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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文學》[View] [Edit] [History]

1 文中子見王勃少弄筆硯,問曰:「爾為文乎?」曰:「然。」因與題《太公遇文王贊》。曰:「姬昌好德,呂望潛華。城闕雖近,風雲尚賒。漁舟倚石,釣浦橫沙。路幽山僻,溪深岸斜。豹韜攘惡,龍鈐闢邪。雖逢相識,猶待安車。君王握手,何期晚耶?」杜淹,國初為掾吏,嘗業詩。文皇勘定內難,詠鬥雞寄意曰:「寒食東郊道,飛翔競出籠。花冠偏照日,芥羽正生風。顧敵知心勇,先鳴覺氣雄。長翹頻埽陣,利距屢通中。」文皇覽之,嘉嘆數四,遽擢用之。
2 王勃凡欲作文,先令磨墨數升,飲酒數杯,以被覆面而寢。既寤,援筆而成,文不加點,時人謂為腹槁也。
3 駱賓王年方弱冠,時徐敬業據揚州而反,賓王陷於賊庭,其時書檄皆賓王之詞也。每與朝廷文字,極數偽周,天後覽之,至「蛾眉不肯讓人,狐媚偏能惑主」,初微笑之。及見「一А之土未幹,六尺之孤安在?」乃不悅曰:「宰相因何失如此之人!」蓋有遺才之恨。
4 徐敬業十餘歲時,射必溢鏑,走馬若飛。英公每見之曰:「此兒相不善,將赤吾族也。」蘇少不得父意,常與僕夫雜處,而好學不倦。每欲讀書,患無燈燭,嘗於馬廄灶中,吹火照書誦焉,其苦學如此。
5 長安春時,盛於游賞。蘇應制詩云:「飛埃結紅霧,游蓋飄青雲。」玄宗覽之嘉賞,遂以御花親插巾上。
6 玄宗初即位,銳意政理,好觀書,留心起居注,選當時名儒執筆。其稱職者雖十數年不去,多則遷名曹郎兼之。自先天初至天寶十二載冬季,成七百卷,內起居注為多。
7 開元二年春,上幸寧王第,敘家人體。樂奏前後,酒食沾賚,上不自專,皆令稟於寧王。上曰:「大哥好作主人,阿瞞但謹為上客。」原注:上禁中常自稱阿瞞明日,寧王與岐、薛同奏曰:「臣聞起居注必記天子言動,臣恐左右史記敘其事,四季朱印聯案:此上文有脫誤牒送史館,附依外史。」上以八分為答詔,謝而許之。至天寶十二載冬季,成三百卷。率以五十幅黃麻為一軸,用雕檀軸紫龍鳳綾標。寧王每請百部納於史館。上命宴侍臣以寵之。上寶惜此書,令別起閣貯之。及祿山陷長安,用嚴、高計原注:祿山謀主嚴莊、高尚等,未升宮殿,先以火千炬焚是閣,故《玄宗實錄》百不敘其三四,以是人間傳記尤眾。
8 李白名播海內,玄宗見其神氣高朗,軒然霞舉,上不覺忘萬乘之尊,與之如知友焉。嘗制《胡無人》云:「太白入月敵可摧。」及祿山犯闕,時太白犯月,皆謂之不凡耳。
9 天寶中,國學增置廣文館,以領詞藻之士。滎陽鄭虔久被貶謫,是歲始還京師參選,除廣文館博士。虔茫然曰:「不知廣文曹司何在?」執政謂曰:「廣文館新置,總領文詞,故以公名賢處之。且令後代稱廣文博士自鄭虔始,不亦美乎?」遂拜職。
10 鄭虔,天寶初協律,採集異聞,著書八十餘卷,人有竊窺其槁草,上書告虔私修國史,虔遽焚之。由是貶謫十餘年,方從調選,授廣文館博士。虔所焚槁既無別本,後更纂錄,率多遺忘,猶成四十餘卷。書未有名。及為廣文館博士,詢於國子司業蘇源明。源明請名為《會粹》,取《爾雅序》「會粹舊說」也。西河太守盧象贈虔詩云:「書名《會粹》才偏逸,酒號屠蘇味更醇。」即此也。
11 著作郎孔至撰《百家類例》,第海內族姓,以燕公張說等為近代新門,不入百家之數。駙馬張,燕公子也,觀至所撰,謂弟叔曰:「多事漢!天下族姓何關汝事,而妄為升降?」叔與至善,以兄言告之。時工部侍郎韋述諳練士族,至書初成,以呈韋公,以為可行也。及聞言,恐懼,將追改之。韋曰:「文士奮筆將為千載之法,奈何以一言自動搖?有死而已,胡可改也?」遂不改。長安菩薩寺僧宏道,天寶末,見王右丞為賊所囚於經藏院,與左丞裴迪密往還。裴說——賊會宴於太極西內,王聞之泣下,為詩二絕,書經卷麻紙之後,宏道藏之,相傳數世。其詞云:「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裏,凝碧池頭奏管弦。」又云:「安得舍塵網,拂衣辭世喧,然策藜杖,歸向桃花源。」代宗獨孤妃薨,贈貞皇后。將葬,尚父汾陽王子儀在邠州,其子尚主,欲致祭。遍問諸吏,皆云:「古無人臣祭皇后之儀。」子儀曰:「此事須柳侍御裁之。」時殿中侍御史柳並,字伯存,掌書記,奉使在邠,即急召之。既至,子儀曰:「有切事,須藉侍御為之。」遂說祭事。殿中初亦對如諸人,既而曰:「禮緣人情。令公勛德,不同常人。且又為姻戚,今自令公始,亦謂得宜。」子儀曰:「正合某本意。」殿中草祭文,其官銜稱駙馬都尉郭曖父具官某,其文並敘特恩許致祭之意,辭簡禮備,子儀大稱之。
