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十六國春秋卷十二 |
| 2 | 後趙録二 |
| 3 | 石勒中 |
| 4 | 晉愍帝建興元年夏四月，勒使虎攻鄴、三臺，鄴潰，北中郎將劉演奔廩丘，劉琨遂以演為兗州刺史，鎮廩丘。將軍謝胥、田青、郎牧等率三台流民皆降于勒，勒以桃豹為魏郡太守，撫之，勒襲苑鄉，執游綸以為主簿，攻龍驤將軍乞活李惲於上白，惲敗，死之，將坑其降卒，見郭敬而識之，署上將軍，悉免降人，配之。王浚復以烏丸薄盛為青州刺史，使棗嵩督諸軍，屯易水，召段疾陸眷，欲與之共擊勒，疾陸眷不至。浚重賂魏穆帝，共討疾陸眷，穆帝遣子六修將兵會之，為疾陸眷所敗。五月，勒使孔萇擊定陵，殺兗州刺史田徽。青州刺史薄盛執渤海太守劉既，率戶五千降勒，山東郡縣相繼為勒所取，劉聰授勒侍中、征東大將軍，餘如故。拜勒母王氏為上黨國太夫人，妻劉氏上黨國夫人，章綬、首飾一同王妃。段末杯任弟亡歸遼西，勒大怒，所經令尉皆殺之。烏丸審廣、漸裳、郝襲背王浚，密遣使來附，勒厚加撫納，司、冀漸寧，人始租賦，立太學，簡明經，善書吏，署為文學掾，選將佐子弟三百人教之。勒謂張賓曰：鄴，魏之舊都，吾將營建。既風俗殷雜，須賢望以綏之，誰可任者？賓曰：晉故東萊太守南陽趙彭忠亮篤敏，有佐時良幹，將軍若任之，必能允副神規。勒于是徵拜彭為魏郡太守。彭至，入見泣而辭曰：「臣往曽策名晉室，食其祿矣，犬馬戀主，切不敢忘。誠知晉之宗廟鞠為茂草，亦猶洪川東逝，往而不返。明公應符受命，可謂攀龍之會，但受人之榮，復事二姓，臣志所不為爾，豈惟愚臣之狷志，恐亦明公之所不許，有死而已，未敢聞命。若賜臣餘年，全臣一介之願者，明公大造也。」勒默然，張賓進曰：「自將軍神旗所經，衣冠之士，靡不變節，未有能以大義進退者，至如此賢，以將軍為髙祖，自擬為四公，所謂君臣相，知此亦足成將軍不世之髙，何必吏之。」勒大悅曰：「右侯之言，得孤心矣。」于是賜安車駟馬，養以祿秩，辟其子明為參軍。勒以虎為征虜將軍、魏郡太守，代桃豹鎮鄴、三台，虎簒奪之萌兆于此矣。冬十一月，幽州牧王浚以其父字處道，自謂應當塗髙之讖，謀稱尊號，前渤海太守劉亮、北海太守王摶、司空掾髙柔切諫，浚皆殺之。燕國霍原志節清髙，屢辭徵辟，浚以尊號事問之，原不答。浚誣原與群盜通，殺而梟其首，於是士民駭怨，而浚矜豪日甚，不親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棗嵩、朱碩貪橫尤甚。北州童謠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棗郎。」又幽州童謠曰：「幽州城門似藏戶，中有伏尸王彭祖。」浚始者惟恃鮮卑、烏丸以為強，既而皆叛，加以亢旱災蝗，士卒衰弱，勒欲襲之，未知虛實，將遣使覘之，參佐皆曰：「宜如羊祜與陸抗故事，致書相聞。」時張賓有疾，勒就謀之。賓曰：王浚假三部之力，稱制南面，雖曰晉藩，實懐僭逆之志，必思恊英雄，圖濟事業。將軍威聲振于海內，去就為存亡，所在為輕重。浚之欲得將軍，猶楚之欲招韓信也。今以將軍之威權譎遣使無，誠欵之形脫，生猜疑圖之兆露，後雖竒畧，無所設也。夫立大事者，必先為之卑，當稱藩推奉，尚恐未信。羊、陸之事，臣未見其可。勒曰：善。十二月，勒遣舍人王子春、董筆等多齎珍寶，偽卑辭，推奉浚為天子，曰：「勒本小胡，出自戎裔。