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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涌幢小品卷之十七

《涌幢小品卷之十七》[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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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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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庵先生年六十,门人欲为寿,以书辞之曰:「今世风俗,凡男妇稍有可资,逢四、五十谓之满,十则多援显贵礼际以侈大之为之。交游亲友者,亦皆曰某将满十不可无仪也,则又醵金以为之寿,至乞言于名家与名家之以言相假者,又必过为文饰以传之,而其名益张。凡此皆数十年以来所甚重,数十年以前无有是也。夫满十而不容无言,交游、亲友知之矣,然在人亦有宜不宜者。某今年十月十有四日幸满六十,回思先人保抱维持之艰,与夫顾惜教诲之专诚,不意遽至于今。至于今年且六十,不可谓非寿矣。而先人所以望之子与子所以自待以终其身者,反之丝毫无有也。故凡满十而悲伤益甚者。惟洪先为最以悲伤负罪之人,而纳宾客之礼际,与其言是非忘哀而为乐乎?自洪先有知以来以生日,未能奉一觞于先人以为报也,故未尝受妻子之奉,以自为乐。平日不敢自为乐,一旦而纳宾客之礼,际与其言以为乐,非君子所取也,非君子所取者,君子所不行,惟执事亮之。且古者六七十之养于学校者,尊其行也,故养之以乞言。又其老也,则宪老而不敢乞言,惧其劳也。是安其老者,将以乞言,未尝以言侈大之也。不敢少增其劳,未尝以饮食烦之也。不肖空生,无比数固矣。概以古昔,其不敢又若此,是以先期力疾以辞,不然,将扫迹一楼,是绝其承教于君子也,惟执事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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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庵之高祖曰庆,同号善庵,以孤子出继。承家难之后,卓能自立,有奇行厚德。然则念庵取号,必本于此。乃小说谓念庵之父为知州,过一庵中,接流尸葬之。生子名洪先,号念庵。考其尊公讳循,字遵善,号□□,弘治己未进士,刑部主事副使,归隐不出,未尝为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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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善公当会试时,身故贫,一日亡其囊中,罽褐同舍唐鹏内不自安,物色,其人绐访得之。比入座,唐故戏探其囊,出褐示曰:「是不类君家物耶?」罗目逆曰:「汝毋戏言唐」。又持褐相辨,则趋出向其人曰:「唐谇语也」。唐归,怒曰:「君失褐不取,何也?」曰:「吾失褐不甚损,彼张恶名,尚得为士人乎?」唐始逊谢不及。尝如白河泛商舟泊襄阳旅舍,有来奔者,佯若不谕意,促之出,曰:「此非子,宜留也」。其人吐实,则忿怒脱走出栈道邮亭亭,长告曰:「恶地不可留也」。时已昏黑,不得已居之。夜半户开月,色中美女婷婷来坐榻上,意其奔也,不之答,遂熟寝。少顷,从者作魇语,起问之,已为鬼物所侵,返视户户固扃也。明日,以告亭长亭长曰:「此妖杀人多矣,而莫能动,公公福德,未可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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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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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川先生出入仅一小航,船敝甚,不蔽风雨,中仅五尺,伛偻而坐,凡三四年自如。一日,泊陈波铺,家人取路傍碎砖铺,人出噪曰:「此官墙砖,安得盗之!」纠众为难,中有识先生者,乃得免。后以病就医,无锡友人见船敝,以小楼船易之,至耦塘,遇豪仆舟舟,牵罣其尾篷仆,怒甚,抶牵夫,以砖石系先生舟,先生自出。逊谢,以名帖投之,皆不省,痛抶且骂而去。先生因作知命说》,谓:「航者吾分也,楼船非吾分也。据其分航可免,侮非其分,楼船不免据其分,三四年可不则一日固不可有味哉!」此言可以深思自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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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后冈束没后贫甚,有赙金数百两,先生收之为经营,而岁归之息。又以田租时周其乏。其子渐能读书,言于督学雷古和,进之学宫。噫只此一节,先生之过人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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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乡贤事答学,中书云:乡贤之祀,关闾巷万口。公论关国家彰瘅大典,非势位可得而干,非子孙可得而私。若可以势位干,则鲁国之祭乡先生于社者,当太牢于三桓,而不当太牢于一栖栖伐树削迹之人矣。若子孙可得而私,则三桓之有力,皆当奉其祖父以从祭于社,与祭于大烝矣。孔子之作《春秋》,以垂不朽,当大书特书叔纥之名于郑侨、吴札之上矣。故曰称天以诔之,称天以谥之。此臣子事其君亲,如事天之心,而不敢以一毫之私与焉者也,此之谓古道也。仆不能自谋而能为人谋乎?草草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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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贤一说,大率出于有力,子孙遮掩门户,及无耻生员餔醊之徒共成之,绝无足为重轻。罗念庵以吉水乡祠驳杂所祀非类,耻其父与之同列。一日,入城,拜宫墙,奉其主以归,此仁人孝子事亲如天之心,亦事死如生之心也。乡党自好者,未死时必不肯与乡里无赖为伍死,而魂气有知,何独不然乎?既作答学中书,因漫记其说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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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文恭语王文肃云:「吾师唐荆川,刻身练名,节习于世,故实万倍不敏。乃师用才高,不能无见,锋锷而不敏,仅仅藏拙,自守嘿而图寡过已尔。