12 德宗暮秋獵於苑中。是日,天已微寒,上謂近臣曰:「九月衣衫,二月衣袍,與時候不相稱,欲遞遷一月,何如?」左右皆拜謝。翌日,命翰林議之,而後下詔。李趙公吉甫時為承旨,以聖人上順天時,下盡物理,表請宣示天下,編之於令。李相程初為學士,獨不署名,別狀奏曰:「臣謹按:《月令》『十月始裘』,《月令》是玄宗皇帝刪定,不可改易。」上乃止。由是與吉甫不協。
13 韋應物詩云:「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須待滿林霜。」後人多說率爾成章,不知江左嘗有人於紙尾「寄洞庭霜三百顆」。
14 韓晉公治《左氏》,為浙江東西道制節。屬淮寧叛亂,發戎遣饋,案籍駢雜,而未嘗廢卷。在軍中撰《左氏通例》一卷,刻石金陵府學。
15 憲宗問宰相曰:「天子讀何書即好?」權德輿對曰:「《尚書》。哲王軌範,歷歷可見。」上曰:「《尚書》曾讀。」又問鄭餘慶曰:「《老子》、《列子》如何?」奏曰:《老子》述無為之化,若使資聖覽,為理國之樞要,即未若《貞觀政要》。」裴晉公平淮西後,憲宗賜玉帶。臨薨欲還進,使記室作表,皆不愜。乃令子弟執筆,口占狀曰:「內府珍藏,先朝特賜,既不敢將歸地下,又不合留向人間。謹卻封進。」聞者嘆其簡切而不亂。
16 晉公貞元中,作《鑄劍戟為農器賦》,首云:「皇帝之嗣位十三載,寰海既清,方隅砥平。驅域中盡歸力穡,示天下不復用兵。」憲宗平諸鎮,幾至太平,正當元和十三年。而晉公以儒生作相,竟為章武佐命。
17 楊京兆兄弟皆能文,為學甚苦。或同賦一篇,共坐庭石,霜積襟袖,課成乃已。
18 劉禹錫云:案:此下至「芍藥和物之名也」一條,多稱劉禹錫云,或聯書,或另條。蓋採自韋絢《劉公嘉話》,而中多言為脫,文義難通。今本《劉公嘉話》非完書,無可參校,姑仍其舊與柳八、韓七詣施士吝聽《毛詩》,說「維鵜在梁」,梁,人取魚之梁也。言鵜自合求魚,不合於人梁上取其魚。譬之人自無善事,攘人之美者,如鵜在人之梁,毛《注》失之矣。又說「山無草木曰岵」,所以言:「陟彼岵兮」,言無可怙也。以岵之無草木,故以譬之。
19 因言「罘ぜ者,復思也。今之板障、屏墻也。天子有外屏,人臣將見,至此復思其所對易又去就、避忌也。」「魏」,大「闕」,樓觀也。人臣將人,至此則思其遺闕。「桓楹」者,即今之華表也;桓、華聲訛,因呼為桓。「桓」亦丸丸然柱之形狀也。
20 又說:古碑有孔。今野外見碑有孔,古者於此孔中穿棺以下於墓中耳。
21 又說:《甘棠》之詩「勿拜,召伯所憩」,「拜」言如人身之拜,小低屈也。上言「勿翦」,終言「勿拜」,明召伯漸遠,人思不得見也。毛《注》「拜猶伐」,非也。又言:「維北有斗,不可挹酒漿,」言不得其人也。毛、鄭不注。
22 劉禹錫曰:「為詩用僻字,須有來處。宋考功云:『馬上逢寒食,春來不見餳。』常疑之。因讀《毛詩》鄭《箋》說吹簫處,注云:『即今賣餳者所吹。』六經惟此中有『餳』字。吾緣明日重陽,押一『糕』字,續尋思六經竟未見有糕字,不敢為之。嘗訝杜員外『巨顙拆老拳』無據,及覽《石勒傳》云:『卿既遭孤老拳,孤亦飽卿毒手。』豈虛言哉!後輩業詩,即須有據,不可率爾道也。」韋絢曰:「司馬墻何也?」曰:「今唯陵寢繞垣,即呼為司馬墻。」「而球場是也,不呼之何也?」劉禹錫曰:「恐是陵寢,即呼臣下避之。」《詩》曰「我思肥泉」者,源同而分之曰「肥」也。言我今衛女嫁於曹,如肥泉之分也。
23 魏文帝詩云:「畫舸覆堤」,即今淮浙間俞船篷子上帷幕耳。《唐書·盧藩傳》言之。案:《唐書》無《盧藩傳》。韋絢唐人,亦無引《唐書》之理,疑有脫誤船子著油,案:此下原闕一字比惑之,見魏詩方悟。
24 又曰:「旄邱」者,上側下高曰「旄邱」,言君臣相背也。鄭《注》云:「旄當為土」,又言:「土未詳」,何也?
25 郭璞《山海經序》曰:「人不得耳聞,眼不見為無。」案:今本《山海經序》無此二語,據文義,亦有脫誤非也,是自不知不見耳,夏蟲疑冰之類是矣。仲尼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又韋編三絕,所以明未會者多於解也。
26 有楊何者,有禮學,以廷評來夔州,轉雲安鹽官,因過劉禹錫之與,案:此下原闕二字何云:「仲尼合葬於防。防,地名。」非也。仲尼以開墓合葬於防;防,隧道也。且潸然流涕,是以合葬也。若謂之地名,則未開墓而已潸然,何也?
