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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埋憂續集卷一

《埋憂續集卷一》[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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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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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保綎,字省吾。以都督家居。時有賊竊發寧州,勢張甚。巡撫遣縣令郡守請救,少保辭以疾,復命藩臬往請,堅辭。皆大怒。命醫往驗,詐則將參之。醫至,則奄奄床褥也。眾惶急,策無出。未幾,忽報劉將軍破賊歸矣。眾大駭,謂:「將軍出,吾屬固不能知,亦何施此狡獪為?」曰:「賊為陳友諒之裔,蓄謀數傳以俟釁。今發不易遏,若知某往,必大備,故密撲之。此兵法也。」眾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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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右文,每公會,坐少保諸生下。郡紳士有公宴,醵金不給,輒目少保字呼曰:「省吾以辦此。」少保恒什佰于眾輸辦。或酒酣,令家卒馳馬娛賓。少保興發,往往上馬舞雙刀。觀者但見白氣旋繞眩目,不辨其面。雖奇其藝,亦但作戲玩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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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保子念述,矯捷有父風。然少保袖箭為絕藝,透堅甲,及五六十步;念述止及二十步許,不能穿札,勇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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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保有女亦勇,嫁于某,奩具豐盛。有盜數十,突圍其家,盡室惶恐。女命婢取軟甲披之,率婢揮刀出殺賊。賊不能支,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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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明史》列少保平緬、平羅雄、平播酋、平倭、平惈功蓋詳,而遺平寧州事,以寇一發即滅耳。然其出奇之功大矣。至若時俗鄙武,里有達官,緣與少保結婚,至削籍。明之不振有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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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少保最善拔距,能縱躍十丈,橫躍十丈。拔距者,《左傳》謂「魏犫距躍三百,曲踴三百」,《漢書》謂「甘延壽少以良家子為羽林,善騎射、投石、拔距,嘗超踰羽林亭樓」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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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按:此篇見《張瓜田集》。原本篇末言「《明史》列少保平緬、平羅雄、平播酋、平倭、平朝鮮,平惈功」,似有誤,蓋少保平倭時,本與朝鮮兵合也。今特為刪此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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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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祟禎時,餘中丞集與譚友夏結社金陵。適石齋黃公來遊,與訂交,意頗洽。黃公造次必于禮,諸公心嚮之,而苦其拘也,思試之。妓顧氏,國色也,聰慧通書史。撫節按歌,見者莫不心醉。一日大雨雪,觴黃公於餘氏園。召顧佐酒,公意色無忤。諸公更勸酬,劇飲大醉。送公臥,特設榻上枕衾、茵席各一,使顧盡弛褻衣。隨鍵戶,諸公伺焉。公驚起,索衣不得,因引衾自覆薦,而命顧以茵臥。茵厚且狹,不可轉,乃使就衾。顧遂暱就公,公徐曰:「無庸。」側身內向,息數十轉即安寢。漏下四鼓,覺,轉面向外。顧佯寢無覺,而以體傍公,公酣寢如初。詰旦,顧出,具言其狀。且曰:「公等為名士,賦詩飲酒,行是樂而已矣。為聖為佛,成忠成孝,終歸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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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明亡,執于金陵。在獄中,日誦《尚書》、《周易》,數日貌加豐。正命之前夕,有老獄卒持針線向公而泣曰:「是我事主之終事也!」公曰:「吾正而斃,是為考終。汝何哀?」故人持酒肉與訣,飲啖如平時。酣寢達旦,盥漱更衣,謂僕某曰:「曩某以卷索書。吾既許之,言不可曠也。」和墨伸紙,先小楷,次行書。幅甚長,乃以大字竟之。加印章,乃出就刑。其卷藏金陵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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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自接公,自懟歸某官。李自成破京師,顧氏謂其夫能死,我先就縊。夫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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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此《望溪文集》所紀黃公軼事,與左忠毅公並書者也。夫古來忠臣義士,莫不以天下為己任。即至時丁板蕩,世際滄桑,猶將以一身力扶陽九,不得已而以一死報國,其意固以為未堪塞責也。故當其從容授命,即忠義之名,有不忍言,而何有于身家,更何有于聲色貨利?余讀佛書,迦葉曰:「金剛之身,非世間火所能燒。」又《瑜伽論》曰:「魔有四女,端正無倫。共來菩薩前,呈諸姿態。菩薩以義心定力,四女皆變老醜,羞慚而退。」蓋理之不勝夫欲,足令賁、育失其勇,良、平失其智,惟仙、佛為能制之。然仙佛一切不動,而聖賢則有動有靜。以左公罹禍之慘,凜凜數言,至今猶有生氣。使其平居有如顧氏者,而與之鍵戶同臥起,謂能動其一顧哉!此先生發潛闡微意也。至黃公臨命數語,則分定固然,亦二公之所同也。然此豈二公始念哉?此則可為二公痛哭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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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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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聞》:京師有富室呂氏娶婦者,男女並韶秀,親串皆望若神仙。窺其意態,夫婦亦甚相悅。次日天曉,門不啟。穴窗窺之,則左右相對縊,視其衾,已合歡矣。婢媼皆曰:「是昨日已卸裝矣,何又著盛服而死耶?」此獄雖皋陶不能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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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花庵《中興絕妙詞選》:錢塘吳禮三,字子和,有《順受老人詞》五卷。有陶氏者,與王生情好甚篤。計生時雖暫為萍水之聚,而死後終必長離,因于月夜共沉西湖。賦《霜天曉角》弔之云:「連環易缺,難解同心結。癡呆佳人才子,情緣重,怕離別。意切,人路絕,共沉煙水闊。蕩漾香魂何處?長橋月,短橋月。」事亦載《西湖志》。然則天下固有此一種情癡。