此语最公道,然为文恭《易》为《荆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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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郎中差往蓟州,阅视土兵时总督则思质王司马也。先生自以学达天人,才兼文武,又前辈也。出山任事,目中已无司马。司马自以名位已重,主眷甚隆。又世家也乘时立业,视先生为下僚老儒,其不相得,固宜及司马受祸。弇州兄弟以一卒不练之旨,归怨先生。然世庙实以边儆怀怒,托此为词,而司马亦不欲以练兵二字闻于朝。何者?恐各镇徵兵借口日减力所不能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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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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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昂,字德翼,海盐人。六岁而孤。性端颖,嗜书。闻海宁祝先生萃者,履方笃行,以员外郎予告家居教授往从之学,四方学者多从之。公短褐草鞋,从一老苍头负书,走数十百里。及其门,就江滨濯足,更儒衣冠以进。谒者以告祝。先生大惊曰:「此非可以常人目也」。既见,拜而请曰:「昂,鲁人,窃慕先生不敢请,愿受高足弟子学」。先生曰:「生来晚,书舍尽满,无所置生,唯室旁一牛棚,幸无牛生,宁得居乎?」公曰:「唯唯,无不可」。于是祝先生益大奇。吴生令人扫除涂,塈使可居。公遂解衣,杂涂人共作,不日就舍。时祝先生持教最严,常映户以察群弟子。公在群弟子中最苦,外被一敝袍,而衷一败絮袄。又时时见老苍头,寒则解而更相衣甚。或周走于室中,跳踊以敌寒威,而日夜诵不辍。其精悍深造,盖纨绮,群弟子所不及也。岁暮辞祝,先生归,怏怏有赧色。先生曰:「吴生去不来矣,彼仅谓束脯不备也。小礼不大,妨执是中止,而今业不得成耳」。乃赍米二石、布二匹,遣赠吴生为岁计事,且要明年当复来。公曰:「吾事先生如此,其浅鲜耳。先生为是者,徒心詧昂也。不以此时力学依先生异日者,悔何从乎?」除夕,家庭啐酒爆竹,事已,即徒步诣祝先生。比明祝氏诸族人少长济济,拜元旦庆,而吴生俨然在列。祝先生大骇曰:「而安得至乎?」公曰:「先生所以爱昂者备矣」。士感知己,可奈何,由是愤厉激发,日镂心铅,椠学大成。后举进士,官福建右布政。归,混迹农渔,意甚适人,或侮之,亦不较。一日,驾舴艋入郡城,会郡中两措大南行,触其舟,两措大怒,邀公葺盖。公素貌侵,又眇其一目,布衣毡帽局,促舟中舟中又无繁华供具。逆揣其为农庄人,欲道辱之。公曰:「二少年秀士耶?老农悞触舟,不足辱,藉令舟坏当代为葺。但老农囊无钱,能携至西门汤别驾家,当贷以供费。如其言,往汤别,驾一见曰:「呀公玄遁久矣,何以至此?」因顾两生曰:「此海盐吴老先生君知之乎?」两生微有惭色。坐定,公具以告别驾,曰:「泛舟于河,两相触,即两不相慎也。偏责公不可,如知公先达渠,又宁敢责乎?」公曰:「两君子初不胜恚,幸宽之,至此,又敢祈宥」。请以白金二钱为榜人油麻之费,于是两生??双然汗下,惶遽告退,公愈益恭,必欲致其金而去。明日,两生扶服,谢过不已,公慰遣之。祝先生死,吴公奔赴丧次,寝苫枕块,擗踊号哭如子于父,人尤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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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镜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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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虽出鼎族,而清约简素,无异寒士。官礼部,高中玄为尚书,大作气势,以事诘某主,事甚厉。先生遣一吏白曰:「沈郎中在外,说道以为不可」。高矍然立延入谢。过久,次丞光禄,告归入京俟补张太岳在事见谒,刺曰:「何处有」沈光禄仅与尚宝寻晋卿南中,见时态日异,告归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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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在告,予正馆其叔氏家。每考试,入城,见先生从水,次步至鸿禧寺,可二里许,幅巾旧衣履,遇者不知其京卿也。尝乘小舟过升山,一人挽纤一人把楫,遇农船纤罣不能去,自顶席扉揭之,适与予舟相值,拱手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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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父巽州翁,醇诚正直,号称宿儒。余备馆宾相见,必谈旧人旧规旧事馀间能酬答则大喜,谓诸子曰:「这先生尽可与谈比。余通籍,见一贵人用此法,亦借此以讽贵人」。笑曰:「安用及此。深悟德之短长,在无意口角,上见之,可不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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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既宿儒,试多居首,独厄于秋闱。嘉靖戊午,宗师以奚冠冠素为题翁,举古制冠名实之勤学者,晚而不遇,每坐此病,盖胸书卷物而不化也。镜宇先生只轻轻点缀翁阅甚怒,至欲与杖其馆,宾进曰:「案发而殿未晚也」。乃得止。比发,则翁居劣等先生名在第三意,不自得弃去。时去贡期甚近,亦不顾也。镜宇即是年中式,次年成进士。是时,沈氏阙科第已十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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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颖,敏绝人。幼时父老,以历日授使读,一览暗诵,不差一字。殁时年八十馀,三子三孙皆贵又三十年诸孙梓其时论二十一篇,古质宏雅,兼理学经济有之,馀得为序,了一生景仰与其家三代交情心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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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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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非知学者亦非能讲者,惟念许先生同乡前辈,且仆起功名之会,恬愉得丧之涂,因往见之,和气蔼然,令人心服。