27 絢曰:「『五夜』者,甲、乙、丙、丁、戊,更迭之。今唯言『乙夜』或『子夜』,何也?」未詳。
28 劉禹錫曰:茱萸二字,經二詩人用,亦有能否。杜甫言「醉把茱萸子細看」,王右丞「遍插茱萸少一人」,最優也。劉禹錫曰:牛丞相奇章公初為詩,務奇特之語,至有「地瘦草叢短」之句。明年秋,卷成,呈之,乃有「求人氣色沮,憑酒意乃伸」,益加能矣。明年乃上第。
29 楊茂卿云:「河勢昆侖遠,山形菡萏秋。」此詩題云「過華山下作」,而用蓮蓬之菡萏,極的當而暗靜矣。
30 劉禹錫曰:石季龍挾彈殺人,其兄怒之,其母曰:「健犢須走車破轅,良馬須逸鞭泛駕,然後能負重致遠。」蓋言童稚不奇,即非異器矣。
31 又曰:為文自斗異一對不得。予嘗為大司徒杜公之故吏,司徒塚嫡之薨於桂林也,柩過渚宮,予時在朗州,使一介具奠酹,以申門吏之禮。為一祭文云:「事吳之心,雖雲已矣;報智之志,豈可徒然!」「報智」人或用之,「事吳」自思得者。
32 柳八駁韓十八《平淮西碑》云:「『左飧右粥』,何如我《平淮西雅》云『仰父俯子。』」禹錫曰:「美憲宗俯下之道盡矣。」柳曰:「韓《碑》兼有帽子,使我為之,便說用兵討叛矣。」劉禹錫曰:「韓《碑》柳《雅》,予詩云:『城中晨雞喔喔鳴,城頭鼓角聲和平,』美李尚書之入蔡城也,須臾之間,賊都不覺。又詩落句言,『始知元和十二載,四海重見升平時。』所以言十二載者,因以記淮西平之年。」段相文昌重為《淮西碑》,碑頭便曰:「韓宏為統,公武為將。」用《左氏》:「欒書將中軍,欒佐之。」文勢也甚善。亦是效班固《燕然碑》樣,別是一家之美。
33 又曰:薛伯鼻修史,為傳:收蔡州,徑入為能。禹錫曰:「我則不然。若作史官,以得李,釋縛委心用之為能。入蔡非能,乃一夫勇耳。」劉禹錫曰:《春秋》稱「趙盾以八百乘」,凡帥能曰「以」,由也,由趙盾也。
34 又曰:王莽以羲和為官名,如今之司天臺,本屬太史氏。故《春秋》史魚、史蘇、史,皆知陰陽術數也。
35 《南都賦》言「春茆夏韭」,子卯之卯也。而公孫羅云「茆,鳥卵。」非也。且皆言菜也,何「卯」忽無言?案此句疑有脫誤
36 方書中「勞薪」,亦有「勞水」者,揚之使水力弱,亦勞也。亦用「筆心」,筆亦心勞,一也。與「薪勞」之理,皆藥家之妙用。
37 又曰:近代有中正;中正,鄉曲之表也。藻別人物,知其鄉中賢愚出處。晉重之。至東晉,吏部侍郎裴楷乃請改為九品法,即今之上、中、下,分為九品官也。
38 王武子曾在夔州之西市,俯臨江岸沙石,下看諸葛亮八陣圖,箕張翼舒,鵝形鸛勢,聚石分布,宛然尚存。峽水大時,三蜀雪消之際,瀕滂瀁,大樹十圍,枯槎百丈,破霍巨石,隨波塞川而下。水與岸齊,雷奔山裂,聚石為堆者,斷可知也。及乎水已平,萬物皆失故態,惟陣圖小石之堆,標聚行列,依然如是者,垂六七百年間,淘灑推激,迨今不動。劉禹錫曰:「是諸葛公誠明,一心為先主效死。況此法出《六韜》,是太公上智之材所構。自有此法,惟孔明行之,所以神明保持,一定而不可改也。」東晉桓溫征蜀過此,曰:「此常山蛇陣,擊頭則尾應,擊尾則頭應,擊其中則頭尾皆應。」常山者,地名。其蛇兩頭,出於常山,其陣適類其蛇之兩頭,故名之也。」溫遂勒銘曰:「望古識其真,臨源愛往跡,恐君遺事節,聊下南山石。」陸法和嘗征蜀,及上白帝城,插標,曰:「此下必掘得諸葛亮鏃。」既掘之,得箭鏃一斛。或曰:「當法和至此時,去諸葛亮猶近,應有人向說,故法和掘之耳。」法和雖是異人,必未知諸葛亮箭鏃在此也。
39 「諸葛亮所止,令兵士獨種蔓菁者,何也?」曰:「取其甲生啖,一也;葉舒者煮食,二也;久居則隨以滋長,三也;棄去不惜,四也;回則易尋而採之,五也;冬有根可食,六也。比諸蔬屬,其利博哉!三蜀之人今呼蔓菁為『諸葛菜』,江陵亦然。」禹錫曰:「芍藥,和物之名也。此藥之性能調和物,或音『著略』,語言為也。」絢時獻賦,用此「芍藥」字,以「煙兮霧兮,氣兮靄兮」,言四物調和為雲也。公曰:「甚善。」因以解之。