值晉綱弛馭，海內饑亂，流離屯厄，竄命冀州，竊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晉祚淪夷，逺播吳會，中原無主，蒼生無繫。伏惟明公殿下，州鄉貴望，四海所宗，為帝王者，非公復誰？勒所以捐軀命，興義兵，誅討暴亂者，正為明公驅除爾。伏願明公殿下應天順人，踐登皇祚，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察勒微心，亦當慈盼如子也。」又遺尚書棗嵩書，而厚賂之。浚以疾陸眷新叛，士民多棄已去，聞勒之附己，甚喜，謂子春等曰：「石公一時英武，據趙舊都，成鼎峙之勢，何為稱藩于孤，其可信乎？」子春對曰：「石將軍英才儁拔，士馬雄盛，實如聖旨，仰惟明公中州貴望，累葉重光，出鎮藩嶽，威振八表，固以胡越欽風，戎夷歌徳。豈惟區區小府而敢不斂衽神闕者乎？昔陳嬰豈其鄙王而不王？韓信薄帝而不帝哉？誠以帝王不可以智力爭故也。石將軍之擬明公，猶陰精之比，太陽、江河之比洪海爾。項藉、子陽覆車不逺，是石將軍之明鑒，所以逺過於人也。明公又何怪乎？且自非世族。為輔佐名臣則有之矣。未有為帝王者也。石將軍非惡帝王不為，而讓于明公也。顧以帝王自有厯數，非智力之所取，雖強取之，必不為天人之所許爾。願明公勿疑。」浚大悅，封子春等為列侯，遣使報勒，答以方物。浚司馬游統時鎮范陽，叛浚，陰馳使降勒，勒斬其使，送於浚，以表誠實。浚雖不罪統，益信勒為忠誠，不復設備。 |
| 5 | 建興二年春正月壬辰，王子春等與王浚使者至襄國，勒命匿勁卒精甲，虛府羸師以示之，北面拜使而受浚書。浚遺勒麈尾，勒陽不敢執，懸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見王公，見王公所賜，如見王公也。」復遣董肇奉表於浚，期以三月中旬親詣幽州，奉上尊號，亦修箋於棗嵩，乞并州牧、廣平公，以見必信之誠也。勒將圖浚，引子春問之，子春曰：「幽州去歲大水，人不粒食，浚積穀百萬，不能贍恤，刑政苛酷，賦役殷煩，賊害賢良，誅斥諫士，下不堪命，流叛畧盡，鮮卑、烏丸離貳于外，棗嵩、田矯貪暴于內，人情沮擾，甲士羸弊，而浚猶置立臺閣，布列百官，自言漢髙、魏武不足為比。」又幽州謠怪特甚，聞者莫不為之寒心。浚意氣自若，曽無懼容，此亡期之至也。勒撫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還幽州，具陳勒形勢寡弱，欵誠無二，浚大悅，以勒為信然，日益驕怠，不復設備。二月，勒募兵戒期，將襲王浚，懼劉琨及鮮卑、烏丸為其後患，猶豫未發，張賓進曰：「夫襲敵國，當出其不意，今軍嚴經日而不行者，豈顧有三方之慮乎？」勒曰：「然，為之奈何？」賓曰：「彭祖之據幽州，惟仗三部，今皆離叛，還為寇讎，此則外無聲援以抗我也。幽州饑儉，人皆蔬食，眾叛親離，甲旅寡弱，此則內無彊兵以御我也。況三方勇智無及將軍者，若大軍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且彼未謂將軍便能懸軍千里以取幽州也，輕軍往返不出二旬，縦使三方有動，勢足旋趾，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藩，實為仇敵。若修箋于琨，送質請和，琨必喜我之服，快浚之亡，終不救浚而襲我也。