呂氏夫婦既在合懽之後,得毋亦為情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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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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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禎十五年,洪承疇為我朝所敗,時傳其已殉難,崇禎帝賜祭十六壇,御製祭文以旌之。其後,我朝兵下江南,洪又經略江南川湖等省。從入關,有土人迎而請見,洪納之。其人入而長跪,出袖中御製祭文朗誦一過,大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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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承疇之才,在明末諸臣中,似猶可任以兵事。史中所紀戰功,亦有可觀者。然黃梨洲先生嘗議其所敘戰功之多誣,則有不可盡信者矣。《簷曝雜記》言:承疇兵敗時,其子弟在家,已刻行狀散弔客。崇禎帝方祭十四壇,而承疇生降之信至。後金聲起兵徽州,與門人江天一俱敗。承疇諭令生降,天一誦御製祭文以愧之。其後從本朝歸沒于京師,其子弟又刻行狀,不復敘前朝事,即從本朝入關序起。有輕薄子得其兩行狀,訂為一本,以作笑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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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又言:崇禎十四年,大清兵圍松山。承疇與邱民仰誓死固守,外援不至,芻糧並竭。至明年二月,已圍半年矣。力不支,城破,承疇降。民仰不屈,死,贈右副都御史,賜祭六壇,官為營葬,命建祠都城,與承疇並列。帝將親臨致祭,後聞承疇降,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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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襄愍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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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謝山集》載:始寧倪生為予言:其尊人曾從里中倉橋陳氏見其先世《秋曹日錄》一書。其人在熹廟時嘗為獄官。凡魏閹所殺君子,不下東廠而下刑部者,皆載其獄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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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襄憨自入獄,一飲一食,閹皆令獄官以帖子報知。然襄愍亦無所異。其臥用一藤枕,不分寒署,未嘗去身。每晚人靜,再拜禮北辰,則取此藤枕供之,莫能知其意也。或以問襄愍,亦笑不答。已而刑有日,襄愍神色不變,手出遺疏,猶為上言邊事,又作絕命詞。其疏稿為西曹郎所遏,曰:「囚安得上書?」襄愍曰:「此趙高語也。原注:缺十二字聖朝安得有此?」怡然就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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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奉有傳首九邊之旨,西曹郎俄錄其首,則法場中空無所見,但一藤枕。大駭,相戒勿洩。密報魏閹,則命取熊氏子弟家人拷問,大索,竟無所得。魏閹計無所出,遂秘其事。其九邊所傳之首,非真顱也。魏閹敗後,公子兆璧連疏請公首歸葬蒲州,亦明知其非公首,特借以消此冤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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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說在明野史中,俱未之及。吾謂李公映碧《三垣筆記》極言襄愍臨刑之慘,與此不符。然陳氏乃親見者,當不誣也。蒲州大學士韓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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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史稿但紀襄愍保遼之功,而不言其通術數。惟于萬歷三十五年巡按遼東時,歲大旱,行部金州,禱城隍神,約三日不雨,毀其廟。及至廣寧,踰三日,大書白牌,封劍,使使往斬之。未至,風雷大作,雨如注。遼人以為神。據此,則獄中之事自非無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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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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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變述略》:五月初六日,哈噠門火神廟廟祝見火神颯颯行動,勢將下殿,忙拈香跪告曰:「火神老爺,外邊天早,切不可走動。」火神舉足欲出,廟祝哀哭抱住。方推阻間,而震聲旋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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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紹興周吏目之弟,因兄榮選。思做公弟,到京方三日,從菜市口買一藍紗褶,搖擺而還。途遇六人,拜揖尚未完,頭忽飛去,陷入墻內寸許。眼睛飛在對門墻上。粘住猶動。眉毛又粘在一處。其六人者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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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東會館路口,有蒙師開學,童子三十二人。一響之後,先生學生俱不見。又,宣府新推總兵在元宏寺街,一響,連人及長班七人俱不見。所傷男女,俱赤體寸絲不掛,不知何故。有長班于方震時,弁帽衣褲鞋襪,一霎俱無。一人因壓傷一腿臥地,見婦人赤體而過:有以瓦遮陰戶者,有以半條腳帶掩者,有被半條褥子者,有被一幅被單者,頃刻得數十人。是人又痛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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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宏寺街有女轎過,一響掀去轎頂。女全身衣盡去,赤體在轎,竟爾無恙。惟馮相公夫人單褲奔走街心,然亦僅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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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街一帶,從空飛墮人頭,或眉毛和鼻,或連一額,紛紛而下。大木飛至密雲石駙馬街,五千斤大石獅子飛出順城門外。震後有人來告,衣服俱飄至西山,掛于樹梢。昌平縣教場中衣服成堆,人家器皿金錢首飾俱有。而德勝門外墮落人頭人臂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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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五月初一日,山東濟南知府往城隍廟行香。及廟門,忽然知府皂隸俱各昏迷。有一皂隸之妻來看其夫,見其前夫死已多年矣,乃在廟當差。前夫曰:「廟裡進去不得,天下城隍在此造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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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異記》:宋熙寧中,恩州武城縣有旋風自西南來,發屋拔木。