40 白居易,長慶二年以中書舍人為杭州刺史,替嚴員外休復。休復有時名,居易喜為之代。時吳興守錢徽、吳郡守李穰皆文學士,悉生平舊友,日以詩酒寄興。官妓高玲瓏、謝好好巧於應對,善歌舞。從元稹鎮會稽,參其酬唱。每以筒竹盛詩來往。居易在杭,始築堤捍錢塘潮,鐘聚其水,溉田千頃。復浚李泌六井,民賴其汲。在蘇作詩,有「使君全未厭錢塘」之句。及罷,俸錢多留守庫。繼守者公用不足,則假而復填,如是五十餘年。及黃巢至郡,文籍多焚燒,其俸遂亡。
41 張宏靖十二世掌書命,至丞相。楊巨源贈公詩云:「伊陟無聞祖,韋賢不到孫。」當時稱其能與張氏說家門。巨源在元和,詩韻不為新語,體律務實,功夫頗深。自旦至暮,吟詠不輟。年老頭數搖,人言吟詩多所致。
42 韓文公與孟東野友善。韓公文至高,孟長於五言,時號「孟詩韓筆。」元和中,後進師匠韓公,文體大變。又柳柳州宗元、李尚書翱、皇甫郎中、馮詹事定、祭酒楊公,李公皆以高文為諸生所宗,而韓、柳、皇甫、權公皆以引接後學為務。楊公尤深於獎善,遇得一句,終日在口,人以為癖。長慶以來,李封州甘為文至精,獎拔公心,亦類數公。甘出於李相國宗閔下,時以為得人,然終不顯。又元和以來,詞翰兼奇者,有柳柳州宗元、劉尚書禹錫及楊公。劉、楊二人,詞翰之外,別精篇什。又張司業籍善歌行,李賀能為新樂府,當時言歌篇者,宗此二人。李相國程、王僕射起、白少傅居易兄弟、張舍人仲素為場中詞賦之最,言程試者宗此五人。伯仲以史學繼業。藏書最多者,蘇少常景鳳、堂弟尚書滌,諸家無比,而皆以清望為後來所重。景鳳登第,與堂兄特並時,世以為美。
43 呂衡州溫,祖延之、父渭,俱有盛名,至大官。家世碑志不假於人,皆子孫自撰,云:「欲傳慶善於後嗣,儆文學之荒墜。」裴晉公自為志銘曰:「裴子為子之道,備存乎家牒;為臣之道,備存乎國史。」杜牧亦自銘曰:「嗟爾小子,亦克厥修。」此二銘詞簡而備。白居易亦自為銘。顏魯公在蔡州,知必禍及,自為志銘置左右。
44 文宗皇帝曾制詩以示鄭覃,覃奏曰:「且乞留聖慮於萬幾,天下仰望。」文宗不悅。覃出,復示李宗閔,嘆伏不已,一句一拜,受而出之。上笑謂之曰:「勿令適來阿父子見之。」文宗尚賢樂善罕比。每宰臣學士論政,必稱才術文學之士,故當時多以文進。上每視事後,即閱群書,至亂世之君,則必扼腕嗟嘆;讀堯、舜、禹、湯事,即灌手斂衽,謂左右曰:「若不甲夜視事,乙夜觀書,即何以為君?」試進士,上多自出題目。及所司試,覽之終日忘倦。嘗召學士於內庭論經,較量文章,宮人已下侍茶湯飲饌。李訓講《周易》,頗葉上意。時方盛夏,遂取犀如意賜訓,上曰:「與卿為譚柄。」讀高郢《無聲樂賦》、白居易《求元珠賦》,謂之「玄祖」。水部員外郎賈嵩說云。
45 文宗好五言詩,品格與肅、代、憲宗同,而古調尤清峻。嘗欲置詩學士七十二員,學士中有薦人姓名者原注:當時詩人李廓馳名,為涇原從事,宰相楊嗣復曰:「今之能詩,無若賓客分司劉禹錫。」上無言。李玨奏曰:「當今起置詩學士,名稍不嘉。況詩人多窮薄之土,昧於識理。今翰林學士皆有文詞,陛下得以覽古今作者,可怡悅其間;有疑,顧問學士可也。陛下昔者命王起、許康佐為侍講,天下謂陛下好古宗儒,敦揚樸厚。臣聞憲宗為詩,格合前古。當時輕薄之徒,ゼ章繪句,聱牙崛奇,譏諷時事,爾後鼓扇名聲,謂之『元和體』,實非聖意好尚如此。今陛下更置詩學土,臣深慮輕薄小人,競為嘲詠之詞,屬意於雲山草木,亦不謂之『開成體』乎?玷黯皇化,實非小事。」文宗時,工部尚書陳商立《漢文帝廢喪議》。又立《左氏》學議,以「孔子修經,褒貶善惡,類例分明,法家流也。左丘明為魯史,載述時政,懼善惡失墜,以日系月,本非扶助聖言,緣飾經旨,蓋太史氏之流也。舉之《春秋》,則明白而有實;合之《左氏》,則叢雜而無征。杜元凱曾不思孔子所以為經,當與《詩》、《書》、《周易》等列;丘明所以為史,當與司馬遷、班固等列。二義不侔,乃參而貫之,故微旨有所未盡,婉章有所未一。」其後吳郡陸龜蒙亦引啖助、趙匡為證,正與商議同。