用兵貴神速，勿後時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吾復何疑？」于是輕騎襲幽州，以火宵行，至於柏人，殺主簿游綸，以其兄統在范陽，恐洩軍謀故也。遣張慮奉箋於劉琨，自陳罪過深重，請討浚以自效。琨既素疾浚，大悅，乃移檄州郡，稱已與代公方謀討勒，勒走伏無地，求拔幽都，效善將來，今當便遣六修南襲平陽，除僭偽之逆類，降知死之逋羯，順天副民，翼戴皇家，斯乃曩年積誠靈祐之所致也，其聴所請，受任通和。三月，勒軍至易水，浚督護孫緯疑其詐，馳白浚，將引軍拒勒，游統禁之，浚不聴，使勒直前。將佐咸曰：勒貪而無信，必有詐計，請出擊之。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爾，敢言擊者斬。眾遂不敢復諫。乃盛張設以待勒。壬申，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羊數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浚始懼，或坐或起，勒既入城，便縦兵大掠，左右復請禦之，浚猶不許。及勒登廳事，浚乃走出堂皇，勒眾執以見勒，召浚妻與之並坐，立浚于前。浚罵曰：胡奴調汝公，何凶逆如此？勒使徐光讓之曰：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據幽都驍悍之國，跨全燕突騎之鄉，手握強兵，坐觀京師傾覆，曽不救援，乃欲自尊為天子，非凶逆乎？又專任姦暴，殺害忠良，肆情縦欲，毒徧燕壤，自貽于此，誰之罪也？并責以百姓餒乏，積粟五十萬斛而不振給，遂使別將王洛生以五百騎先送浚于襄國。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收浚麾下精兵萬人，盡坑之，焚燒宮殿，停薊二日，孫緯率眾遮擊勒，僅而得免。分遣流民各還桑梓，擢荀綽、裴憲等官，資給車服，數朱碩、棗嵩、田矯等以納賄亂政，為幽州患，責游統以不忠所事，皆斬之。遷烏丸審廣、漸裳、郝襲、靳市等於襄國，署晉尚書燕國劉翰為寧朔將軍，行幽州刺史，戍薊，置守宰以撫之。劉翰不欲從勒，乃奔叚疋磾，勒還襄國，斬浚于市。浚不為之屈，大罵而死。遣東曹掾傅遘兼左長史，封王浚首，獻捷于劉聰聰，以平幽州之勳，遣使人栁純持節署勒大都督、督陜東諸軍事、驃騎大將軍、東單于、侍中、使持節、開府、校尉、二州牧、公如故，加金鉦黃鉞前後鼓吹二部，増封十二郡。勒固辭，受二郡而已。勒封左長史張敬等十一人為伯子侯，文武進位有差。夏，襄國大饑，穀二升直銀一斤，肉一斤直銀一兩。秋九月，支雄攻北中郎將劉演於廩丘，為演所敗，演將軍韓弘、潘良襲頓丘，克之，斬勒所署太守邵攀。支雄追擊弘等，殺潘良於廩丘。冬十月，劉琨遣樂平太守焦球攻勒常山，斬太守邢泰。琨司馬溫嶠西討山胡，勒將逯明要之，敗嶠於潞城。勒以幽、冀漸平，始命州郡閱實人戶口，每戶出帛二疋、穀二斛。勒將陳午以浚儀叛勒，逯明攻寧黑於荏平，降之，因破東燕、酸棗而還，徙降人二萬餘戶于襄國。 |
| 6 | 建興三年秋七月，勒使將軍葛薄寇陷濮陽，殺太守韓弘。九月，劉聰使大鴻臚范龕持節策命勒，賜以弓矢，加崇為陜東伯，得專征伐，拜封刺史、將軍、守宰、列侯，歲盡集上。署勒長子興為上黨國世子，加翼軍將軍，為驃騎副貳。劉琨遣王旦攻中山，逐勒所署太守秦固，勒將劉勔拒之，旦敗，勔執之於望都闗。 |