遂礼为师先生,密嘱曰:「我湖翰林甚多,德业未见光显子勉之,余闻汗下,由今思之,负愧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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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尝深辟轮回之说,馀曰:「刑罚所不加者多矣,即无此事,犹当设出儆戒人,况实有而辟之,辟之则其说益长矣」。师欣然笑曰:「此等议论尽好,然不可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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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与师坐舟中,谈升沈事,馀率尔问曰:「先生以铨部转佥事,闻报时,意下如何?」曰:「也。有两日不自在」。徐曰:「若在今日则否?」馀曰:「先生前句是真话,即是圣贤话」。后句倒多了。臣子之于君父,东西南北惟其所使。馀往时自翰林出为郡守,且戎马之乡而心中略,无不自在处,此处颇觉胜人。同坐者相顾愕然,师颜色自如,曰:「正是学问相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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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会讲岘山寺,请吴养晦先生为主,先生师之乡,同年也。年老而贫,日午未至,师候之,出入寺门,数次立堤上。远望见小舟,必问其仆,曰:「是否?」久之,傍偟曰:「吴兄在舟中,冷矣饿矣」。既至,亲下堤,扶掖欢甚,问途中安否,礼置上座极恭,时列坐者甚众。或言妖书事,语侵郭宗伯,几至攘臂相竞。师厉声曰:「不必谭此等事,决非读书人所为」。语次,一座帖然。因此益服师之才情,盖精神管摄,有在言语机锋之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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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见罗出狱戍闽道,上仍督府。威仪。既至福州城外,师出见,劳问,垂涕顷之,正色曰:「蒙圣恩得出,犹是罪人当贬损,思过奈何?一路震耀,此岂待罪之体!」见罗艴然曰:「迂阔而师,气色益和。丁敬宇今曰改亭先生令句容清勤爱民,如子入觐,当留为御史。故张太岳门生也,谒见朝房。张亦素闻其名,问句容后事如何?对曰:得复任五年,方可尽行其志」。张厉声曰:「迂阔!夫复任一节,诚不可行,然却是先生真心真话所当奖重。而许师之言,乃人臣正理正法,皆不免迂阔之诮,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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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宇在南中,勤于事,与馀最相得,每顾而叹曰:「早用十年,干许多勾当,今老且惫矣」。唐张嘉贞曰:「昔马周起徒,步谒人主,血气方壮,太宗用之,能尽其才,甫五十而没。向使用少晚则无及,陛下不以臣不肖必用之,要及其时,后衰无能为也。且百年寿谁为至者?此言出于人臣为干进用人者,于此细思,则汲汲引进,与爱惜保全之意,当油然而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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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澹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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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刚直孤介,深于理学,尤长经济。晚年登第,仅以武选郎罢归。盖同官某构于大司马杨虞坡、杨信而逐之也。家居坦然,勤于农事,至亲操畚锸。诸子皆有文章。丙子年,长君负□□时名,「三试皆第一,俄暴疾卒。先生年六十八矣,瞠视不能言动,亦不思饮食如木偶,然惟目睛尚动,气休休,出入而已。幼子士完新入学应遗才,试往武林来,别亦不能应。比发,榜士完中式报至,先生跃起,焚香拜谢,平复如初,又二十年乃没。士完即吾友,继修今为山东制府,缜密清和,盖世其家学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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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少贫,茅鹿门先生见而奇之,以从女归焉。生三子。先生过同年,陆布政纶、女童杜氏递茶,归谓茅曰:「杜女唇红生子,必贵」。遂请于陆,纳之,果育继修茅,爱而乳之。愈于所生为聘沈巽洲先生之女,先生甚重。其壻女亦贤孝,相敬如宾,可见贵人出世际遇不凡茅夫人。三子或夭或贫,继修极力拯之,不使失所茅。真贤妇人终亦食报,而两先生具只眼,得子得壻俱,非偶然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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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学问识力,极见推于许敬庵先生,殁而许先生志之最详。末云:「论学确为孔门嫡派,而陶熔变化力亦有所未全。故或刚而近于激,或大而失于疏。或处家庭乡党有偏蔽不该洽之处。先辈秉笔公直如此,许先生固不可及,而钱先生之贤益显。今之谀墓者,岂非无善可称,故无病可见,一概以游词塞责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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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试于督学,林公当受饩,同试生邵鈇以廪居劣等先生,正补其缺,抗言于林,谓邵生文劣行优,宜饩如故。林色动,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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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临川沈继山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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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伉直,不为人所附。侨居湖城,馀亦畏之,不敢见。李先生其同年也,一日与馀会慈感寺中,谓余此有意思。人既在湖,不可不见。馀即随往,言次颇合两。先生有山水燕集,必拉馀入。会沈先生庄雅修饰,颇学晋人,风流语,杂诙谐。李先生严重浑朴,好负手独行,而于风致亦不减。