縣令一門及人民俱卷入雲霄中,墜地死者不計其數。近道光庚寅之歲,直隸一帶震裂不下千里,壓死者以萬計,然皆未有吹去衣服及肢體者。而此記言之鑿鑿如此。考《明史·帝紀》及《五行志》,並無五月初六日之變。然《明史》前後多脫誤。如天啟四年三月甲寅、六月六日丙子,京師地震,《帝紀》及《五行志》俱有之。獨《志》言三年京師地震者三,而《帝紀》不載;《紀》言四年三月戊午夜京師地再震,《志》亦不載。庚申夜復震者三,而《志》但云庚申再震。則其不足徵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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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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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泉者,吾邑名醫也。有某富人病且死,延秋泉。秋泉適治某貴人疾,不果往。富人念不已,中夜綿惙,謂其子曰:「吾寧得一當王先生,死不恨。」子乃復走僕秋泉所,頓首敦促。會所治貴人疾良巳,又數日貴人起,治具觴秋泉,奉金幣為壽。秋泉飲大醉歸,歸至舟中,語家人曰:「今可赴富人約矣。」而富人子所遣僕,業踴躍解維代搖櫓。抵其家,傳呼曰:「王先生至矣。」舉家驚喜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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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泉方酣睡,家人起諸夢中。主人已盛衣冠,鞠躬入舟肅客。秋泉謝以暮夜,請得詰朝櫛淋登堂。主人固請曰:「老父忍死待先生,先生幸辱臨,何櫛沐為?」強之入。診脈已,與藥竟出。主人盛饌揖秋泉,秋泉但搖手謝。還舟,解衣臥。雞鳴酒醒,呼其家人罵曰:「惰奴曠乃公事!且某富人遲我久,當夜赴之,何尚泊此?」家人曰:「公頃已診脈與藥,忘之耶?」秋泉大驚曰:「審與藥乎?吾真大醉,必殺之矣!」頓足,促解維歸,謂不去必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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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遽解維,而主人已遣僕伺秋泉。聞去,即入報。須臾門啟,望岸上燭籠數十,傳語止王先生。秋泉不知所為。俄而主人踉蹌至,入舟頓顙,淚下承睫,謝曰:「老父得先生刀圭,乃者熟寢,病若脫矣。先生存,父存;先生去,父且大去。惟先生終哀憐之。」秋泉自疑曰:「世豈有是事哉?必紿我。」然已無可奈何,強隨之登堂,門且掩,心猶怦怦然。坐定,主人申謝再三:「先生用藥何神驗乃爾?」秋泉乃漫應曰:「昨已得其概,請更得審視。」遂入視,索藥渣觀之,私自慰曰:「幸不誤!」更與數劑,起其疾,厚獲而歸。人呼為醉先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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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此事見《烏青志》。醉夢之中,而用藥之神效如此,豈其中有鬼神耶?然亦可見醫術之不盡足憑,而生死之自有命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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蚺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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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經註》:交趾金谿究山有大蛇,名曰蚺蛇。長十丈,圍七八尺。常在樹上伺鹿獸,鹿獸過,輒低頭繞之。有頃,濡濕訖,便食頭角。三月骨皆鉆皮出。山夷始見蛇不動時,以竹簽簽蛇頭至尾,殺而食之,以為珍異。一說以婦人衣投之,則蟠而不起走,便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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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南裔《異物志》曰:「蚺惟大蛇,既宏且長。采色駁犖,其文錦章。食豬吞鹿,腴成養創。賓享嘉宴,是豆是觴。」言其養創之時,肪腴甚肥,可為賓筵珍味。惜其吞食鹿塚,逢足以供老饕之大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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蚺蛇大者,能吞鹿食人。性極淫,取婦人敝褲擲地,以首戴之,俯仰頓撼甚樂。捕之者,度其出入之地,先釘羅樁數行,狹僅容其身。壯士持橄欖棍伏其中,出一人于外,颺婦人裙褲招之,蛇即昂首高六七尺來追。人退入羅樁,蛇身既巨,到狹處曲折轉身不便,人持棍擊之,且擊且退,數人迭出,視其首俯地,則無懼矣。每擊一下,則皮肉皆縮。有一泡,死而血凝即護身膽也,其力大減。多以亂真,真者值兼金。此《嶺南雜記》所言,與《水經注》合。惟《桂海虞衡志》言:蚺蛇大者如柱,常出逐鹿食之。寨兵善捕之,數輩滿頭插花,趨近蛇,蛇喜花,必注視,漸近俯其首。大呼「紅娘子」,蛇益俯其首不動。壯士大刀斷其首,眾悉奔散,遠伺之。有頃,蛇奮迅騰擲,道旁小木盡拔,力竭乃斃,一村飽其肉。其法更奇。然石湖所志,率經親歷,必非無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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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按《嶺表錄異》云:普安州有養蛇戶,每年五月五日,即舁蚺蛇入府,祗候取膽。余曾親見,皆於大籠中藉以軟草,盤屈其上。兩人舁一條在地上,即以十數拐子從頭翻其身,不得轉折。即於腹上約其尺寸,用利刃抉之。肝膽突出,即割下其膽,曝乾,以備上貢。即合內肝,以線合其瘡口,收入籠。或云舁歸放川澤。據諸書所稱,蚺蛇力大若許,必不可以生而致。今觀此錄所載,則取之固自易易。其信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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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裔《異物志》:蚺蛇牙長六七寸,土人尤重之,云辟不祥,利遠行。賣一枚,值牛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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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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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眼枝甚柔脆,熟時賃慣手登採。恐其恣啖,與約曰:「唱勿輟,輟則弗給值。」樹葉扶疏,人坐綠陰中,高低斷續,喁喁不已。偶聽頗足娛耳,細思之,令人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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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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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讀《王莽傳》,凡自法禁號令,以及名物郡縣,莫不剽摹古籍,以恣粉飾,不獨仿《大誥》等著作也。想見當時居之不疑,如醉如癡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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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讀《孟蜀世家》:宋太宗遣王全斌等伐蜀,孟昶遣王昭遠禦之。昭遠好讀兵書,以方略自許。兵始發成都,昶遣李昊等餞之。昭遠手執鐵如意,自比諸葛亮,酒酣謂昊曰:「吾此行豈止克敵?當領此二三萬雕面惡少年,取中原如反掌爾。」既而與全斌一戰於三泉而敗,再戰於劍門而被擒。真是寫成一笑!