46 進士李為作《淚賦》及《經》、《薄》、《暗》、《小》四賦,李賀作「樂府」,多屬意花草蜂蝶之間。二子竟不遠大,世言文字可以見分命之優劣。
47 上元瓦官寺僧守亮,通《周易》,性若狂易。李衛公鎮浙西,以南朝舊寺多名僧,求知《易》者,因帖下諸寺,令擇送至府。瓦官寺眾白守亮曰:「大夫取解《易》僧,汝常時好說《易》,可往否?」守亮請行。眾戒曰:「大夫英俊嚴重,非造次可至,汝當慎之。」守亮既至,衛公初見,未之敬。及與言論,分條析理,出沒幽賾,公凡欲質疑,亮已演其意,公大驚,不覺前席。命於甘露寺設館舍,自於府中設講席,命從事已下,皆橫經聽之,逾年方畢。既而請再講,講將半,亟請歸甘露。既至命浴,浴畢,整巾屨遣白公云:「大期今至,不及回辭。」言訖而終。公聞驚異,明日率賓客至寺致祭。適有南海使送西國異香,公於龕前焚之,其煙如弦,穿屋而上,觀者悲敬。公自草祭文,謂舉世之官爵俸祿,皆加於亮,亮盡受之,可以無愧。
48 李德裕鎮浙西,有劉三復者,少貧苦,有才學。時中使齎詔書賜德裕,德裕謂曰:「子為我草表,能立構否?」三復曰:「文貴中,不貴速得。」德裕以為然。三復又請曰:「中外皆傳公文,請得以文集觀之。」德裕出數軸,三復乃體而為表,德裕尤喜之。遣詣京師,果登第。其子鄴,後為丞相,上表雪德裕冤,歸櫬洛中。
49 段郎中成式,博學文章,著書甚多。守廬陵,嘗游山寺,讀一碑,二字不過,曰:「此碑無用於世矣。成式讀之不過,更何用乎?」客有以此二字遍問人,果無知者。連典江南數郡,皆有名山:九江匡廬、縉雲爛柯、廬陵麻姑。前進士許棠寄詩云:「十年三領郡,領郡管仙山。」盧陵時,為人妄訴,逾年方辨,乃退居於襄陽。溫博士庭筠亦謫隨縣尉,節度使徐太師留在幕府,與成式尤相善。嘗送墨一挺與庭筠,往復致謝,搜故事者凡幾函。成式子安節,娶庭筠女。安節仕至吏部郎中、沂王傅,善音律,著《樂府新錄》傳於世。
50 令狐自吳興除司勛郎中,入禁林。一夕寓直,中使宣召,行百步,至便殿,上遣內人秉燭候之,引於御榻前賜坐,問:「卿從江外來,彼中庶安否?廉察郡守字人求瘼之道如何?朕常思四海之大,九州之廣,雖明君不能自理,常須賢佐,邇來朝廷皆未睹其忠藎。」降階俯伏,曰:「聖意如此,微臣便合得罪。」上曰:「卿方為翰林學士,所職者朕之誥命,向來之言,本不相及。」以玉杯酌酒賜。有小案置御床上,有書兩卷,謂曰:「朕聽政之暇,未嘗不觀書。此讀者,先朝所述《金鏡》,一卷則《尚書·禹謨》。」復問曰:「卿曾讀《金鏡》否?」對曰:「文皇帝所著之書,有理國理身之要,披閱誦諷,不離於口。」上曰:「卿試舉其要。」跪於御前誦之,至「亂未嘗不任不肖,治未嘗不任忠賢。任忠賢,則享天下之福;任不肖,則受天下之禍。」上止之曰:「朕每讀至此,未嘗不三復後已。《書》又云:『任賢勿貳,去邪勿疑。』是則欲致升平,當用此言為首。」奏曰:「先臣每言《金鏡》可為萬古格言,自非聰明之姿,無以探其壺奧。」上曰:「曩者知卿材器,今日見卿詞學。」顧中使曰:「持燭送學士歸院。」當時近臣恩澤無比,居歲餘,遂遷宰相。
51 宣宗因重陽,便殿大合樂,錫宴群臣。有禦制詩,其略曰:「款塞旋征騎,和戎委廟賢;傾心方倚注,葉力共安邊。」宰臣以下應制皆和。上曰:「宰相魏暮詩最佳。」其聯云:「四方無事去,宸豫杪秋來;八水寒光動,乾山霽色開。」上嘉賞久之,魏蹈舞謝。
52 宣宗嗜書,嘗構一殿,每退朝,必獨坐內觀書,或至夜中燭ㄠ委,禁中謂上為老儒生。
53 大中十二年,以左諫議大夫鄭漳、兵部郎中李鄴為鄆王已下侍讀。時鄆王居十六宅,夔、昭已下五王居大明宮內院。數日,追制,改充夔王已下侍讀,五日一入乾符門講讀。懿宗即位,遂停。
54 大中、咸通之後,每歲試禮部者千餘人。其間有名聲,如:何植、李玫、皇甫松、李孺犀、梁望、毛潯、具麻、來鵠、賈隨,以文章稱;溫庭筠、鄭瀆、何涓、周鈐、宋耘、沈駕、周系,以詞翰顯;賈島、平曾、李淘、劉得仁、喻坦之、張喬、劇燕、許琳、陳覺,以律詩傳;張維、皇甫川、郭、劉庭輝,以古風著。雖然,皆不中科。