沈尝遥指私谓馀曰:「这老子只可管钱谷做布政」。李回首嘻曰:「莫说你定不能」。又一日背指曰:「这老者面冷须张,乃近妇人纳妾,妾见此嘴脸,如何喜?他」李回头厉声曰:「他偏肯喜你!」沈拍手大笑。比沈先生七十,共游麟湖沈氏园亭,席中谭及名妓薛五、李津津色喜沈愈谑,愈喜,竟席极欢。此一段景象令人追思,何能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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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酉,十一月,同李先生如嘉禾,访沈先生舟晓行。将至东门,有马孝廉船,暗中与官舟相触,食器有碎者。官舟去马舟,适值李先生舟牵之求偿,泊于岸,馀舟亦相并。先生呼馀同坐,见碎器陈于舟侧,亦不为意。俄沈使至,下舟尽踢碎者于水马之。舟人奉主命,擒去,捶之,纳于鷁首中。孝、廉二人怒目齗齗若不可解,先生呼曰:「本官舟所触,我舟无与我是」。李某以名帖投之,亦不省。俄沈使至者渐多,沈先生亦至,乃出其人还之,默默移舟去,沈先生止自让,其仆不以为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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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赴潘氏毗山之宴,竟日夕不倦。次早过,馀舟催行,从容问曰:「外间谓我何如?」馀曰:「谓公口太狠,好骂人」。先生怃然曰:「信有之,是我本色,我亦自知其非,然不可改也」馀问故,因慷慨曰:「人要做成一片段,若刓方为圆,敛噪而默,人将谓沈继山要做,尚书、尚书宁不做,此片段不可改也」。后入朝,与孙太宰、大竞孙一日过之,好言请曰:「愿与解」开正色曰「公解可,我解决不可。竟被攻而去。此亦前舟中之意也。馀既重其义,又感其情,廉顽立懦,自是有数人物,而议谥犹未之及,毋亦见其貌未得其情,泥于同而未稽于独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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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初授新涂县令,萧公廪方为御史,有名过之。先生来谒,未即见。先生曰:「柱史至县界,则令为主,公为客令,来谒,则公为主,我为客,不得迟迟」。萧颇愠曰:「偏只知县多口」。既见,色甚厉。后会曾见台谈及言状,曾曰:「此贤令未可轻议」。萧后再过李再见深引过谢之。前辈风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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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有口号云:「朝里有官做不了,世间有利取不了,架上有书读不了,闲是闲非争不了,不如频频收拾身心好此语极有省悟处」。唐子畏一世歌云:「世上钱多赚不了,朝里官多做不了」。即此意也。得李先生而始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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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好古,书画珍玩,李先生独否,颇好吟咏,亦尽有致。家贫,止一敝舟出入。或劝易之,不应。所雇乳母适其夫至,留宿有娠,大恚曰:「吾何面目见主翁!」缢死舟中。先生怜而葬之,并弃其舟。一日借它舟过馀,颇华壮馀,目之。良久,先生笑曰:「我已添得此舟矣」。馀曰:「未然,必定有说」。坐定吐实,为泫然久之,所云「仁心为质者,于李先生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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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石台,吴平山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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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先生,狷介方正,素师事黄博士晴川榜,登乡书下第,归,复延晴川于家,事之如旧。晴川绳趋尺步,动以礼法督诸生呼,必称名,稍不如意,长跪呵责,未尝以孝廉假借。先生。尤斤斤率先博士,自南徐归,贫甚,廪之终身,没则赡其妻。先生既卒,子元荐缘其志,周给至今,且二十三年不少怠。吴先生敦朴自孝廉时,出则授徒,归则力耕,置田百亩,下潦每渰于水。丁先生有祖业,颇饶,辛未,同第时相过从,亦最相契。闻吴贫,周之不肯受,曰:「大丈夫不能自食」,乃仰给于人」。丁先生惘然自失,曰:「我乃不知吴公」吴以《春秋》魁其经时总裁为张江陵本房,则王太仓两相公也。江陵将引入吏部,会丁丑分试,吴以次得与。阅文最精勤,所取多名士为主。考蒲州相公所称,江陵疑之,会居平亦自落落乃止,后竟得脱。党祸,出守江州,改扬州。孤孑行,一意众嫉之,坐墨罢归家,去太仓仅二百里。素以文字义气相知,岁必一往馈飡十石棉百两。太仓亦喜曰:「吴生衣,食我也」。既罢,复往拒不见,饷亦不受。吴向门再拜恸哭,弃其米棉而去。然修岁事不废,凡数年,吴邑邑抱恨殊甚。后馀过太仓,谭及百口,明莫不然。相公喜,谓其子缑山曰:「平??亟,非妄言者」。其冬,吴复往引见,出不意跪泣。问故,告以实,乃就坐受馈,欢好如初。吴归,馀适游其园,引入垂涕曰:「非公谁为我剖此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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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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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道厚道先后,一也,而先辈得之最多。一则气运醇庞,一则学问博洽,或师传或庭,训其渊源,又自有素,彼行之以为固然。初非分外稀奇事,有谈及称颂者,面即发赤,且怫然不悦。盖其意以为窥我浅,待我薄,且原无要名立誉之心故也。有此心,故其神常清,其理常直,其气常壮。历平陂夷险略,不为挫折,子孙亦有所承藉,得守其家法。衍其馀庆人,徒见子孙富贵以为才,且贤而不知精神命脉,乃祖宗积而培之,非偶然者。噫!不独因此见人品,抑可以观世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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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舣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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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南皋,先生癸巳五月端阳前一日至彭泽,母夫人舟泊大江,相去十馀里,先生坐后舟泊邑城。