| 7 | 建興四年夏四月，勒襲浚假署綏節將軍邵續於樂陵，續盡眾逆戰，敗走，以孤危無援，權附於勒。勒以續子乂為都護，既而浚所假署渤海太守東萊劉胤棄郡依續，謂續曰：「凡立大功，必仗大義。君，晉之忠臣，奈何從賊以自污乎？夫田單、包胥，齊楚之小吏爾，猶能存已滅之邦，全喪敗之國。今將軍仗精鋭之眾，居全盛之勢，如何墜將成之功于一簣，委忠信之人于豺狼乎？且項羽、袁紹非不強也，髙祖縞冠，人應如響。曹公奉帝而諸侯綏穆，何者？葢順逆之理，殊自然之數定也，況凶人惡類屯結無賴，雖有吞噬之威，終有庖宰之患，而欲托根結援，無乃殆哉？」續曰：「若如君言，計將安出？」胤曰：「琅邪王以聖徳欽明，創基江左，中興之隆，可企踵而待。今為將軍計，莫若抗大順，以激義士之心，奉忠正，以勵軍人之志。夫機事在密，時至難違，存亡廢興，在此舉矣。」會叚匹磾在薊。以書邀續同歸江東。續從之、其下皆曰：「今棄勒歸匹磾，其如乂何？」續泣曰：「我出身為國，豈得顧子而為叛臣哉？」殺異議者數人，遣劉胤還江東，舉兵叛勒。勒聞之，大怒，殺乂，遣兵圍續。續懼，求救于匹磾，磾遣弟文鴦救之，文鴦未至，勒已率八千騎圍續，勒素畏鮮卑。及聞文鴦至，乃棄攻具東走，續與文鴦追勒至安陵，不及，虜勒所署官并驅三千餘家，又遣騎人散勒北邊掠常山二千餘家。勒大敗而還，章武人王眷起兵于科斗壘，擾亂勒河間、渤海諸郡，南和令趙領等率廣川、渤海千餘家背勒歸之，勒以揚武將軍張夷為河間太守，參軍臨深為渤海太守，各率步騎三千以鎮撫之，使長樂太守程遐屯于昌亭，為之聲援。徙平原烏丸展廣、劉哆等部落三萬餘戶于襄國，使虎襲乞活王平于梁城，敗績而歸。五月，劉琨將討勒，復以劉演為輔國將軍、魏郡太守，領勇士千餘人，行北中郎將、兗州刺史，鎮廩丘。勒率眾攻之，演出拒戰，勒退。支雄、逯明擊寧黑于東武陽，陷之，黑赴河而死，徙其眾萬餘于襄國。虎圍劉演于廩丘，演求救于邵續，續使文鴦救演，虎退至盧闗津以避之，文鴦弗能進，屯于景亭。兗豫豪右張平等起兵救演，虎夜棄營，設伏於外，揚聲將歸，河北平等以為信然，入于空營，虎迴擊，敗之，廩丘陷沒，演奔文鴦軍，獲演弟啟，送于襄國。勒以琨撫存其母，徳之，賜啟田宅，令儒官授之以經。六月，大蝗，食百草無遺。秋七月，河東、平陽大蝗，中山、常山尤甚。中山丁零翟鼠叛勒，攻中山、常山。勒率騎討之，獲其母妻而還，鼠保子胥闗，遂奔代郡。冬十月，勒攻樂平太守韓據于坫城，據請救於劉琨，琨自以士眾新合，欲因其鋭氣討勒，將軍姬澹、衛雄諫曰：「此雖晉民，乆淪異域，未習明公之威信，難以法御，恐其難用。今內收鮮卑之餘穀，外抄胡賊之牛羊，且閉闗守險，務農息兵，待其服化感義，然後用武，則功可立也。」琨不從，悉發其眾，命姬澹率步騎二萬為前驅，琨屯廣牧，為之聲援。勒聞澹至，將逆擊之，或諫曰：「澹兵馬精盛，其鋒不可當，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溝髙壘，以挫其鋭，攻守勢殊，必獲萬全。」勒曰：「澹大眾逺來，體疲力竭，犬羊烏合，號令不齊，可一戰而擒之，何強之有？今寇敵垂至，胡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乗我之退而追逼之，顧逃潰不暇，焉得深溝髙壘乎？此為不戰而自滅亡之道也。」