55 陸翱為詩有情思,其《閑居即事》云:「衰柳迷隋苑,衡門啼暮鴉;茅廚煙不動,書牖日空斜。悔下東山石,貧於南阮家。沈憂損神慮,萱草自開花。」《宴趙氏北樓》云:「殷勤趙公子,良夜竟相留;朗月生東海,仙娥在北樓。酒闌珠露滴,歌迥石城秋;本為愁人設,愁人到曉愁。」題鸚鵡、早鶯、柳絮、燕子,皆傳於時。登第累年,無闢召,一游東諸侯,得錢僅百萬,而卒於江南。長子希聲,好學多才藝,勤於讀史,非寢食未嘗釋卷,中朝子弟好讀史者無及。昭宗時為相。
56 李郢有詩名,鄭尚書顥門生也。居杭州,不務進取,終案:此下原闕一字下郎官。初赴舉,聞鄰女有容,求娶之。遇有爭娶者,女家無以為辭,乃曰:「備錢百萬,先至者許之。」兩家具錢,同日皆至。女家無以為辭,復曰:「請各賦一詩,以為優劣。」郢乃得之。登第回江南,駐蘇州,遇故人守湖州,邀同行。郢辭以決意春歸,為妻作生日。故人不放,與之胡琴、焦桐、方物等,令且寄歸代意。郢為《寄內詩》曰:「謝家生日好風煙,柳暖花春二月天;金鳳對翹雙翡翠,蜀琴新上七絲弦。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應恨客程歸未得,綠窗紅淚冷涓涓。」兄子咸通初守杭州。郢至,宿虛白堂,云:「缺月斜明虛白堂,寒蛩唧唧樹蒼蒼。江風徹曙不得睡,二十五聲秋點長。」馬博士戴,大中初為太原李司空掌記,以正直被斥,貶朗州龍陽尉。戴著書,自痛不得盡忠於故府,而動天下之議。行道興詠,寄情哀楚,凡數十篇。其《方城懷古》云:「申胥枉向秦庭哭,靳尚終貽楚國羞。」《新春聞赦》云:「道在猜讒息,仁深疾苦除。堯聰能下聽,湯網本來疏。」李字除果名、地名、人姓之外,更無有別訓義也。《左傳》「行李之往來」,注:「行李,使人也。」遠行結束,謂之行李,而不悟是行使爾。按舊文:使字作「卒」,傳寫之,誤作「李」焉。
57 漢四皓其一號角里,角音祿,今多以「覺」呼者,非也。《魏子》及孔氏《秘記》、荀氏《漢紀》,慮將來之誤,直書「祿里」。按《玉篇》等字書皆云:「東方為龣音,或作角;角亦音祿。」《魏子》、《秘記》、《漢紀》不書「龣」而作「祿」者,以其字僻,又慮誤音故也。李匡云:角裏當東方,何者?按《陳留志》稱京師亦號為灞上儒生,灞既在京師之東,則角里為東方不疑矣。以字書言,角直宜作「龣」爾,然龣字亦作角,音覺者,樂聲也,或亦通用「龣角」之「角」字,是以今人多亂其音呼之。稍留心為學者,則妄穿鑿云:音祿之「角」,與音覺之「角」,點畫有分別。又不知角、龣各有二音,字體皆同,而其義有異也。又《禮記》「君大夫鬊爪實於綠中」,鄭司農《注》云:「綠當為角,聲之誤也。」既云聲誤,是鄭讀「角中」為「祿中」。「祿」與「綠」是雙聲,若讀角為覺,覺是齶際聲,綠是舌頭之聲。《注》復云:「角中,謂棺內四隅也。」據此則又似音祿之「角」與音覺之「角」義同。陸氏《釋文》、孔氏《疏》不能窮其聲義,亦但云:「綠當為『角』,漢之角里,《禮》之『綠中』,皆當作『祿』音。」《月令》,今人依陸德明說,云是《呂氏春秋·十二紀》之首,後人刪合為之,非也。蓋出於《周書》第七卷《周月》《時訓》兩篇。蔡邕、《玉篇》云「周公作」。是《呂紀》採於《周書》,非《戴禮》取於《呂紀》,明矣。
58 《論語》:「宰予晝寢。」梁武帝讀為「寢室」之「寢」。晝,胡卦反,言其繪畫寢室,故夫子嘆「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朽也。」今人皆以為韓文公所說,非也。
59 又:「傷人乎,不問馬。」今亦云韓文公讀「不」為「否」,言大德聖人,豈仁於人不仁於馬?故貴人,所以前問;賤畜,所以後問。然「不」字上豈更要助詞?其亦曲矣,況又未必韓公所說。按陸氏《釋文》亦云「一讀至『不』字句絕」,則知其「不」為「否」,其來尚矣。誠以「不」為「否」,則宜至「乎」字句絕,「不」字自為一句。何者?夫子問「傷人乎?」乃對曰:「否。」既不傷人,然後乃問馬,其文別為一讀,豈不愈於陸云乎?