取夫会,郡丞署篆他之。邑簿尉相次来谒。先生惧,母舟埜泊,欲亟得夫辞簿,尉不见,渠不无少望去。其夫见而星散,走入山,自卯至午,计无复之,乃持尺牍呼尉至,而厉词诘之。须臾,夫集舟行,家童喜谓不厉词则不惧,不惧则夫不集而舟不行,先生退而深自惭悔,呼尉至,以好言慰劳之。遗祥刑要览》一册,然尤悔不能已,因自讼曰:「惟桑惟梓,必恭敬止彭泽,吾桑梓地,奈何以尉,而遂忘恭敬心乎?生平以理性为主,兹词暴气粗,恐不可令知者见,且不过谓尉可欺耳。万一尉有如陶、彭泽其人者,束带以去,遂为世戮人怒,可轻视哉!或曰:圣贤处此何居?曰:圣贤宁从容以竢,不忍以一事而戾中和,因记之以昭过,谓不如是,与家童有喜心者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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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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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塘南先生服阕北上,舟至仪真时,两岸巨舟林集,日且暮,风忽起,舟人系维于巨舟之尾,巨舟人断其维。先生舟飘入风浪中几覆,舟人皆号泣,先生危坐不为动。久之,复挽他巨舟得维焉。晨起,舟人欲白有司究断维者。先生曰:「舟幸安矣,不必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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槎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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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近溪自盱江赴讲学之会,舟触石,败溺漩涡中,众度不能救,呼号而已。俄一槎冲至,足下捧若盂,空中有神语曰:「莫浸杀此,先生得出!」整冠大笑曰:「洗得清清,净净更好江西讲会,莫多于吉安」。在郡有青原、白鹭之会,安福有复古、复真、复礼、道东之会。庐陵有宣化、永福二卿之会,吉水有龙华、玄潭之会,泰和有粹和之会,万安有云兴之会,永丰有一峰书院之会。又有智度、敬业诸小会,时时举行。地多溪磵水,学者每揭裳而济。一生素滑稽,见渔舟方随流撒网,呼曰「鬼头渔父」网如张盖,手如梭。舟中应声曰:「兽面书生口,若悬河心若漆」。众大骇且怒,拏舟将追之。渔父长啸放舟,倏忽不见,啸声彻林木,隐隐数里不绝。或疑为仙也,题曰「渔父何」,迁次孙登。事有无,直从烟水去,已绝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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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民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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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原平,会稽人,以孝义著称。常于县南郭凤埭助人引船,遇有鬬者,为吏所录,众皆逃散,惟原平独住。吏执以送县,县令新到,未相谙悉,将加严罚。原平解衣就罪,义无一言,左右大小,咸稽颡请救,然后得免。由来不谒官长,自此以后,乃修民敬馀之缺,敬于官长久矣,遇事安能免罚,故凛凛自防,不得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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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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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曹太守新构官衙,欲藻绘需诸画。史有侮沈石、田先生者,阴入其姓名,出片纸摄之。先生谓摄者曰:「无恐老母第留其所当画者,旦夕赴事,不敢后」。或曰:「此贱役,谒贵游可以免」。先生曰:「义当往役,非辱也」。遂潜往讫工,终亦不见曹而还。无何,曹入觐,铨曹问曰:「亦知沈先生无恙否?」则漫应曰:「无恙」。已而见相国李西涯,复问曰:「君来沈先生有书乎?」则错愕对曰:「有而未至,当附诸从事来耳」。时吴少宰、匏庵方在詹府曹仓,皇走谒,问:「谁为沈先生者?其人能作何状,吴乃具语之,故曰:「此其人名重朝端,五侯七贵,不足齿也」。曹曰:「然则奈何?」吴曰:「仆多其画,可代之」。缄而致之,第言沈先生适病,不能为书耳」。曹乃徧谪过吏,卒敕之曰:「归也,必无至郡斋,而先诣沈先生,比其诣也,则从容出」。肃曰:「闾阎渺小,何至辱枉尊重乎?」曹乃折节为礼,索田家餐饭之而去。先生则至郡阙,一投谒为谢,卒亦不蒲伏庭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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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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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彬,字大宜,号月窗。少聪慧,日记万言。为举子业甚精。以亲老凡为诸生,遂辍业。治田园杂事,然诵读自如。经史百家,下及阴阳算术,无不淹贯。貌甚谨,朴若无能者。见人疾言遽色,应之益恭。或有詈者,即走匿帷中,戒家人急闭户毋外窥,俟其人去,乃听出家。大小皆笑其怯,恬然安之。父贾闽清邑,有谢生贷百金,计息当倍而谢生亡。父怜其孤,悉蠲予之。后次子往征,尽得其数分半归公。公曰:「父蠲之,子受之耶?违亲获利,其失多矣」。坚不受。事父母甚孝,妻没,尚未艾,竟不再娶。有郑士者,尝贷金不偿,更贷其子,复不偿。往征有谩语,心不能无少望,欲讼之官。已,思曰:「彼贫,故负金,急徵,且鬻田宅,是祸之也」。检券还之。郑与妻子泣且拜曰:「我无以谢公。闻公未孙,此乡有九天一炁,真人祠其神灵,甚我夫妇,朔望为公祷,以此谢公」。逾年生台山先生。乙巳大歉,贸粟于福安。馆人利其金,锁卧室,招矿夫三人,令杀。公漏。初起,忽邑尉至其家,警夜达旦。晨发,邻人密告曰:「公知夜来危乎?所共饭矿夫磨刀霍、霍者,意在公也」。笑曰:「有命」。晚年结社谈诗,自题月窗曰:「天光清浅夜如练,桂影高低月下明。坐向中宵犹白昼,却疑月窟在灵扃」。又曰:「小构幽窗与月通,清辉莹彻此心同。仰天不语无人。会坐对明蟾独省,躬喜熟寝。一日,其子桂山问曰:「寝安乎?」曰:「安。殆将还造化矣」。又曰:「世人谓将死有鬼物,甚妄我。但觉气尽,如五谷黄熟自归。又天堂地,狱亦杳茫。纵有之,吾行可质,鬼神非所惧,慎勿效世俗供佛饭僧荐福也」。因自诵曰:「八十年来,识更真深,知言行切,修身谨言,慎行无些过细数,吾乡有几人?已复泣下」。子曰:「怛化乎?」曰:「非也。吾今安坐待往?思吾父母没时病苦,故悲耳」。遂起拜天地。祖先复卧语,音尚琅琅,而耳鼻渐冷。又闻堂上客语,亟索衣欲起迓,忽曰:「吾逝矣」。遂终,年八十二。居家俭素,课仆力耕,躬自饭牛,至老犹然。一日为牛触僵仆子。奎谓:「大人何不自爱,作此细事?」公曰:「百里奚饭牛而牛肥,此细事邪?汝试使仆往,牛必饥牛,饥则无以耕,是废农也,可不慎欤?」