立斬諫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勒先據險要，設疑兵于山上，前分二伏，出輕騎與澹戰，偽為不勝，收眾而北，澹縦兵追之，入于伏中，前後伏發，遂夾擊之，澹軍大敗，獲鎧馬萬計。澹帥千餘騎奔代郡，韓據棄城奔劉琨，并土震駭。十一月，司空長史李弘以并州降勒劉，琨進退失據，不知所為，叚匹磾遣信邀之。己未，琨率眾従飛狐奔叚匹磾，勒分徙陽曲、樂平戶于襄國，置守宰而還。孔萇追姬澹于桑乾，至于代郡，殺之。十二月，勒遣兼長史張敷獻捷于劉聰。勒征樂平，南和令趙領復合廣川、平原、渤海河間數千戶奔于邵續，勒攻下冀州諸縣，以右司馬程遐為寧朔將軍，監冀州七郡諸軍事。司、冀、並、兗州流民數萬戶在遼西，迭相招引，民不安業，孔萇等攻馬嚴、馮睹，乆而不下。勒問計于張賓，賓曰：「馮睹等本非明公之深仇，遼西流民皆有戀本之思，今宜班師息甲，差選良牧守任之，以龔遂之事不拘常制，奉宣仁澤，揚威奮武，則幽冀之寇可翹足而靜，遼西流民將相率而至矣。」勒曰：「右侯之計是也。」召萇等歸，以武遂令李回為易北督護、振武將軍，兼髙陽太守。馬嚴士眾多李潛軍人，回先為潛府左長史，素服回威徳，多叛嚴歸之，嚴以部眾離二，懼，奔於幽州，赴水而死，馮睹率眾降勒，回徙居易京，流民降者，歲常數千，勒甚嘉之，封回弋陽子，邑三百戶；加賓邑一千戶，進位前將軍，固辭不受。 |
| 8 | 晉元帝建武元年夏六月，勒遣石虎圍祖逖於譙城，晉南中郎將王含遣參軍桓宣救之。未至，虎已為逖所敗。已巳，帝傳檄天下曰：逆賊石勒，肆虐河朔，逋誅厯載，游魂縦逸，復遣凶黨石虎犬羊之眾，越河南渡，縦其鴆毒。平西將軍祖逖帥眾討擊，應時潰散。今遣車騎將軍琅邪王裒等九軍鋭卒三萬，水陸四道，徑造賊場，受逖節度。有能梟虎首者賞絹三千疋，金五十斤，封縣侯，食邑三千戶。又賊黨能梟送虎首，封賞亦同之。秋七月，大旱。河朔大蝗，初穿地而生，二旬則化狀若蠶，七八日而臥，四日蛻而飛，彌亙百里，唯不食三豆及麻。并、冀、青、雍等四州尤甚，勒又競取百姓禾，時人謂之「胡蝗」。虎濟自長壽津，寇陷梁國，內史荀闔死之。時劉琨與叚匹磾期共討勒，匹磾推琨為大都督，歃血載書，檄其兄遼西公疾陸眷及叔父涉復辰、弟末杯等俱集襄國，琨、匹磾進屯固安，以會眾軍。勒使參軍王續齎金寶遺末杯以間之，末杯既思有以報勒，又忻于厚賂，乃說辰眷等曰：「以父兄而從子弟，恥也。且幸而有功，匹磾獨收之，吾屬何有哉？」各引兵還。琨、匹磾遂以勢弱不能獨留，亦退如薊。邵續使兄子濟攻勒渤海，虜三千餘人。八月，劉聰將趙固以洛陽歸晉，恐勒襲之，遣參軍髙少奉書推崇勒，請師討聰。勒以大義讓之，固深恚恨，與郭默攻掠河內、汲郡。九月，勒殺京兆太守華輯。冬十月，虎攻臨淮、平原，內史劉遐棄郡走。遐性果毅，尤便弓馬，開豁勇壯。值天下亂，遂為塢主，每擊賊，率壯士陷堅摧鋒莫此，當時方之飛、羽。邵續深器異之，以女妻焉，壁于河濟之間。遐妻驍果，有父風，遐為虎所圍，妻單將數騎，拔遐出于萬眾之中。其後田防等欲為亂，遐妻止之，不従，乃密起火燒營，甲仗多盡。 |