60 稷下有諺曰:「學識何如觀點書。」書之難,不唯句度義理,兼在知字之正音、借音。若某字以朱發平聲,即為某字:發上聲,變為某字;去、入又改為某字,轉平、上、去、入易耳,知合發、不發為難。不可盡條舉之,今略指一隅。至如亡字、無字、毋字,並是正「無」字,非借音也。今見點書每遇「亡有」字,必以朱發平聲,其遇「毋」字亦然,是不知亡字、[C032]字、毋字、母字,點畫各有區別。亡從一點一畫一原注:觀篆文當知矣,是以無字正體作亡『[C032]』之『[C032]』中有人。『毋有』字其畫盡通也。『父母』字中有兩點。原注:劉伯莊《音義》云:凡非父母之母,皆呼為無字,是也。義見字書其「無」「[C043]」二字原注:上無下既,今多混書,陸德明已有論矣。
61 世人多謂李氏立意注《文選》,過為迂繁,徒自騁學,且不解文意,遂相尚習五臣者,大誤也。所廣徵引,非李氏立意,蓋李氏不欲竊人之功,有舊注者,必逐每篇存之,仍題元注之人姓字;或有迂闊乖謬,猶不削去之。茍舊注未備,或興新意,必於舊注中稱「臣善」以分別。既存元注,例皆引據,李氏續之,雅誼殷勤也。代傳數本李氏《文選》,有初注成者,有覆注成者,有三注、四注者,當初旋被傳寫之誤。其絕筆之本,兼釋音訓義,注解甚多,匡家幸而有焉。嘗將數本並校,不惟注之贍略有異,至於科段互相不同,無似餘家之本該備也。因而比量五臣者,方悟所注直盡從李氏注中出。開元進表反非斥李氏,無乃欺心歟?且李氏未詳處,將欲下筆,宜明引憑證。細而觀之,無非率爾。今聊各舉其一端,至如《西都賦》說獵云:「許少施巧,秦成力折。」李云:「許少、秦成未詳。」五臣云:「古之捷人壯士,搏格猛獸。」施巧、力折固是捷壯,文中自解矣,豈假更言?況不知二人所從出乎?又注「作我上都」云:「上都,西京也。」何太淺近忽易歟?必欲加李氏所未注,何不云「上都者,君上所居,人所都會」耶?況秦地厥田上上,居天下之上乎?又輕改前賢文旨,若李氏注云「某字或作某字」,便隨而改之;其有李氏解而自不曉,輒復移易,今不能繁駁,亦略指其所改一字。曹植《樂府》云:「寒鱉炙熊蹯。」李氏云:今之臘肉謂之「寒」,蓋韓國事饌尚此法;復引《鹽鐵論》「羊淹雞寒」、劉熙《釋名》「韓雞」為證,「寒與韓同」。又李以上句云「膾鯉雋胎蝦」,因注云:「《詩》曰『い鱉膾鯉』。」五臣兼見上句有「膾」,遂改「寒鱉」為「い鱉」,以就《毛詩》之句。又子建《七啟》云:「寒芳苓之巢龜,西海之飛鱗。」五臣亦改「寒」為「搴」,注云:「搴,取也。」何以對下句之「」耶?況此篇全說ゾ事之意,獨入此「搴」字,於理甚不安。上句既改「寒」為「搴」,下句亦宜改「」為「取」,縱一聯稍通,亦與諸句不相承接。以此言之,明子建故用「寒」字,豈可改為「い」、「搴」耶?斯類篇篇有之,學者幸留意。仍知李氏絕筆之本,懸若日月焉。方之五臣,猶虎狗、鳳雞耳。其改字,有「翩翻」對「恍惚」,則獨改「翩翻」為「翩翩」,與下句不相收。又李氏舊本作「泉」及年代字,五臣貴有異同,改其字,卻犯國諱,豈惟矛盾也!
62 衡山五峰曰:紫蓋、雲密、祝融、天柱、石廩。下人多文詞,至於樵夫,往往能言詩。嘗有廣州幕府夜聞舟中吟曰:「野鵲灘西一棹孤,月光遙接洞庭湖;堪憎迥雁峰前過,望斷家山一字無。」問之,乃其所作也。
63 李華,字遐叔,以文學自名,與蕭穎士、賈幼兒為友。華作賦云:「星錘電交於萬緒,霜鋸冰解於千尋。擁梯成山,攢杵為林。」穎士讀之,謂華曰:「可使孟堅瓦解,平子土崩矣。」幼幾曰:「未若『天光流於紫庭,測景入於朱戶。騰祥靈於黯靄,映旭日之蔥蘢。』」華曰:「某所自得,惟『括萬象以為尊,特巍巍於上京。分命徵般石之匠,下荊、揚之材,操斧執斤者萬人,涉磧礫而登崔嵬』,不讓《東》、《西》二《都》也。」時人以華不可居蕭、賈之間。
64 案:此下原闕二字云:「張燕公文逸而學奧;蘇許公文似古,學少簡而密。張有《河朔刺史冉府君碑》,序金城郡君云:『華前落,槁瘞城隅。天使馬悲,啟滕公之室;人看鶴舞,閉王母之墳。』亦其比也。」公又云:「張巧於才,近世罕比。《端午三殿侍宴詩》云:『甘露垂天酒,芝盤捧禦書。含丹同蜓,灰骨慕蟾蜍。』上親解紫拂帶以賜焉。」蘇嘗夢書壁云:「元老見逐,讒人孔多。既誅群兇,方宣大化。」後十三年視草禁中,拜劉幽求左僕射制,上親授其意,及進本,上自益前四句,乃夢中之詞也。又聞杜工部詩如爽鶻摩霄,駿馬絕地。其《八哀詩》,詩人比之大謝《擬魏太子鄴中八篇》。杜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吾詩曰:『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虯髯似太宗,色映塞外春。』八篇中有此句不?」或曰:「『百川赴巨海,眾星拱北辰,』所謂世有其人。」杜曰:「使昭明再生,吾當出劉、曹、二謝上。」杜善鄭廣文,嘗以《花卿》及《姜楚公畫鷹歌》示鄭。鄭曰:「足下此詩可以療疾。」他日鄭妻病,杜曰:「爾但言『子章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如不瘥,即云『觀者徒驚帖壁飛,畫師不是無心學。』未間,更有『太宗拳毛,郭家師子花』。如又不瘥,雖和扁不能為也。」其自得如此。