55
高行
56
关中贡士樊天叙,字敦夫,有行谊,其妻背而去之,故有一侍婢,即日遣之。诸子念公起居,跽请再娶,峻拒之曰:「馀德非曾闵,恐贻家累」。由是终身独居许敬庵。先生时为督学,吊以诗曰:「丈人高行冠,乡闾闭户长,安只著书恬处萧斋同野,衲懒随尘鞅。谢公交车,希踪古道贫逾力问学吾门老更虚奄尔少微星陨。殁令人洒,泪满襟裾。
57
辞钱
58
张真,绛人。以贾之上郡,有僧行,乞辍所食食之,再乞再食之,三乞三食之。同人笑以为此细事,宁足博名。高真曰:「吾食有馀,而彼不足损,有馀补不足,天道也」。僧因附耳语,极知公长者。尝掘地得钱如囷窌,不晓所从来以畀公,固辞。僧谢曰:「奈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久之,钱主迹盗多所连染,真独得免。尝贷里人杨氏子百金,杨氏子病殆矣,举子母还之,辞曰:「馀藐焉畴依,持此何为!」不听,内诸其箧而去。南游云间,晨泻盥水于地,水入壁隙中如注。发视之,有钱一罂,遽掩之。子与行举进士,官重庆太守。
59
引发
60
孙文曜,侨居檇李,值岛寇,瘗死者以千百计。一日,邻人避乱相遇,夺其资,解与之,戒速去毋返顾,则寇逼跬步间矣,投于河。若有人引发缘芦苇,委曲出之出,而邻人已中三刀死矣,复取资以归。
61
不食官米。
62
朱蕴奇,字子节,西安右护卫人。家贫甚,僦屋而居,妻子织网巾为生,读书古东岳庙,尝并日而食,晏如也。听讲宝庆寺,寒暑不辍一日,其子因差徭下狱,会天雨,四日不食,气息奄奄待尽矣。时岳庙有大户收粮米者,黄冠怜之,因取其米,少许为粥以食。蕴奇知其故心,计以为此官米,何可窃也?曰:「死即死耳,岂可临死改节?」竟不食,而亦不明言其故。同舍生素诮蕴奇迂矫至此,始深服其节操,以为不可及,因出其食食之。蕴奇曰:「此可食也」。由是始得不死。而刘孝廉、必达闻而义之,因白于卫官,始出其子于狱,当路诸公及士大夫有高其节而周之者,必择而后受,一毫不肯妄取。先是,尝之市途,有遗网巾二顶,其子拾之,蕴奇曰:「彼之失,犹我之失也。使我失此二巾,则举家悬磬矣」。即命其子追而还之。其人感之甚,欲分一为谢,蕴奇竟却不受。年五十一卒,盖己酉八月十八日也。今侍御杨鹤令长安为屋三柚居之,扁曰「高士」。
63
酌水
64
嵇竹城元夫,川南太史之子也。以简傲忤嘉禾节,推坐死。高中玄当国,出太史门营解,得免。召入京中,玄执手示六卿云:「此座主之子,天下奇才也」。趣者辐辏却之,不应。商人以万金求请,亦不应。高失位,随至芦沟桥检囊中,仅三十金付之归,贫甚,岁暮大雪,坐涯次酌水。给谏李临川时家居,谓侍儿曰:「此时嵇必大困,载酒炽炭」。棹舟从之,共醉,赠赀而归,未几卒。诗集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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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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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涵,扬州府兴化县人。家贫,尝言:「吾有真我,而假我者从我以丐衣食,一徇其请,则真我者丧矣。故我于饥寒疾病,乃至风火倏至,一以真我御之」。时大栗,烈或挟之炙于日中,谢曰:「与吾妻同宅幽阴而我暴日以自偏,以为不义而不可为也」。后生卒以饥冻垂毙,友人裹粮候之,至曰:「噫!涵死矣!」
67
儒宗可儿
68
胡孔范,南昌人。倡理学,称儒宗。闻宁庶人厚招游士,避入匡庐。庶人反,有客过,言兵威甚盛,大署宾客官职。公方饭,怒,以筯击客,折其齿。子儒方数岁,仰曰:「客欲作贼,何不打杀?」公摩其顶,大叫曰:「可儿可儿」,儒亦明经世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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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
70
谢逑,字维正,崇仁县人。好行,善能让人。邻有侵其界者,辄自宽曰:「占得地,占不得天」。尝窒塘为基,乡人裹粮而赴,日以千计。曾莫详其姓名,三日而基成。年七十五卒。子孙日蕃,多显者。
71
散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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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金华、倪子贵以世乱,悉散家财里中。有王仲和者,骤富,子贵,自书券,以田卖与之,不取直。所亲或以为讶笑,曰:「子贵田有送处,仲和无处送也」。仲和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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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湖道士
74
沈万、三秀之富,得之吴贾人。陆氏、陆富甲江左,秀出其门,甚见信用。一日叹曰:「老矣!积而不散,以酿祸也」。尽以与秀,弃为道士。筑室陈湖之上,曰开云观居之,竟以寿终。
75
万三宅在周庄所藏,有玛瑙酒壶,其质通明类。水晶中有葡萄,一枝如墨点,因号月下葡萄。籍没后,为吴江某甲所得,以赠吏梅。元衡。元衡死,其物不知所在。天顺间,邑人李铭教童子为业。一夕,于市中见沟渠有光,私识之,诘旦往发,获此壶。有刘姓者,曰:「若持此献镇守张太监,可得佥嘉兴一郡盐钞」。李喜诺,遂与之夤缘,果获所图,计利三千金,刘分其三之一。李领钞渡江,舟覆皆湿毁。太守杨继宗追捕前钞,瘐死狱中。刘废产与偿,怀璧其罪,信非虚语。
76
道化恶人。
77
大梁张勰,靖康之乱,家破航海。致富居婺州,谢故业,为德于乡。蚤岁经赣、吉境上,天大雪失道,夜投宿人家,栋宇闳丽如王侯,第卧未安,闻牖外嘈嘈,语且泣,杂五方之声起窥之,则数十女子群处一室,累然若囚系,且私问于邻。邻人吐舌曰:「君何从见邪主?人翁岁岁剽掠子女,鬻之远郡,累资且巨万矣。亟闭口勿语,且并祸我」。张上谒请见,徐以利害祸。福晓譬之,初愕不答,久乃领解。比复过其门,有指以语张者曰:「是翁去岁遇异人,遂尽舍故业,所掠皆护致付其父母,畏事自守,一乡以安。叹吒不休,不知乃张也」。张亦不自言而去。
78
忤子,心动。
79
万安县刘周,号良溪布衣,有淳德里人陈雪筠之子,忤而避于野,忽心动,就父所邀。良溪泣曰:「吾已不容于天地,理固宜死,奈吾父何?公,仁人也,愿以为托」。良溪诺之。明日,子果暴死,治其丧数年,雪筠死亦如之,人服其义。
80
竹轩
81
徐本,字以道,姑苏人。籍京师。尝出入杨文贞公之门。及见诸老,能道前朝典故,气棘棘,好面折人过。徐天全兄呼之,本殊不相假,言辄中其肺腑,曰:「吾吏笔也」。一时名德如叶水、东岳、蒙泉辈,皆礼为上宾。素习家礼,士大夫家有事敛殡,请之必往。然非礼,致不轻造,访访亦不俟茶而出。独嗜书,每得一书,手自披,对缺板,脱字则界乌丝栏纸,乞善书者补之。笑谓人曰:「吾犹老鼠搬生,姜劳无用也」。年八十馀乃卒。其自号曰竹轩。所辑有《竹轩诗》一卷。