51
然自古此等妄人,卻又不少。南燕有王始者,萊蕪人。慕容德建平四年,始以妖術惑人,眾至數千,聚於太山萊蕪谷。自稱太平皇帝,署置百官,號其父曰太上皇,兄林為征東將軍,弟泰為征西將軍。帝遣車騎將軍桂陽王鎮討擒之,斬於都市。臨刑,人皆罵其自取族滅。或問其父兄何往,始曰:「太上皇蒙塵於外,征東、征西亂兵所害。朕躬雖存,復何聊賴?」其妻趙氏怒之曰:「君正坐此口以至此,奈何臨死尚爾狂言?」始曰:「皇后何不達天命?自古豈有不亡之國,不破之家耶?」行刑者以刀環築其口,始仰天視曰:「朕即崩矣,終不改帝號也。」此其可笑,尤堪與王莽「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之言並傳。
52
又《宋稗類抄》:嘉泰開禧時,郭倪位殿巖,自謂臥龍復生,酒後輒詠「三顧頻煩,兩朝開濟」二語。陳景俊為軍漕宴之曰:「木牛流馬,則以煩公。」師既潰即富平之敗,自度不復振,對客泣。時彭法傳在坐,語人曰:「此帶汁字借作職諸葛也。」

陸世科》

1
鄞縣陸世科為諸生時,嘗館於邑中一富室。值黃霉,命館僮焙被,僮轉付婢,擕就主妾房中焙之。至晚,夾帶主妾之睡鞋而出。世科欲睡,展被始見,拋之帳頂。後主人入齋中見之,伺其出,袖之以去。迨更深,密令妾往扣其門,而操刀隨之。世科問為誰,低應曰:「妾也。」世科曰:「焉有昏夜而女客可見先生者乎?」又令再三懇之,曰:「第開門,妾自有說。」世科曰:「女客與先生有何可說?即有說,明日與主人同來。如再不去,當即捉付爾主,勿嫌見辱也。」主人見世科毅然難犯,即應之曰:「請開門,小弟在此。」既入,世科見主人持刀,大驚。主人曰:「無懼。」出鞋示之,備述所以。世科笑曰:「幸我無私,否則已污君刃矣。」明日遂辭去。後登萬歷己丑進士,仕至大理卿。是時,人多附魏閹,公獨特立不阿,以完節終。事見《烏靑志》。或曰:此事已見《子不語》,彼作鎮台某,不知孰是?余按《警心錄》:陳淳祖為賈似道之客,守正,為諸客所惡,內侍亦惡之。一日諸姬爭寵,密竊一姬鞋,藏淳祖床下,意欲并中二人也。賈入齋見之,心疑焉。夜驅此姬至齋門誘之,淳祖不應,繼以大怒。賈方知其無他,勘諸姬得其情。由是深契淳祖,後有南安軍之命。金、元院本演其事,與此正相類。意當時或有有意為之者,不然,或有搆之者歟?据《錄》中所載,則其出於依託,未可知也。

猩猩》

1
非非子曰:「夫林密淵深,魚鳥自有樂地。而卒為人所制者,貪其餌也。」《水經注》:「猩猩形若黃狗,又類貆豘。人面,顏容端正,音聲妙麗。」楚太原王綱曰:「猩猩好酒及屐,里人置之山谷。常數輩為群,見酒物,知人張設,取之。知張者祖父姓名,詈曰:「奴欲殺我,亟舍爾去也。」即復還曰:「姑嘗酒。」迨醉,取屐著之,卒為人擒焉。」放翁詩:「已醉猩猩猶著屐,入秋燕燕尚營巢。」此物愛酒與屐,他書亦言之厲歷,當不虛也。
2
按唐人小說載:安南武平州封溪中,有猩猩焉。如美人,解人語,知往事。以嗜酒故,以屐得之。檻百數同牢,欲食之,眾自推肥者,相送流涕。時餉封溪令,以帕蓋之,令問何物,猩猩籠中語曰:「惟有僕并酒一壺耳!」令笑而受之。蓋此物之靈慧如是,其勝於陸機之黃耳傳書多矣。而卒以愛酒與屐,為人所制。《禮記》:「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信夫!然豈獨禽獸已哉?