65 太宗嘗出行,有司請載副書以從。帝曰:「不須,虞世南在,此行秘書也。」虞公為秘監,於省後堂集群書可為文章用者,號為《北堂書鈔》。後北堂猶存,而《書鈔》盛行於世。
66 褚遂良為太宗哀冊文,自朝還,馬誤入人家而不覺。
67 沈期以詩著名,燕公張說嘗謂人曰:「沈三兄詩,須還他第一。」代有《山東士大夫類例》,其非士族及假冒者,不見錄,署云相州僧曇剛撰。後柳常侍沖亦明族姓,中宗朝為相州刺史,詢問耆舊,云:「自隋已來,不聞有僧名曇剛。」蓋懼見嫉於時,隱其名氏云。
68 咸通中,進士皮日休進書兩通:其一,請以《孟子》為學科。有能通其義者,其科選同明經。其二,請以韓愈配饗太學,有唐以來,一人而已,茍不得在二十一賢之數列,於典禮未為備也。日休字逸少,後字襲美,襄陽竟陵人。少隱鹿門山,號醉吟先生。榜末及第,禮部侍郎鄭愚以其貌不揚,戲之曰:「子之才學甚富,如一日何?」皮對曰:「侍郎不可一日廢二日。」謂不以人廢言也。官至太常博士。居蘇州,與陸龜蒙為友。著《文藪》十卷、《皮子》三卷。黃巢時遇害。其子仕錢Α。
69 王維好佛,故字摩詰。性高致,得宋之問輞川別業,山水勝絕,清源寺是也。維有詩名,然好取人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英華集》中詩也。「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李嘉詩也小柳芳與韋述友善,俱為史學。述卒後,所著書未畢者,芳續之。
70 李華作《含元殿賦》,蕭穎士見之,曰:「《景福》之上,《靈光》之下。」華著論言龜卜可廢,可謂深識之士。後以失節賊庭,故其文殷勤於四皓、元魯山,極筆於權著作,蓋心所愧也。
71 李翰文雖宏暢,而思甚苦澀。晚居陽翟,常從邑令皇甫曾求音樂。思涸則奏樂,神全則綴文。
72 大歷已後,專學者,有蔡廣成《周易》,強蒙《論語》,啖助、趙匡、陸質《春秋》,施士吝《毛詩》,袁彞、仲子陵、韋彤、裴ぇ講《禮》,章庭、薛伯高、徐潤並通經。其餘地里則賈僕射,兵賦則杜太保,故事則蘇冕、蔣,歷算則董純,天文則徐澤,氏族則林寶。
73 楚僧靈一,律行高潔而能為詩。吳僧皎然,一名晝一,工篇什,著《詩評》三卷。及卒,德宗遣使取其遺文。中世文僧,二人首出。
74 韋應物立性高潔,鮮食寡欲,所居焚香掃地而坐。其為詩,馳驟建安已還,各得其風韻。
75 李益詩名早著,有《征人歌》一篇,好事者畫為圖障。又有云:「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天下亦唱為歌曲。
76 沈既濟撰《枕中記》,韓愈撰《毛穎傳》,不下史篇,良史才也。
77 張登為小賦,氣宏而密,間不容發,有織成隱起結彩蹙金之狀。中世有造謗辭而著者原注:雞眼、苗登二文,有傳蟻穴而稱者原注:李公佐《南柯太守傳》,有妓樂而工篇什者原注:蜀妓薛濤,有家僮而善著章句者原注:郭氏奴不記名,皆事之異也。
78 進士為時所尚久矣,俊實在其中。由此者為聞人,爭名常切,為俗亦弊。其都會謂之「舉場」;通稱謂之「秀才」;投刺謂之「鄉貢」;得第謂之「前輩」;相推敬謂之「先輩」;俱捷謂之「同年」;有司謂之「座主」;京兆考而升之,謂之「等第」;外府不試而貢,謂之「拔解」;各相保任,謂之「合保」;群居而試,謂之「私試」;造請「權要」;謂之關節;激揚聲問,謂之「往還」;既捷,列其姓名慈恩寺,謂之「題名」;會醵為樂於曲江亭,謂之「曲江宴」;籍而入選,謂之「春關」;不捷而醉飽,謂之「打毷<毛>」;飛書造謗,謂之「無名子」;退而肄習,謂之「過夏」;執業以出,謂之「秋卷」;挾藏入試,謂之「書策」;此其大略。其風俗系於先進,其制置存於有司。雖然,賢者得其大者,故位極人臣常十有二三,登顯列常有六七,而元魯山、張睢陽有焉,劉闢、元有焉。
79 自開元二十四年,考功員外郎李昂為士子所訴,天子以郎署權輕,移職禮部,始置貢院。天寶則有袁成用、劉長卿分為棚頭。是時常重東府西監。貞元八年,李觀、歐陽詹以廣文登第,自後乃群奔於京兆矣。
80 貞元十二年,駙馬王士平與義陽公主不協,蔡南史、獨孤申叔播為樂曲,號《義陽子》,有《團雪》《散雪》之歌。德宗怒,欲廢進士科,後獨流南史而止。
81 或有朝客譏宋濟曰:「近日白袍子何太紛紛?」濟曰:「蓋因緋袍子、紫袍子紛紛化使然也。」元和已後,文筆學奇於韓愈,學澀於樊宗師。歌行則學流蕩於張籍,詩章則學矯激於孟郊,學淺切於白居易,學淫靡於元稹,俱名元和體。大抵天寶之風尚黨,大歷之風尚浮,貞元之風尚蕩,元和之風尚怪也。
82 建中初,金吾將軍裴冀曰:「若禮部先時頒天下曰:某年試題取某經,某年試題取某史,至期果然,亦勸學之一術也。」熊執易通《易》。建中四年,試《易簡知險阻論》。執易端坐剖析,聲動場中,一舉而捷。
URN: ctp:ws457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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