82
偿金
83
海门县崔鐄以税金五百两付熔,工工欺其无券而负焉,鐄废产以偿。时王端毅公为守,廉其状,命讼工对曰:「鐄家已破,若讼熔工,是又破一家也」。公叹赏不已,熔工闻且愧,且德其庇己也,遂偿强半。子润、孙昆,曾孙桐、世贵。桐解元及第,官编修,少詹事、学士。
84
全税金。
85
赵伦,字序之,号五溪,高平人。好义而饶,县令使总输边赋三千金。盗夜入索金,固不与,曰:「公家财,小民膏血,吾不忍数千户重累也」。盗怒,儗以刃死,拒如初。剌杀之,尽其私藏,而赋金扃深处得全。令丞亲临吊祭。妻李氏尚少,厉志教。二子家日起。二子伯积、仲科,俱官典膳。孙三次輄,进士给事中。
86
致庽物
87
何炫,号介庵,榆林人。其父输粟塞下,得官,疾革时,指橐金,相目曰:「此王威宁??禺物也,致之死不恨」。殓甫毕,炫以骑橐载如滑。王骇曰:「今世乃有尔父与尔为子者,分千金与之,不受。王后起总制,乃檄炫将以相报避不就。王终念之,隐己功,署其名,授百户。炫竟与从子人两贤之已贾于广陵,为德日益甚,终武畧将军。子城,字叔防,举嘉靖壬辰进士庶吉士。坚举应天乡试,皆出吕仲木之门。
88
免祸
89
章叔良,文懿公曾祖也。洪武初,创造黄册。时叔良充里长县簿,陈管册迟,悞被逮。赴京册局里书各逃窜。叔良独携十金追至三河舟中,赆之,陈曰:「汝同事相周患难,可无补报乎?」叔良悄然曰:「此一都里书意也」。因得免。其以黄册迟,悞坐永军者三十六家。又国初令邑各里造军衣,既毕,叔良计令以馀布缝各衣襟,仍书管造姓名,同事诧之。及解至京,高皇帝验视馀布,独叔良者一挈领,而见得免侵欺之罪,且赏以钞。今县中各都皆有永军籍,独本都无者,叔良之先见也。
90
陆应期,大同人。正德初,贾齐、鲁间同舟者四三辈,不知舟人皆盗也。数因事嫚骂之,应期独否,又时时推饮食劳苦焉。一日,舟人迟迟不肯进,若有所待同舟者,谇欲加鞭。顷之盗发,会天大暑,舟人拥应,期坐树下,剖瓜啖之,且相诫曰:「公长者,愿毋犯」。执同舟者榜挞甚楚,劫其赀一空。比去,应期槖,缄识如故。居平好行德,人皆义之。
91
伞。
92
慈人冯景茂尝下乡督农中,途遇骤雨,有一妇哀求附伞,冯曰:「吾虽不忍尔沾湿,然嫌疑当远」。委伞与之,而自跳入民舍。后乃于其地割田一方立石享,使行旅雨暍,有所休荫,题曰休休亭。夜梦神语之曰:「尔有阴德,与尔三银带」。后生子彰,武昌同知孙安、江都知县曾孙震。御史亭在县东五里之八都。
93
报谢。
94
王士良,中都人,有友,相与甚密友之子,流客忘归,垂死,捐槖付士良曰:「与吾子无益,且重之祸也」。语毕,即瞑哭而收之,人无知者,他日子归,即举以付子,复散尽,又数数周之不倦。士良不善持筹,生计萧索,一子钝甚,忽能读书入国学,谒选得县丞,为上官所知,委差赢得千金,父尚在,资以老,忽道士入门,语曰:「某托致谢,已有以报,则友之姓名也。长兴沈姓者,资数千金,为县守库,生一子,将婚,族弟代为之守,竟启柜窃官帑八百馀金,去觉而罪及守者,易产代偿其窃资者。越一二年,事寝,才出盗金,置田百馀亩,晚亦得一子,爱之甚,托于县之豪家,并所置产,因而寄籍焉。子即婚于豪,有违言,挈妻以逃,而其产竟为豪家所得。
95
有蒋姓者,欺其寡嫂,一日广所居占半焉。方择日安梁嫂,额手呼天,忽大风。龙挟云雾入其门,蒋亲遇见仆地,龙爪柱,掀出坠田中,节节皆断。馀方馆温氏闻而往视,咸奇骇,以为有天。
96
酱杨。
97
赵某者,顺天人,本杨姓。粥酱为业,人呼为「酱杨」。天顺初,迎銮之役,武官胄士争乘势纳赂以冒官赏,至累千数百人。或以语某,某摇手谢曰:「我粗人,无食肉,相财帛非所惜,恐反蹈祸机耳」。不越岁冒官者,事败,尽革职任。或遭贬窜,人始曰:「赵某不若也」。某尤好意气。其女夫刑部朱主事,铎贫而有守,某每遗钱谷以助其廉。朱病卒,子又死,某膳其女,俾不失节。暨某寿终,其子敏又赡其女弟以居。
98
步皇城。
99
蔡通,府军卫籍。既老而代,每步行帀皇城,见其砖石垝坏,默数之,自某门至某门,凡损几千,几百有几。佣善书人具奏疏赴通政司上之,请命工修葺。事下工部,寝弗行。越数年复然,又寝之。又数年,欲复奏,其子谏之,不可。其妻呵止之,索佣书钱不得,乃潜脱银簪具疏,竟上之。项郎中文泰恶其渎也,送法司讯治。既赎罪,费家赀数两,其妻若子交怨不置,通已老病,遂郁悒以死,当具疏。时通素不识字,习读其章,对客口诵累数百言,尺寸一二,无少遗失。及遭沮抑,辄叹曰:「朝廷养士,岁糜官禄数十万,孰肯计及此者!」或以为此细事恶足计,则应曰:「自某年至某年,已加损若干数矣,久而不治,必大坏极弊,所费何可胜计哉?呜呼,通所见诚小,譬之以管窥天天,虽小乃真见也。以庶人计此,亦不为细。彼所谓有官禄者,不能触类而长,计直而事,而顾笑且抑之,至于参送,独何心哉?
100
清计簿。
101
馀昌,字鼎盛,乐清人。性孝友。潘公潢时为令,察而重之,躬礼其庐。因请昌清计簿,条飞诡以千数,民大悦。而豪右皆怒,中以危法。久之,始释以寿终。潘公闻而咨嗟,为文吊之。
102
处士。
103
前朝湖州出一吴、甘、泉,珫富而躬处士之行,学问渊源,气魄甚大。近日苏州出一徐声,远应雷贫,而固处士之节,学问清彻,力量不小。卓哉两人,千古厂?堇见,皆非游大人以成名者,次则王子幻,游必择人,皆有终始有一人背而疏之,终不出口,亦一妙人可敬。
104
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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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黄勉之省曾,风流儒雅,卓越罕群。嘉靖十七年,当试春官。适田汝成过吴门,与谈西湖之胜,便辍装不果。北上来游西湖,盘桓累月。勉之自号五岳山人,其自称于人,亦曰山人。田尝戏之曰:「子诚,山人也,癖耽山水,不顾功名,可谓山兴。瘦骨轻躯,乘危涉险,不烦筇策,上下如飞,可谓山足。目击清辉,便觉醉饱。饭才一溢,饮可旷旬,可谓山腹。谈说形胜,穷状奥妙,含腴咀隽,歌咏随之,若易牙调味,口欲流涎,可谓山舌。解意苍头,追随不倦。搜奇剔隐,以报主人。可谓山仆备此五者,而谓之山人,不亦宜乎?」坐客为之大笑。此虽戏言,然人于五者,无一庶几焉。而漫曰游山,必非真赏。
106
截头尾。
107
一山人多酒过骂人,辄自命曰「浮云富贵」。馀曰:「且与汝细讲圣人言语,切不可截了,头尾轻用,只如此句,上有不义二字,故他是浮云。下有「于我」二字,故我可浮云。他若富贵而义,则彼是「卿」云。又对:「我者是我,我者孔夫子也。不是,孔夫子,亦何可浮云?」其人嘿然,第曰道学先生」。
108
酒禁
109
古人多设酒禁,即太祖初年有之,并禁种糯,以绝其源。胡大海方用兵处州,其子犯禁,众皆请赦,曰:「宁,大海反,吾号令不可违」。遂手刃之,其严如此。盖深虑军食不得不禁,禁又不得不严。今承平日久,酒日多日佳,糯米之直,贵于粳米,而世家子弟向号醇谨有法度者,多事豪饮,以夜为昼,种秫亦倍往时。余恐数十年后,必复有严此禁者,似亦循环之理也。
110