| 9 | 太興元年春正月，遼西公疾陸眷卒，其子幼，叔父截附真自立為單于。夏四月乙酉，西平地震如雷。叚末杯殺截附真，立忽跋鄰為單于。叚匹磾自幽州攻末杯，末杯率眾迎擊匹磾而敗走之。匹磾奔還幽州，太尉劉琨子群為末波所執，末波厚禮之，許以琨為幽州刺史，共結盟而襲匹磾，密遣使齎群書，請琨為內應。為匹磾邏騎所得，琨時屯故征北府小城，不知也，因來見匹磾。匹磾以群書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爾。琨曰：與公同盟，志奬王室，仰憑威力庶，雪國家之恥。若兒書密達，亦終不以一子之故，負公而忘義也。匹磾雅重琨，初無害琨意，將聴還屯中。弟叔軍，好學有智謀，為匹磾所信任，謂匹磾曰：吾胡夷爾，所以能服晉人者，畏吾眾也。今我骨肉構禍，是其良圖之日。若有奉琨以起者，吾族盡矣。匹磾遂留琨，被拘經月，其所署代郡太守辟閭嵩與琨所署鴈門太守王據、後將軍韓據、左長史楊橋等連謀，密作攻具，欲襲匹磾，而韓據女為匹磾兒妾，聞其謀而告之匹磾。於是執王據、辟閭嵩及其徒黨，悉誅之。會王敦密使匹磾殺琨，匹磾又懼眾反已，遂稱有詔收琨。琨聞敦使，至謂其子曰：「處仲使來，而不告我，是殺我也。死生有命，但恨讎恥不雪，無以下見二親爾。」因欷歔不能自勝，匹磾稱詔遂縊殺之，并殺其子侄四人，琨將佐相繼降勒。末杯遣弟騎督擊匹磾於幽州，匹磾率其部眾數千將奔邵續，勒將石越要之於鹽山，大敗之，匹磾退保幽州，越中流矢死，勒為之屏樂三月，贈越平南將軍。曹嶷據有青州，五月，叛漢歸晉，又以建康懸逺，勢援不接，懼勒襲之，復遣使通和于勒，勒授嶷東州大將軍、青州牧，封琅邪公。秋七月，劉聰疾甚，驛召勒為大將軍、録尚書事，受遺詔輔政。勒固辭，乃止。尋又遣使持節署勒大將軍、持節鉞，都督、侍中、校尉、幽冀二州牧、公如故，増封十郡，勒辭不受。八月，劉聰死，子粲嗣位，治兵于上林，將謀討勒。大將軍靳準殺粲于平陽，勒命張敬率騎五千為前鋒討準勒，統精鋭五萬繼之，進據襄陵北原，羌羯降者四萬餘落，準數挑戰，勒堅壁以挫之，是時冀、徐、青三州大蝗。冬十月，劉曜自長安屯于蒲阪，復僭偽號，署勒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増封十郡，并前十三郡，進爵趙公。勒召幽、冀之眾十餘萬人，造攻車飛梯，進攻準於平陽小城，晉遣騎萬五千，曳柴揚塵，曀於山谷，尋汾州向平陽，內外擊之，勒師敗績。俄而平陽大戶周置等帥雜戶五千降勒，巴帥及諸羌羯降者十餘萬落，勒皆徙之於所部郡縣。十一月，斬準使。侍中卜泰送乗輿服，御請和於勒，勒與劉曜競有招懐之計，乃囚泰送曜，使知城內無歸曜之意，以挫其軍勢。曜潛與泰結盟，使還平陽，宣慰諸屠各，勒疑泰與曜有謀，欲斬泰以速降之。諸將皆曰：「今斬卜泰，準必不復降，就令泰宣漢要盟于城中，使相率誅靳準，準必懼而速降矣。」勒初未許，乆之，乃從諸將議，遣之。十二月，泰入平陽，與準左右車騎將軍喬泰、馬忠、王騰、衛將軍靳康等起兵殺準，推尚書令靳明為主，因遣卜泰及卜玄奉傳國六璽降曜。勒大怒，遣令史羊升使平陽，責明殺準之狀，明怒，斬升。勒怒甚，進軍攻明，明出戰勒，擊敗之，枕尸二里。明築城門堅守，不復出戰。是年，晉彭城內史周撫殺沛國內史周默，帥眾降勒，勒檄虎率幽、冀州兵會攻平陽，靳明屢敗，遣使求救于漢。劉曜遣征東將軍劉暢、征北將軍劉雅、鎮北將軍劉策救之，勒命舍師於蒲上，明率平陽士女萬五千人奔漢，勒焚平陽宮室，使裴憲、石會修複永光、宣光二陵，收漢主粲已下百餘口葬之，置戍而歸。徙渾儀、樂器於襄國。時劉曜西奔粟邑，平陽已東地，盡為勒有勒，於離石縣荒廢處置永石郡，又別置武鄉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