3
燕妒
4
廣陵牛氏家,堂燕方育雛。其雌為貓所斃,雄啁哳久之,翻然而逝。少選偕一雌來,共哺其子。明日有雛墮地,至晚諸雛畢死。取視之,滿吭皆枲耳,實蓋為雌所毒也。嗟乎!禽鳥猶疾其前雛如此,而雄不悟,悲夫!
5
去年仲夏,沈荔堂家遠香書舍中,燕已育雛,一雌為蛇所噬。越宿,其雄偕—雌至,相與哺雛。未幾蛇又至,時雄出未返,雌驚起,啄其目。蛇甫吞一雛入口,不能反噬,急吐出,蜿蜒遁去。雛已垂斃,雌覆而翼之,間銜庭中旱蓮草哺之,未幾遂愈。然自此雌偶出必速返,朝夕不離於側,蛇亦絕不復至。是此雌又能為諸雛之義鶻也。
6
戒貪
7
《金樓子》:齊桓公臥於柏寢。白鳥營營,飢而求飽。公開翠紗之廚而進焉。有知禮者,不食而退;有知足者,雋肉而退;有不知足者,長吁短吸而食。及其飽也,腹為之潰。蓋戒夫貪也。
8
余嘗見蚊有腹已果而作紅色者,其尾血滴不止,而吸食猶未已也。驅之,則棲於屏案間,不能復飛。斯時不知亦悔其饕餮太過否?
9
師戒
10
里中有走無常者,嘗一臥數日。一日乍醒,遽問其家人曰:「吾里外科岑氏子,昨已死乎?」家人曰:「然。君至冥中亦見之乎?」曰:「吾昨於嶽廟城隍廡下,見鬼卒拘岑至。城隍拍案怒曰:『汝在陽間做得好事!』岑叩首涕泣曰:『小人生前並未敢造惡。』城隍怒曰:『觀爾獐頭鼠臉,胸中豈有一點墨?奈何既以牛醫殺人,更託名教書誑錢財而誤人子弟乎?』命鬼卒拽下予杖。岑復叩首曰:『小人雖託名世醫,然從無過而問津者,勢不得草菅人命。第為飢寒所迫,權行訓蒙度日。身分生平所讀,止有一部《四書》,又大半句讀不全,故所取修金,極豐不過二兩。大約不過菜傭輿卒、目不識丁者之子弟,願相從受業。彼亦只圖省費,無意深求。若《四書》以上,小人亦不敢妄教,故猶不致大誤。』城隍色少紓。
11
「顧判官取冊檢視,至岑首一行,注曰:』綿蠻讀作變黃鳥。『城隍怒曰:『此輩只合轉入畜生道中耳。』又檢至下一行,注云:『如惡惡皆讀作屋臭,如好好皆讀上聲色。』城隍笑曰:『二字如此讀,試問作何解?』岑曰:『此當讀為四句,言如其為惡,須如惡臭,斯為真惡;如為好人,須如美人,斯為真好。則善惡之意皆誠矣。』城隍曰:『然則後文惡而知其美者,又作何解?』岑曰:『此惡字當讀去聲。蓋惡之為物,天下未有以為美者。但據《本草》,則人中黃之益人多矣。是其味美於回也。故孟子日:惡在其敬叔父也。』
12
「城隍罵曰:『畜類!汝平日以此教人,尚謂未嘗誤人耶?』遂命罰作狗,恣其食惡以償之。岑復叩首曰:『小人生前以飲啖兼人,中多痰火,每當暑喘作,其苦萬狀。願大王垂諒,罰作一牛。』城隍訝問曰:『此又何說?』對曰:『小人向讀《千家詩》有云:赤日行天牛不知。惟牛能不受暑熱也。』城隍大笑,令鬼卒拽下,先杖一百,仍押回里中,俾投生為牛,為課徒者示警云。」
13
家人皆未信。次日,聞比鄰畜牛生犢,往覘之,果然。戲呼其名,犢輒昂首掉尾而鳴,若應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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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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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山東人刻《金石錄》,於李易安《後序》「紹興二年玄黓歲壯月朔」,不知「壯月」之出於《爾雅》,而改為「牡丹」。凡歷代以來所刻之書,皆「牡丹」之類也。
16
又《拊掌錄》:紹興九年,金歸我河南地。商賈攜長安秦漢碑刻,求售於士大夫。王錫老得一碑,無一字可辨,王獨稱賞不已。客曰:「此何代碑乎?」王不能答。客曰:「我知之,是名沒字碑。」一笑而散。今之賞鑑家,大率皆沒字碑之類也。
17
柳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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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辛丑十月,蕭山陸敬軒為永城尉。署中舊有柳樹一枝,年久半槁。命工伐之,其中紋畫如淡墨寫成:左右峰石峻削,懸崖之上有松一株,藤纏纍纍;老樹一株,枝葉皆倒垂。下有一叟,挾杖立,高冠長袖,鬚眉宛然。其左手納袖中,著胸前,右腳前行露其舄,左腳隱衣下,迴顧若聽泉狀。雖妙手寫生,不是過也。從來木理之成文者,有影木之類,乃得之柳樹中,則又聞所未聞也。造物之巧,豈可思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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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康熙壬寅,京口檄造戰艦。江都劉氏園中,有銀杏一株,百餘年物也,亦被伐。及鋸開,則木之立理有觀音大士像二,妙曼天然。眾共駭異,乃施之持南福緣庵中。此似有神物憑之者,尤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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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人吳玉長璧,嘗適杭。適金中丞家招宴,庖人烹圓魚。既熟,剖之,一肉觀音,頭戴金冠,盛妝飾,眉目衣褶皆如畫,右手下垂,左手中按,足踏芙蓉一朵。座客無不驚惋,遂命覆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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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見樊榭《城東雜記》。豈真大士現身,以為殺身之戒者歟?其他如《酉陽雜俎》載:煬帝食蛤,中有一佛二菩薩像。唐文宗時,鱉中有觀音大士像。《續夷堅志》載:史浩食蛤,中有二佛像,螺髻瓔珞,足踏蓮花。《異識資諧》載:邵崇益剖蚌,中有羅漢像。雋區言:雙林鎮民剖蚌,中有珍珠八仙。《夷堅丙志》載:鄭伯膺於楚州蚌中得觀音像,妙相端嚴,楊枝凈瓶備具。又於蟹腹內得鬼判,毛髮森立,怪惡可畏。《堅觚集》言:遂昌縣民剖鱉中,有比丘端坐,握牟尼珠,衣履斬然。唐詢家雞卵中,有菩薩坐蓮花。凡此猶曰仙佛現身,以示殺生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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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如他書所載,蠶繭中有小佛像,狀如入定觀音。雞卵中有獼猴。如此類,則又何說?蓋妖異之興,終非常情所可揣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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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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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庚午四月,高郵縣西門臨湖石堤傾圮,河帥委員修築。有州署幕友夏友香者,督工役往來隄上。日將暮矣,忽見湖中城市宛然,林木繁茂,斷岸一帶小橋亙之,橋旁有斥堠列柵與拒馬咸備,橋上有人持板傘作迎風急走勢,而柳陰之下,二驢嚙草於其間。惟時落日沉山,暮霞四起,適當湖中城門闕處,金碧萬道。沿堤水紋如縠,與夕陽相激宕,光怪陸離,不可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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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炊煙縷縷,傑閣嵯峨,浮屠高聳,鐘聲如在耳也。晚風乍起,而所謂城市林木橋亭樓閣者,漸淡漸遠,頃刻盡滅,然已踰數刻矣。嘗聞山東登、萊有海市,四川青城、錢城有山市,今此處更有湖市,亦奇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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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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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宜籍沒,有為《冰山錄》以紀其事者。