头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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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冬月客到,以肉及杂味置大碗,中注热酒递客,名曰「头脑酒」,盖以避寒风也。考旧制,自冬至后至立春,殿前将军甲士皆赐头脑酒。祖宗之体恤人情如此。想宫中进膳,后出视朝遍用之。近侍推己及人,无内外贵贱,一也。景泰初年,以大官不充,罢之,而百官及民间用之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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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州敖宗伯铣与吴宗伯山婣,家相近,敖豪饮大嚼。吴方初度,具冠服过觞之,及门已苦饥矣。吴戏出句,欲敖,对就方具酒句云:「暖日宜看胸背花」。敖应声曰:「寒朝最爱头脑酒」。一笑共饮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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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龙虎
114
于定国饮至数石,不乱尚矣」。此后谢玄饮至一石,人指之曰:「醉虎」。蔡邕饮至一石,人名之曰「醉龙」。今之子弟有饮至一石者,当何名?曰:「醉狗耳」。
115
清欢》
116
陶渊明日用铜钵煮粥,为二餐具,遇发火则再拜,曰:「非有是火,何以充腹?」得太守送酒,多以春秫,水杂投之曰:「少延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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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诗》文
118
恩州王兴宗,字友开。(□斤,)弛不羁,豪于诗酒,诗文必醉,乃能为之愈酒。言愈奇,无酒不能作。寻常语,得濮州学正怀檄饮市中,醉而遗之。将行,亲友相送,始言其故,众咸咋愕。王曰:「命焉尔」。毫不为动。至元二十九年,突谒御史中丞张养浩,哆吻奋髯,状似武人。张素闻其名,奇之,握手如平生,辟为掾。无何,暴卒。王初谒选,时有权臣擅政,乘醉突入省,攘袂叫呼,或旋庭中。或箕踞当路,闻者掩耳闭目走目为狂子。
119
趣击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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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戌,虏十万骑入云中,总兵张达、副总兵林桩皆骁勇善战。御史胡宗宪夜饮醉,趣二将击贼。达谓有伏兵,夜出不利,请待旦乃发。胡大怒,将劾之。达不得已,以二百骑夜出,至红寺堡。大虏围之数重,与椿皆力战,死败,所去制府二百里。胡上书为二将,请恤典而匿其发纵状。给事中唐禹遂劾总督郭宗皋、巡抚陈耀俱逮问,陈死,杖下郭,戍陕西靖虏卫。
121
新挂教范。
122
林桐,字茂材,海外人。有襟度,然遇酒即狂肆。大醉后,或著双蓑、古牛鳖鼻囚诸饮,或舞虾虫、?麻、鹳鹭渔,唱巫歌,欢座不休。一日,乘醉造王处士瓒宅,见所顿,寿其大骂曰:「此恶物,吾仇也,平生恨见之,何为置此?」怒呼,斧破之,瓒急,移置以避。后以上舍生除章贡司,训生徒方群谒,见其醉悬木杪皆却退。桐以手招曰:「休避休避,请看新挂」。教范士皆惊讶。后值不饮时,敛襟危坐,议论英发,且持廉仗,义始知重之丘深庵。尝譬之为水,秋则漫山平谷,折木崩岸,入冬则成川为渊,供饮利溉。
123
绘图私谥。
124
唐桂芳,歙人。以教官家居,扁其居曰三峰精舍。有当道,若旧交来见,酒酣,必大噱起舞。太守李公讷喜之,绘为图,尝私谥渊明为酒圣陶先生,王无功为酒贤,自称「酒狂。凡岁时令节,以图像祭享,设酒浆,陈俎豆,举殇浮之不至,沉醉不止。或披衣哭泣,歌笑自放,识者谓有托而逃,盖佯狂云。
125
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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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中之趣,高人辄逃以自名,曰酒圣酒仙,醉乡矦尚矣」。唐汝阳王璡自称「酿王兼曲部尚书,甚佳。近日废辽府载阳王孙豪俊能诗,自称曲部尚书,因以名集尤佳。馀量仅中下,而嗜甚,妄得此名,今年老减。且十七八诗不能工,颇好典籍。又遁居农庄,称曰:「秫子监学正可乎?
127
大噱。
128
张万里,字广陵,闽人。嗜酒,辄骂其坐人。醉吐街市中,且行且吐,群犬辄随之张目,叱曰:「勿争,吾且尽吐」。所有市人大噱。万里敏于文,久不第,得官,经历致仕。
129
八崖。
130
周廷用,字子贤,华容人。饮酒终日不醉放口,论人浅深,畧不旁顾,才禀超拔,文笔烂然。所著有《八崖集》、八崖,其地山名临江,有奇石。
131
酒喻
132
林楷春,漳浦人。以翰林编修出为副使,督学浙中,于补考拔陶石匮祭酒,人称其精鉴。升参政,罢归,能饮酒,所至命觞登览,飘然格外。同年顾公养谦开府辽东,致书以酒德为言,戏报曰:「昔人以酒为兵,兵可千日不用,不可一日不备。酒可千日不饮,不可一饮不醉,美哉,此言可与论酒矣。弟落落无成,正可归醉乡耳。而脾气虚弱,溏泄为灾。欲效郑公一饮三百杯,竟不可得,安得使酒乎?乃知器自有限,此禄亦不易也。顾饮中友故,相往复如此归家,日与同好,痛饮老无子,后举子数岁而殇,悲吒成血。疾疾时,令人奏管弦,倚而欹枕,听之遣亟,问以后事,皆不言,独引声歌。刘长卿《上阳宫诗》,声若金石,两手交舞,其达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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浃洽。
134
刘俊,深州人。在官终日,闭门不通一谒有善客,至时或对饮,惟蔬菜汤饼而已,必求尽醉,指大樽曰:「吾兴在是非,浃洽不可奖」善。疾恶皆越常格,率意而行,卓诡绝众以致仕,终于家。
135
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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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遵岩云:「亲戚常人之会,俱已辞绝,惟士夫之会,不得不应」,恐其以为立异相拒而起怨谤也。然细思之身不惜,而将好性命,陪伴人,口语可笑。馀自通籍后,即辞绝士夫会,而好与亲戚常人饮,欲免怨谤,其可得乎!
137
贵人持斋。
138
一大贵人奉六斋,嫌味薄怒捶,厨人乃以腥汁合作,清澹色素,品和之贵,人甘甚,诧曰:「奉斋何不佳」。而人乃嗜荤,贵人之侄馀主其家。一日饭,素亦怒,甚吓厨人凡易十馀品,皆不称。余笑曰:「何不开斋?」其人一笑而止。
139
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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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修斋诵经者,每每有佛口蛇心之说,馀初以为疑,后试之良验,盖世之矫诬者多矣,天且勿畏,而况于人,乃知其言有味却均一蛇心也。有托之佛者,有托之儒者,有托之玄者,总之以善门为标行其恶机杀机逞志而纵欲要之。善门原大作,恶藏机者到底赖之,存此根核,故愈见其大人能为蛇蛇,亦复能为人仁人心也。此天地生生之机也。
URN: ctp:ws4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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