也；生之所知，豈情之所知哉？故有情於為離曠而弗能也，然離曠以無情而聰明矣；有情於為賢聖而弗能也，然賢聖以無情而賢聖矣。豈直賢聖絕遠而離曠難慕哉？雖下愚聾瞽及雞鳴狗吠，豈有情於為之，亦終不能也。不問遠之與近，雖去己一分，顏孔之際，終莫之得也。是以關之萬物，反取諸身，耳目不能以易任成功，手足不能以代司致業。故嬰兒之始生也，不以目求乳，不以耳向明，不以足操物，不以手求行。豈百骸無定司，形貌無素主，而專由情以制之哉！
352	疏惡，何也。虛通之道，為之相貌；自然之理，遺其形質。形貌具有，何得不謂之人？且形之將貌，蓋亦不殊。道與自然，互其文耳。欲顯明斯義，故重言之也。
353	釋文《惡得》音烏。下惡得同。《吠》扶廢反。《一分》如字。《足操》七刀反。
354	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一？」
355	一注未解形貌之非情也。
356	疏既名為人，理懷情慮。若無情識，何得謂之人？此是惠施未解形貌之非情。
357	釋文《未解》音蟹。
358	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一。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二，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三。」
359	一注以是非為情，則無是無非無好無惡者，雖有形貌，直是人耳，情將安寄！
360	疏吾所言情者，是非彼我好惡憎嫌等也。若無是無非，雖有形貌，直是人耳，情將安寄！
361	二注任當而直前者，非情也。
362	疏莊子所謂無情者，非木石其懷也，止言不以好惡緣慮分外，遂成性而內理其身者也。何則？蘊虛照之智，無情之情也。
363	三注止於當也。
364	疏因任自然之理，以此為常；止於所稟之涯，不知生分。
365	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一？」
366	一注未明生之自生，理之自足。
367	疏若不資益生道，何得有此身乎？未解生之自生，理之自足者也。
368	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一，無以好惡內傷其身二。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三。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四！」
369	一注生理已自足於形貌之中，但任之則身存。
370	疏道與形貌，生理已足，但當任之，無勞措意也。
371	二注夫好惡之情，非所以益生，祇足以傷身，以其生之有分也。
372	疏還將益以酬後問也。
373	釋文《無以好惡》呼報反。下烏路反。注同。《祇足》音支。
374	三注夫神不休於性分之內，則外矣；精不止於自生之極，則勞矣。故行則倚樹而吟，坐則據梧而睡，言有情者之自困也。
375	疏槁梧，夾膝几也。惠子未遺筌蹄，耽內名理，疏外神識，勞苦精靈，故行則倚樹而吟詠，坐則隱几而談說，是以形勞心倦，疲怠而瞑者也。
376	釋文《倚樹》於綺反。《據槁》苦老反。《梧》音吾。《而瞑》音眠。崔云：據琴而睡也。《而睡》垂臂反。
377	四注言凡子所為，外神勞精，倚樹據梧，且吟且睡，此世之所謂情也。而云天選，明夫情（一）者非情之所生，而況他哉！故雖萬物萬形，云為趣舍，皆在無情中來，又何用情於其閒哉！
378	疏選，授也。鳴，言說也。自然之道，授與汝形，夭壽妍醜，其理已定，無勞措意，分外益生。而子稟性聰明，辨析（明）〔名〕（二）理，執持己德，炫燿眾人。亦何異乎公孫龍作白馬論，云白馬非馬，堅守斯論，以此自多！信有其言而無其實，能伏眾人之口，不能伏眾人之心。今子分外誇談，即是斯之類也。
379	釋文《天選》宣轉反，舊思緩反。
380	校（一）趙諫議本情作此。（二）名字依劉文典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