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楊國忠權傾天下,進取之士爭詣其門。進士張彖者,有大名。有勸彖修謁國忠,可圖榮顯。彖笑曰:「汝輩以為楊公之勢,倚靠如泰山。以吾所見,乃冰山也。或皎日大明之際,則此山當誤人爾。」後果如其言,人以張生見幾。後年,生及第,釋褐華陰縣尉。時令守皆非其人,張生有吏道,每有申舉,守令輒抑而不從。生慨然曰:「大丈夫有凌霄蓋世之志,而拘于下位,若立身矮屋中,使人抬頭不得。」遂拂衣歸,遁于嵩山。《錄》蓋本此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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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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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言泰山沒字碑非碑也,度其中必有所藏,當是封禪碑銘及玉版檢金泥之屬。昔有一巡方惡其疑眾,命撤之。甫動其蓋,風雷驟作。說似近怪,然其中有物無疑。顧寧人則謂《史》、《漢》但言立石,而不言刻石。足見讀書心細。然《隋書·經籍志》有《秦皇東巡會稽刻石文》一卷,當即指所立之石。是此言亦未可據為定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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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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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圖經》言:其俗往往男女同川而浴。而西南苗夷跳月之法,必先野合生子,而後成婚。以為夷俗之難以廉恥喻也。顧其間亦自有所謂廉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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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西瑤僮山居者,婦人四月即入水浴,至九月方止。男女時亦相雜,或觸其私,不忌;惟觸其乳,則怒相擊殺,以為此乃婦道所分,故極重之。此一種節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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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羅之俗:遇華人與其婦通者,則其夫皆喜,以為榮。或邀之共飲,謂其妻美,故華人愛之也。此一種見識也。又聞暹羅男陽皆鑲嵌鏡鈴珠玉,富貴金銀,貧用銅錫,行則瑯瑯有聲。婚娶:群僧迎送,婿至女家,僧取女紅帖男額,謂之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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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土番,其人不知歷日,無祖先祭祀。自父母外,無伯叔甥舅之稱。重生女,不重生男。不論有無生育,往往互相交易。暑月男女皆裸體對坐。淫慾之事,長則避幼,若弟妹子女,略不羞避。此又一種分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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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烏滸之人,娶妻而美,則讓其兄。羅鬼之卒,新婦見舅姑不拜,裸體而進盥,謂之奉堂。則居然習於禮讓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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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文郎馬神,其俗不淫奸者論死。惟華人與夷女通,則削其髮,即以女妻之,不聽歸也。昔有人殺其夫者,其妻控諸邑。邑令怒,即以其妻妻之,曰:「使汝妻亦守寡。」其斷獄之法,蓋有所受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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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林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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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熟沈孝子墓志:鼎革時,嘗負母而行於野。遇盜奪其糒,母不與,盜怒,將殺之。孝子泣而求代,並舍之。鄰失火,延母寢。母病方劇,不可以變。孝子號痛呼天,反風火息。後母年八十餘遘危疾,醫者皆曰法不可治。刲股以進,弗瘥。夢神緋衣告曰:「疾非五藥所治。醫凌某,在雙林。」亟致之。凌至,以針達之,脫然愈。見《望溪集》。言孝子之至行,足以格盜而感神也。而凌氏之以針灸名其家也,豈偶然哉!凌氏子孫,蓋世其業至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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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名育,卒於康熙四十九年,年九十四,雍正間翰林編修淑之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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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碧里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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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漢章,湖州人。成化間針灸神靈,擅名吳浙。《兩浙名賢錄》稱其慷慨負義氣,見人之病,如痛在身。有延之者,昏夜風雨,無不疾赴。砭石所投,諸恙脫然。每辰起門啟,輿疾求治者日數十百人。貧者未嘗受直,故身死之日,家無餘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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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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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園先生葬其親,既卜兆,而村民阻葬,弗克。因厝柩於莊,命佃戶居守。盜至,縱火焚其莊,災及兩柩。及罪人既得,斬首祭墓,而先生衵衣用粗麻終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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婿尤介錫,幼而能文,負笈從遊,言規行矩,甚相得也。先生以女妻之。及其兄師錫舉進士,耽酒色,介錫背先生而效焉。屢訓弗悛,其後買娼為妾。先生女素嫻閨訓,引詩書以諷諫。婿以其逆耳,與妾謀,鴆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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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往哭,見其被鴆狀,訟之官。褫其衿,逐其妾,卒未正其殺妻之罪也。而先生自子死後,其孤孫亦相繼夭殂,後嗣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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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陳古銘先生曰梓,年二十,侍姚蟄庵先生。先生為言:「下愚不移,如尤婿玷楊園。而周婿又玷誠庵,其執柯者楊園也。此亦先師痛心事。然天下固有不可化誨之人,一殺妻,一為盜,於兩先生何病哉!」此論固然。然如楊園先生之所遭,何其酷耶!余嘗與夢廬論之,夢廬曰:「是則所謂命也。」嗚呼!其信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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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先生年譜,崇禎七年甲戌,先生年二十四,館顏士鳳家。時東南文社方興,先生與士鳳相約毋濫赴,但與同學數子邱衡輩,文行相切磋而已。然先生自與嚴穎生、邱季心、凌渝安諸君子遊,往往以舉業為戒。或有延課子弟者,相率辭不赴,以其為功利起見也。年六十,姚公玉瑚偕其弟璉,謁先生於張佩葱齋中。適語溪以《東皋遺選》數十冊,託佩葱發出。舟子負上,連呼重甚。先生戲語曰:「此未必重,吾以為輕如鴻毛耳。」姚因問:「學問之於舉業,固可並行而無妨耶?抑必屏去而後可從事耶?」先生正色曰:「《詩》有之: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蓋其持己之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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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先生與吳裒仲書曰:「天與仁孝,知有勿藥之喜。讀終天一記,輒為泫然不已,真與『蓼蓼者莪』同一哀切也。人子至此,蓋已無可如何,惟有臨淵履冰,如曾子之志而已。《記》曰:『終為難。』而申之曰:『終也者,非終父母之身,終其身也。』然則人子未死一日,是亦事親之一日也。願與仁兄終勉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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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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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艮山門外水月庵,即水月老人故居。老人姓孫名文,字文石,號水月。會稽諸生。國變後,隱於杭,榜所居曰梅園。性恬靜,一介不取,間為長短歌詞。問其年,嘗稱九十。髮盡禿,人多以僧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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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陽范忠貞公幼時,老人嘗撫其頂曰:「是兒當建節吾土,吾猶及見之。」及忠貞撫浙,太夫人言於忠貞,物色得之,屏騶從往謁,談論數四。時西溪多虎,公告之故。老人曰:「山頭大蟲任打,門內大蟲怕惹。」及忠貞任閩督,老人送之曰:「耳後火發時,須要有主意。」後忠貞竟死耿難。人始悟其前知,爭就之。老人厭惡避去,不知所終。土人思之,改其居為水月庵。肖老人若僧像奉之,為香火院。《池北偶談》稱為水月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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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熙朝新語》亦嘗載此事,而不及「耳後火發」兩語,並不詳其生平為明季遺老也。夫事由前定,老人已知之矣,而卒不肯屈節于新朝,亦猶龔詡之不仕成祖,謂恐負金川門一慟耳。古來忠臣孝子,豈肯以時命之故移其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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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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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言:有—盜被刑,數武之外,猶旋轉而呼曰:「好快刀!」此只極形刀之快耳。嘗舉以語人,而人皆笑之。按《明史·楊維斗傳》:國變後,先生臨刑不屈,首已墜,而聲從項出,則《聊齋》之說非誣也。又漢賈雍為豫章太守,與敵人戰,喪元,猶帶弓擐甲,挾馬歸營,問眾將曰:「有頭佳乎?無頭佳乎?」眾將曰:「有頭佳。」雍腹語曰:「無頭亦佳。」凡此亦如醉者墜車不死,其神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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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聞唐花卿為劍南節度使,命討段子璋,平之。其後出師,以單騎出戰,陷入重圍,喪其首,猶臨溪沃盥。有浣女見之曰:「無頭何以洗盥?」聞言遂仆。此神散之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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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太原王穆,至德初,為魯旻部將。于南陽戰敗,賊騎自後追及,以劍斫穆頸,筋骨俱斷,惟喉尚連。初不自覺死,食頃方悟。而頭在臍上,旋覺食漏,遂以手力扶,還附頸。須臾復落,悶絕如初,久之方蘇。正頸之後,以髮分繫兩畔,乃能起坐。而所騎馬,初不離穆;穆方一足踐鐙,而左縛髮解,頭墜懷中。夜復蘇,復繫髮正首,心念馬臥方可得上,馬忽橫伏,穆因得上馬。馬亦隨起,載穆東南行。穆兩手捧兩頰,行四十里。穆麾下散卒數十人,群行見之,扶寄村舍,尋載適軍。穆於城中養病二百餘日方愈。繞頸有肉如指,頭竟小偏。此則頭落數次而可續也,尤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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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初,苗匪煽亂楚蜀。官兵討之,戰於香爐坪,賊敗。有賊目為官兵所殺,頭已落,猶手持大斧作迎敵狀,頸中白氣一縷沖起,徑二丈許,踰時乃僕。此或有邪術焉,又非尋常所可同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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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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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壯,字克猷,湖北黃岡人。少穎慧,讀書一目數行。屬文奇肆,中崇禎庚午舉人。領薦後,夢神告之曰:「爾須朱之弼作房官,方中春榜。」及至京,偶出寓散步,見數童子攜書包經其門。一童子特秀出,執手與談,見其書上寫學名朱之弼,大驚。隨至其家。其父乃開柴廠者,贈筆硯數事,珍重而別。後遭流寇之亂,不赴春官。及本朝順治己丑會試,朱之弼已為分校,得首卷,即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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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見《熙朝新語》。讀此知窮達有命,遲早亦有定數,為之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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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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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時廷對策,俱用四六。順治己丑科,世祖臨軒策士,命勿用四六舊套。劉子壯對策稱旨,親定一甲第一名,與榜眼熊伯龍齊名。熊典試浙江,一榜得三狀元:乙未史大成,甲辰嚴我斯,庚戌蔡啟傅。士林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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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中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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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大內有畫藏庫中,累朝不開。至崇禎時,上欲開視,璫以從來未開為言。而上意甚堅,璫不敢逆,遂開。進,無所有,惟後小紅箱一只。捧至,上書崇楨某年某月日開。上以其預定也,益異之。及啟視,止盛畫三軸:其一作無數軍民相反背,其一則無數官吏士民倉皇逃竄之狀。上曰:「嘻!亂離不遠矣。」其三則止有一人披髮赤體,懸於樹上,其貌則儼然御容也。群璫動容,上憮然不樂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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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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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時,宮中每年或召仙,或召將,叩以來歲事,無弗應者。以前一召即至,至是久之不至。良久,武帝下臨,乩批云:「天將俱已降生人間,無可應召者。」上再拜,叩以天將降生,意欲何為?尚有未生者否?批云:「惟漢壽亭侯受明深思,不忍下降。」批畢寂然,再叩不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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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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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民國人長三寸,日行八千里,其疾如飛。每為海鶴所食。其人性極機巧,乃刻玉為己狀,鼓百成群,聚子荒野水次。鶴以為小人也,吞之而死。後他鶴見真者,反不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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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之傅虎以翼而食人者多矣,然其中豈無玉人焉?惟食之者之智不如鶴,故往往饕餮相踵而不悟,不免為小人所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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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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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名耶穌,大西洋人。自萬歷間,有大西洋意利亞人利瑪竇,航海九萬里,抵廣東之香山澳,始傳其教於中土。其言謂耶穌生子如德亞,其國在亞細亞洲之中,一名拂菻,即古大秦國。於時為漢哀帝元壽二年,歷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萬歷九年卒。其國自開闢以來,六千餘年矣,天主乃肇生人類之邦。帝嘉其遠來,給賜優厚,遂於京師宣武門內建天主堂。藻繪詭異,供耶穌像。右聖母,貌若少女,手一兒,耶穌也。于是其教大行。
72
相傳願入救者,其師令服清水一盂,心遂迷惑,乃予之白金五十兩,故投者甚眾。其歸也,必令家人毀祖先牌位、灶神、門神之屬,而專奉十字木架。遇物作十字形者,即不敢褻。若奉教者物故,其師輒遣兩人至屍傍唪經,以布掩屍,視驗訖,始去。或以為竊取兩目瞳子故也。
73
嘗有人貧甚,稱貸無所。稔知入其教者,可得五十金,乃預戒家人,俟得銀而歸,灌以藥物使吐。後其人受教歸,果欲毀神牌,奉十字架。家人縶其手足,以藥灌之,始吐清水,最後湧出一血團乃止。其家人將血團貯於水盆,經宿血散,中有一物不散,乃成人形,鬚眉畢具。細視其狀,即授教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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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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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應箕傳》:南都不守,起兵應金聲。敗走山中,被獲,慷慨就死。時有吳漢超者,亦起兵與邱祖德、麻三衡諸軍相合,連取句容、溧水,高淳、溧陽、涇、太平諸縣。明年正月,襲南城寧國,夜緣南城登,兵潰。城中按首事者,漢超已出城,念母在,且恐累人,入見曰:「首事者我也。」剖其膽,長三寸。如是則姜維之膽如雞卵,又不足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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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王走馬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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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記》:弁山舊有項王飲馬池、繫馬石、走馬埒。朱少師《考異》云:項羽避難吳中,過大溪。有異物。早暮以尾卷人畜食之。羽跨其背,一手扼頸,兩足夾其腹,一手抱樹,連拔大樹數章。天曙視之,馬也。遍體黑龍紋,遂以名溪,今之龍溪是也。明鄭明選詩:「項王昔走馬,四面黃金埒。時衰騅不逝,悲歌對紅頰。」
URN: ctp:ws479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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